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他就听我的,我要他动就动,停就停,生就生,死就死。
易冰消钢牙紧咬,抱起那仍像个木偶般的孩子,把他好好地放在墙角,冷清眼神空洞,穿透易冰消的脸,
散在他脑後的虚空,他心中大痛,手背轻轻抹著冷清脸上黏答答的污渍,弄了好久,勉强看得出眼睛鼻子
了,他看著他全身无一处不伤,衣不蔽体肮脏发臭,腿间的血又开始流,只比死人多上气一口。
这样好吗?让他这样活下去真的好吗?
「小短腿。」
易冰消把唇印在他毫无反应的嘴上,一下,一下,又一下,他的和他的嘴唇上都是翻起的破皮和伤口,最
後的味道,这麽的乾裂冰凉血腥,他觉得痛,但身下的人彷佛已连痛都感觉不到,易冰消摸了摸他的头发
,低声道:
「………会过去的。」
伤和痛和难过,都会过去的。
血会停下来,创口会结痂,会过去的。
「你要好好的。」
说什麽生不如死,会添上新的伤,那都明天再说吧,活著总是比掉要强。
他想要再和他说一些话,再亲亲抱抱他,身後白传来一声嗤笑,他慢慢转过身,突然锵锵两声,随身双剑
被摔在脚边,略略疑惑地望著白,那男人右手拿著一柄剔透长剑……李旧狂铸的那把斩金断玉名器……!
白优雅地挽了个剑花:
「单单让我砍下你的手,太没趣了,站起来。」
易冰消紧握剑柄,脸色阴沉,直身而起,他的手冒汗,头剧痛,多日无饮无食加重伤,下盘虚软,只怕无
人来攻自己也会倒,他抿住唇,极力镇定心神,气走丹田,双剑护身,定定地瞧住了白。
「我们来玩个游戏,只要你砍中我一剑,就算是一根头发一根睫毛也好,我就放了你………和那个宝宝。
」
易冰消喉结上下动著,却没有说出话来,白开怀笑了,剑一摆:
「嗯,你很聪明,知道不管说什麽,你都是要和我玩的。」
说著身形闪动,一剑当头劈下,易冰消双剑上架,刹时火花四溅,易冰消原本打定主意,力采守势,伺机
反击,未想白一上来便是杀著,偏偏和他斗力,平日他手劲和白也只是半斤八两,何况现下?
易冰消汗如雨下,骨节格格作响,咬牙硬挺,白露齿一笑,欺身下压,易冰消膝盖一弯,跪倒在地,仍是
抵死抗拒,下一秒,白飞腿猛踢他的膝弯,易冰消双剑脱手,猛地趴倒在冷清脚边。
「真是……没有意思。」
白轻吁一气,慢悠悠地向前一步,喀地踩断他的长剑,易冰消伏地喘息不已,手指张合,却是无力再握剑
相斗,白踢开那断剑,抬脚还要再踩另一柄,易冰消蓦地翻身,捉住他的脚踝,长剑上撩,他蓄力已久,
白太也大意,人迅速後仰,还是不及躲避,只觉右脸一凉。
「…………………………………!」
一丝极细极细的殷红,沾染在白摸索脸畔的指头上。
刚才说了,只要我能伤你………
易冰消喘息不定,话未出口,已被白一脚踹在心口,易冰消再抓不住剑,卧倒在地,压住了冷清,後者还
是一动不动,易冰消来不及看清那小人儿的表情,白手起剑落,狠狠斩在易冰消的双腿上。
「呜啊─────!!」
白压坐在他的身上,雪白外衣下摆被他的血染的一大片殷红,他大把抓起易冰消的头发,用力往地上撞:
「你好大的胆子!敢伤我?啊?」
易冰消口鼻喷血,挣扎道:
「你刚才不是说……!呜!」
「谁说我说的话一定要算数的?」
白微微冷笑,松开手,压住易冰消的颈後,长剑翻转,冰蓝锋刃狠狠陷进易冰消的肩头。
「───!────!!」
易冰消的惨叫全封闭在嘴里,他用尽最大的努力最後的尊严不尖叫,脑神经全数爆裂,神智脱离,他听见
剑刃在他肌肉里前後拖拉……碰到骨头的呕心噪音里,白的嗓音如此乾净:
「我可以砍得很俐落,砍得很快,但我偏不。」
「我要你好好享受。」
「在这小鬼的面前。」
小短腿………
重伤失血,易冰消视界混乱模糊,勉强侧过头,冷清就在他眼前三步,维持著最初的姿势,他在他眼前被
踢被打被砍,血流成池成河,他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他拼命想看,却看不清,他的俏脸有没有泪光。
白在他的身边蹲下,遮住了他的视线,他轻声道:
「我告诉你,一切都不会过去,只会更悲惨。」
「你答应过……你答应过我………」
「嗯,我答应过你给他找医生,给他食物给他水,不打他不干他。」
白点著头,五指插进易冰消左肩伤口,他坐在他身上,感觉跨下人剧痛的抽动和低嚎,温柔无伦地为他描
绘未来风景:
「我给他找医生,让医生烧他割他凌辱他,
排满食物,都是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
在水里放砒霜牵机药,
我不打他只用狼牙棒烙他,用鞭子抽他,
我不干他,我开放,让他给千人骑万人跨。」
「你真是幸运,可以流血到死,不用看他最後的模样。」
─────不!
愤怒痛楚绝望恨意排山倒海而来,心被五马分尸再车裂,比中百次十煞更彻骨痛凉,易冰消意识模糊,一
片血红翻涌,恍惚看见一个小个子的男孩,黑亮的眼睛对他眨呀眨,在他背上在他怀里,哭著笑著,说话
会结巴,不管发生什麽事,无条件地听话,信任他………他要失去他……再也没也谁能保护他……
「你懂了吗?」
白翻转长剑,抵住易冰消的脖颈,剑破那紧绷皮肉皮肉,温热黏腻的血湿答答地往下流,白半俯下身,在
他的耳边,笑意低浅温柔:
「四捕头,晚安,祝好运。」
在他的殷切动人的声音中,剑锋压进他的脖颈,易冰消已全无反抗之力,闭目待死,一秒二秒,痛楚没有
到来,易冰消勉强睁开眼睛,只见白眼瞳略略放大,身子一颤,第一次,那张乾乾净净俊美无俦的脸上没
有笑。
他按著自己的胸………好久,易冰消感觉一点水滴落在鼻头,那魔头在哭?他困难地往上看,一朵淡红
色的污迹染开他的胸口他的手………
「宝………宝………」
白缓缓回头,那苍白少年站在身後,不停地不停地发抖,满面泪流。
他加给他的十七年言灵束缚,两千五百五十五天的诅咒禁锢,破了。
冷清哭著,断剑剑头脱手,人也跟著一屁股坐倒在地,白站著,很好奇一样,望著他自己染红的手掌。
他又失手?他果然谁都,谁都杀不了,不管是为了谁,不管是想保护谁,他还是……………!
「你唷。」
白优美地转过身,微微笑,给了那瘫倒在地的男孩一个甜美的拥抱,在他的瑟栗的耳边吹气:
「………我就知道,每当要伤害你重要的人,你就会不受控制…你上次没有杀成我……这次…哼哼………
」
他翻手取枪,用力抵在冷清唇上:
「………上次打碎你的五脏,你掉了另外的世界,那打爆你的头呢。」
「啊……啊………呜!」
冷清喘息著,全无反抗之力,任白把枪粗暴地捅进他的口中,他含糊不清地悲鸣,他知道求饶无用,但…
……
「……白……白………」
泪水流满了脖颈,湿淋淋黏腻腻的,他看见易冰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液崩流,他看见黯淡黑红的火光
跳动,白的衣裳片片湿红,是死前幻觉,他感觉白的脸,不再那麽无可挑剔的白,就见得他浅浅勾了下唇
角,手指微动。
他闭上眼。
没有枪火。
手里一重。
「……………………………?」
那个永远站得飘逸气派的男人,砰然扑倒在他身上,冷清被压得透不过气,挣扎著,脸正好贴在白的心口
上,饱满肌肉,心脏………不动?
不动?
「白……………………………?」
血鲜烈地流,温热了冷清的脸,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流进嘴里,白的味道血的味道……不可思议地……
和人一样……是热的……咸的………
「白?」
他猛然睁开眼,对上一双满溢谑嘲爱怜……没有光彩的眼眸,那个男人美丽刻薄的唇边还是笑,他的声
音回盪耳膜,隐约听见他最後……永恒温雅又邪门地告诉,他说:
I’ll Be Back。
他抱著这个仍然温热的男人,抽搐著痛哭起来,三步远的地方,另一个男人趴在地上,脖颈腿上伤口惨烈
外翻,趴著一动也不动,在这禁闭血味浓稠的铁笼,灯笼烧到尽头,劈啪劈啪,火光跳动几下,就灭了,
深深黑暗和淡淡烟火气一点一滴幅射开。
好久。
隐约……窸窸窣窣地,听到有人困难爬动,带著痛楚的抽气,然後是一声肢体碰撞的暧昧声响。
手摸著湿腻颤栗不休的脸颊,轻轻拍了一下,又一下。
「可以了……放开吧,小短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