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代皇兄收下了,怎么样?"语气中都是挑衅。"只是君望虽有心思,但却不识皇兄为人,以宝剑赠予他,可真是大大糟蹋了那宝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君望根本就没有曾经跟皇兄长久相处吧?彼此陌生也是理所当然的。"
杨澈听得一口浊气闷在胸腔,"这样说来,皇弟跟君望像是熟悉非常。只是你别忘记如果真的要计较,当年先看见君望的还是本宫。"
"这个皇兄就有所不知了,本宫跟君望一见如故,立时心心相印,再相濡以沫,决定生死相随,永远不离不弃..."
那愈加奇怪的说词叫君望终于摇着头笑了起来,退开几步,"你别再胡说八道,叫人听得头昏脑涨。"
"君望,我这次必不再负你,"杨汶才不容他逃开,笑嘻嘻地跟了上去,"我决要让你幸福。"
"放开君望,杨汶。"沉声说话的是杨澈。
轻松回话的是被命令的人,"杨澈,还轮不到由你来嫉妒。"
"不是要你们别再吵了吗?"君望阻止这对像快要开打的家伙,"都是兄弟,有什么嫉妒不嫉妒的。澈殿下是兄长,自然要容忍弟弟多点。我们别再留在这里了,快点回去,别要那些夫人们久等了。"
"君望,我有话跟你说。"杨澈想留下那转身要走的人。
这次杨汶没有再搞局,悠闲地看着君望如自己预计一样平静地摇头。
"我已是姚大人名下的人。她容我独自见两位殿下已是恩典,我不能叫她脸上更不好看。"君望说完就再不回头。
杨澈不得已只好跟着他走,反是杨汶笑着拉了拉杨澈,低声说悄悄话,"是不是不舍得?想要留他在身边?"
瞪着这麻烦的小弟,杨澈试着以凶恶去掩饰自己的彷徨。君望说要退隐田园固然叫他心烦,但杨澈更在意突然出现的君望那份冷漠,像要跟自己划清界线。杨澈恨恨地回答,"你是为了自己想要留下来而打算利用我吧?"
杨汶像是察觉不到兄弟的狠劲,还是懒洋洋,"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我就是有办法,那你听还是不听?"
"即是你说得动君望,又如何扳得动姚英这个麻烦?汶殿下!"
杨汶得意地笑,"我当然没那能耐,但我们的父上有。"
皱起眉的杨澈隐约猜到他的狡计,想要阻止杨汶说下去,但这小鬼快他一步,"让父上跟母上说要纳君望为妾就万事大吉,到时君望别说要离京,就算是皇宫也走不出半步了。"
"杨汶!你这狗口吐不出象牙的小混帐!"
孩子冷笑,"哼,我说错了什么,你倒解释给我听。"
"你!"
"不过是你看不得有其他男人占着君望吧?"杨汶冷冷的。
"难道你又受得了吗?!而且那还是父上,就算是虚名也是于理不合!"
"我旱说自己跟你不一样,"杨汶嘲笑,"我只求结果,不问手段。只要我俩一起进言,父上必会听从,君望是他的心肝宝贝,他才不会肯由得这珍爱流落到荒山野岭。"
别的先不说,杨澈觉得这说法奇怪,"为什么要我们一起进言?"
"澈殿下果然是正人君子,不会想到这点。"杨汶再展开暧昧笑意,"要父上安心把君望留在宫中,自然要我们两个都保证不会染指君望。"
杨澈呆住。
"你以为父上为何不留下君望?他可是自这家伙出生就盼着相见。"杨汶声音转冷,"以前还能把我当成赝品去解思念之愁,现在见着真品了,怕就不能以假代真,我跟君望可没有半分相似。"
如果能制住杨汶,又能把君望留在自己的目光之内,也许不是个太坏的主意。可是杨汶立时又粉碎了他的妄想,"当然,让父上纳了君望之后,我们要再如何行事又是另一个说法了。反正只要他纳了君望之后,就不能作休,不然君望只有没入黑子一途。"
"杨汶,我快受不了你。"杨澈叹气,"别要让君望知道你的打算,不然他可会连我也一起恨之入骨。"
还想反驳,这次打断杨汶的是另一次人声沸腾。走在前面的君望茫然回首,杨澈皱眉,杨汶则是呻吟,"老天,究竟有没有人能管得住那小妞,别要再让她到处跑惹麻烦了。"
储君
"她怎么来了?"杨澈低声问话的语气有几许怪责的意味,也不理杨汶的反应,急步上前打算把君望护在自己身后。君望轻巧避开,杨澈还待说什么,已经有一大队人马来到他们跟前。
一名被众人簇拥着的华服少女,明眸皓齿,笑容满脸的款步走过来。年轻的她算不上美人,但英气迫人,气质高雅,倒也不惹人厌。
见到那对兄弟向少女行礼,君望略呆,立时退到不起眼的位置,也跟着行起礼上来。
少女亲切地宣免礼,精明的目光往君望身上只停留瞬间,就跟杨汶斗起嘴来。
能够让两位帝子行礼的少女,这人大约就是这对兄弟的姐妹,皇帝和杨浩云的亲女,得以随母姓的储君樊亦宇。以君望目前尴尬的身份,不被引见是正常的,总不能向储君介绍,这位是候任长老新近买回去的宠物吧?
贵人来到,正好让君望趁机摆脱那对兄弟纠缠。刚才也算是跟这两人正式作别,君望不再留恋的打算回到英娘身边,熬过这夜以后,就能专心营救林三,再一起离开京城这是非地,他就是为了准备才晚一步进宫。
君望一点都不想留下,别的不说,把小胖子留在京中,君望觉得他是越学越坏了,不早点离开这里可不行。
想等这几人先走,杨澈也不好跟他拉扯,只贪婪地多看他几眼。身上不再穿着盛花坊的彩衣,素净的脸在日光之下显得比平常更稚气。君望回看杨澈,这位帝子像是憔悴许多,明明是生辰,却不见一点喜意,对上杨澈的目光,君望垂头,不敢再看。
"这位公子请留步,"明明走在前面的储君清脆嗓音响起,"可是今夜的客人?别要因为小王而乱了礼数,刚才皇兄他们可是在招呼阁下吧?"
"殿下谦和是我朝福气,"君望恭谨回答,有如面对达官贵人的一般男子,这位储君早在几年前就被封王了,"在下小名阿望,是姚大人的随从。刚刚不过是来为姚大人向两位殿下相询,请教何时可以入嘉庆宫。"
君望希望那是错觉,但储君的眼睛是不是真的闪亮起来?"你是小望?姚英姚大人门下的?"
迫于无奈的君望继续恭谨,"是。"m
"就是那个甩了皇兄的那个?"储君的大眼闪亮闪亮,"阿汶他为了安慰皇兄,可是特地求母上赐了十几个姬妾给皇兄,本王也有同求。一下子多了十几人,你可不知宫中现在多热闹,今天吵架,明天就打起来,皇兄不知多受欢迎呢。"
君望早知杨汶不会放过杨澈,却想不到他惊动皇帝,这样说来杨澈一脸憔悴也说得过去了,"殿下说笑,阿望哪里有甩掉大殿下的能耐?当天不过是大殿下恭守礼仪,把小人让给姚大人。再说阿望不过是普通的男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值得殿下们劳心。"
"说得也是,阿汶挑的那堆少男少女,差不多都长得比你美,听说皇兄最近都夜夜笙歌,忙得不得了..."
"阿宇!谁让你来这里多话?"忍无可忍的杨澈对着储君低吼,"你还是早点回去向母上请安吧。"
"呼呼呼,生气了,跟阿汶说的一样,"储君爽朗地笑起来,"阿望,你在我身边待着,让我见识把皇兄迷得头晕目眩的人物有什么特别。"
君望狠狠瞪了杨汶那小鬼一眼,都是这小子在学是非,这下可牵扯到他了,"姚大人还等着小人回去侍候,殿下也用不着我这等粗野之徒,再说,小人留下恐会叫大殿下不高兴。"
"姚大人该不会这样小气的,而且小王还等着见识今晚的贺礼可是如何有趣。"储君不理在场几人面色各异,拉着君望的小手就走。
君望不识抬举地站定,"跟小人一起,怕会坏了殿下名声,请殿下三思。"
储君哪里见过会逆她意的人,呆了一下,"小王不怕,除非你想被皇兄拐跑,不然还是留在小王身边安全。再说,阿汶那家伙也一样危险。"
杨汶笑嘻嘻地拉着杨澈,"阿望就跟阿宇去走走,本宫还得回去当评判呢。至于皇兄嘛,还是回去乖乖打扮等待,不然才真的惹大家笑话了,哪里有皇子会到处乱跑的?你可是今晚的主角,等下母上父上还要过来,要是让他们见你这样不守规矩,又要生气了,到时再多赐几位姬妾也未可知。"
杨澈气得想推开杨汶,但是这位小弟早就让几个手下过来一起架着皇兄走,自己也向君望打了个眼色之后,从另一边回去。
君望只好暂时充当储君的小厮,还好这位少女爽快直接,不难相处,他们走到放置贺礼的地方左挑右看,储君不时卖弄见识,向君望逐一解说那些奇珍有什么特别。没兴趣,且见识比储君高了不只百倍的君望只好唯唯约约,直到少女装作神秘的说,"你可知道阿汶那家伙要送皇兄什么?"
君望苦笑,以那小鬼的性格,"不会是能歌善舞,貌美胜花的小妾吧?"
储君笑了出来,"他本来是那样打算啦,可是整个京城被他弄得反转,这样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限他先要献唱一曲,再送一样小王从来没见过的贺礼。你没听过阿汶的歌吧?他可是会不少有趣的曲调,常常逗得母上很高兴呢。"
杨汶还没有转声,像女高音的嗓子,只要不是像君望一样的音痴,应该不会太难听的,可是君望这刻没心思这个,就只回以微笑。
储君像是没有察觉他的心不在焉,愉快得很,"今晚的嘉庆宫定会热闹非常,在皇兄身边见到阿望你真好..."
君望不耐烦地装作检视手上一只珠钗,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储君从他身后探头过来,少女娇嫩的粉唇刚好落在他耳边,"不然,真不知怎样把你找出来,柳公子。"
陷阱
柳君望浑身一震。
"刺到手了,公子恁地不小心?"储君细心地拿开着柳君望手上的珠钗,亲自用手绢抹去那丝血痕,"柳公子可收到小王送过去的密函?"
君望无言垂首,看着那道不浅伤痕。
"公子的亲友把公子保护得真好,母上多年来都疑心公子尚在人间,却总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储君轻笑,"却是不巧叫公子撞进阿汶这麻烦鬼,虽然大家都宠他,任得那小子在外撒野,但终是男孩,说到婚姻大事还是马虎不得,就把公子底细查过透彻。虎行镖局也替公子掩饰得不错,而且还该有人在京中做手脚,叫我们差点就走了眼。"
君望还是不答,乖乖聆听储君的解说。
不带半分炫耀地,储君继续平白地娓娓道来,"只是公子虽然隐了姓,却忘了把名字也埋掉。知道的人不多,公子的名字还是母上赐下的,据说是从祖庙中求来的吉祥名字。从这条线索,再推敲求证,慢慢也知道个梗概来。"
"所以在江湖发话,说要知道林三的下落,就要到今天的宴会。原来是殿下的安排。"君望同样平静,由年岁累积的沉着在这刻发挥出来。
"嗯,不然要找公子得过五关斩六将,万一不慎,惊动了任何一个姓杨的,小王就要自求多福了。"储君还真的打了个啰嗦,至于她怕的是自己的兄弟还是父亲就任凭想像了。
许是两人密谈太久,储君细心的下属藉词上前,"殿下,将军求见。"
"荣静真是厚脸皮,"储君略略皱眉,"望公子不喜欢见到她,叫她先回去吧。对不对,望公子?"
君望淡然,"我哪有资格谈什么喜不喜欢,要是荣帅是为了陛下要传我面圣,那我再逃也逃不过去。"
"宫中只有传令官,什么时候要这位大将军来说话了,"储君像是真的相当讨厌荣静,"她不过是之前讨了骂,这下心急在小王这里求点功劳吧。"
君望回头看着那位还有些生气的少女,他不以为自己该知得更多,也就再次沉默。
反是储君滔滔不绝,"行军遣将,在战场上尔虞我诈小王可管不着,可是面对一个小男孩也施以阴险诡计实是太过。计谋失败,还以此推诿,这算是什么大将?简直丢尽了女人的面子。"
这少女的正义感似乎没有随岁月消减,君望像是再次看到当年那个选择出手救人的孩子。这孩子在宫中长大,怎还如此天真?君望不由得苦笑,"殿下想说什么?"
"柳公子,母上得悉你的事,又知你刻下在京,所以才要人放话诱你进宫。"储君轻叹,不知为的是谁,"布下天罗地网,只为了公子一人。"
"既是如此,殿下又为何阻荣帅把在下送到陛下那里?"君望看着少女,"君望何德何能,既已孤身入宫,随便一个手劲强点的侍卫就叫我插翅难飞,又何用什么计谋。"
"上代的事就是上代的事,母上也早决定了再过两年就让我登基,到时我大权在握,公子也不用担心母上会秋后算帐。而且她恨了这么多年,早该把事情丢淡了。公子何必还在此时去惹她生气?那位林先生虽叫母上派人看守甚牢,日后我掌权之后,必要送他回公子身边。"储君慢慢劝说,少女的声音甚是动听。
可是君望就是苦笑,要在宫中找一个天真的人,他自己才是最天真的一个,"殿下看上君望哪一点?"
储君嫣然一笑,"由父上的军队,到虎行镖局在江湖的势力,以至姚大人的襄助,抑或小王那两个不成材兄弟的友爱。"
这样算起来,母亲还真留下了些不得了的东西给他...虽然当中那对杨氏兄弟是他自己找回来的麻烦,君望想着不禁笑了出来,"殿下还真贪心,直要把人煎皮拆骨。"
"谁叫柳公子这样引人入胜,叫小王情不自禁。"储君学着自家的小弟,占起君望的便宜来了。
君望微笑,他实在无法真的讨厌这三兄妹,虽然各有各的盘算,但都有着点点的真性情,"在下愿侍奉殿下,可惜这次牵涉到林三爷的性命,君望不敢掉以轻心。"
储君的笑容渐渐淡去。
"这次的风声是陛下放出去的话,就是说她志在必得。如今还是陛下掌权,天下还是她的天下,君望还是不敢不去晋见。"君望淡淡说着,"殿下的好意,君望必会铭记,但是君望不能拖累殿下。"
"男人都是死心眼,"储君也苦笑起来,"往往为了什么原则道理,把自己迫得毫无转圜的余地,又是何苦?"
"关系到人命,也怪不得我倔强。"
"若是由你们男人当政,必会因意气之争而弄得天翻地覆,所以祖训才严禁由男人掌军,实是明智。"
"女人之中还不是一样有无耻之徒,"君望真的笑起来,"人的高低上下,哪里是男女之分?不过是情操之别。男女处事手法确有不同,但殊途同归,要是立心不正,男女皆会败坏,若是品格高尚,是男是女也能成大事。殿下他日登大典,用人之际昐能放下成见。"
储君看着这孩子大言不惭,忽然温柔地说,"相信男人?那可是难事,男人只会一时痴迷,然后就始乱终弃。反之女人不像男人见异思迁,若是相思,就是一辈子的事。"
"所以恨起来,也是永世不忘。"君望说的自是那位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搜出来的女帝,"再说,男人也不过是人。男人也一样会爱上一辈子。男人只是太笨,不知道自己爱上了,要一辈都过去,才明白曾经得到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