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神的烈焰。”)
“记住我,永远记住我,如果我没有办法让你爱我,我也要让你恨我。”
夜函君白色如同幽魂般的身影越来越远,这句话却仍然在缭绕在盛天行的耳边。
…
“城主!城主!”盛天行眼前晃动着无数的人影,都是无不焦急的神情。“城主终于醒了,看着那一张张真挚恳切而恳切的脸,苍藏,冷霜,素邪,月灵,白翎,丽奴…连月鸢也在其中…
这一双双关切的眼睛让盛天行突然觉得好恨自己,这么多人在为他担心,而他呢?无可救药的花心,才着了那个夜函君的道,难道得到的真的比不上得不到的可贵,那这么多人的真心又算什么,好恨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还对夜函君那疯子耿耿于心,无法忘怀。
“是我对你们不住。”盛天行艰难地说道。“别在想这些了,能醒来我们就已经很开心了。”听到他们这么说,盛天行心里更加地内疚。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颓废,明明知道那个夜函君是个蛇蝎美人,但他的影子总是在自己眼前晃着,他在雨夜中凄哀的眼睛,清水河旁柔媚迷人的笑容…甚至他第一次在赌馆见到他一身黑麻麻的样子,那个夜函君显然是疯子,难不成自己也疯掉了,身旁守着这么多温柔体贴,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却想这那个家伙。难不成中了邪?盛天行仰头干掉了杯中的酒,却无法压抑躁动的心。
“我们出去走走。”盛天行豁然起身,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主人想去哪里?”“这夏京最出名的歌楼在哪里?”盛天行的问话却让苍藏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主人最近很不对劲。一直是雄心壮志,精神抖擞的主人最近却异常地颓废,今天竟然想去歌楼。
“朱雀巷的春满楼很出名。主人想不想去看看?”虽是不很想,苍藏还是如实地禀报道。
“好,我们就去春满楼,现在就去备轿。”
一个华丽的锦轿停在夏京夜晚最出名的春满楼门前,轿帘掀开了,一个穿灰衣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脚刚踏下轿子,立即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过来招呼,单看着气派就不是一般的人。
“大爷,您请里面,有没有看上的红牌?还是介绍几个给大爷?”“你们这里的当红头牌是什么人,把他给我叫出来。”那灰衣男子说道。
“哎呀,真是不巧的很,清湄今儿已经被包下来了。”
清湄?真是冤家路窄。
盛天行的脸色阴沉起来,上次在无忧山庄差点丧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狠角竟然藏在这春满楼中挂牌接客,他倒是想会会这个清湄。
“多少银子?他们出得起的,我也出得起。”盛天行说道。“大爷,您可别为难老身,不是银子的问题,包下那清湄的主我们可得罪不起。”那老鸨为难地说道:“要不这样,我们这春满楼除了清湄,就数着莫忧了,叫莫忧陪陪大爷。”
哦?什么样的主?他很想知道,略微思考了下,盛天行装着很惋惜的样子说:“那这次就莫忧吧。”“带这位爷去莫忧的院子。”
一个穿着鹅黄淡装的男子坐在青叶阁的窗前,眉眼清丽,这个红牌莫忧根他所料想的差别太大了,他不像是一个歌楼中接客的少爷,就更不要说红牌了。气质中太过清新,也许这就是他成红牌的原因。
“你了解清湄的情况吗?”盛天行问道。莫忧纤细的手指挑起一瓣菊花的花丝。“你们都为他而来呀。”话虽像吃醋,神情语调却甚为平静,仿佛丝毫无感一样。“我只知道他来自南朱国,似乎还是皇族。”
“皇族?”盛天行有些吃惊地挑了下眉头。
一个南朱国的皇族来这东卫国的花楼做头牌?目的决不单纯,为的又是什么?
“能否带我去看看?”虽然这个要求很过分,盛天行还是说出了口。
到了清湄的窗前,却见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相信的人与他纠缠在床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夜函君。盛天行呆立在那里,心中各种滋味翻滚着。
夜函君看到窗前紧盯着他的盛天行,坐起了身。
“怎么看到我还没有死,很失望吗?”
“失望?你的生死与我有何关系。”夜函君语气淡得让人心痛。
“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是看到你…”下面的话盛天行不想再说出。
“笑话。我夜函君是什么样的人,天下皆知。”
“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向你现在所看到的一样——荒淫无耻。”
在他自己口中却能如此平淡地说出这样的字眼,盛天行有些为他悲哀,他自己都把自己定义成这种人。看见他如此轻贱自己,他的心竟然是痛的。
怀仪
夜函君站在漆黑的暗夜中,墨色的衣服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立在萧然的夜风中,深秋的寒风吹起他的衣服。麻木了吗?为什么心里还有渴望?他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是只属于黑夜的人,邪恶的罪孽之子,那一切美好光明的东西都与他无关,他生来就注定是个错误。他恨自己,恨自己出生,恨自己的一切,好恨,在无数个噩梦转醒的深夜里都想用力地把自己勒死。
他梦中有一个富足开明的盛世之境,这也是他这样的人应该有的梦吗?一个强权的乱世,他仍然希望东卫兵强马壮,希望百姓生活安康,他也做到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夜函君的外戚专权,独揽朝政,谁又看到了他到底为东卫国都做了多少?
他不是一个开心的人,总是在无数深黑的暗夜中颤抖着压抑着心中的痛,他是一个肮脏的人,为了达到他的目标他付出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样肮脏的躯体和灵魂,连他自己都厌恶自己。
但当他看到一个人的时候他看到了光,原来人是可以这样活着的,像清风一样挥洒,像阳光一样温暖,像天空中的小鸟一样自由,像俯视大地的鹰隼一样锐利,这个男人,他就像他梦中所希望的那样。在第一次在苍澜城的赌馆中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他是这世界上最与众不同的男人。
“盛天行…”夜函君在深黑的夜暮重无数次念着这个名字。
但他是这样如此肮脏邪恶的人怎么配拥有这样一样阳光般的男人,他的罪恶已经让他失去了爱一个人的权利。
寒风越来越猛烈,他站在寒风中,任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衫,在这衣衫下只是嶙峋瘦骨的一架罪恶的躯体。风卷起一片片落叶打在他的身上,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寒风刺骨的痛。
看见的,消失了,白昼阳光照射下所见的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只有在这漆黑的暗夜中,一切被掩藏的东西才暴露出来。
脸上有点湿意,似乎是雨点,雨点越来越密,越来越大,劈头盖脸地淋下来。
夜函君立在这深秋的冷雨中,任雨水顺着他的脸,他的身体冲刷下来,像是想要将他身上所有的罪恶都冲刷干净。
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开,闪电接着劈下来,像是要将天空撕裂,在乌云如滚的天际,一道道闪电一个接一个地劈下来,照亮夜函君苍白的脸,一瞬间又暗下来,在这明暗交织的光影中他的脸显得更加的妖邪诡异,像一个暗夜中苍白的魂。
“老天呀,你为什么不把我劈死?”他的眼中绽放着妖异的光,在雷电中大笑着,雨水顺着他的脸,他湿漉漉地凌乱长发淌下来。他漆黑的衣服淋湿透了,紧贴在身上。
“雷电呀,你来得更猛烈些!”
夜函君像是发疯一样地在闪电中伸开双臂,追随着那闪电狂奔着。
…
苍江上,微微的碧波荡漾着,一艘雅致的舟舫,挂着重重淡蓝色的薄纱,只是原木的质地,雕琢却竟是处处显精细,远远地就闻到淡雅似无的阵阵清香,就像是飘渺的歌声,反而更令人神形尽往。只有船头独立着一个人,白衣盛雪,飘然独立。
远远地就看见那人的遗世独立,仿佛天下在他眼里都只是一粒沙。那人的长也很好看,长身耸立,如松似竹,狭长邪魅的闪亮黑眸,深刻的五官,薄而轻抿的唇,黑又亮的长发飘在风中。
“这就是文相君怀仪。”苍藏俯身在他的耳边说到,盛天行的眼睛立即一亮,原来眼前这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把我们的船靠过去。”
“恕在下冒昧打扰了。”盛天行令人将船行到近前,对那船头立着的白衣人说:“仰慕先生已久,今日得见,愿与先生把酒言欢。”
君怀仪砖头看了那金色舟舫上站的青衣人,容貌并不算出众,但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股雄浑的气魄,威严庄重,一种霸气。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君怀仪心里说道。
“此处有酒,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君怀仪淡淡地说道。
“好”盛天行高兴地从自己的船上一跃而起,跳到对面的雕花原木船上。君怀仪命人布上酒席,青石案上,简简单单的几样小菜,做得却精细,青白红绿的颜色,没有尝就已经很有胃口了。君怀仪举起青花瓷的酒壶为盛天行斟满一壶酒。
“先生在思考什么?”盛天行看见对面的君怀仪眉眼低垂,似乎在思虑着什么。“在想一首诗。”“哦?先生果然雅致。”“如果以雪为题,让先生写一首诗的话,如何?”“雪?”“不错。”
“咏雪的诗中最精妙不过在君某看来就是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了。”君怀仪道:“如果让盛大人说一首咏雪的诗,最推崇的又是哪首呢?”
盛天行思虑了一下,缓缓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看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需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具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君怀仪睁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好气魄!果然不同反响。“这首是大人写的?大人是北地人吗?能将雪景写得如此壮阔。”但重要的还是那诗中所流露出来的不可一世的霸气让人不由心生敬仰。
“不是…是一个…”盛天行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说道:“一个我崇拜的人所写。”
“先生如何看待当今之东卫?”盛天行问道。“黑云遮日。”“先生是指当朝的外戚专权吧。”君怀仪盯着眼前的人,这人好直白。“不错。”“听闻先生有治世之才,何不竭力为国,反而隐逸与山水之间?”“如今天下之势,一我一人之力何能扭转。”君怀仪长叹道。盛天行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反之,蚍蜉亦可撼大树,人之力之大更不可限量,况且是先生这样胸怀天下之人。”君怀仪眼睛闪亮地盯着盛天行:“大人说得很好,请继续说下去。”
“人的主观能动性的潜在力量往往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只要有足够的毅力,就能够改变客观存在,就如同水滴石穿,所以那些看似没有希望的事情,只要努力去做,也都有希望取得成功。”君怀仪越来越有兴趣。“主观?客观?”“客观是事物本身存在的,而主观是人的意志力所希望的。”“这也就是人定胜天的观点?”“不错。”
“愿意听听大人对天下所向的看法。”君怀仪紧接着问道,眼前这个人的观点让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天下其实是一个民心向背的问题。得民心者得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好!那大人看来当今群雄谁可当此统一诸国之大任?”盛天行迟疑了一下不答反问。“在先生看来呢?”“倒是有一个人有这种魄力。”“谁?”“逍遥王盛天行”君怀仪的答案让盛天行眼前一亮,目射精光。
“不过…”君怀仪像是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不过什么?”盛天行忙问道。”“不过听说这个人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什么缺陷?”“好色!”
倒!被君怀仪这么一说,盛天行的脸立即红得像猪肝一样。“大人怎么了。”君怀仪看出他有些不对劲。“没什么,天有些太热了。”
“天热?”君怀仪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深秋了,江上正吹着阵阵寒冷的西风。
江上远远地一叶小舟慢慢地靠近,一个青衣侍卫独立船头。
“我家主人请文相一同饮酒。”
“哦?淮阳王好雅兴,盛大人也一起去吧。”君怀仪对盛天行说:“淮阳王有孟尝之风。盛大人这样的奇人雅士他一定会喜欢的。”
苍江之上,沙町岛,一个青衣人临水抚琴。衣袖飘飘,发丝飞扬在风中,正是夏淮阳。
“文相来了。”夏淮阳看见君怀仪忙起身相迎。“盛兄弟也来了。”“你们原来认识呀,我正要介绍你们认识呢。”君怀仪道。“我们可是好兄弟呢。”夏淮阳见到盛天行高兴地搂住他的肩膀。
“来,饮酒,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夏淮阳邀盛天行,夏淮阳坐下。青石案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还有一壶好酒。
“江南美酒剑南春。”夏淮阳为盛天行和君怀仪斟满杯中酒。
盛天行看见桌上还有两双筷子,问道“还有人呢。”
“哦,是冷兄和他的大公子。”夏淮阳的话还没有说完,盛天行就察觉一道如同寒剑的目光射来。
“是你!”但见站在面前注视着他的那面色苍白,神形高挑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冷府前所见到的冷霜的哥哥冷雾。
“就是他害了霜儿。”冷雾阴历的声音对旁边花白头发却精神健烁的老人说道。那人立即面色通红,青筋暴起,正是冷霜的父亲武相冷岩。
“今天是佳节美景,大家饮酒。”夏淮阳看见气氛有些不对,忙起身安抚。冷岩仍然面色不善,夏淮阳道:“今日大家欢饮,冷兄全当给小王一个面子。”
酒过三旬,众人已经微醉。夏淮阳道:“今日请大家来还有一事。”看他神情凝重,座中各人直身静听。“大家都知道如今外企当权,朝廷一片乌烟瘴气,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今日小王请与诸位商议这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清君侧。”
“清君侧?难道是要…对付夜函君?”盛天行知道他们这么做于自己有利,但是想到要置夜函君于死地。他心中还是有些难过,虽然他恨他,但也不要他是如此悲惨的死法。
“此人一日不除,东卫国的朝纲就一日难以消清。若能除去此人,有我等来辅助素邪陛下,重整朝政。”夏淮阳接着问盛天行道:“陛下近日的状况如何?”“身体情况已经好转,只是情绪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