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漏夜结霜

“那我先走了。”

林菀颐故意屏蔽掉秦陌留下的那个秒死人的笑容，只是愤恨自己没早把球鞋上那个难看的镶边扯掉。

他一定在看见了一定在看见了。

“真是好孩子。”楚鸿望着秦陌的背影感慨道。

那是因为您一定没见过这家伙刁钻又毒舌的时候。

刚才那种不着痕迹的审视是几个意思啊几个意思，你又不喜欢我还好意思嫌弃我？！

哼！

林菀颐心里别扭了一路，恨不得顺路买个大号棉花糖直接糊到那张俊脸上。

肖杰高兴地舔着雪糕：“刚才那个是谁？”

“刚才那是谁？”

“我妈一个朋友。”秦陌双手捧着着热奶茶，看着那支冒着寒气的雪糕就觉得冷。

“哦。还有一个呢。那姑娘好像对你积怨颇深。”

“隔那么老远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怨气太重了。”肖杰装得一副道行深的模样，“快交代，干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瞎想什么。朋友而已。”秦陌嘟囔一句，也懒得多解释。

“好吧。”肖杰耸耸肩，“你刚才说到……楼音正？”

“嗯。”

两个人这回第三次的见面，也不怎么生疏了，于是自然而然就聊到了毕业后的发展，肖杰自然是早就被安排好了出国深造。秦陌很坦白表示没有拿到毕业证，然后就找着之前那张名片打过去想碰碰运气。

大概是高二那年太过不幸，上天才想给他转转运吧。

秦陌没想到时隔一年多后，楼音正竟然还对他有印象，见到这个少年带着迫切的诚意来报到，自然乐得栽培。后来秦陌渐渐了解到对方是个有真才实学、相当不错的人。入行相当之早，与他合作过的歌手和音乐人虽然少有天王巨星级的人物，但大都属于本分做事的那类，没有现今心浮气躁的作风。

楼音正自己搞的工作室显然也秉承了这个风格。大概是跟他的宗教信仰的有关——秦陌也是很久之后才听人说他是基督徒。这估计也是他们一班人从未在星期天加过班的原因吧。

“我妈当时很生气。等我毕了业给了我十万块钱就把我赶出家门了。”

“这么绝？”肖杰一脸不可置信。

秦陌苦笑：“她一直都是这样啊——不过有这些钱，也就不算太辛苦。”

CHAPTER 42

肖杰无奈地放下电话，解开安全带。刚知道一个应酬临时把时间改成了今晚。

只是有点可惜去不成本来预约好的温泉了。

“不过倒没想到你居然和安启南在一起。”

“这事就别提了。”秦陌嗔怒地看他一眼，抬手就要开车门，没想到却被肖杰一把按住了。

“陌陌……”

“怎么了？”这个距离简直都能闻到他头发上的爆米花的味道——对就是游乐场里带出来的。

“其实想多和你呆一会的。”肖杰垂下眼眸，语气格外的深情，“这么多年……我挺……挂念你的。”

秦陌听到自己喉咙很不合时宜的咕噜了一声。

与此同时，感到自己扶着车门的手被他穿过自己身前的手越握越紧。

温暖又有力。

在交代了自己的取向之后，这个就要当爹的人应该不会乱来吧……

不过……如果这个人真的扑过来，秦陌想自己应该很难抗拒的了。

“那个……咳。”秦陌移开视线，看到前面好像有个格外熟悉的身影背着大包沿着路边走来，才总算找到个台阶下，“肖杰，你不是想见安启南真人嘛。他回来了。”

开这车出来的人是有多骚包。

离着一百米安启南就这么想了。就连登这限量版跑车广告的杂志都非普通人日常能触及得到的。

紧接着看着秦陌从副驾座钻出来，才觉得这事有点不得了了。

秦陌很欢乐地跳到安启南身边：“回来啦。”

“嗯——你手机呢，打怎么不接。”

“哦……”秦陌才恍然大悟，“放家里充电忘带了。”

早该想到是这样了。安启南无奈。这糊涂虫。

“给你介绍下。肖杰。上次跟你说的高中同学。”

嗯哼——一眼对上富家公子世俗和复杂的眼神，安启南便在心底有了某些认知。不过他几乎从来不会让第一印象影响今后自己对这个人的看法。

秦陌语气里带了不易察觉的骄傲：“安启南安老师。”

肖杰客气地伸手：“幸会幸会。我们高中搞乐队的时候时常会排您的歌。”

安启南友善地回握：“也是我的荣幸。”

肖杰扫了一眼安启南肩上吊着的包——现今乐坛果然是萧条得紧：“听说您的音乐电影近期上映了。到时一定会捧场。”

“客气。不足挂齿。”

“安老师……”差点被眼前这俩人假惺惺的对话弄得快起鸡皮。秦陌拉了一下安启南的背包带，“肖杰还有事。一会就该堵车了。”

“哦。”安启南了然地点头，“那就改日再聊。”

“嗯。那我先走了。”

然后肖杰用眼神跟秦陌告了别，才转身上车。

“累不累？晚上想吃什么？有衣服要洗的嘛？要不……你先洗个澡？”

这么殷勤。某人心情实在是好过头了吧。出门前还有点担心把这家伙一个人放在家里会不会不好好照顾自己，现在看来完全多想了。

果然时差倒回来，脸色都好看多了。

“嗯……”安启南在餐桌旁坐下，思索着这么多问题先答哪条合适，看了眼冰箱，“家里还剩什么？”

“呃……还有个土豆……你的蛋糕我都吃完了……冻的那两条黄鱼我也吃了而且……肉和蔬菜也都没有了……”秦陌很认真地清点完毕，“没了。”

安启南吹了吹新泡的茶，好笑地看看他：“所以你打算晚上喂我点什么？”

“……那我去超市？或者叫外卖？不然……”秦陌故意把脸凑得他很近，“我咯？”

好烫——安启南放下水杯，捏捏秦陌水嫩的脸坏笑道：“你肯定跑不了。”

“滚。”秦陌打掉那只手，“我去买菜好了。”

“算了别弄了。”安启南拉住他，然后仔细地打算着“等一下出去吃好了。然后顺便看个电影什么的。”

这个人真的是下午飞了两三个小时回来的那个么。

“有什么电影可看？”秦陌转念一向，“不会是肖杰说的那个吧……”

“干嘛嫌弃成这样。”

“爱情片我一向很嫌弃。”

“那就随你挑。”

“嗯……那还去梅子屋吃鱼生好不好？”秦陌眨眼，“我请。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安启南欣然接受。

碎冰上厚切三文鱼颜色漂亮得深得人心，细腻幼滑的鱼肉佐以混了青芥的酱油呈现出鲜美又刺激的口感，微辣的姜片除去鱼的腥味，又和鱼本身的味道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般寿司店会在大碗上套一层保鲜膜再在保鲜膜上摆放生鱼片以给人份量上错觉，却在无形中降低了食材本身的格调。而梅子屋主打的三文鱼一直保质保量地供应，谈不上有多经济实惠，但也令人爱不释手，因此也吸引了不少回头客的光顾。

搬过来和安启南一起住了以后，秦陌就没再一个人去过了。

日料店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点一碗拉面戴着耳机煲一晚上剧的寂寞白领，金发碧眼连筷子都拿不好的鬼佬，一壶酒对着回转寿司传送带发一晚上呆的颓废大叔，叽叽喳喳聊着日漫小说电影的女学生……

“一斤三文鱼……嗯我想试下吞拿鱼手卷。你还要什么？”秦陌合上菜单，笑眯眯地问对面的安启南。

安启南点了几样寿司和小吃。反正每次三文鱼都是两个人分食的。带着眼镜的服务生有些紧张地匆匆记下，核对了一下单就拿了菜单走了。

看起来是来兼职的大学生吧。

“最近新闻说三文鱼会带寄生虫，总吃不好。”安启南拎起身边的茶壶给两人面前的茶杯蓄满了水。

“是么。新闻还说你家天后要复出呢。”秦陌笑得别有深意——大麦茶好像泡的时间不够，有点淡。

“你从哪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安启南不可思议地看看他，“话说……今天下午那个，真是你们一起搞乐队的？”

“是啊。怎么，你觉得不像？”

“有点。”

“现在我看他也不像。”秦陌倒顺着安启南的意思说了下去，“他们家大业大，好像也没别的路可以选。”

看出来了。富足却禁锢的生活会把人修炼出一个空洞的灵魂。

“不过他以前很厉害的。唱歌又好，做鼓手也行，吉他和键盘都可以摸得到。”秦陌一番夸赞后便是唏嘘，“只是有点可惜。”

CHAPTER 43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位全能学长对于秦陌的意义了。今天下午那两人眉来眼去的劲头简直要腻死个人。初恋什么的是不敢说，不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倒是感觉得真切。

安启南想自己年轻时候也会挂念几位学生时代的好友。只是时间在走，人会长大。许多东西都不可避免地在变质。

人又总习惯于把藏在心底那份真挚的感情延续到现实里，于是便会疏于防备那些司空见惯的背叛与欺骗。

某些时候一己的执念或是软弱，对于他人来说，或许都会成为一种伤害。

从梅子屋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钟。

秦陌看到高楼上发光的钟，想展岚大概快起床了吧。

临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如若脱胎了一般，性格里那些恼人的棱角早已被病痛折磨得几近圆润。

是谁的金句说，人的一生都在成长，在蜕变。

即使最尾。

爆米花的香味在穿梭的人群里扩散开。引人忍不住驻足望一望最近有什么新片可以消遣。

《倾心》。《星星不会降临》。《光年之夏至》。《猫狗大战3》。《窗帘背后》。

秦陌最终把视线落在最后那个只在今晚排了两场的恐怖片上。

安启南听完提议就一副见鬼的表情：“大晚上的看恐怖片？你确定？”

“你害怕？”还是中学女生么。秦陌忍住笑意，轻描淡写地看着那部十分钟后就有个厅开始放的新片，“那就支持下你看《倾心》咯。”

安启南捂了捂钱包，想着自己掏钱给剧组赚票房这事好像有点哪里不对，于是便顺了秦陌的意买了两张《窗帘背后》。

看一眼配色老套的海报以及上面虚张声势的血红色片名，情节就能猜得十有八九了。

“我只是觉得比较提神嘛。看别的我通常会睡着。然后你会非常无聊。”

“我要是被吓到的话你负责。”

秦陌白了他一眼：“你几岁啊？我可不会哄小孩。”

“谁说年纪大就不能害怕恐怖片了？”

“……”秦陌在一个海报展板前停下来，“你说真的？我可不做强人所难的事。”

“……说笑而已。”安启南是只是想逗他，却没想到他先认真了。

秦陌舒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之前有次拉一个家伙陪我来看恐怖片——是个经典老片，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吓晕过去了。”

“然后呢？”这种新闻才有的东西还是真人真事？安启南望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隐隐觉得有些怪异——这多少可以解释以后这个人都是自己来电影院的行动吧。

秦陌淡眉一挑：“然后害得我那晚上没炮打。”

……不该指望这人嘴里能说出什么深情感慨的话来的。

华丽富贵的庞大庭院，一看就知道藏了许多秘密的楼，演职人员的名字随着紧扣主题的窗帘翻飞着，任何一部恐怖片都会出现的、那种预示着不幸和不详的音乐持续了五分钟，大屏幕上终于打出了和海报上如出一辙的血红色片名。

整个厅里加起来也就五六个人吧。秦陌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放松地把双脚踹到前面座位的椅子背上。

暗沉的颜色渐渐退散，一个转角，竟是窗帘上两个人体的剪影。

“嗯……啊……嗯……”

女人清晰的呻吟声在空洞的影厅里回响着，淡黄色的灯光勾勒出跪趴着的女人漂亮的丰腴的身材。

……恐怖色情通常是一家。

“妈妈……我好爱你……”

少年的声音紧张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秦陌很确信字幕没打错。

好吧……乱仑题材也不稀奇。

就在导演正开始铺设诡异离奇的气氛时候，影厅里响起了嘈杂的手机铃声。

一分钟之后，那三个人就匆匆地离场了。

周围似乎再没有其他人的气场存在。

浴帘背后一向有着意想不到的危险。

秦陌揉揉眼睛——开场还不到15分钟就集中不了经历了。

突然想起安启南说他第一次被男人上是个意外来着——信息量有点大。当时秦陌爱抚着安启南肌肉坚实的翘臀说：“这么重口？”

“我年轻时候不这样。”

“你年轻时候我还小呢。”

“没觉得差多少——我是说技术上。”

老不正经。不理会那人银荡的笑容，秦陌做了一个分外撩人的口交手势，还不忘诱惑地舔了舔嘴唇：“Bitch boy.”

安启南嗤笑一声：“你才不是——不过，你是有人开发得好，还是……真的天赋异禀呢。”

“你真想知道？”

“无所谓。”

“嗯好吧——那是我妈的未婚夫。这事他还挺在行的。”

安启南反应了好一会——这怎么有点像某部gay 片的梗：“开玩笑吧。”

“信不信随你。”秦陌的语气听不出一点破绽。

改嫁进这个大家族的女主人在完成了房事、洗浴、更衣以及早餐等琐碎事宜之后，终于开始了庄园的探险之旅。

幽黑诡谲的走廊，冷不丁冒出来的响动，演员苍白的妆容，低沉的背景音乐。狗血元素一应俱全。看起来烘托气氛这活基本靠配乐，不过也不奇怪，有个好的配乐几乎是烂片的共性。

秦陌小心看了一眼右边那个人——好像还挺投入的嘛。原来这个人还真的会因被带入剧情而紧张起来。

有点……可爱。

“安老师……”秦陌向右边那个温暖躯体靠了靠，“好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