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说:“陈黎,你现在还相信日久生情吗?”
“相信。”
“你还有先入为主的思想吗?”
“有。”
“你认为距离会产生美吗?”
我终于忍不住了,“你的思维跳跃性也太强了吧。难不成你是在搞什么调查?”
“你认为距离会产生美吗?啊,认为吗?”
“不好说,适当的距离会产生美,但是太过久远的恐怕就没有什么美可言了。”我无奈地继续回答。
然后他把我的手捉住,又用两只脚去够我的脚。我躲了躲,最终没能躲开,较起真来,我始终不是他的对手。
“我给你捂捂,你这手脚冰凉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他说。
本来还要生气的我,一下子就熄了火。床头灯没有开,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语气中却饱含着温柔。
“没关系,房间里有暖气,我也不觉得冷。”
“陈黎,我以后不想考S大了。”他说。
是啊,他如今进了校体育队,再加上本就不错的文化课成绩,即便想要上是A大也足够了。
“我想上J市的公安大学。”
“笨蛋,你的成绩上B市的那所足够了。”
“好了,这个问题先不说了,反正还早呢。”他敷衍地说。
然后干脆直接把我搂进了怀里,我一边用力往外挣,一边喝斥他不要得寸进尺。
“小黎黎,我明天都要走了,让我搂一会儿吧。”说着还在我脖子上蹭了蹭,像只无害的猫咪一般,只可惜我正被他大力地箍在怀中,知道这根本就是只老虎。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挣不出来的。”他轻松地调笑着。
看一眼身下被我蹂躏得皱巴巴的床单,我认命地放弃了挣扎,暗暗下决心,以后绝对不能够再找各种理由荒废自己的武功了。
“你学了武功就是拿来制我的啊!”
“呵呵,我是拿来强身健体,除暴安良的。”他丝毫不为我的激将法所动,“陈黎,你这两年内不会谈恋爱吧?”
“那可不一定,如果碰到合适的就谈。”我没好气地说。
“那,现在你身边有比我好的吗?”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自恋了啊?”虽然我听出了他刚刚只是一般的询问,但仍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我没看到你身边有比我好的。那些女生当然不能够跟我比,男生里可是没有一个能够像我一样保护你的啊。”
“啊?!”我可没跟他说过我只喜欢男生。
“呵呵,好了,你只要知道我是最好的就行了。睡觉,睡觉,明天我还要坐车呢。”
44一吻
上午去车站送张浩上了车,我就突然很想一个人走走,便沿着公交线路往回返。身边有几个人神色诡异地不时盯着我看。我也不以为意,说起来全怪张浩那个混小子,临上车了,突然发疯,在我左脸颊上亲了一口,让当时上车的、送站的很多人都看了去,有不以为然的,有鄙夷的,有惊异的,有作欣赏状的,弄得一向淡定的我也不禁有点儿发窘。
虽然空气是冰冷的,却没有刺骨的寒风。这样的天气里,张浩、徐鹏、韩体领都只穿件羊毛衫,就我还需要捂上羽绒服。我怕冷,尤其是手脚,到了冬天总是冰凉,一个做内科医生的表哥说是因为我心脏动力不足,导致手脚血流过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骗我的,还是真有其事。
终于走出了车站的范围,看周围也再没有盯着我的陌生人,我才抬手擦了擦左脸,其实脸上早就没什么了,只是心里还有些感觉,毛毛的,有点儿忐忑。
满脑子思量着张浩来的前前后后,总感觉这小子是越来越让我捉摸不透了。
元旦前一晚,各班都在自己申请的教室里享受“元旦party”。我们教室里的气氛格外热烈。以周灵茹为首的几个女生比平日更加活跃,有男朋友的也都带了来表演节目,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教室里竟然掀起了献吻风,虽说这吻都是自己的男(女)朋友所献,却也引得台下一片片尖叫。
我被抓上去唱歌的时候,恰巧是院学生会成员前来串门兼视察工作的时候,徐鹏和韩体领都在其中,他们两个已经在冬运会之后晋升为体育部干事了。
我草草唱完,准备给领导们腾场子,照规矩这些家伙每到一个班级都是要派个人出节目的,可是把话筒递给周灵茹这个主持人的时候却被她扯住了。
“先别忙啊,还没有人上来献吻呢!”说完,又转头向下面喊了句,“帅哥唱过了,没有人来献吻啊?”
下面的男生女生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韩体领和徐鹏也在其中,不过没有人上来。我略有些得意地给周灵茹一个眼神:我可以下去了吧?
她一脸不甘地看看下面的同学,又看看我,“唉!没有人上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就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下面立即响起分贝甚高、穿透力甚强的尖叫阵阵。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诧异地看着她。
“也不枉我追过你了。”她说,坦然中透着狡黠。
“谢谢你的吻,那么我可以下去了?”
谁知她竟还扯着我不放,又向下面说了句:“真的没有人上来了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我晕啊!这是在告诉大家现在有便宜可占,不占白不占么?
事实证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号召力是很强的,马上我就看到下面好几位MM都跃跃欲试地要冲上来,而那个笑面虎似的院学生会主席已经走到我身边来了。
在左脸即将被主席的嘴唇袭击到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右一躲,竟阴差阳错地送入了另外一人的唇下。我不爽地抬头看去,不由地暗自庆幸,还好,是韩体领,但又有些懊恼,他来凑什么热闹啊!
韩体领一边圈着我,一边拨开笑面虎主席和已经围上来的几个女生,嘴里不停地嚷着:“好了,好了,想要献吻的同学可以等咱们敬爱的主席同志唱完了再献。”
果然,那帮嚣张的狼女都悻悻地回了座位,实在是我们的主席长得过于安全,与帅这个字有点儿距离。
晚会结束,回到家里,韩体领先去洗澡,我和徐鹏坐在一起随意聊着晚会上的种种,突然说到了我们班献吻的现象。面对着徐鹏,想想我跟韩体领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那个吻就有些尴尬,于是就想要岔开话题,正想要开口,额头上就感觉到了徐鹏唇上的凉意。
我无比错愕地看着他,难以想象这个平时规矩含蓄的孩子竟也会有如此惊人一举。
“今晚上你的声音很好听。”他笑着说,没有丝毫不自然的表情,只是白皙的脸上透着红晕。
呵呵,这孩子,竟诚实至此,连一句客套的恭维都不肯说出口。我的确是不善歌唱,所以就说我的声音好听么?
于是我也笑着道了谢,接着谈之前我正要出口的话题。我们之间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吻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落到了我的记忆里。
随之而来的为期三天的元旦假期,就在暗无天日的期末复习中度过了。毕竟我上一世学的是生物,跟现在的大多数课程并无相通之处,我也没有什么过目不忘的特殊记忆力,因此也只能跟大家一样该背的背,该练的练,以迎接严格的结课考试。除此之外,我和韩体领仍要负责辅导徐鹏。只靠背诵就可过关的一些课程,依旧由亓欣整理出了重要的知识点,我和韩体领时常给他提问一下,巩固记忆;像高数一类不能靠死记硬背过关的课程,就只能由我和韩体领轮流讲授了。
这种忙得焦头烂额的日子让人无暇他顾,而且一直持续到最后一门政治课考试结束,然后第二天就是寒假了。
本来跟韩体领和徐鹏商量好了,我们晚回家几天一起好好玩玩,不曾想徐鹏却在第二天一大早被他老爸的秘书一个电话招走了。似乎事情还满紧急的,徐鹏匆匆忙忙买了当天的机票连行李都没有打包就先到郊区接他爷爷去了。
中午时,韩体领的爸妈无视宝贝儿子要在这里玩几天的要求,亲自前来押解。
在听韩体领介绍完我之后,二老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特别是他老妈,直说以前都不知道我竟然是个男孩子,真是可惜,可惜!
看这情势,先前要呆在这里好好玩几天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于是我也打电话给老爸,让他派人过来接我回家。顺便打了电话给青青,让她不必再去挤火车,跟我一起走就好了,她也没有推辞。
韩体领一家离开之后,百无聊赖之际我开始了大扫除,把家里用抹的不用抹的,该擦的不该擦的全弄了一遍,这才等来了老爸的车。
车上又下来三个人:司机陈叔叔、老妈和张浩。
张浩欢欢喜喜地把我的包包提下楼送到车上,大家又去接了青青,就往回返。
路上,起初张浩还兴高采烈地跟我谈他们体育队训练时的奇闻轶事,后来看我总是心不在焉地以“嗯”“啊”“是吗”应付,就略带不满地转向青青聊起刑警来了。
而我,满脑子的问号,徐鹏他爸为什么突然招他过去,而不是回来过年?徐鹏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走时,徐鹏虽然面上平静,可眼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为什么?
看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景色,想着看不到的急速飞逝的光阴,竟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45担忧
寒假里日子清闲得有些枯燥。有时候就想好好看看书,不为别的,只是想静静心,可张浩却阴魂不散地整天跟在我身边。
这孩子已经长大了,能够自己描绘未来,能够自觉地向着目标努力,有的方面甚至可以说比我还要成熟,几乎不用我再费什么心思。可是这个寒假,他却比以往更粘我,连过年那天也是跟我一起在奶奶家过的。其实这还不算什么,真正令我费解的是,偶尔会看到他带着一脸忧郁在那儿发呆。
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可当看到那样的张浩时,心里就有些莫名的惆怅,连他也有了不能与人分享的心事了么?
漫长的寒假里,只韩体领打来了几次电话,聊的还是些没有什么营养的话题,每次通话即将结束之时,他总要问一句徐鹏打过电话了没有。自从放假那天匆匆一别,徐鹏就好似消失了一般,一直没有跟我联系,每次我打他手机要么就是没人接听,要么就是关机。韩体领得知后,只说大概那小子玩得太过开心,忘了跟我们联系,要我不要瞎担心。
就这么好容易挨过了寒假,我特意提前了三天返校。
再次踏进小家,如目一片整洁,俨然还是我离开时的那番情景,丝毫未动,也就是说,徐鹏根本就还没有回来过。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下午,我瘫在沙发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看电视,门铃声响起。
打开门,一个身着笔挺的名牌西装的大帅哥站在了我面前,仔细看去,竟然是韩体领。我从未看到整日嬉皮笑脸的韩体领穿着这般正式过,一时间被惊得目瞪口呆,直楞楞地盯着他。
“怎么,不认识了?”他好笑地看看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外皮。
“很帅啊!”我说,而且说得十足十的认真。
“呃?”他一张俊脸开始泛红。
“去,去,去,还不是我妈,非逼着我穿这个,又不是来相亲。”他懊恼地一边推开我进门,一边嘟囔着,“天底下最麻烦的就是女人!女人中最麻烦的就是老妈!”
说完把包甩到沙发上,立即就想去脱身上的西装,看了看我,忽然住了手,“唉?怎么样?我穿成这样衣冠楚楚的,是不是比徐鹏和张浩还帅啊?”
“少在那儿臭美了!”
“呵呵,就知道你死也不会夸我,唉!”故作忧怨地把西服脱掉,“啊,对了,徐鹏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是啊。”说完我看到他的神色也有些黯然。
两人草草地弄了些东西当作晚饭吃了之后,就开始聊各自在寒假里的见闻,起初还聊得热火朝天、兴致勃勃的,后来却越来越没有激情了,一直都是三个人一起的场景,现在突然少了一个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也许徐鹏的手机丢了,没记住咱们的电话号码,所以一直没联系……”韩体领说。
“也许吧,反正也快要开学了,估计这两天就能来了。”我说。
其实我想,我们心里都是在担心的,徐鹏离开时,眼底的慌乱连韩体领都看出来了。
“算了。”我说,“咱们今天都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早早洗漱去睡觉吧。”
我转身要往洗手间去,却被韩体领从背后抱了个正着。
“陈黎,一个月没见了,你都没想我啊?”
声音出奇的柔和,听得我心都软了下来,停止了挣脱的动作,嘴上却并没有说出什么好话来,“我在家过得那么滋润,想你干什么?!”
“你就只想徐鹏了啊?”他悻悻地说。
“好了,别闹了,想了,都想了。”
说着就要掰开他合在我身前的双手,只稍微用了一下力,他就乖乖放开了,我正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身体就被转了过去,然后唇上落了一个轻吻。
刚刚还以为他这轻佻的毛病已经去了呢,没想到根本就是死性未改,开口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却看到他正摆着一副听天由命的可怜样,似乎是早料定了我不会太便宜他一般。
其实,我心底里是喜欢着他的,最见不得的也就是他这副装可怜的模样,于是暗暗叹口气,狠狠剜了他一眼,刚才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二月的夜晚还是蛮冷的,尤其是在这样没有暖气的晚上,尤其是对我这样怕冷的人来说。
我缩在被子里,冷得连腿都不敢伸开,因为被子里到处都是冷冰冰的。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跟韩体领坐在一起上自习时,身旁总像坐了个活体暖炉,不怎么贴近也能到丝丝暖意。
不如去找韩体领一起睡?即便是被他占点儿小便宜,也比这样冻着好吧。
当我裹着被子来到韩体领卧室的时候,他看着我蚕茧一样的造型,毫不客气地大笑了一通,我也不理他,径自爬到他床上,裹着自己的被子躺下。
“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怕冷呢?”他说着扯开我们两人的被子,把我拉到他的被窝里。
本来我还想要挣扎着出来,却在感受到他身上浓浓的暖意之后放弃了出来的念头,真的好暖和!我满意地看着他把我的被子也压到我们身上,又伸手摸了摸我外侧是不是都盖好了。
“这样就不会冷了。”他说,然后把手缩回被窝里,又把我往他身边揽了揽。
我冰凉的双手就抵到了他热乎乎的胸膛上。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急忙避开我的手往后退去,“要人命啊,你的手太凉了。”
“别这么小气嘛,让我暖暖,一会儿就不凉了。”
我嬉笑着伸手往他身上贴,他就狼狈地招架,如此闹了一会儿,忽然他捉住我的双手,“别动了!别动了!”声音带着点儿沙哑。
抬眼看去,他已满面潮红,我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乖乖地不动了,任由他把我的双手包在手掌心,又把我双脚夹在自己的两条小腿之间。
我窘迫地维持着这种姿势,僵直着不敢稍动,直到手脚渐渐暖和过来被他放开。
“睡吧,也许明天徐鹏就会回来了。”他说。
我轻轻答应一声,听着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声,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睡意朦胧之际,听到韩体领轻声说了句:“陈黎,不要流口水啊。”
我正困着呢,懒得理他,没吭声。
“陈黎,其实我比你更担心。”他幽幽地又开了口,“你本就同情心泛滥,如果徐鹏真的出了什么糟糕的事,你是不是会把自己送出去,来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