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恼怒过后,他才凑到火堆边添柴,搭讪道:"老大你说这次比绍族大军压下来,咱们能顶得住么?"
"如果他们的战法和萨玛族相同,那么就吃得消。"
"如果换成是老大你来指挥的话......"林四总是喜欢把自己假设成对方的指挥官来考虑问题。这也算是知己知彼吧。他小子将来当个副将,还是没有问题的。
"呵呵......要是我有四万铁骑啊,莫说是小小的北安关,大原朝的半壁江山都不在话下。"
林四怪叫起来:"老大,你吹牛也没有这么吹的吧。大原朝有多少兵?至少一百万啊。咱这关里关外就有五万人。你用四万人就能打下来一半江山?"
"所以说啊,小四儿,你最多当个副将,这一辈子都别想当大将军。薛老头镇守着北安关,当然不容易打下来。可是,薛老头的女婿,也就是明德王,在京城里跟几个兄弟争储君之位争得正眼红。如果和他勾搭上,薛老头当然就会门户大开,让这四万人进关助拳。"
"然后就趁机打下一半江山?好像有点儿难度吧。"
"笨啊。哪有一蹴而就的好事。此次入关,纯粹就是去搅乱一池春水的。明德王的几个兄弟也不是吃素的。战乱一起,当然有自保之力。可是原本铁板一块的大原朝必定是四分五裂,肯定没有能力再管东北这旮旯的事情。此时带着明德王酬谢的东西退回关外,先把这关外二十四族统一起来。你说,这二十四族统一起来,能有多少骑兵?"
林四略一计算,怪叫一声:"乖乖不得了,能有二十万呢。"
"以这二十万铁骑,去打关内那群窝里斗之后剩下的几十万人马,有多少胜算?"
"要是让诡计多端的老大你领兵的话,真能打下来一半吧。唉,都是一个脑袋,咋就比我聪明这么多呢。"
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这事情做起来非得二三十年不可,我可没有那么长的耐性。"
我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弄块地盘出来,当个小军阀,免得时刻有性命之忧。
如果关内真的乱起来,这关外的事情当然就顾不上。到时候就带着手下信得过的这几百人开路。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没有什么忠君报国的念头,跟着我反叛也不在乎。
正说笑间,部队已经找过来。有会说比绍语的老兵盘问那个士兵一会儿,也问不出来什么。就给他一匹马,放他走人。
经此一役,身后追踪的比绍族骑兵基本没有能力再跟着我们。于是沿途寻找打散的伤兵,又收敛到百十人。回到东平城附近时达到六百多人。配合着城里的骑兵来次合围,冲开个缺口就回到城里。到城里才知道另一路人马早就平安返回,没有什么折损。
这一趟出去两千人,回来一千六,以四百人的代价吃掉对方三千多,算是大胜。不过我没有时间跟他们庆祝,了解基本情况后就冲回自己的屋子里淋浴。两个月没有洗过热水澡,身上粘粘的挺难受。
身上的伤休养一个月才算是好利索。这段时间比绍族的部队忽然后撤到北轱山,连攻打北安关的那两万人,也跟着撤退。那两万人实际还剩下一万八,才吃掉两千,真是牙口不好。四万大军对两万,才吃掉那么一丁点儿。我这东西两城加起来才一万人,就吃掉对方四千。
天天派探子去窥探,都没有什么能占便宜的机会。所以双方也就相安无事。闲来无事就监督着加固城墙,让全营都学些简单的比绍语。
11.助拳
六月初三那天,忽然从北安关下来指示,命令比绍族大军路过时不可阻拦。刚一听到这命令,几个营佐就咋乎起来,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只有林四轻叹一声,低语道:"不会就是老大想的那样吧。"
果然不幸被我言中。五天后,传来消息说薛老头亲自带着比绍族大军直奔关内。
得知消息后,我把几个心腹叫到自己屋里,问道:"你们说以后会怎么样?"
林四搔搔头,疑惑道:"还能怎样?老大你不是都预测到么。"
"我是问咱们这东西两城的未来。"
这四个人虽然头脑不是一流的好,毕竟从伍多年,讨论一会儿,就得出结论:他们要是比绍族首领,从北安关出来时,一定要顺手把东西两城占了。现在城池修得好,易守难攻,可是也顶不住三万多大军。只要北安关那边袖手旁观,不出半年,肯定能攻下。占住这两城,啥时候想打北安关,动动腿就行。
所以这四个家伙都没有希望成为国之大将。他们不知道,世界上永远有比武力占领更快捷的办法。只好循循善诱地问道:"如果比绍族与朝廷达成协议,朝廷把这关外六百里地全割让给他们,我们怎么办?"
四人齐齐惨叫一声,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政治这个东西就是交易,只要利益足够,才不理会边疆战士为保卫寸土付出的生命与青春呢。
"假设事实如此,我们怎么办?"
大虎子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老子们流了多少血才保住这块地盘,不能给蛮子。"
另外三个人赶快捂住他的嘴,责备道:"你当这是大营呢,嚷嚷得这么大声。咱们这是秘密会议。"
院子里守着的都是我的亲卫,倒是不怕他们听到一句半句的。可是秘密会议要有点儿秘密的样子,所以四个人压低声音发了一会儿牢骚,这才总结道:不听朝廷的。
其实诱导他们这许久,也就是要这个结论。
于是笑道:"不管是哪种可能,我们东西两城都面临被抛弃的命运。下面讨论的要点是如何求生存。"
弃城而走是下策,毕竟这六百里地界中,就数这两座城最坚固。再说城里还有百姓。
死守是中策,毕竟攻守双方相差悬殊,没有外援的结果就是沦陷。
而上策呢,则是他们这四个榆木脑袋想不出来的。
林四转到我背后讨好地伸手按摩着脖子,笑道:"老大,我们都听你的。你肯定有高招。"
"呵呵......其实也不是多正大光明的手段。比绍族入关,薛老头当然要防他们一手,所以不少妇女儿童作为人质被押在关里。"
"老大的意思是我们去抢来一些当人质用。"
笨啊,北安关那里还有一万人驻守。明抢能行么?
"嘿嘿......老大的意思是去偷。"
总算不白启发他们。这两个月已经打听明白,比绍族首领有四个儿子,三个已经成年,最小的那个才七岁。成年的肯定随军,小儿子据说就在北安关。老婆呢,有六七个,其中有两个比较得宠。只要偷来这三个人其中的一个,那么......
五个人一起奸笑起来。
老狼自荐道:"老大,这活儿我在行。我带几个人去办。"
他是盗贼出身,经验是有的。可是,万一失手被抓住把柄......
"你一个人去,先到黑虎山。让孙大脚带二十个人和你一起去北安关。只跟孙大脚交代要办什么事情。办好后把人带到黑虎山。"
老狼醒悟过来,笑道:"嘿嘿......然后我们出兵围剿他们......把人救回来。"
黑虎山的胡子不过一百多人,要是真打呢,早就端了他们老窝。
可是每年的围剿我都只是做个样子,暗中提前通知他们撤离。然后上山去接收些粮草,临走放把火。反正平时他们半路上劫的粮草都是供应北安关的,我黑吃黑挺合算。
孙大脚是个明白人,在我第一次玩这手儿之后就秘密来拜访过一次,达成口头协议。
后来他们抢劫粮草不再是全部带走,改成每次抢走三车,绝不多抢。
薛老头见我这里剿匪不利,曾经派嫡系部队去过,也没有彻底清除他们。后来看准他们不成大患,也就听之任之。
现在情况不明,我当然不能就这样贸然跳出来让别人抓住小辫子。借孙大脚之手弄几个人质回来之后再静观其变。等到比绍族大军路过时,有关键人质在手,自然可以逼着他们订立城下之盟。
嘱咐老狼道:"可不能做过头。北安关那里的人质,挑管用的带回来一两个就行。要是把薛老头扣住的人质全抢走,招来北安关的大部队,孙大脚肯定吃不消。那就弄巧成拙啦。"
四个人一起乱点头,夸奖我有多聪明云云。虽然他们的话有一丁点儿是真心的,可是也只能当当耳边风罢了。过高地估计自己,早晚要跌跟头的。
派老狼带人出城巡查,让他半路自己走人就行。反正那队人都是靠得住的。
12.平时
没有战事时,每天上午都要操练一番,下午上文化课。
最初林四这帮人宁肯拔刀子拼命也不愿意学习新知识。气得我用军棍打断好几个人的腿,才弹压住他们,乖乖地学习阵法等等。半年后这帮家伙尝到甜头,学习热情高涨起来。
就单兵作战能力而言,农耕民族远远落后于游牧民族。所以一对一地比,肯定让对方给砍翻。可是人数发展到十人对十人,阵法与武器的优势就可以发挥出来。
至于上千人的规模嘛,如果熟悉地形的话,我用一千人就能吃掉对方两千人。
林四他们达不到这种水平,但以一千人吃掉对方五百的本事还是有的。
从傍晚开始,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原本军营生活是很枯燥的,因为不允许赌博喝酒,他们实在找不到什么事情做。自从我把种种现代体育活动引起这里后,时间就变得充实起来。精力过盛的家伙们跑来跑去地打球,少数比较文弱的下棋打牌。
我每天必做的功课之一是收买人心。男人受伤时是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这时候的关切当然事半功倍。其实军医的水平也差不多,但伤兵的死亡率是与药物投入程度成反比的。
真正在战场上殒命的人只占一成,剩下的九成都是因为抢救不及时、药物不足而牺牲的。可是每个营盘分配下来的药物是一样多少的,想要自行购买么,那价格可是挺贵的。因为皮革等货物要出关,得交纳重税。药物入关也是同样。
所以我从孙大脚手下借来几十个人,专门想办法绕开北安关运送货物。其实就是走私。在关外收购的东西进关就能翻三倍。
当然光靠人力背着爬山效率太低。办法是选好一处悬崖,在崖顶安装一组滑轮,就把皮货吊下去了。下面接应的人把从关内低价买来的药物、食盐、布匹装筐里就行。
这活儿两年来一直干得挺秘密,所以薛老头一直想不明白我哪里搞来的那么多药物。
虽然医疗水平有限,但药物供应充分的条件下,九成重伤员的小命还是被挽留住。
至于少数实在救不回来的,只能满足他最后的愿望。
今天是上次战斗中最后一个要咽气的小子。两个多月了,能好的人基本上都已经痊愈,感染的人已经死掉十五个。只剩下小成子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
昏暗的帐篷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虽然味道难闻,我还是微笑着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轻声问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事,告诉我。"
他的家里我已经派人送去三百两银子,据说他老爹还托人捎口信说:这笔钱足够给他两个兄弟娶媳妇,让他放心地走。
瘦弱的青年吃力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答道:"我去年刚当兵,听说老大你生得好相貌,却没亲眼看见过。现在我要去了,只想看一眼老大你的模样。"
比起关外的黑粗大汉,十三少出自南方的纤细面孔当然算是好相貌。要是回到临江城,就只能算是个中等水平。可是在这东西两城中,怕是要算一等一的英俊。好在我现在手下统领着一万部队,其中有一多半是靠得住的。就算是看到我的真面目,也没有哪个小子敢动手把我压在身子底下。至于偷偷地YY一回,那可就管不住了。
这要求不算过分。于是叫人取热水来,当场刮去三年来不曾打理的杂乱胡须。
揽镜自照,和从前差不多。那两道伤疤使原本比较女气的面孔增添很多男子气概。
坐回到床边,笑道:"看看吧,也就是一般而已。那些人告诉你的话都是吹牛。"
诡异的笑容浮现在那个垂死者的脸上,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再是软弱无力:"老大啊,这主意可是林四哥出的,作庄的是老狼他们。不关我的事啊。"
林四敏捷地从我身边逃开,藏在王医正身后,笑道:"说谎骗你的是他们,我一句瞎话也没有说过。"
咬牙切齿地问道:"老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老头后退三步,笑道:"嘿嘿......这个......小成子的伤势是很严重,不过那是上个月的事情。后来从鬼门关前打个转儿,又回来了......林四说,老大其实长得比红袖楼的娘们都俊,大伙儿因为没有见过都不信......他就说如果有个要死的小子提出要求,老大那个......嘿嘿......心软,说不定就会答应......正好小成子的伤看起来挺重......老狼作庄,赌老大会答应,一赔一......老夫我没有参与......只是老狼答应挣的银子分我两成......"
所以串通起来捉弄我。一个假装垂危,另一个老成持重的医正向我报告说的确到弥留之时,所以我这才......
见到我生气,林四拉着王老头赶紧跪下道歉:"老大别报复我们啊。都知道你的怪点子多。大家伙儿只是好奇,好奇而已。这是小节,是小节,不是大事。大事可不敢瞒着老大你。"
到底还是狠狠地踢他两脚泄愤。他倒是甘之如饴。因为现在已经惩罚过了,以后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找他的麻烦。
顶着这么一张新脸走来走去,足足让我烦恼半个月。因为这两城的人都没有见过我的真面目,人人先睹为快。有人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流口水,恶心得我一脚把他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