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就这么一个感觉。
磨磨唧唧地吃完这个点心,对我这个不喜欢吃甜的东西,甚至对甜的东西深恶痛绝的人来说,真是一种。
吃完这一个,觉得都没什么胃口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倒头就睡,人家说,吃甜的东西有利于睡眠,果然不差,这一夜我睡的很好,好到可以说一夜无梦。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起来,心痛衍砚这个孩子,也许是跟着我太累了,我都能看到他眼里露出的疲态,也许,我是该好好的关心 这个孩子。
"衍砚,我们去游玩吧。就去那个宿水。"很想去看看那里啊,很美丽的名字,让人想到绵延的水波,粼粼的水气,烟雨清蒙的天气,还有关于那个美丽的宿水神所希望挽留的人的故事。
"嗯?"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衍砚先是愣了一愣,而后,慢慢地舒展开一个美丽的笑颜,"好啊,一起去。"
很高兴地跑到明真的屋子里,明真正在院子里煎药,这么热的天气。
"明真,我们去宿水吧。"想和他一起去的,如果可以,也希望可以把狐狸带去,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明真的动作显然迟缓了一下,只是依旧淡淡地说:"药还没煎好。"
他拒绝去那里,一直以来,除了刚开始那些时候,明真待我一直不错,今天忽然拒绝,难免让我心里微微感到不适,什么原因呢?
到底明真还是没去,守着一方药炉,淡淡的,哀伤的,看着一方天空,眼里透露出的不是伤感,而是某种参杂在回忆里的,很简单的东西,安静的侧脸,微微显得有些寥落。
我还是开开心心地带着衍砚去了宿水,虽然显得没心没肺。但是,依旧还是很开心的,我哦不能把别人的忧伤施加在自己身上。我已经不开心了那么久,可不可以,让我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就为自己活一次。
宿水
租了一条大船,带上可爱的衍砚一起去游湖,可谓是人生中一大趣事。
那宿水离帝都不远,离青楼自然也近。我游湖时顺便了解了一下宿水的地理位置及作用,发现它竟然和长江差不多,帝京位于其下游,两面环山,一面临河,可谓易守难攻。这宿水不仅仅是一座天然的屏障,更是生活在两岸的人民生存的重要工具,渔业,运输业,旅游业,因为旅游业而带动起来的商业,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宿水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的母亲,以她的血肉养育着一方百姓。
我不是太崇拜自然的人,毕竟生活于现代,看到过太多自然被征服的例子,因为自己掌握了自以为强大的力量,所以试着挑衅我们以为不可能战胜的某些事,只是为了证明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或取得一些眼前的利益。只是自然或容忍或积攒着力量,为了某一天,报复。
在这个时空里,人,显然还没有我们那个时候的"强大"。他们敬畏,崇拜着自然,在毁林开荒的同时,也种下一些一些树苗,为自然赢得一些生机。我以为这才该是人与自然最和谐的生存方式。
所以,我完全可以想像到,宿水在那个人还在的时候时的美丽,只比那个时候差一点吧,因为自然的美丽在褪去,因为人类在慢慢进步,因为,纯粹的野性的自然的简单的美丽,在慢慢地被人类先进的技术说改变,愈加失去她的本来面目。
试着挽留点什么吧,在还可以看到他的时候。我会尽量记住他美丽的样子,因为,以后也许就看不见了。我对自己说。
夏天出去游玩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游湖就不同了,水蒸气蒸发带来的异样的清凉,还有某些青草合着雨后泥土的味道,带着河水味道的风,还有陪在我身边的衍砚,使得这一切让人心情舒爽。
我们租的不是豪华大船,而是那种渔家专用的乌篷小船。我生长在江南,对这种乌篷船有着执着的喜欢,虽然只是看过一次,但是那种久远的味道,就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绵长的水路,摇晃的小船,船家的吴音越语,屋角上的铃铛,偶尔开启的木窗,还有木窗边半遮的脸......这就是我以为的江南,我的故乡。
在这里,我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可一眨眼,我还是在这里。在这个我无比陌生的世纪与空间里。
小孩衍砚一路上都很安静,算了,一向都是这个样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明真传染了。
一路上湖光水色,碧柳香花,美人相随,当然这美人不是指我,我还带着面具呢。算不上游山玩水,其乐融融,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船上有渔人用来做鱼的小炉,衍砚竟然还带了花茶来。
我又不得不说这种花茶了,我对甜的东西深恶痛绝,但对这种花茶却情有独钟,甜味很淡,多的是一股雅致的纯味,喝在嘴里先甜后苦,回味确实异常的清香。
和很多人一样,我不喜欢喝茶,衍砚知道后,为我找来了这种花茶,据说是狐狸的花茶的改良版,但打死我,我也不信。
茶好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异香,粘稠而暧昧,最先感觉到的不是鼻子,而是皮肤,夏日里带着一点灼热的水气,抚摸着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感觉到的不是热,而是诱惑。因为早已经了解到它真正的味道。
小竹杯里倒好茶,衍砚顺着桌子推到我面前:"茶好了。"
我饮了一小口,好喝,要是再凉点就好了,但凉了又没有这个味道。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即使有,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一杯茶喝完,船家也靠岸了。
给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赏钱,船家笑逐颜开地撑船开远了。
他说:"老爷,少爷玩的开心。"老爷?我有这么老吗,再一想,脸上带着面具呢。恐怕那个船翁还在想,为什么夫亲这么丑,儿子会这么漂亮。
我看着眼前的石像,这就是我今天要到的地方。
很多年前,这里就盖起了庙宇,只是现在早就荒废了,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渔人,竟然没有几个知道这里的。
这也算是一种悲哀了吧。
人最悲哀的就是被遗忘了,何况是我面前这个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一样的美丽,经过岁月的洗礼,剥蚀的容颜,不再完美的石面,却透露出一股颓废,绝望的美丽。
我问衍砚,你看到了什么?
他回答:"一座石像。"这孩子,真不解风情,一点都不浪漫。
我看到的,是一个锦绣王朝的衰弱,一段无望的倾城哀歌,一个希望留住历史的神灵,迷失在世界的洪流里的锦鲤,最后是一段不断重复,最重归于宁静的历史。
唯一留下的,用来证明这些确实存在的,就只剩下这座雕像了。
我看着她,她的眼眸也同样看着我。我向她微笑。
我发现她的脚下有一个石盆,我问衍砚:"这是什么?"
"还记得宿水里升起的木盆吗?那是有宿水神亲自放到岸上,人们发现后就同样的在她的脚下刻了一个石盆。"原来是这样来的。
石盆里开的是一朵并蒂莲,一枝盛开,一枝含苞欲放。莲即女儿,那位巫师遗留下来的,是个女孩。
"衍砚,如果那位巫师还在的话,你猜,宿水神会怎么样?"我看着雕像问衍砚。
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是听他淡淡地说:"即使在又怎么样,过去的就是过去,不会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如果了。"
衍砚想的和我现在做的一样啊,我要忘掉过去,拥有一段未来,我试着努力。
虽然,我只是想着逃避。我是该像衍砚说的那样做。
"谁会知道未来怎么样,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幸运的,至少我们知道过去,有些人连过去都不知道呢,那样才是真正可怜的人。"很少听到衍砚用这样的口气,带着一点淡淡的落寂。
只是,我就是他口中的可怜人。
事实就是事实,即使触怒到我,我也不必恼羞成怒。
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拉了衍砚买了一大堆东西,小孩子人小小的还真有男子气概,硬是不让我拿东西,不过看他上半身全是东西,已经几乎看不见人了,我才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衍砚,我帮你拿吧。"我问。
"不要。"小孩子还是像开始那么倔强。完全无言以对。
我只是希望他像个孩子一样,累了会向我撒娇,但是我的衍砚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对于他这种倔强,我持否定态度。
孩子就是孩子,在还可以躲在别人背后的时候就尽量躲吧,等到长大后就会觉得无奈了。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在还能让别人分担的时候就努力逃吧,因为会替你分担的那个人一定够强大,至少在你的眼里足够强大。
不知道的事
七大包八大袋的胜利归来,直走后门,避过前面的人,却发现明真在后门那里等着。看见他时,我一愣,而后面的衍砚更是没有动,气氛不单单只用一个微妙一个词就可以形容。
"明真,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最先说话总是没错的。
"等你。"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了。明真啊,明真,你和一个小孩子斗什么气,最后夹在中间的还不是我。
衍砚这孩子对明真仿佛天生就有敌意,平时我也尽量让它们少接触,明真怎么样也算是个大人,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衍砚这孩子也算是识大体,虽然在某些时候很倔强。但毕竟也算是个聪明人。
这次到底怎么了?
"衍砚。"我叫他的名字,在得罪衍砚或得罪之间,确实不好选择。
"什么?"气氛微微转好,衍砚回过头对我笑笑,问我。
"我饿了。"
......
好吧,其实我不是很饿,但为了早早脱离这种气氛,我只好出此下策了。突然觉得老是以吃为借口,自己越来越像猪了。一阵恶寒!
衍砚的口气温和了很多:"想吃什么?"我对衍砚说话自然是向着他的。如果让我在得罪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和得罪一个20岁的大人之间做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说:得罪小孩。
一个孩子,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没有经历过社会,青涩稚嫩的像一张白纸,他们能恨你,也能急速地忘记这件事,需要的只是时间,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一颗糖果,一件玩具,一样你可能会嘲笑幼稚的东西,动能在他们心里,把你的地位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大人就不同了,他们的感情和孩子比起来不再纯粹,参杂着某些异样的东西,即使喜欢也并不单纯,不然怎么会有恨这种东西。
可惜,衍砚不是普通的小孩,而我选择的另一方又是明真。
因为是他们两个,所以才做出这样的选择的吧。
我还真是,欺软怕硬。但知道这点的同时,我却同时又在肆意而任性地挥霍着,他对我的温柔。
我,真是恶劣。
不着痕迹地拉住衍砚的袖子,希望自己现在可以无限缩小,小到衍砚和明真都看不见。虽然不可能。
在一拉,再拉,再再拉,衍砚依旧纹丝不动的情况下,我的心跳从缓慢,到加速,再到急速,产生了量变引起质变的本质性变化。
衍砚,这是在向明真示威挑衅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难道是为我?
好吧,我还没那么自恋
最后,我还是用了最笨,最常用,最有效,也是最不想用的一个方法:"衍砚,你饿了吧?"终于,衍砚也和我一样,晋升为猪。
只是为了吸引他一些注意力,没想到他居然点头了。
那是不是就说明,我可以逃出这种气氛了。窃喜。
"那我们一起吃吧。"没想到他居然把话接下去了,这孩子还真不能小瞧,这一瞬间,气氛更加诡异。
但是我终于走出了气压中心。说完这句话之后,衍砚以光速把我拉走。他身上还都是游湖的纪念品呢。而且那力道,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做猪来抓。
在某些方面,我确实是和猪很像,比如,睡。但我不是猪。
看着一桌子的菜,我突然不饿了。
但是既然前面说了饿,我就比平时多吃了一点。倒是衍砚吃得很香,这孩子再怎么样也是个下人吧,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幸福。
"每次看你,都只吃那么一点点。"衍砚在吃好饭后,一边整理,一边和我闲聊。
"我,习惯了。"我回答,连我都听得出自己语气里淡淡的落寂,何况聪明如衍砚。
"这个习惯该改啊。"完全不似平常的沉默,居然是玩笑的口气,"不是吗,不好的东西就要把他改掉。"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衍砚离开。
衍砚不知道的事:
子沫这么小胃口是为了她的小夜,她以为男孩都是喜欢消瘦的女孩,所以她用尽了一切方法,药物,医疗,运动,节食,希望没有一张美丽的脸庞的她,可以用一个消瘦的身材来驻留他。上天捉弄了她,她并不娇小的骨架终结了她的一切努力。
而这一切努力的最后,依旧是小夜不冷不淡的态度,和一个伤痕累累的胃,她再也不能像平常人一样,享受美食,只要多吃一点,她的胃就会胀痛。
所以,她已经习惯了只享用一点事物,即使是再美味的。她的胃也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不要太过于贪心,如她与小夜的爱情一样。
虽然,这算不上是爱。
而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就算是换了一个身体,身体里好像还是有一个部位在提醒她一样,可是那个部位已经不是胃了。
以后会怎么样,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做,会怎样发展,她已经不能去想,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随着生命逐流,沉溺在一个不会在有小夜的未来里,只要有单纯的幸福感和归属感就够了。至少子沫就是这样想的。
子沫不知道的事:
那是明真还年少,羡鸳也还不是清介口中的那个样子,他那时锋芒毕露,优雅绝丽,桀骜肆意,在明真眼里,他是一个任性而有可爱的人。
那时明真也是衍砚这样的年纪,十三四岁,带着一点稚嫩,拥有一点天真,虽然已经有长大后的一点影子,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也是这样的天气,那个人不安分地说:"明真,我们去游湖吧。"然后就没有询问明真是不是答应,就把人拉去游湖了。
明真那时候也只是笑着摇摇头,他确实没想过拒绝。
租了一条画舫大船,那人喝着烈酒,听着画舫上花娘的歌声,居然睡着了。
明真不以为那时醉,因为他从来没看过羡鸳醉过。
然后他就这样看着,看着醉倒在榻上的羡鸳,直到歌尽了,花落了,日落了,月升了。明真就在想,如果可以一直这个样子该多好,即使是永远我也不会厌倦。
可是,美梦总会醒的。
羡鸳倦怠地伸了伸懒腰,这次游湖就结束了。
年幼的明真还在等着下一次的到来,可是没有下一次了,直到很多年以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多年以后是什么样子了呢,明真一直在试着追赶他的脚步,可是沿着他的痕迹到达的却是一座悬崖。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羡鸳把自己包裹了起来,不许别人进他的院子,不许别人为他穿衣送饭,不许......明真总是以为,这一切都会好的,但是,最后等到他的,不是破茧重生,而是羡鸳的消弭。
直到子沫到来的那一刻,他终于直到,羡鸳,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现在想起来还是痛苦,但是明真已经做到可以控制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了。如今支撑他生活的,只有两样东西,和羡鸳在一起少得可怜的回忆和子沫。
如果子沫不在了,我连可以留下了的东西都没有了,我本来是流浪的,孤独的,但一旦有了什么,我就不想再要放开了,因为失去过很多,所以才加倍珍惜。
明真望着泛白的蓝天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把手上黑色药物碾磨好,想到今天的事情,突然一笑,在和个小孩子吃什么醋啊。
只是突然想到那个年纪的自己和羡鸳做着同样的事,却再也想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