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我按捺不住了,冲过去捂她的嘴。"噢!"结果被踩了一脚。
"呸!毛手毛脚!"女孩骂着,用手巾使劲擦嘴,把鲜艳的口红都擦掉了。
"抱歉。"我再次道歉,并用非常诚恳的语气及表情祈求:"请你不要提那个人。"
"为甚?!"她不高兴地瞪我一眼,很快,恍然大悟一般抬高眉毛,张大嘴--
"哦!你被......"没有接着说,却咬住嘴唇,非常诡异地笑着:"哼哼,真是......怎么说来着?‘伴君如伴虎'啊!"
"什么意思?"我最怕他们讲这种深奥的习语。
"呿!呆子,这都不懂!难怪被人嫌弃了呢!"
嫌弃?意思是说我被谁讨厌了,是那个人?他讨厌我?
"我就说!凭你这怪模样,人家顶多看着稀罕,新鲜上一阵就过去了,哪爱得上几时?!又不似女人能生养......"
是吗?我只是个新奇的玩具,被人不小心遗失后,新鲜感也逐渐过去,干脆就放弃了。
怪模样......我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比较帅才吸引他的呢!
不甘心。
* * *
"喂?!怎么了?"光顾着自己嘴上逞能,一古脑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玉莹渐渐察觉到对方神色有异,也就不自觉打住了。
只见他板住了脸,双目朦胧(玉莹是第一次看见这对青色眼瞳,竟也有些羡慕),神情全不在此似的。玉莹叹口气:不知怎么地,刚才一门心思要将这落水狗痛打,却在看到他这副忧郁后,于心不忍起来。
"喂,别是伤心了吧?"论究起来,这小子也算她同行,遭遇的也是欢场中人常有的下场,此时见他悲伤,难免兔死狐悲。
"我说你真是!"她是一贯见不得人沮丧的,就是自己难过,也要打精神逞强。"不就是被人弃了么!弄得跟丧家犬似的,亏我见你在班子里活蹦乱跳的!"
"呼!"他却轻笑一下,那模样声气引得玉莹一哆嗦--冷。
"没出息!不就是个男人么!值得这般计较!"当然,那可算得上天下数一数二的男人了!想到这里,玉莹也气恼起来,却是站在昔日对头立场上的。
"你过得可好?"
"吓?!"
* * *
我决定摆脱那些该死的蠢念头......不,应该是我很蠢,蠢得以为自己是占有优势的--虽然从没对自己承认,但我其实一直认为某人的一些行为是降低自己姿态的讨好,即使他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
有必要那么做吗?他是名君主,光这个头衔就足够让他冠上"伟大"这个词了。只是逗弄,他在玩一场"公平"游戏,目的是想看到像我这样愚蠢的外国人在陌生环境里的有趣表现。
顺便满足一下他的性需求。
或者这也是他的观察内容之一?
"你......说的啥?"
对了,我面前还有客人呢--一位美女!
"你过得可好?"我学着颜尚昕的样子,对她微微一笑。
"你......没事吧?"她看起来有点害怕--确实,这变化有点突然,毕竟那些姿态是一时学不像的!
"没事!"摇头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她稍微眯起眼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姑娘姓乔,名玉莹!"
"很好听!"我真心赞叹。"你也很好看。"后面这句话是习惯性的。
"呿!油嘴滑舌......"她也笑了,真漂亮。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进行,我们不知不觉交谈了很多内容。这个女孩,玉莹,果然如我最初判断的那样的泼辣,内心却还是善良的--想想她居然同情我被男人抛弃这种可笑的事。
我还知道她是名舞蹈演员,但没有人身自由。上次对我"施暴"的事件之后,她被以前的主人转手到了"伴月楼"。我对此表示遗憾,她却说感谢我,因为那位主人后来被"抄家"了,说是我间接救了她。
"你跳什么舞?"只有这个话题现在最让我感兴趣。
她挑挑眉毛(这个动作实在太性感了),站起来整整衣服,扯一下袖子--
一个美丽弧度。
那对手臂像蛇一样灵活窜动,一个旋转过去,美丽的女孩稳当地转回面对我,脸上的微笑自信得令人遐想。
我仿佛听到音乐。
"怎样?"
"G...great!"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那甜美声音的提醒下恢复神智。
"呿!少跟我讲那些怪话!"她带着不以为然的笑容坐回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看着她的动作,舔舔干燥的嘴唇。
"渴么?"玉莹冲我抬抬眉毛问。
我点头。
"等着!姑娘请你吃花酒!"
"Really?!"
原来"花酒"就是酒,不过口味似乎比平常那些好一点,有点烈。应该很贵吧?想想柴显的麻烦。不过既然玉莹说请我......
她还教我一套有趣的祝酒游戏--划拳。
"八匹马啊!五魁首!哈哈......你的!喝!"
我玩得很差,输了不少,被罚了好几杯。这样其实一点不好玩--只为把人灌醉,于是等我终于赢回一次时,我提出建议--
"别喝,你......你跳舞给我......好么?"
"唷!你小子真会想啊!成!姑娘跳就是!"
"不......不跳这个!"我有个主意,诡异地笑笑:"我要看stripe......"显然,酒精在生效了。(脱衣舞、艳舞)
"啥?!"
"嘿嘿......"发自内心地坏笑着,站起来:"Look!Like this......"
我开始动作,按照记忆里、那些录像带上看到的姿势。
......
"呵呵......你小子,看不出来,还真......呃--真有点狐媚手段......"
"What......er!Damned cold......"(该死的真冷)
"啧!这皮肉......比本姑娘还白,你是不是男人啊?!......哟,这块玉好漂亮!"
"What?......你......喜欢?......给!"
"这?!"
"给你!I'm not......queer!Never!"(我不是......玻璃!绝不!)
"说些啥啊......"
* * *
上书房内,话音低沉,似有什么在谋划的气氛。
"这份名录是已经确定出来了么?"高涉合上手里的蓝皮册子,低声问道。
"臣等已确认再三,只待圣上定夺。"沈境鞠躬,拱手遮挡住脸,语气略觉铿锵。
高涉又将册子翻开,一眼瞟过便匆匆合好,怕有什么飞跑似的;抬起头,眉首微蹙。
"皇上?"沈境按捺不住了。
"怎么姓管的那么多?"皇帝将册子轻轻抛于书案,其分量也不过半两。
"微臣绝不敢伪造!"
高涉不语,手指放于鼻下,另一手按住扶手,目视前方。
"此案,丞相沾进多少?"片刻,才又发问。
"管相似不知情,然而此中不少案子都系其长子管眳及家人操纵,若无管相重权掩护,本是难成气候的。"沈镜小心措辞,为人为己。
"哼,难办。"高涉一声冷笑。"应风以为如何?"微笑看着沈境。
"管丞相乃是前朝重臣,功不可没。"
"哦?"皇帝嘴角抬起一边:"何时,沈大学士也善起春秋来了?"
"陛下取笑,微臣岂敢?"
"好了!说那些闲话!"脸色收敛。"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依法从事!"
"微臣领旨。"
了结完这里,高涉靠往椅背上略松口气,即刻又朝外面大声招呼:"进来吧!"
"是!"等候已久的八喜随即推门而入,小步快走,将一书简双手呈上:"请皇上御览。"
高涉单手接过,漫不经心展开:"哪里来的?"随口一问。
"自润州,乐礼官颜大人所出。"
听到这话,沈境一惊,连忙转眼去看皇帝,果然--
"哼......"高涉抬起嘴角,似笑非笑,双眼圆睁,气息频繁。
"陛下?"沈境预感不佳。
"应风,"高涉按下那薄薄的信纸,面带笑意对着沈境:"可愿替朕办件事?"
"陛下还请三思!"沈大学士急忙作揖请辞:"眼下朝中政务要紧,万不可怠以私情啊!"本来就是,这侵占民田的案件从去年便开始调查,好容易才待到此时时机成熟,正该一举根除--怎能没有皇帝坐镇?!
"呼!"高涉轻笑一声,双眼微眯:"既然应风如此了解朕,朕愈能安心委任了!"回头对八喜:"速去准备!"
"是。"对方领旨退下。
"皇上!"于是再无旁人,事关重大,沈境不得不争:"臣从未见皇上任性至此!"好久没说过这样大胆的话了。
"任性?"高涉还是笑--此时的心情已是好上天了--目光婉转,看着别处:"朕也没想到,这任性的滋味竟如此畅快呢!"
第十四章
Today is a winter Sunday.
We wear our heavy coats.
The soul of my brother
is pure, though he doesn't think so.
Oh one for sorrow,
Oh one for sorrow, two for joy.
"Great!"我忍不住欢呼一声:真是太棒了!以芹儿的声线来唱"The Innocence Mission"的这首歌实在太完美了!现在还只是清唱,等会儿我们用现有乐器编好曲後,效果一定更棒!
"好!曲子好,姑娘嗓子也好!"周围其他的演奏者们纷纷称赞。从他们交头接耳商议评论的样子看来,不光只是奉承。
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从我们住进"伴月楼"并成为这些传统音乐家们的临时指导。虽然不像平时那麽自由──不能走出这栋漂亮的建筑──但能和这麽多优秀的音乐家作交流,实在是难得的机遇。
虽然程大娘一味要求这些演奏者学会跟我们完全一致的曲子,而我认为他们原来弹奏的音乐也是相当出色的。结果在我带动下,把原计划的单方面传授演变为互相学习。我还跟颜尚昕合作把一些歌词改成中文的,方便这里的歌手演唱。
"Percy!"
听到芹儿叫我,赶紧咽下口中的茶水:"What?"她最近总用英语跟我讲话,连我的名字也念得很标准。
"Do you wanna leave here?"话音很轻柔,她的表情也仿佛蒙著一层薄薄的忧郁。(你想走了吗?)
"你不喜欢这里?"奇怪的是,我却习惯了说中文。
"Yeah。"*
我笑了:"Go ahead and enjoy it!"喜欢为什麽还想著离开?真不明白女孩子的思维。(那就享受啊!)
"But......"她皱起眉毛,一副焦急的样子。
"Well!I like touring too but it's not bad here。"我轻拍她肩膀──这个动作经过好久才被柴显允许。"Sunshine deals with it。"(好了!我也喜欢巡演但这里也不坏。/尚昕会安排的。)
女孩咬住嘴唇,看来她跟颜尚昕的矛盾还没调和。我无奈地耸肩。
"公子!小珀公子!"
这个声音!我有点害怕地转头过去:果然是女主人程大娘。
"怎麽了?"皱起眉毛问。我很不喜欢这位女士,不仅因为她擅自采取的对我的称呼;上次我在玉莹房间里醉倒过夜,她不仅大声骂那无辜的女孩,还企图用木尺打她(最後被我阻止,并毁坏掉那件刑具)。
"公......公子!"看样子她好像是跑过来──是什麽重要的事?芹儿和我赶紧扶著气喘吁吁的女士坐在附近的椅子上。
"谢......哎呀!我......我坐下干甚?!"她却顽固地又站了起来。"急死个人了!"
"大娘莫急,有话好生讲。"芹儿安慰她道。
"小珀公子,你可得帮大娘一把啊!"年长的女士捏紧我的胳膊,一副凄惨的神情。"玉莹......"
"玉莹怎麽了?!"我担心起来。
"玉莹那死丫头......"程大娘女士苦涩地眯起眼睛:"她快把老娘急死咯!"
* * *
那名衣装齐整、行动威武的青衣男子,立於雅阁前,左右张望下,神色谨慎;而後才掀起眼前布帘,闪身而入。
其中还有两名男子,俱是二十来岁年纪,正坐於桌边品茗茶水。眼下屋里三人俱是气度非凡,尤其著紫衣那位,不仅容貌更加俊逸,一举一动间流露的神韵可谓深不可测。
"主公。"侍卫长孟烁抱拳起礼。
高涉颌首示意,继续饮茶。
"属下已探得那‘伴月楼'就在前方教坊街中,距离此处约一里不到。"
听得此言,高涉停下将茶碗凑近嘴边的动作,紧捏住碗身,稳住心境。
"那‘伴月楼'是个什麽去处?"言语中丝毫感觉不出其内心的波动。
"回禀主公,乃是润州一极有名的教坊司。"
高涉脸色微澜:"还打听到些什麽?"
"所知种种,属下俱已禀报。"
高涉无言,眼观手上茶具,须臾──
"即刻前往!"仰头将茶水饮尽後,起身再将之搁回,快步从容走在前头。孟烁及另一高等侍卫方廉锦紧随。
教坊司?高涉心头一抽:如何使得?!真是一刻也耽搁不起,比救火还急!
* * *
"这死丫头!不知怎麽个想法,福气不要倒恋上秽气了!......玉莹,开开门!大娘为你请小珀公子来了!"
程大娘领我们来到玉莹的房间门口,用惯用的诓劝口吻对里面的人大声招呼著。
"玉莹,是我!开门好麽?"虽然还不清楚是什麽事引起这样的局面,按照常识,我应该协助程大娘把里面的女孩劝出来。
"大娘,这是怎麽回事?"还是芹儿比较冷静。
"哎!是梅大人。"
原来是那位重要客人,程大娘几乎每天都要提到的名字。"他怎麽?"我著急地问,预感不到好事。
"人家梅大人啊......"
眼前的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说那些干甚?!"玉莹出现了,眼眶发红,正如我担心的。
"哎呀!我的好姑娘,你可算露脸了......"程大娘殷勤上前。
"你进来!"
"Wait......?!"没等我搞明白,身体已经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拉扯著通过那扇门。
然後是粗暴的关门锁门声。
"玉莹?!......死丫头!你怎麽把个大男人关屋里去了?!待会儿老娘怎麽向梅大人交差啊?!......开开门!快开门!"
外面急切的呼喊声让我更加忐忑不安了。稍微看一眼对面的女孩,却从她坚定眼神了解到机会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