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漏夜结霜

“……好。”

展岚和蔼可亲得简直像被附身了一样，微笑着离开去洗手了。

太吓人了好吗。秦陌被那声“乖”激得一胳膊鸡皮。

打了个寒战，秦陌无言地拿起光洁的盘子擦了起来。

最近的变化实在颠覆得让人无所适从。

不过能看到妈妈这么高兴……自己的整颗心好像也轻松了起来。

诶……这个星期六不是出初赛的成绩么？！

不可能不过的……嗯。还说要去找地方庆祝什么的。

秦陌想着，觉得最近还真是幸福值满格。

“才第三名么？！”金子瞪圆了眼睛望着肖杰。

“是啊，给我打电话就是这么说的。网上也有。”肖杰摊手，“别不知足了。六中和宗耀的实力都很强。”

“炫技什么的……”大桂显得十分不屑。

“不过初赛成绩不计入复赛，所以接下来大家又在同一起跑线了。”肖杰说着翻着记事本，“复赛是8月15号，还有一个月不到，然后下星期就要把曲目报上去分组，时间有点紧。”

阮子啸摸摸鼻子，“作业好多啊……每天我们老班都盯着晚自习太变态了。”

“我们也一样。”肖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过秦陌手里写着备选曲目的纸条，“复赛两个组，我们可以拿初赛的歌去报改编组是没问题的；也可以唱原创的歌，给了个三个关键字，父母、奋斗、同桌。”

大桂噗嗤笑出声：“去年就这三个。”

“是吗？”肖杰认真地问——大桂去年是跟上届高三参加的比赛，经验值很重要啊。

“……顺序不一样。”大桂老老实实地交代道。

“……”肖杰合上本子，转头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秦陌，“我觉得可以试一下原创组，陌陌的那首《树梢的蝉》就挺贴合的……”

“贴合哪个？”秦陌拦住他。自己怎么没觉得贴合了哪个关键字。

“同桌啊。你的歌词不是在说同桌的吗？”

“上课走神时候写的吧……”金子一语道破。

“是的……”秦陌点点头，接着建议，“不过一定要用重新填个词也没问题。就是……”

“什么？”

“你们填吧……我估计怎么填都跟以前差不多了。”

“行，你专心编曲吧。”肖杰点头。

“哥们这回减点难度吧，你不能按十级的水平编啊……”阮子啸苦恼的捂脸。

“……好我尽量……”秦陌在心里暗暗记下。

“那就这么定了”肖杰站起身来，“要不要找地方吃饭？”

“啊不好意思……我有约了。”金子眨巴下眼。

“我得回去赶作业……昨天发了10张试卷。”阮子啸摇摇头也回绝了。

“陌陌呢？”

“我……行。”秦陌想着反正家里也没人，虽然有准备的饭不过……不吃就不吃了吧。

于是就剩下三个人在校门口的汤包店吃了一餐。人不齐，也没有什么庆祝的气氛。

大家都各忙各的。

只是大桂怎么呆着都不舒服，总有种当电灯泡的感觉。好几次都把汤汁溅了出来。

“你直接吞下去不好么。”肖杰搅了搅面前的鸭血粉丝汤。

“……你想烫死我。”大桂瞪回去，也懒得再擦身上的油点。

“你可以把它戳破了再吃嘛。”秦陌夹了个汤包放在勺子里，用筷子戳破，汤汁就安然地流了出来。

“算了吧陌陌……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方法这个大老粗一准学不会。”肖杰故作鄙夷地看了大桂一眼。

“你才大老粗。”大桂回敬道，“这么细致的东西不适合我。”

秦陌笑而不语，低头喝掉勺子里的汤。

三个人在店门口告别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黯蓝的天空里云朵都是灰色的，像是被撕开的棉絮随意地铺放。半月像个在笑的嘴唇，偶尔会被云层遮住。

“你着急回家吗？”肖杰问。

“不……着急，反正我妈也不在家。怎么了？”

“我们去上次说的‘鬼楼’吧。”肖杰指指街对面的校门，诡异地看看秦陌。

秦陌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无聊。”

“……你不是不怕么？”肖杰挑衅道。

“你想让我陪你就直说。”秦陌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再说了，楼都封了要怎样进去。”

“有个侧门，门口好多树，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肖杰明显是做足了功课。

“好吧。”反正无聊也是无聊。

两个人并肩消失在校园的夜色里。

CHAPTER 15

老实说，肖杰对于秦陌的好奇远远大于对鬼故事的。他实在很想知道这个长得好看像女生一样的学弟到底是装得淡定还是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校园里黑压压的。越是接近那栋仅有五层高的老楼，就越能感觉有阴森的气场压了过来。

风吹得繁茂的树叶哗哗响。晃动的树影里是苍白的月光。两个人一靠近，草丛里的麻雀便扑腾着飞走了。

肖杰拧开钥匙链上的小手电筒，向门口的位置晃了晃：“看到门了吗？”

“嗯。”

肖杰走上台阶，屏住呼吸推开门。年久失修的门配合地发出吱扭的声音。

“进去了？”

“走吧。”秦陌跟了上去。

侧门连着一条漆黑的走廊，几乎看不到尽头。一走进，迎面就是一阵刺鼻的化学试剂的味道。

这以前是化学楼吗？

微弱的光芒照不了很远的路。老旧的瓷砖地，满是脚印的墙壁，紧闭的木门。光颤悠悠地移动着。

“你还说不害怕。”秦陌打趣道，脚步依然轻盈稳重地跟着后面。

“……”肖杰不说话，又走了几步，突然语气沉重地开口，“陌陌，我们不能继续走了。”

“怎么了？”

“因为……”

肖杰突然大吼一声，回头把电筒从下往上对着自己的脸猛照，还十分投入地翻着白眼吐舌头。

“啊！”秦陌惊叫一声，接着一拳就砸了过去，“你发什么神经！”

“嘿嘿，逗你玩呢。”肖杰一下恢复正常，“我们去顶楼好不好？”

“随你。”秦陌被刚才那下吓得心有余悸，本来不觉得可怕也紧张起来了。

电筒的光里的视野显示着眼前这是一个大厅，对面应该是和刚走过来的一样对称的走廊。右手边是楼的正门，隐约能看到外面贴的交叉的封条。左手边正中央是楼梯，上去后也是两边对称的楼梯。这边墙壁上橱窗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铝合金的框和没有锁的玻璃窗。

以前这里真的发生过谣传里的惨剧么？

那还真是……悲伤。

秦陌静静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两个人并排往楼梯上走。在黑暗中，彼此的呼吸都听得如此清晰。

“没怎么……”秦陌顿了顿，“你有没有做过那样的梦？就是在一个地方拼命跑，可是怎么都逃不出那个地方。”

“像跑楼梯跑来跑去都发现是在同一层那样？”

“差不多吧。”秦陌迈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接着说，“我小时候经常会做这样的噩梦，那个地方非常非常漂亮，有很多花很多树，可是每次都有怪兽什么的来追我。”

“然后追到了吗？”

“没有。几乎每次我都跳进河里躲，然后就醒了。”

“……跳进河里？你还真豁得出去。”

“没办法……有一次我逃到一个木头屋里，里面有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老奶奶把我藏到了柜子里。”秦陌深吸一口气，“然后我就听到外面有声音，很快我就被发现了，怪兽就把我从柜子里拎出来，我看到他嘴角有血。”

“血？”

“对。他把那个老奶奶吃了。”秦陌唏嘘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总记得这么清楚。我都吓哭了，醒来之后跟我妈讲，你猜她怎么说？”

“呃……她说，‘别瞎想好好练琴’？”

“没有。”秦陌轻声否定，“她说，‘我还以为老奶奶其实就是怪兽’。”

“哈哈哈……这个的确更恐怖点。”

“……”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一路往上，留下了空荡荡的回响声。

电筒的光也越来越微弱了。

“陌陌，我们现在是在几楼？”

“不记得了……四楼吧。”

隐隐约约的，能呼吸到一些新鲜的空气了。

一个转弯，看到天台的门正大敞着。外面，是黑蓝的天。

“一般天台的门都是关着的吧。”秦陌幽幽地说了一句，却换来肖杰一副惊悚的表情。

走上最后半层的楼梯，两个人站上了宽敞的天台。

没有想象中的压抑与绝望，相反有种拨开云雾的豁然感。

“啪嗒。”

听起来好像是易拉罐倒下的声音。

“谁？！”肖杰紧张地循着声音望去，一个毛茸茸的影子一闪而过，灵巧地跳上了围栏。

一只黑猫舔舔爪子，绿莹莹的眼睛警备地盯着这两个人，像是对无缘无故侵入自己领地的来人十分不满。

“哈哈哈猫你也怕。”

秦陌好奇地与那只猫对视，三秒钟，那只猫就泄了气，灰溜溜地跑了。

“黑猫真是不吉利。”肖杰也有点失望。

“而且……你能不能松开我了？”

“啊？”肖杰才松了手，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原来刚才一直握着秦陌的手腕。

“看，没有鬼吧。”秦陌环顾四周，总结道。

眼前的视野无比开阔，操场、教学楼、食堂、广场都尽收眼底。教学楼最高也不过三层嘛。

“嗯，还真是。”肖杰附和道，“你还真什么都不怕。”

“谁说的。”秦陌走过去把手放在围栏上，“那只怪兽要是给我现在见到我还是会害怕。”

“……我说真的。我以为会吓到你呢。”肖杰也靠了过去。

“噗……那你应该带女生来才对。”秦陌调侃着说，“顺便拉个手亲个嘴什么的。”

肖杰却是一本正经：“为什么呢。只要想到这里死过人，闹过鬼，就很难逃出那种心理作用了。”

“因为我不信啊。”秦陌说得理所当然，顺便补充道，“要是你小时候也拿法律案例当漫画书看也都不怕了。”

“你是这样吗？”

“我妈叫我看，当时还好多字都不认识。”秦陌把胳膊撑在围栏上，手托着下巴看月亮，“法律条例什么的是一条没记住。就记得好多什么分尸啊纵火之类的，也有借着闹鬼之类的噱头招摇撞骗的，晚上都吓得不敢睡。”

月光勾勒出秦陌侧脸漂亮的轮廓。肖杰望着那一开一合的两片薄唇不禁入了神，一瞬间竟然有冲动……好想去亲他。

怎么能这样！他……他也是男孩子啊。

猛地清醒过来。拼命地想把刚才那个想法从脑袋中揪出去。

“你想什么呢？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没有。”肖杰连忙把视线移开，随口找个话题，“总听你说你妈，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爸爸呢？”

一阵风呼呼地吹过，夹杂着夜晚特有的清香。

“这个嘛……”秦陌艰难地开口。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背后响起：“上面那是谁？！快下来！”

CHAPTER 16

“对不起啊李老师，我们就是一时贪玩，就上去了。”肖杰无比虔心地认错。

原来保卫处在暑假还是在上班的。这个李老师也算是学校老一辈的人物了，很多学生都直接叫他李叔。

李叔叹了口气，敲了敲桌子，苦口婆心：“学校三令五申不许进那栋楼，为什么不听话？出了危险谁负责？”

“对不起，让您操心了。”秦陌也跟着道歉。

“还趁着暑假没人的时候来，你们胆子还真是大。”李叔接着说，“下次再被我逮到我就要学校给你们处分了。”

“是，是。”肖杰头点得像机器，见李叔口风松了，就壮着胆子补充了一句，“我们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李叔语气依然严峻。

“传说那楼里闹鬼什么的……”说完就被秦陌从后面捣了一下胳膊。

“那你们看见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

“那不就结了？”李叔想了想，“唉，还是跟你们说了吧。不然你们估计也老惦记。”

李叔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接着说：“那本来是我们学校的实验楼。的确，是有人在那跳过楼，不过没有传得那么玄乎。而且那个人还不是我们学校的，是一个精神病院的人跑出来的，也不知道那姑娘怎么就上去了。当时还好多人在里面上课呢。她就那么跳下来了。”

想想一下这样的情景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那楼被封跟这事一点都没关系。是因为那栋楼有几个重要的参数不达标，学生课多，活动量大，怕出危险，才查封的。”

“原来是这样。”肖杰和秦陌俩人都松了口气。

“刚才我巡夜听到那楼里有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跟过去看，才发现原来你俩小子。”李叔用手指指两人。

“我们错了李叔。”肖杰不停地道歉，突然想起什么来，“那前几天说那门口有头发是怎么回事？”

“头发？”李叔无奈地笑，“那是搞卫生的阿姨自己掉的。她总在那门口梳头戴帽子。”

“好吧……”

果然很无聊。肖杰想，其实一开始秦陌就是对的。

七月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练琴，编曲，上课，做题，锻炼身体。

张凯有时候会像讨好秦陌似的给他买很多很贵的CD，都是一些非常冷门但优秀的艺术家的作品，这要是他自己绝对不会掏钱收藏的。

他也更好奇张凯怎么打听到这些的。有那么一两支乐队只出过一张碟就解散了。

张凯也会带秦陌出去玩。开始是羽毛球游泳之类的，后来发现滑冰秦陌也学得很快。

也一起去玩过一次彩弹枪。虽说这孩子身体协调不错，但是总是少点作战意识，一不小心就把目标暴露得一干二净，每局开始不多一会就惨烈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