没有尾巴的纳兰,继续寒着脸,接下来是纳兰文汇自以为是的拿出很多食物,一面讨好般的
摆在桌子上,一面招呼白居雅,白居雅轻轻靠近他,在他受宠若惊的表情中,又将一根针插
了过去,长针没入关元,纳兰低低哼了一声,身体瞬间溃倒在地。
白居雅拿脚踢踢纳兰文汇的脸,确认他真的没了意识这才坐在桌边慢条斯礼的吃了晚餐
,陷入黑暗的纳兰文汇则是继续受着毒针侵穴的痛苦,身体的强烈抗拒使他一直做着噩梦,
在他浑身颤抖不已的挣扎时一股寒凉的气息融进他的身体,缓解了他的焦灼,也将他从最残
忍的噩梦中解救出来。
他梦到哥哥离开了他,不对,是离开了所有人,只是默然了看了他一眼就再也不留恋的
离开了……
不要!
汗水湿透他的衣衫,白居雅看着这样的他,不禁觉得可笑,自己把他扎成这样,反过来
再救他,多好笑。
“行了,谁也不离开你,你不要再叫了。”白居雅收回为他渡气的手,无奈的发觉身体
并不像他想象中恢复的那么快,只是渡气而已,居然已经让他开始粗重的喘气。
“你真的很麻烦!”白居雅话音未落就发现有人进了小院,来人的数量让他暗自心惊。
果然几个黑衣人跃进屋内,他挡在床前,为了这个人至少还有口气,尽量不让明晃晃的
刀砍到他。“什么人?!”
那几个黑衣人互视一眼,几个闪身到别的屋子,只留下两人对战白居雅,白居雅暗暗松
口气 ,看来是找周信晓的。
只一个恍神,一柄大刀破风砍来,白居雅正想侧身躲开,突又想到身后还有人,只好举
剑硬生生接下这一刀,手臂都震得一麻,白居雅自知内力不及这人,他此时旧伤未好,又要
顾及纳兰,怎么看都没有半点胜算,想了想,白居雅只好心一横离开床边,倒把那黑衣人唬
的一愣,仿佛早料到他会顾忌床上人,这样受到牵制才更容易对付,却没想到他离开了床边
。
白居雅的剑很冷,仿佛染了月光的剑身很轻,当它抹过其中一人的脖子时,那人几乎半
晌没发觉自己已经死了,直到血的声音传到他耳中,他才睁大双眼,惊恐的看着白居雅。另
一个人则是更加小心,可惜这时候床上的人又做了噩梦,当纳兰文汇痛苦的呻吟声传出来,
那黑衣人选择了冒险。
他直接砍向了床上的人,本来嘛!白居雅讨厌那家伙到了很那个的地步,现在这种状况
,可以等黑衣人的刀身陷进那具身体的一瞬间彻底解决他,可惜,白居雅并不能很好的控制
自己,他还是提剑挡了上去,理由什么的完全没有,只是身体自己行动罢了。
“麻烦死了!“白居雅的声音和刀刺进血肉的声音交织起来,他反身挡在那个纳兰文汇
身上,本来他是不很在乎自己的性命,却没想过用这条命来救什么人,既然这样,一命赔一
命,算是还他。当然他没看到纳兰眼中的光芒,那是一种发现什么的欣喜。当然他也更不可
能看到纳兰轻轻的摆手,那种手势代表什么他是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
身体上没有任何疼痛让白居雅十分惊讶,然后一侧脸才看到倒在地上的周信晓。
“你做什么?!”白居雅扒拉掉黑衣人的死尸,急忙扶住瘫倒的周信晓,“你疯了怎的
?!说好明天……”
“居雅,我还忘了于你道歉,原谅我,和你自己。”周信晓的声音渐渐微弱,白居雅似
乎心里一痛,却不肯承认。
“你不是说不可以死的吗?要害我白等一天吗?”
“你就帮我再等一天,我好累,先睡了,失礼。”周信晓的眼睛没有闭上,仿佛染了琉
璃的璀璨,白居雅能想象这双眼睛以前是如何的颠倒众生,可是现在它的主人死了,它也随
之失去了价值。
“还真是麻烦……”
灰的绝望吼声震得本就破旧的房屋几乎要倒塌一样,几个黑衣人的身体也随着这一声吼
叫碎成几片,他知道周信晓死了,长时间的羁绊让他能感受到周信晓的一举一动,包括消失
的气息和生命的消逝。
当白居雅默默的注视他时,灰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他穿过满院黑衣人的尸体,进屋抱起
周信晓的尸体,回到他们的那间屋子。
白居雅这时觉得他会悲伤吧,但更多的应该是重获自由的轻松,结束了一种羁绊未尝不
是一件好事,周信晓是锁住他的人,那么他的死亡带给灰的是以后无拘无束的日子。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
“原来,不是那么简单……”
白居雅拖着纳兰文汇出了屋子,走出很远,他将死猪一样的纳兰堆在地上,遥望火光冲
天的院子,突然间一点也不恨那个人了。
他的一颦一笑都好神秘,带着一种诡秘氛围的直率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当他站
在高台上,底下是万千崇拜着他的人吧!多么神奇的一个人,为什么有那样清净的笑容?为
什么他染满血的双手却让他更加挪不开眼?如果不是这个意外的来袭,明日他又是否真的下
的去手呢?
总之,他死了。
纳兰文汇坐起身,看着火光映红的白居雅的侧脸,一瞬间几乎想要告诉他一些事,关于
那个周信晓,和那个人。可是他没有说,看着光芒流转间,白居雅眼中似乎在闪动着什么,
纳兰文汇柔和一笑,原来不是个冷人儿呢!
这场为白居雅设计的表演注定让他忘记某些仇恨,在未来,他也许会恨得更厉害,此时
却拥有了莫名的平静。他在这一刻还不明白什么被爱,直到很久之后,他跟在那人身后,渴
望那人的一个回眸,这才明白他早该原谅一切。
夜晚被火光烤的透亮,风中带着物体烧焦的气味,纳兰文汇将白居雅单薄的身体搂进怀
中,感受到他轻微的挣扎,纳兰文汇搂的更紧,这是他们第一个正式的拥抱,白居雅在很久
之后还记得当时身后的温暖,就是那种不熟悉的温度阻止了他另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想追过去问问周信晓,被人爱是什么感觉呢?
+++
第二天白居雅站在烧得不堪入目的院子里等那个传信的人,直到接近黄昏才等到一个瘦
小的男孩子,说是男孩子,那人也就比他小了几岁的样子,那人先是被院子的惨败惊了一跳
,接着平静下来,他拿出一个手帕递给白居雅。
已经发黄的绢质手帕包着什么,白居雅在手心摊开,原来是包了一张纸。纸张也已经十
分脆弱,四折的纸片一点点展开,上面画着两个人,其中那个气质卓然的就是周信晓无疑,
另外一个容貌模糊辨识不清,却也能猜出定然不俗,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他是为了什么等这
件东西?既非金银,又不是宝贵之物,它值得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请求多活两日?
“没有传话吗?”白居雅问那少年,少年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楼主让我带他回去。”泪水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少年哭得双肩颤抖,最后不禁冲到
废墟里,他以手扒着烧断的木梁,不断的向深处挖,而事实上那里并不可能有任何痕迹留下
,他们不在那里,不过少年并不介意,他只是挖着他要的东西,一面挖开断椽,一面哭得伤
心欲绝。
“楼主原谅你了!主子!!!你听见没有!你回答我!!!楼主要见你了啊!!!你快
点回答我啊!!!!”
空落的废墟上少年还在不停的扒着石块断木,他的喊声绕着这个不大的院落一直盘旋,
白居雅细细的包好手中的纸,将绢子折好,走过去递给少年。
“是红吧。这个你就给你家主子烧过去,他会瞑目的。”白居雅反身不再留恋。
不管是怎样的爱恨情仇,误解还是别的什么,斯人已逝。
正是:
愁痕满地无人省,露湿琅玕影。闲阶小立倍荒凉。还剩旧时月色在潇湘。
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你去哪里?”
白居雅掸了掸白衣上的灰尘,“去找爱人。”
纳兰文汇静静跟在白衣人身后,终于在嘴角勾出一个笑容,不是以前的那种笑,他晶亮
的墨色眸子终于透出些愉悦,躲开前面斜射过来的长针,纳兰文汇闲闲的追上白居雅。
“我也是,我们同路走吧。”
72.中卷 阒自城迷情(上)
冬雪皑皑,白居雅在风中停住了脚步,他的裘袍在山风中散开,胡乱的北风吹开他墨玉
般的长发,他微微眯眼。细细的雪被风刮下树枝,雪粒疯狂的飞舞,再次肆虐这个刚刚放晴
的常山。
白居雅向山下看去,阒自城里也是一片银装,很美的季节,但是他的心情并不适合赏雪
。发丝被风吹得刮脸,白居雅突然对这样的头发厌烦起来,手臂抬起,却又放了下去。还是
忍忍。
文汇似乎很喜欢这头麻烦的东西……
终于到了,他从云城出来一路跟着纳兰文汇,以前几乎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但是现在他
的确在重复着纳兰曾经做过的事,跟着他,说服他。区别只在于,每次他快要找到他,他又
消失不见了,如果是躲避他,又为何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让他跟呢?
白居雅知道,他若是不想有人找的到他,那么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发现他的行踪,就像无
论自己怎么藏,他也一样找得到自己一样。
白居雅其实明白纳兰文翔对于文汇来说不只是哥哥,更是他所认同的唯一亲人,所以这
一次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他一定很受打击。
白居雅不明白自己是否是为了什么要命的原因在寻找纳兰文汇,他只是偶尔觉得被呼唤
,好像有人在找他,在需要他。
这世上如果有这么一个人,那就一定是纳兰文汇,所以白居雅开始寻找,作为路痴,白
居雅找的十分艰辛,幸好他有留下线索给他,否则一出云城,白居雅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更不用提找人了。
他很难在进入一个陌生的城市时不迷路,更不能找回同样的地方,充其量是因为兜了圈
子,但那又多半会导致他再兜个十来圈才能出去,所以跟的异常艰苦。
这样的回到一个从前到过的地方,不禁让白居雅有些安心,虽然他庆幸自己是顺利到了
这个完全没有方位概念的城市,心里还是忐忑的,他害怕文汇又离开了。他回忆起多年前他
们在这个城市发生的闹剧,那时,纳兰文汇一直伴着他,又或许那只是他的幻想。
他也许从来都是孑身……
+++
多年前 阒自古城
雪厚厚的堆积着,白居雅憎恶的看着一直跟着他的纳兰文汇,在城外他们又‘恰好’遇
到了,对于这种频繁的巧遇,白居雅早已经失去了骂他的欲望,完全是浪费口水。只有再找
机会甩开他了。
自从他们出了凤阳城,相继又走过了洋河县、青原城和北里城,在进入这个阒自古城前
,白居雅心想这次一定甩掉了,然后回应他一般的这个高大的影子又跳出来打招呼,“嘿,
可真巧啊,居雅,你说我们多有缘!”
“滚开。”冷淡的语气里带着疲惫,为了甩开他而尽力赶路,累的够呛不说,中途还遇
到暴雪。白居雅面上有些可疑的微红,这个人又救了他一次,他被风暴困在了山里,本以为
会这样就死在荒山的雪中,意识离开身体之前,他被人包在大氅里,带出了风雪,虽然那只
是个山洞,仍然十分舒适,暖融融的篝火,泛着热气的食物,还有热的体温。
他醒来时就是这样的环境,他又再次光裸的缩在那个男人怀里,汲取着温暖,然后恢复
过来的白居雅趁那人沉睡时给了他一针。
不是他狠心,他知道有很多种可以取暖的方法,偏偏那个人喜欢脱个精光搂在一起,就
算真的很有用,就算他的小命是这么救回来的,他也升不起半点感激之心。
白居雅看着依旧神采奕奕的纳兰文汇,冷淡的回身往城门走。
在城门两侧是府衙张贴告示和通缉令的地方,此时围观的人很多,几乎堵住了整个大门
,激烈讨论着什么的人们并没注意到一个白色袍子的少年已经不耐烦的皱紧了眉,他不得不
穿越人群才能进城,可是人真的好多。
“你说下一个目标是谁?”人群中传出激烈的讨论声。
“那还用说!绝对是沈家少爷了,那小爷长得真是一个美!”
“周家的也有可能。”
“什么啊?!哪能是那个都娶了老婆的!”
“可不嘛!这个采花贼可挑剔的很,专好清白的小童子,要不红楼里不有的是美人任他
选!”
“那可不一样!这玩些未经人事的就是格外有味道。”
“唾!说的像你玩过似的!”
“老子玩没玩过干你屌事?!”
“哎呀!你还来劲了!指不定下个是你家的,不是说你家孩子也够十三了,这回可是正
好赶上,‘黑蝶’手段可是一致的说好呢!”
“好?!好你怎么不找他干你!”说完两人已经扭打起来,场面更是混乱成一团,纳兰
文汇看着白居雅站在人群中也不知道躲一下,人流大量的往两侧流动,撞的他几个趔趄却还
是呆滞的站在那里。
实在没办法,纳兰足尖点地越过人群,将白居雅护在怀里离开了是非圈。
“怎么了?”纳兰看着白居雅白的不正常的脸色,急忙探探他的额头,结果触手冰凉,
不像是旧伤复发。
“我要看那张告示。”白居雅将目光落在刚刚众人围看的地方,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通
缉令。
纳兰侧身挤进人群,避开中间还在扭打的两人,不多时取了告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