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言站着没动也没跪,冷冷地看着我们。
“你就这么待他吗?”于言显然是火了,愤怒的声音几近变了调,“欺负他你很开心是不是?”
“闭嘴,他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你这样待他就关我的事。”
“是他先胡弄了朕。”
“他胡弄你什么了?分明是你胡弄他!”
“于言,你别说了。”我截住了两人的话,“你把小七带下去,让皇上静一静。”再吵可就真的闹大了。我坐起来,宁死也不敢再装了,“我没事。”
“梁曜寒,你爱他爱傻了么?”于言突然提高了音量,“你就这么由着他欺负你?你问他理由,要我看他根本就没理由,他说不出理由,他就是看准了你心疼他总顺着他,所以玩手段拿你出气!”
“于言不要说了。”这回我可真害怕了,于言这么说话实在太危险了,我听见我的声音在抖“你先带小七出去,也让我静一静。”
于言不再说话,拉起小七气咻咻地走了。
杨天泽咚地一声跌坐在了我旁边。
我抬眼看他。
他竟然眼眶发红。
他伸手来摸我的头。
我笑了笑,去握他的手。“天泽,于言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的手倏地僵在了半空,表情竟然有几分狰狞。
“梁曜寒,无论何时,你都是朕的人。”
他说完便起身下床,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我立刻裹了件披风去追,可这小子居然一头扎进了集贤殿??
我当然不敢闯大老婆的宫,只好又回自己的寝宫。
回宫第一件事就是研究我的床板,居然撞出那么恐怖的两声巨响。
我没打算用自己再试。摸了摸,看了看之后,我重新叫小七备水洗澡。
边洗边琢磨。
琢磨多了,我觉得我的确是有点欺人太甚。
先是有嫌疑勾引他的小老婆生儿子,而且只要抱上这儿子我就不理他,然后打波被他撞了个正着,再之后……再之后他肯定知道于言和我有问题。呵,那他还真是胆子大,居然让我天天跟他的各色情敌混在一起。
不,不是他胆大,是他咎由自取。他要是和我明说,然后叫我以后别理旎旎和于言,那我一定听他的而且毫无怨言。
我和他们本来也没什么,我也没必要和他们有什么,但我却有责任保持家庭稳定,我何乐不为呀。所以说杨天泽这家伙果然很烦。本来挺简单的事,他硬是搞到让大家都难堪。日昭的事我倒不怎么担心,一是我没做案时间,二是杨天泽对我的事上心得比我还清楚,我要真搞出个什么来,他早就和我火了。绝不会拖到今天。只是………他凭什么跑到大老婆那去诉苦啊?他个混蛋。这种内部矛盾他怎么好拿到外部去解决?就算想外部解决,那也应该找江叶啊,居然去找姚子贤?真是越想越讨人嫌。
把讨人嫌的小鬼扔在脑后,我决定先好好地睡上一觉。
觉睡得挺好,还梦着老姚恶声恶气地训了那不懂事的小鬼一顿。好!!
可惜我醒得不怎么好,是被小七摇醒的。
小七摇醒了我,目的是叫我去给皇上请安。
我吓了一跳,蹭地坐了起来。所谓给皇上请安,说白了就是探病。杨天泽病了?这怎么可能?
不会是被我气病的吧……肯定不是,我可没那大的本事。
小七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不耐烦地命令他有话快说。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声音比蚊子还细,“皇上是沾了风寒。说是昨夜路上吹了风。”
怪了,“他不是宿在姚主那了么?”
“皇上昨晚上独寝的。奴才去问了,正是从集贤殿回去的路上受了风寒。主子,其它宫里的娘娘主子已经过去请安了,您是不是……”
“去,这就去。”我急忙跳下了床。
急匆匆打理好自己,我连步辇都没用,直奔乾清宫。
结果吃一闭门羹。
赵恩一脸难色地看着我,“梁主,这的确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说,要是您来了,就让老奴直接请您回去,皇上不想见您。”
“就我一个么?”我还是抱了一点希望。
赵恩迟疑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个“是”。
火气轰地腾了上来,我立马想冲进去打他一顿。
于言拉了拉我的袖子,小七一脸忧色的看着我。
我咬了咬嘴唇,把火气强压下去。
好,你跟我耍是吧,那我就给你次机会。
我看了看院子里各式各样的步辇,又裹了裹披风,“赵公公,麻烦您先帮我找个不惹眼的地方让我坐一会,等人都走了,您再去问问好不好?”
“梁主,皇上正在火头上,怕是没用,再说老奴看你的脸色也不好,要不您先回宫里歇着,宣几个太医先看看,皇上一松口,老奴立即派人请您可好?”
七、
我低头沉默不语。
“梁主,老奴……”
“好,烦劳赵公公费心了,我这就回去。”赵恩就是杨天泽肚子里的蛔虫,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不想见我。那我就不犯傻了,在这儿傻乎乎地干晾着吹风。
我皱起眉又向里望了望。赵恩却在此时改了主意。“梁主,老奴还是听您的,您跟老奴来吧。”赵恩躬身引路,我跟在后边,叹了口气。
问过了他的病,我手捧着奶茶窝在了椅子上,心里默默盘算等众美散了,我该如何跟那只醋狐狸讲话。
直等到晌午,莺莺燕燕们才叽叽喳喳地走了。
赵恩替我通传了一次,回答是两字,“不见。”
不见就不见吧,不见你也不能跟着就派人赶我走啊,这不是硬把我们的关系往“崩”的方向推么。
本来我就不怎么待见你,这要是闹翻了………
翻就翻吧,翻了两个人都清净了,你不用替我瞎操心了,我也不用天天动脑筋想些乌烟瘴气的事了,挺好。
说走就走。
我要起身出门,赵恩却拦住我,要和我单独说话。
于言小七先行一步。赵恩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压声说道,“梁主,皇上都看见了。”
我皱了皱眉,“看见什么了?”
“飞云殿……”他不说了,点到为止。
我点了点头。
“梁主,老奴看皇上也不是真生您气。等皇上气消了,老奴立刻请您来。”
“嗯。”我打赏,走了出去。
跨出宫门时,我神经兮兮地回望了一眼乾清宫。
乾清宫空旷的汉白玉台矗立在猎猎寒风中,有着说不出的凄冷。
我想了想,转个身又迈了回来。
赵恩一窒,我笑了笑,“我已经奉旨出宫了,现在是再来请见的。”
赵恩的老脸抽搐了半晌,最终还是应出一个“是”来。
我无视于言和小七的脸色,悠哉游哉地走了回去。
这叫哄老婆,个中奥妙,他们肯定不懂。
赵恩很快就回来了,依旧那两字,“不见。”
“就这句话?”
赵恩把头埋得更低了,“是。”
好孩子,这次没赶我,看来还有点儿救。
我耸耸肩,向内殿方向瞄了一眼,“老赵啊,有什么吃的,随便给我弄点,我早上没用膳就来了,现在真是饿坏了,胃疼得厉害。”
赵恩迟疑地应了个是,我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找地方坐。
午膳上得很快。
不但快得离谱,而且全是我喜欢吃的好东西,外加了一碗养胃的汤。
我附在赵恩耳边说悄悄话,“皇上吩咐的?”
赵恩怔了怔,看了眼内殿却没有回我,只是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梁主,请您慢用。”
我挑挑眉,吃饭。
小样的,现在肯定躲在里面偷着乐呢。我这么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他绝对在暗爽。
那就先让你爽一个,等和好了我再慢慢跟你算。
结果第一天以“皇上已经就寝,请梁主回宫。”结束。
第二天继续蹲守。
为了表示诚意,我赶了个大早,把他中意的那些个玉啊,头冠啊,腰饰什么的都披挂在身上,就差手里抱捧新鲜玫瑰了。
我还琢磨了不少他爱听的话,准备好好哄哄他。
根据我前世与今生的经验来看,男人也是需要哄的,而且越强硬越理智的男人就越好哄,绝对比女人还好哄。服个软认个错,让他歪理邪说一番,顺顺气也就过了。这种不关乎民族大义、不影响人类发展的芝麻绿豆,没必要强梗着脖子硬撑。
我去的时候乾清宫还没启栓,我把开门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连跑带跌地去找赵恩过来迎我。
我坐在偏殿里又吃了一天闭门羹。只是这一天等下来,火就比较大了。
其实杨天泽喜静,可这天早上的请安闹得能把殿顶掀翻。小董的亲信小姚还专程过来给我打了次小报告,说是皇上在和众美们玩投壶,并且玩得是不!亦!乐!乎!
我的第一反应是,“姚主没反对?”
“没有,姚主被我们娘娘推出来当评判,玩得也很开心。”
这样?够诡异!
这是气我呢吧,其实还真不必。我羡慕他的艳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剌激我。可他既然这么闹了,我也装个样。
我在“被气的一走了之”和“继续死皮赖脸”中挣扎了半天,选择了“继续死皮赖脸”。
众美走后,他也跟出来溜达。我琢磨着他这是想和我说话,于是跑去院子里见他,可他一看见我立刻就又回去了。缩得比乌龟都快。
一看他那表情,我就知道他在暗爽。这混帐怎么就那么喜欢看我不爽?
好,既然你觉得好玩,那我陪你好好地玩。哄老婆么,就得拿出点厚脸皮和耐心。你回去就回去吧,我………居然派赵恩来赶我?
好好好,你赶我,我就走。我前脚跨出去,后脚再跨回来。我是走了,可我又回来了,我再等着你宣。
只是我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赶上了瘾,跟做游戏似的,连赶了我四五次。
我憋着一口气,就想看看他究竟要闹到什么程度,我还能忍他多久。
好不容易忍到了晚上,又忍出一个“皇上已经就寝,请梁主回宫”。气得我特想冲进去打人。
第三天也白白折腾了一天。
第四天……
我不忍了!闹到这份上我再对你软就不叫哄你了,叫下贱!!
既然你咽不下这口气,那你就自己憋着去吧,我可不陪你玩了。咱们就此别过,彼此眼不见心不烦。从此你抱你的如花美人,我过我的逍遥日子,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可话虽这么说,飞云殿我也没有再去。
论感情,我理当该干嘛干嘛,可论利害,我还是要多收敛些,绝不能一时冲动害了孩子,甚至真给某些人落下什么把柄。
旎旎没几天就走了。
杨天泽又转了次我没猜透的脑筋,越过老姚,把她的丧葬礼全权交由我来办。我们还有一次见面的机会,他来去匆匆,我也不想理他,结果连个眼神都没交流上。
再之后,我装病闭门谢客,打定主意不再主动见他。
宫里的人都对此事惊疑不定,一方面皇上在冷落我,但另一方面封我当侍宫的大礼却紧锣密鼓地进行,一直没消停。我猜他是要和我硬到底了,把事放在大礼之后再说。那我就陪他耗着。
我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干嘛就干嘛,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唯一不妥的就是江叶。
第一次,江叶没事找事,带着雷越跑我这儿蹭了一顿饭,向我汇报了一下他们俩近日恩爱甜蜜的情史。我无语。
第二次,江叶找到点事,和我聊了聊楚成,还说到敬德的婚事。我装傻充楞,把他掰得无语。
第三次,江叶直白了,开门见山就是一句,“梁爷,算小的求你了,你别斗了成不成?”
“我没斗。”我叫小七上茶,“是他在和我斗。”
“他不是和你斗,是没时间哄你。你也知道这些日子国库吃紧,换防、钱铸、北方雪灾都赶一块来了。金狼也不消停,又在边境蠢蠢欲动,我家小越都去亲自坐阵了,你就知道有多危急了。还要筹备粮草军需,你看,熬得我一眼睛血丝。”
我沉默不语。这一个月来我把自己圈在宫里,还真不知道这等烂事。早知道……
那也不对啊。我又不用他哄,我一不笨二不娇,也算明白事理。而且若不是他先跟我闹,我哪有闲心和他闹?这江叶,最会颠倒是非。
“小寒,你看这封你的大礼还筹着,一刻都没停,你就该知他的心意。”
滚,少拿这个说事。这是典型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小寒,”江叶有些急了,终于说了软话,“我知道这次是委屈你了。可你想想,你们俩都这么强硬肯定收不了场啊,总得有一个先软下来是不是,你就再忍一下吧。”
“忍过了。不想再忍。”
八、
我站起来挥手,“小七送客。”
真烦死了。
每次都找江叶当说客,他就不能自己低低头?
既然他不愿低头,那就别低头。他不低头我还觉得他挺男人的,他若是低了头………看他的表现和手法再说。
“小寒,来来来,我给你顺顺气。”江叶说着就对我上下其手,“小泽他什么都懂,懂朝政,懂人情,懂世故,就是不懂怎么谈恋爱,怎么和喜欢的人撒娇。他身边的人不是样样都顺着他就是样样都规矩着他,就你这么一个疼他的,他把握不好轻重也是难免的对不对?你就当他是你老婆,是男人就要有担挡,不要和老婆一般见识么。”
“江叶,你这叫精神胜利法,太假。”真要这么论,我还大丈夫何患无妻呢!
“好吧,我走。”江叶松开了拉我的手,“你们爱怎么着随你们的便,反正谁吃苦自己心里知道。”我灿然一笑。我可不苦,我看他肯定也不苦。那么多莺莺燕燕围着他转,还玩投壶?多滋润呀,他怎么可能苦。
“小寒,你就不送送我?”
“大哥,我知道你认路。”
“你这小子,”江叶一挽我胳膊,“你和他吵,可不能把我也连带着一起恨了。”江叶说着冲我抛了个媚眼,“神医,实话和你说了吧,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给小越讨药藕,你不会不舍得给吧。”
我看他。
他回看我。
我再看他。
他故作纯良地看我。
我还看他。
他妩媚地一笑,冲我眨了眨眼。
算你恶心。
我换了件衣裳陪他出门,果然半路遇见了皇上。
杨天泽瘦了一大圈,颊上没什么肉,眼睛也深陷下去,熬得很红。
衣服都空了,套在他身上还真叫一个空——荡——荡。只匆匆看了这么一眼,我俯下身子行礼。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叫平身,与我们擦身而过。
我扭头看他。
真是……他怎么搞成这样?他的大小老婆们是不是只知道陪他投壶、睡觉?不过一个月,他居然瘦成一把活动骨头。
别人且不说,姚子贤不会也不管他吧。
“怎么,心疼了?”江叶撞了撞我的肩。
我不置可否,伸指捅了捅江叶,“小江江,你一定在偷赖,都没瘦。”
“胡说。”江叶打掉我的手,“我有老婆疼,当然不会掉称。”
我干干一笑,拉着他向前走。
“小寒……”江叶嗲我。
我装听不见。
“小寒。”江叶强扭回我的身子,硬向前推了一把。
我一个趔趄,站定了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