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应晓寒已经是顾不得去想那个第一个是谁了,他只想知道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想得是冷汗直流。
“有胆量,我霍某欣赏直爽之人!兄台可是来住店的?”
见他问起了别的事情,应晓寒总算松了口气,道确是来住店的,可不知将军将此地包了下来,能否肯定将军给个通融,让小生与吾友住上两日。
这时候霍去病才将目光转到徐锦怀身上,徐锦怀只觉得这眼光有所异样,却也没想出哪天不同。
“兄弟?”霍去病问。
“哪里哪里,小生怎生得锦怀兄这般如此眉清目秀……小生只是与锦怀兄道上相识,聊天甚是投机,也就结伴而行了,无他。”应晓寒低头一番解释,未看徐锦怀一眼,霍去病点头。
锦怀知道这应晓寒话里的意思,于是向霍去病作揖客套了几句,也就不再多言,站到一边。
“巧倒是巧。这次出征是今年二度攻打匈奴蛮子了,我和还有另外一员大将在这里。这次带的兵不多,但也肯定不可能全住在这里,这里的都是我们几十先来的个统兵的。大概现还余着两间空房,在霍某房间的左右。两位不嫌弃的话就将就一下,我也好和兄台秉烛夜谈。”
“这真是多谢霍将军了!”应晓寒抱拳相谢。
小二领三位上了楼,三个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应晓寒的房间紧贴着驿站外墙,徐锦怀的最靠近走廊,霍去病的则在他们当中。
应晓寒把行李给了徐锦怀,就兀自走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想了想霍去病到底有了多少功绩。锦怀的事情让他自己办去吧,有韩嫣当靠山还怕什么。
“元狩二年…夏天…北地郡…”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这么想着,脑中搜索以前看过的正史野说,想挖出点什么东西来。
忽然,脑中一个激灵。
元狩二年是第一次霍去病不在卫青的庇佑下领兵打仗的一年!激战在春天已经打完,从休屠王手中缴获了那匈奴的权利象征——祭天金人。
这年夏天的霍去病,的确是和另外将军去的。这次他们势如破竹,又立战功。
——想到这里,有人在门外轻叩。
“是我,霍某。”
“就来。”晓寒应声解锁。
刚开了门,霍去病就走了进来,差点迎面撞上应晓寒。
“将军有何事相告?”
“无大事,说来可笑。方才连兄台的名号都未问及,霍某既说要找兄台秉烛夜谈,自然是要请教兄台了。”霍去病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再过两天我也该走了,叫什么也不怎么重要……”,应晓寒想和霍去病搭上了关系岂不是很有可能上史册?扰乱历史的话会出很大问题,于是也就作罢。
但看看这霍去病失望的样子,想别人那么好心给了自己地方住,不该这么无情回绝,变说:“英雄不问出处,若是将军执意要问,便叫我晓寒吧。晓月未寒之意。”
“好名字!”霍去病点头称是。
应晓寒笑了笑,道:“我若不是有事在身,真想和你们一起去边陲。虽我是个文生,但也是个想守山护河的男儿啊!这泱泱天朝,怎容得别人来进犯糟蹋!”应晓寒只想若是哪里也不能去,站死沙场总比默默无为要好得多。
“好一个热血男儿!象我霍某啊!”霍去病激动起来,拍案称赞。看的出,这时候的霍去病年岁并不大,也便是二十弱冠前后。
“这北地郡可是你和公孙敖将军?”应晓寒问。
语未毕,这气氛就不对了,霍去病的脸霎时间阴沉下来。只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他一把抓住应晓寒,“你究竟是何人?怎会知道此事?”
明晃晃的匕首,就这么一下子架在了应晓寒的脖子上,应晓寒看着那匕首,杀气就这么毫不遮掩的透出来。
那刀一定杀过很多人,他当时想。
第九章 绝命
终于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霍去病。
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当上将军,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国事之前,没有任何私情能与之相比。
“我是谁?”应晓寒看着那刀忽然笑了,“我他妈知道我是谁这事情就好办了……可我不知道啊……我他妈的怎么就跑这里来了呢……”
不要装了,不要笑了,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跑来这里只会捣乱。来这个地方可能不是你的错,但它鱼必定是个错误,这不能被否认。应晓寒心底就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和他说。
眼泪掉下来,在自己懂事以后,第二次。在大汉,第二次。
他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说什么将军饶命,小生只是一个不小心穿越时空的未来人,又恰好看过些许史书,所以才知道这些事情。
这种理由,自己听着都不会相信。这眼前的男人会相信吗?
应晓寒啊应晓寒,你早该知道,这事情一开始就可能会这样,为什么当年不就卧室的火?那火真的大成那样救不了吗?想逞强?想自立根生?想远离父母远离课堂?
别傻了。事实永远都比你想象中的残酷啊。这话,突然间应晓寒就明白了。
那就受死吧,到地狱里去悔改。有些事情永远来不及,即使你已经早来了两千多年。多么热血的漫画招牌台词。应晓寒在心底自嘲。大概这时候的死也真算是解脱了。
“晓寒,去吃饭……”这时候门口传来锦怀的声音,看到这番情景,徐锦怀把剩下的一个字吞了许久才吐出来,“了……”
“霍将军!快快住手!”愣了半天的他终于晓得要出人命了,冲上来想抢掉霍去病的匕首。
“不要过来!”吼的竟然是应晓寒。
这下换作霍、徐两人都怔住了。
“锦怀,抱歉不能陪你去长安了,”看到锦怀,他还是努力装出了笑容,“不过这点盘缠该是够了,你那事情万万拖不得。麻烦霍将军,若是不耽误,请捎军信回长安的兵卒,可否顺带锦怀一同前去。小生先走一步,莫挂……”话未讲完,乘霍去病愣着听应晓寒讲话之时,夺过匕首,直接往胸前猛刺。
血。很多血。殷红地在自己身上怒放。没有想象中的喷洒,只是安静而不断的涌出,一波一波。
衣衫的柔黄已经被那妖艳的暗红代替,应晓寒抹了抹胸前,热的,再将手指凑到鼻前,腥的。自己是活着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应晓寒真的在过去的世界,过去包裹着他,但是他无能为力,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这里不是容的下他的地方。回到过去?很好玩?妈的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这人死了以后,总都是去一个地方的吧。他想。周围的人的叫喊已经渐渐模糊,转而变为沉寂。
应晓寒闭上眼睛,仿佛见到以前的自己,在阳光下玩耍,在月光里散步,在考试时作弊,在高楼里捉迷藏……
只是,谁又会料到结局呢。
第十章 作别
是啊。没有人料到结局。包括应晓寒自己。
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约莫就是死后的世界吧。他这样认为。
下意识的呼吸,让他胸口生疼。
我怎么还活着?他问自己。
渴……我要喝水……
应晓寒跌跌撞撞地从床上坐起,在暗色中摸索着找水喝。走路时,脚下不知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那东西腾跃而起,硬生生地撞上了了应晓寒。
“痛……”应晓寒倒抽一口凉气。
“晓寒?”是霍去病的声音,“你醒了?”
晓寒随便哼唧了声算是回答——他心底到底还是怕着霍去病的。
“你的事锦怀都和我说过了,诚然是匪夷所思,”霍去病道,“但卤莽形式自是霍某的不是,等霍某归来时必将给晓寒兄设宴赔罪。”
第一次听到霍去病只用一个“我”来自称,但似乎马上又改了口。
“霍大将军万万不可自责。是小生未向说将军说得明了,才造成如今诸多事端。要说赔不是,只有小生向将军赔罪。小生本已心无瓜葛,一死了知,只是这小生之命至微至陋,连这阎王爷都看不上眼,不收留我。呵呵。”
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应晓寒还是不忘笑着,多少是有些苍凉。
因为这苍凉,两人便又归于沉默。
“……我去叫锦怀,也顺便去取盏灯来……”霍去病要走,有起身的声音。
“这大可不必了。霍将军,现在是几时了?”
“霍某刚阖眼不久,之前才打了四更。”
“都丁夜了,霍将军也去睡吧。”应晓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没有想到在身边守着他的是霍去病而不是徐锦怀,“小生应无大碍了。”
霍去病也无再言他,轻声关门到了隔壁。
应晓寒没喝水,又倒在床上沉沉睡去。醒来已是黄昏,却不知道又已经过了几日,身边无人,也无从问起。觉得身体稍稍好了些,就僵着上半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走廊上也没有人,大概都去吃饭了吧。依次敲了霍去病和徐锦怀的房门,都无人来应。
于是应晓寒沿着走廊,来来回回的踱步。
忘记他吧。他那么想。
“晓寒?”说谁谁到这话果然是没错的。徐锦怀不知什么时候就杵在了他的后面。
“怎么?”
“没事……霍将军答应让我和信使一起去长安了。你这身体……”
“早已无碍,只是稍需静养。锦怀兄早日上道吧。小生食言,但望锦怀兄谅解小生之辛苦。若是有缘,必会再见。”
没等到徐锦怀有了回答,应晓寒就闪进了尽头的房间。他的拳头狠狠地握紧,如同要将自己捏碎。没有掉泪。
以前的应晓寒已经死了。他不住的提醒自己。现在的自己是个流浪汉,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他没有笑,也没有哭。
翌日,一阵马蹄疾奔。徐锦怀走了。
没什么东西好整理的,绑着一身的绷带就出了驿站。
该离开了。
“为何要走?晓寒兄死国可乎?”霍去病在驿站的门口,叫住他。
第十一章 兵冢
“去打仗?去杀匈奴人?”
“这可是晓寒兄自己所谓的报国志向呀。”霍去病道。
“我不会舞刀弄剑,一个局外人怎可随便参加战斗,搅乱战局?”
“我霍某说可以,就是可以,霍某就是将军。再说我霍某会好好安置你的,定然不会影响整体形势。”
应晓寒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他还是个男孩。甚至有种感觉,一个成熟的男人和一个活泼的男孩的心智被同时注入了霍去病的身体内,杂却不乱,多却有衡。
这点,应是他的年岁使然吧。
“那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大概是在百无聊赖中终于找到了一点点的趣味和热情,应晓寒也就点了头。
“就凭你现在的样子?” 霍去病哑然,然后上下打量着他,“且不说你胸口那刀伤还未愈合。这就算是愈合了,只怕扛着一身戎装也够你累的了。”
“……那你要我如何?不是你叫我去的么?”
“叫你跟着我便可以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出发吧,”霍去病拍拍他的肩,“今天起你是我身边的谋士,虽无一官半职,但直接归我管辖,没人可以拿你怎么样。”
“……我不用去打仗?那怎么叫保家卫国?”
“战争是不得以而为之,若是边境不来犯了,难道我大汉就无爱国之人不成?”
应晓寒这些道理自然明白,只是觉得谋士这差事如同霍去病的小信一般,心里不大乐意,但毕竟有霍去病亲自护着,安全自然是有保证的。况且,这大战匈奴,有几个文生有幸可以亲眼见到啊。
于是再次点了头。
而后等了数日,粮草储备完毕,一万骑兵皆已到齐,应晓寒的伤也已基本痊愈。于是,浩浩荡荡地出塞。
应晓寒知道,此时的博望侯张骞、飞将军李广已经从右北平出发,率领一万多精兵强将,牵制了东北的匈奴势力,使得霍去病一行可以专心对付西北的匈奴势力,也为这霍去病的胜利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战争不管如何,都是以杀人多少来判断胜负的残酷决斗,终究都是人民的深重灾难。应晓寒本在太平盛事,自然不会了解,所以如今看到更为难受。
“一小部分的人命重要,还是整个国家人民的性命安危重要?”霍去病看出他的郁闷,这样问他。
他知道答案,但是依旧难过,霍去病说你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营帐不远处,就是埋葬战亡将士的墓地。一个个黄色的土包,简陋的很,有的插了块木牌,歪歪斜斜地写上了亡者的名字。有的什么都没有。
这里,就是兵冢了。
“如果你希望最少的人在未到寿终正寝之前就长眠于此地,就不要误解这战争之意,也不要认为这些先烈的血是白流的。”
夕阳西下,边塞的景色格外凄凉。那些土包被落日的余辉照着金光闪耀,然后似乎一下就淡了,浅了,灰了,再次沉默了。
你不能质问别人凭什么他们死了你们却活着,就象你不能质问太阳为什么升起了却又要掉到地平线以下。
这便是他们人生吧。应晓寒心里这么想着。
第十二章 绑架
一路西进,势如破竹。
应晓寒不会骑马,便只好坐在霍去病的马上。霍去病生怕他摔到马下,硬是不许他坐后面,让他在前面抓着马的头套。自己则抓紧缰绳,驾着身下的良驹在旷达的平原上飞速奔驰。
到了正午,认路的士兵说,这离居延海已经不远了。
而霍去病听到后却“吁”了声,停马不前。
应晓寒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后来才想起霍去病应是在这里会见公孙敖的,但他也知道,现在的公孙敖已经是在半途中迷了路,找不着北了。
这点史书上的小事,本来他自然是会忘记,但觉得十分好笑,想这去打仗怎么还会有迷路的?笑过之余,公孙敖这个名字也就记在了心上。
“霍将军,但且直行吧。”他道,“公孙将军不会来了。”
“你怎知道?”霍去病大惊,看着他。
“霍将军还记得我这胸口的伤是怎么来的吧。”应晓寒笑了笑。
“……”霍去病不语,“那他为何不会来?”
“这……因为他迷路了……”
这的确是一件非常令人无语的事情,应晓寒觉得就算这和自己无关也非常难以启齿。这是一个非常不合常理的搞笑。
“再等等吧……指不定就快到了……我们也休息一下吧。”说完就下了马。应晓寒也想下马,可是这马到底该怎么下,应晓寒却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是霍去病抓他上来的,现在又看看霍去病轻松的一跳就下了去,于是也学着他的样下马。
一个趔趄,重心不稳,还是摔在了地上。
霍去病刚想走到后面军队中鼓舞士气,看到应晓寒摔了一下,又急忙冲了回去,扶他起来。
应晓寒只觉得自己心有不甘,又过意不去,道了声说我没什么就转过身去。我去方便,你别跟来啊,应晓寒说。
前方杂草丛生,应晓寒本也并是真想小解,只是这众人之前出了丑,虽没多少人看见,但终究还是脸上挂不住,于是就钻到了这没过人肩的草堆里,想躲着那些也许并不存在的嘲笑目光——哪怕一会也好。不知不觉,越走越深入草地。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才作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这里埋伏着匈奴人。
有人从后面忽然捂住他的嘴,二话没说就将他五花大绑。一切就发生在转眼之间,应晓寒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按倒在地。
“应……应该这个人就是霍去病的谋士没错……”一个声音颤抖地道。应晓寒抬头看,这人明显是汉人兵卒的打扮。一个匈奴贵族装扮的将一把刀贴在他的脸上,似乎随时可以划破他的皮肤。
……叛徒么?应晓寒觉得心头无名上涌。
“你身为我大汉之骑兵,怎么守命弃节,出卖同胞只顾保全自己……!!”他头猛地一晃,使那只捂着他嘴的肮脏大手暂时移开,可还没说完,那手一个耳光掴在了应晓寒的脸上,然后往他嘴里塞了团令人恶心的破布。
应晓寒只是愤怒地瞪着那个逃兵,那个叛徒。
“我……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帮公孙将军探路,被他们发现了……当时就我一个人,大军全在后面,我自然寡不敌众啊……我想活着回去啊,我有妻有子……”那人在应晓寒锐利的眼光下慌神了,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