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淮阳把玩着手中的黑白棋子,缓缓地说道:“可愿意陪小王玩几句。”“甚感荣幸。”盛天行有些暗中称幸,说起围棋,他不能自己是高手,起码以前常玩,算是中高手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一会儿,黑子白子已经摆满棋盘。夏淮阳举起手中的棋思虑了半天,放了下去,脸上略带笑容,看来是胜券在握了。盛天行却一点也不焦躁仍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坦然样子。夏淮阳紧盯着盛天行举起的黑子,要看他要如何解他的句,突破他白子的重重堵杀,盛天行没怎么思虑就已经将黑子放下,夏淮阳却已经惊呼出声:“怎么能这么下呢?这步棋不是自断生路?”盛天行莫测高深得淡笑着。接着走了两步夏淮阳就立即恍然大悟,盛天行的棋看似自绝生路,整个棋局却已经慢慢地发生了转变,不多久就已经是黑子的天下。
“这局起棋我输了,但想请教先生刚才那一步棋作何解释?”“这叫作:置于死地而后生。”盛天行笑着说道。
另一盘棋布开,初时仍然是下淮阳略占优势,但下着下着,盛天行看似不相干的两路棋在不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汇聚在一起,杀得他措手不及。“这叫互为援助。”盛天行仍然笑着告诉夏淮阳。“先生果然高明。”
第三句夏淮阳的棋路异常的顺畅,只是在中间略受阻拦,不久就轻松地获胜。终于战胜这个在他眼里算是高手的敌手,夏淮阳有些开心,但随即又觉得有些蹊跷,这盛隐的棋路这局似乎有些与前两局不太相同,似乎是太过平淡。于是疑惑地问道:“先生这局又叫作什么?”
他还是看出来了,盛天行笑着说道:“这叫作该输的时候就输。”
“哦?何谓该输的时候
?”“草民在王的府上与王对弈,连赢两局已经是冒犯,若直追不放,王岂不是会嫉恨于草民。”“你现在说出来就不怕本王嫉恨你吗?”“既然王已经看出来,草民若再隐瞒就是不该,草民不是阿谀之人,自然就坦然直言了。”“你不怕我杀了你吗?”“若王是昏庸之人,草民也不会如此坦言,若王不是昏庸之人,自然不会杀了草民。”
这人不是个简单人物,夏淮阳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你是什么人?”
惊变
“我是什么人,这重要吗?”盛天行笑着说道:“这一刻我只不过是陪王下棋的人。”
“说得好!我们继续下。”夏淮阳的兴致又上来了。
…
离开王府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盛天行在夏京的街上闲逛,街上的店铺还没有开张,在青蒙蒙的天色里显得有些冷清。路过一条宽阔的大街时,一幕场景吸引了他的注意。
已经是初秋的光景,一处庄严的毫宅前,朱门禁闭,一个白衣人,只着一袭单衫,跪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嘴唇已经冻得发青,盛天行走近去看时,惊讶得呆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冷霜!
一个老奴打开门,从大宅里走出来,想要拉他起身:“少爷,您就别在跪了,老爷的脾气您还不知道。没有用的!”冷霜的身形早已经遥遥欲坠,却执意不肯起身。
一顶华贵的绛色轿子从宅中抬出来,冷霜忙跪着向前凑去。
“爹,是孩儿错了,求爹爹原谅。”
“走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一个中气十足的老人的声音从轿中传来。轿子出了大宅,望朝廷放弃抬去。
冷霜依然跪在冰冷的青石上。
“是我害了你!”盛天行心里好心疼,忙过去拉起冷霜。冷霜却像是在地上扎了根一样,执意不肯起来。“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让家门蒙羞,让爹爹脸上无光,在朝中抬不起头来。”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盛天行抱起来,抚摸着他已经冻得发青的脸蛋。
“弟弟,你果然如他们所说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个冷冽的声音从背后像冰刃一样刺过来。“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地成何体统。”
“干卿底事?”盛天行有些不悦的起身,但见面前站着一个苍白消瘦的男人,跟冷霜的面貌很像,却比他更高挑,更白皙,还要更瘦些,整个一袭宽大的白衣像是挂在身上一样,蓬松松地在晨风中飘起来。
“天行不可无礼,这是家兄。”冷霜忙拉住他的手。
“冷相的大公子冷雾?”
“正是,你又是什么人?”冷雾仍然是一副像是别人都欠他的傲慢样子。“我是什么人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地问。”盛天行也不客气地答道。
“霜,我们走,求得你爹爹的原谅也不能急在一时,改日我同你一起登门告罪。”盛天行担心地看着冷霜“别冻坏了身体。”
盛天行向空中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苍藏,要你在京畿所卖的别院有没有买好?”
“好了,主人,是城南的一处水榭,屋子的主人原来是一个东卫的雅士,在朝中任职,如今辞官归乡,于是将这宅子卖出。”
“好。冷霜,苍藏,我们先去南郊的别院住下,别的事情以后再商议。”
…
夏京城南,荷心小筑
碧色的湖水中建有一阁,曲曲折折的回廊在盛开得亭亭玉立的荷花丛中寻出一条路。阳光从水阁打开的窗子照进来。
鹅黄色的锦塌上,盛天行拥着冷霜偎依着半躺在淡金色的锦被中,为他温暖快要冻僵的身体。
“真是傻人。”盛天行抚上他憔悴的脸庞。冷霜没有说话,脸贴在盛天行的胸前。
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是个不忠之臣,不孝之子,如今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但他如此花心之人,真的靠得住吗?
盛天行看着怀中的冷霜,他沉默憔悴又消瘦的样子让他的心都碎了,抚摸着他额头略显凌乱的黑发。如果不是因为他,冷霜现在还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如今却被家人逐出门外,跟着他,让他受苦了,他对他的这份深情他回报得了吗?
正在这时,外面的门童来报:“有一个白衣公子,自称是灵儿的,闯了进来,一定要见主人您。”
灵儿?他怎么来了?莫非…
“快让他进来吧!”
“盛大哥,陛下出事了!”灵儿急匆匆地进来,眼睛红红地,睫毛上还闪着泪花。
“别急,坐下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盛天行安抚他道。
月灵看着床榻上偎依着的两个人,有些尴尬地扭过脸,盛天行察觉到了不妥,对他说道:“没事,都是自己人。”
“陛下今天早晨突然倒地不起,至今仍然昏迷着,太医都束手无措,说该准备后事了。”
“竟然会这样!”半日不见,皇宫里竟然出了这样的惊变。
是谁会下毒手毒害素邪???
冷雾
“好,我跟你去看下他。”盛天行猛然从床上坐下来,起身下床,又接着帮冷霜盖好被子。“霜,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去就来。”冷霜又些心里不是滋味:“陛下出事了!你…跟他…天行你可真是有本事,连陛下都…”他的唇边绽放出一抹笑容,却是那样的哀伤。
盛天行顾个了太多了,换了衣服,跟着月灵去了夏宫,进了景宁宫,果然看见素邪脸色灰白的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眉头还揪在一起,嘴唇青黑,印堂晦暗,显然是遭人毒手而致昏迷。
是谁?究竟是谁如此狠心,他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却只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偶然有点孩子脾气,心肠却好,这些人竟然对他下此毒手,这可怜的孩子,错就错在他生在了皇宫,错就错在他身处在那个让人垂涎的位置,可就是如此,又是他自己所想要的吗?还是无数支手将他推了上去,说道头这孩子也只是个认人摆布的傀儡皇帝,在那幕后有无数之黑手在牵着这根线。这宫中,在他们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那支黑手的爪牙。
“陛下再在这里呆下去,恐怕更加危险,我们先想办法将他转移出去,先安置在荷心小筑,那里有我带来的护卫守着,安全些,到了那边再想解救之法。”盛天行低声对月灵说。
“把陛下带出去?谈何容易,难不成要…偷!”
“正是。”盛天行说道:“是要偷,但不是现在,要等天色黑下来。”
“要想带这么大个人出皇宫,并非易事…”盛天行思虑了半晌“御膳房每日必有诸多的鲜菜,鱼肉与剩食出入,你在御膳房有没有认识的熟人?”“倒是有个小太监以前根我玩得挺好,我去找他帮帮忙。”
夜色中,一架不起眼的运餐板车出了夏宫。
“小贵子,这车上装的是什么?”守门的护卫问道。
“不过是些残羹剩饭,拉出去倒掉的东西。”一个模样精明的小太监答道。那护卫掀起了看了下,对他摆了摆手:“去吧!”
荷心小筑,青衣水阁中,一个面色青灰的少年躺在床上。
“有没有办法救他?”盛天行有些焦急:“灵儿,你不是狐仙吗?会不会有些灵丹妙药可以使人死而复生?”
月灵有些为难地说:“虽然有百年的修行,我在这方面却不怎么精通,不过有一个人擅长此道,我弟弟白灵。”
“白灵?”说起他,盛天行的脸红了,这个可爱的金眸小狐仙对自己的情意他不是不知道,如今却才想起了他,真是觉得对不住。“他是不是还在那桃花林中的绿藤山洞中?”
“盛大哥知道啦?”月灵调皮地吐吐舌头。盛天行知道他指的是当初把山洞用仙术变为豪宅的事,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一汪清泉,盛天行没过多久就猜了出来。月灵突然垂下头说:“如今他却已经不在那绿藤山洞了,他与我闹了些别扭,回了断刃山的狐仙洞。”
“断刃山,狐仙洞?”
“无忧城东南有座山,陡峭锋利如断刃,那里山青水绿,灵气逼人,是我和白灵的故乡,你去那里找他吧。只是不知道他还愿意不原意见你。”
…
无忧城南,断刃山,生长出这两个美人兄弟的断刃山的确是一个秀丽迷人的地方,山间清泉潺潺,去捧来喝时,清甜无比,沁人心扉。山中云雾缭绕,像极了传说中神仙住的地方。攀上陡峭的断刃山,盛天行费了一番功夫,那险要的山势真如断刃般直入云霄而起。找了好半天才在一处湍急的瀑布后面见到一个窄小的山洞。
刚刚要走进去寻觅,被一个紫色眼睛,樱唇雪肤的美少年拦住,见这少年的皮肤光滑如白玉,姿容绝秀,虽然年纪尚轻,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盛天行心中想:原来这狐仙果然个个都是迷人无比。
“此处乃是清修静地,何人在此打扰?”那紫眸少年喝道。“我要找一个人。”盛天行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成他为人。“什么人?”“一个金眸白发的少年,名唤白灵。”“白灵哥哥现在在闭关,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见。”
他果然在这里,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白灵!白灵!”盛天行对这洞口大叫起来。
“是谁在此处大吵大嚷?”一个渺茫的声音从山中传来,那声音如同近在身边,却看不见人影。那声音带着陌生的冷清飘然,却是熟悉的嗓音。不是白灵是谁?
“白灵,你出来呀!到底在哪里?”盛天行向着那声音的方向呼喊道。
“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来找你。”“谁告诉你我在这里?”“你哥哥月灵。”“他?”那声音透着利剑般的冰冷,与盛天行记忆中的那个调皮可爱的小狐狸一点都不像“你都有了他,还来找我做什么?”
原来这小东西还为那天的事情生气。“想求你帮我救一个人。”“月灵他出事了吗?”“不是月灵,是一个朋友。”“你又在沾花惹草了。”白灵从他焦急的神态中看出这个人对盛天行来说非比寻常。盛天行尴尬地脸都红了。白灵长叹了一口气:“师父说我命中会有一情劫,盛大哥帮我渡过此劫,就随大哥去一趟,全当是报答吧。”盛天行又是惊讶又是感慨,他负他如此,白灵没有怪罪于他,反而如此恩谢,世人尚不能如此,何况他还是个狐仙。人总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其实最黑暗,残忍野蛮的也不正是人类,只不过手段更加隐秘,更加高超。
突然一阵烟雾腾起,一个白色的丽影出现在他的面前,轻灵的气息,纤细的身量,秀丽的脸庞,如同醇酒般醉人的金色眸子,不是白灵是谁。但他此时浑身带着一股冷消的气息,与之前盛天行所见的大不相同。
“白灵哥哥不是常常告诉水儿说人类是最狡猾的动物,千万不可以轻信吗?”那雪肤紫眸的少年突然说道:“真的要随这个人下山吗?”
“傻水儿,等你长大了就会慢慢明白了。”白灵摸摸那紫眸少年的黑发。“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乖乖地修炼哦。”
…
荷心小筑中,白灵俯身在躺在床榻上脸色青黑的素邪身上,一团黑色的烟雾从素邪的身上流出来,吸入白灵的口中,素邪的脸慢慢变得不那么青黑,渐渐粉白红润起来,百灵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如同腊纸一般,他身形有些晃动,扶助头,眩晕的样子,突然倒在地上,化身成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蹿了出去。
“他怎么了?”盛天行担心地问月灵。“陛下所重之毒是天下之奇毒,白灵为了救陛下,损了五百年的功力,打回原形。”
“他!”白灵竟然为他做到如此地步,盛天行的手有些发抖。转身去追时,那只白色的小狐狸早已经不见踪影“也许五百年后你们可以再相遇”月灵在他身后安慰他说道。
五百年!他能等得到吗?
芝华
“怎么样?查到了吗?是谁下毒手要杀素邪陛下?”夜暮下,盛天行问刚刚月夜中回来的苍藏。“查到了,是芝华太后。”“太后!”“不错,属下查到昨日宫里有个小太监端给素邪陛下一盘糕点,陛下吃了之后就倒在地上昏迷不起,那个小太监也随即消失了,刚刚在京城西郊外抓到了这个小太监,属下用了下手段这小太监就招认出了指使他的是他的主子芝华太后。”
“竟然是她,她不是素邪陛下的亲生母亲吗?”“正是,但这妇人心机无比歹毒,先帝时,本来只是文书院的一个昭仪,同皇后一起设计害死了当时正得宠的兰贵妃,又母凭子贵当上了皇妃,最后在自己得到一切的时候又害死了与她平日里姐妹相称,亲密无比的景皇后,从此后宫再没有人是她的对手。甚至在先皇在的时候,以先皇龙体欠佳,自己又是太子的生母为幌子,干扰朝政。”
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看来自己要会会她了。虎毒尚且不实子,她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杀,传说素邪的父皇景帝一直身体欠佳,芝华太后把持朝政,说不定她的丈夫景帝都是她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