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天
早上通勤车上人很多,半张脸上还贴着药膏的小夜叉视若无睹地从张仲文面前走过去,张仲文知道他很害怕,因为他头发是竖立起来的。周围的同事们表情都很复杂,眼神中似乎都弥漫着“快来看仗势欺人的地主恶霸”的好事。
“小朋友,你过来。”张仲文在那个小夜叉第二次经过面前的时候站起来招手,那个小夜叉吓得腿一抖索,差一点儿摔在地上。
“对不起,叔叔给你道歉,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在通勤车上吃东西,还出手打人,用毒液喷你,我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以后一定服从交通秩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张仲文低头哈腰地向小夜叉赔礼道歉,语调真诚,表情恳切,有那么一刹那他差一点儿决定挤出眼泪来,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太over了,怕是适得其反引人不适。
“啊?”小夜叉裂开蛤蟆嘴惊奇地呆住了。
张仲文很想上前拥抱一下他,但是看着他嘴角残余的淤青还是忍住了,于是大脑进水,放出豪言壮语:“叔叔不但认错,还要帮助你,我以后只要坐车,看见谁再吃东西抽烟不遵守纪律,我就上前制止他,教育他!要我们一起来创造一个安定和谐健康文明的乘车环境吧!”
小夜叉懵然地点了点头,吓得一溜烟逃跑了,在满是人群的车厢里仓皇消失。周围的人群一片尴尬的寂静,没有人鼓掌,没有人赞扬,只有咣当咣当的摇晃声。
十分钟之后班车停了,陕西站挤上来了耿鸣。他没有看见张仲文,或许假装没有看见,抢了一个座位之后,立刻就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大饼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很多渣子掉在座位上和走廊里,引起周围乘客极大的不快。
张仲文很努力地在阅读手中巴掌大的一个房屋出租广告,上面只有三行字,但是他看得很认真投入,周围乘客们瞳孔中各种颜色的光线都聚焦在他身上,有的已经亮起威光慧光发出激烈的咳嗽,但是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也不知道,聚精会神超然忘我。
但是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妈了个……”
第四十七天
张仲文失恋了,这次维持了五天的ex是一个地板公司业务经理,某办公用品展销会上认识的。俩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最后在展会的洗手间里折腾出很多回忆起来很美好的声响。
分手的原因很可笑,对方在第十次做爱的时候觉得张仲文脊梁上的一块三角形的凸起很好玩,总想去摸,但是张仲文严厉禁止,对方软磨硬泡不得逞最后终于吵了起来,ex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是一个不能让步的事情,趁其不备还是摸了一下,原本温柔浪漫情真意切的张仲文突然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歇斯底里的泼妇,表现出很严重的精神问题和攻击性,于是第二天人家就发来了分手的短信;遇见会变心的人尚可逢场作戏露水姻缘一番,遇见会变态的人最好立马划清界限老死不往来。
“Anyway, the sex is good.”
张仲文一点也不伤感留恋,其上午九点钟分手十点零五分新的恋情就开始了。他的好姐妹如花教育他,谈恋爱这种事情要有四字方针,那就是多快好省。他其实也早就想明白了,近十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苦熬活盼九死一生换来的荣华富贵,兑现为现实材料不就是票子和男人嘛?
“Stanley, let's go shopping tomorrow!Sure, no problem. See ya!”他坐在写字台上开始打电话。
“Kenny, I need new shoes and your advice .Hmm, I love you too. See ya!”
“你明天要考试。”慧曦抱着文件夹出现在门口说。
“什么考试?”
“上午九点金融管理学,下午一点审计基础。明天上午九点国际经济法,明天下午一点高等数学,明天晚上六点商业法。你知道这是你的JBA学分考试吧?”
“那个不是一个月后么……”张仲文瞳孔逐渐放大,委屈地问。
“张总,在一个月前,考试的确是在一个月后。不管您愿意不愿意,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另外,您知道所有书籍都在你的右边最上层的抽屉里吧?”
“呲——”张仲文挠了挠头发。
“每次我问你看书了没有,你都说你看了的。”慧曦凌厉地问。
“我以为你在说每周的星座预言……呃,你觉得,我让白二或者化蛟变成我去替我考试,通过检查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零。我觉得你有时间听我解释监考人员和设备的威力,不如现在就开始看书。”
“这个可以补考的么?”
“可以,但是你向总监用你全部财产保证,你在明年四月拿到学位证书。”
“哦……”张仲文松了一口气,精神又振奋起来了。
“你想好怎么办了么?你知道要是明天有科目不及格,你最早也要后年八月才能拿到证书了。你完全不像有用心读过书的样子。”
“我决定在今天就把我的全部财产花光。”张仲文拿起风衣,梳了一下头,跑了。
第四十九天
人生有限而知无限,张仲文偶尔遥望浩瀚苍茫的宇宙,总觉得人类也好龙类也好,去征服和探索这个无限未知的宇宙有且只有一个基本工具,那就是想象力。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虽然他一页书都没有看过,但是他身上强大仅次于性欲素质的就是想象力;也就是说,他决定用气壮山河自成一体临时发挥狂野无稽的胡编乱造来填满五张考试卷。出生教育世家且自己也短暂做过几天教师的他明白一个很本质的道理,在抄袭行为不可能成立的条件下,要想通过考试至少要把考试卷用尽一切办法填满——不管其中的内容有多荒谬,但是视觉上要给人一种知识性条理性,且要让批卷的老师感觉到你很尊重他的劳动。
问题是这个方法有一个技术死角,那就是不太适合应对高等数学。
前三门科目主要就是选择填空问答,答案要么是随机的ABCD,要么是可以自由组合的中文汉字,但是数学这个东西就不太好编了,这里面有一种完全由敌我阵营关系决定的逻辑,就像喜欢女人的男人总能够去研究女人一样,喜欢男人的男人就永远不Care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她爱死不死。
所以张仲文面对桌子上的朱砂草纸上浮现的数学题目,感同身受地联想起了他前妻的裸体和他被反复QJ的六个白天和夜晚。问题是那次的结果毕竟他还得到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这次呢,他觉得他还没有开始做就已经怀孕了,且害喜很强烈。
第一科监考的李文武搭配了一个提香宫的老太太。第二科是谢铁驹搭配了一个提香宫的老太太。第三科是夏颖涛搭配了一个提香宫的老太太,第四科,也就是高等数学一,就是耿鸣搭配了一个提香宫的老太太。
参加这批考试的“人”只有十一个,宽大的考场根本就没有坐满,于是座位就左五右六地划成了两行,张仲文坐在右侧最前面,耿鸣绝大多数情况都坐在左侧第一排的位置上,也就是说,一直在监视他。没办法,张仲文的案底太多了,换了他自己来监考也会重点观察审视自己的,他曾经犯过的任何一件罪行都比考试作弊技术含量高,且他无法给任何人留下他诚信守规矩的印象。监考费一百元,如果有人作弊会罚一千,耿鸣不想冒这个险,以往任何一次他相信张仲文的言行,对他生理心理和仕途造成的伤害都是毁灭性的。
二十道选择题里,张仲文觉得按照自己的运气最多可能蒙对三道。
六道填空题目,张仲文只会做一道,还保证是正确的——他读书的时候数学不怎么样但是还将就,但是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水平。他和化蛟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没有求知欲,尤其是这个知识并不能使自己看起来更漂亮或者变得更有钱的时候。计算简答证明题目毫无悬念的一道都不会,而且,他完全不相信有世界上任何公式或者定理能够去推理证明这些古怪的符号为什么抱团为什么在口交为什么在叠罗汉推屁股。最可气的是,安静的考场中,答卷书写的沙沙声在他听觉灵敏的耳朵中格外清晰,也就是说身后的十个考生都在奋笔疾书计算书写的不亦乐乎,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其中来自水履精舍的那个胖子应该是一只熊猫,妈逼也就是说,他的数学水平还不如一只交配前要复习A片的动物!
尴尬沉闷的半个小时之后,张仲文发现除了自己可以把姓名考号描绘得更潇洒漂亮一点儿之外,这张试卷上他再也无法添加任何对自己前途有帮助的事物了,于是就用右手捂着头,绝望而又带着一丝侥幸地想把自己的眼睛拉到耳根下面,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光学角度的可能看到后面考生的考卷吧。
“嗯哼。咳——”耿鸣咳嗽了一声。
但是老太太发话了:“你眼睛有什么问题么?”
妈逼他忘记正前方还有人盯着自己看了,这什么意思么!明显是在针对他歧视他,他是龙王唉,难道一点点最基本的尊重和爱戴都得不到么,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有一点点信任就那么困难呢!
他把眼睛移动到原来的位置的时候,瞟了一下耿鸣。
“Hell ,he is so ugly.”他心里碎碎念道,因为耿鸣有一张永远看起来很受委屈的驴脸,又大概是有什么内分泌疾病,半张脸都覆盖着圣诞老人被火烧过一样的胡子,他的手出奇的大,现在正握成一个拳头顶住他的腮帮子,用很幸灾乐祸带着疯狂快感的眼神盯着张仲文空白无物的试卷看。
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有十几分钟考试就结束了,考场里只剩下三五个人了,耿鸣突然对着快要睡着的张仲文声音不大地说:“啧啧,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啊。”
“没办法,都没时间复习,孩子太小了,天天闹,夜夜哭,昨天夜里她又拉肚子啊,我都两天没睡好觉了,养儿方知父母恩啊——”张仲文语声无奈凄切地说,眼中泪光闪闪。
“请你不要讲话!”耿鸣剧烈的呵斥打碎了他的最后一搏,转身走了,一面墙一样堵住门口,遮盖了下午所有明媚的阳光。
“OK,I tried……”张仲文垂下脑袋,他现在就算是把全身都长满眼睛也没有用了,除了他所有人都交卷了。
第五话:天嫉红颜!下班后背后袭来的大汉,如此辣手摧花为哪般
第五十九天
宋青芝结婚,摆了三百五十八桌。因为不愉快的经历,无法愈合的伤害,还有娘家亲属的敌视,张仲文没有被邀请,但是蔡丽艳带着孩子去了,电话里前妻说会替他送上美好的祝福。他也有婚宴恐惧症,所以根本也没打算去这参加这种农业暴发户的胡吃海塞集体大出丑。但是芍露崖和四海群龙们基本倾巢而出去喝酒了,吉祥社会服务总公司各个楼层也去了很多人;婚宴在星期三举行,好像因为是新郎的生日之类的原因。
整个芍露崖里空空荡荡的,张仲文和几个留下来看门的女秘书们在大厅里放音乐吃零食聊天。网上有人直播婚礼现场的照片,对于雄性稀少竞争压力极大的龙族婚育适龄妇女们来说,这个事物刺激性极强。又因为龙族允许一夫多妻制度,所以她们对这种人类婚礼上男女唯一配对的方式更加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疯狂的嫉妒和向往。
物极必反,所以各位龙女们一直在羞辱宋青芝的婚纱多么难看,新郎多么的丑陋,以及婚礼上种种细节多么的低级肤浅上不得台面。其实张仲文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刚由蛇类进化成功,现在还属于未发育成熟的幼龙,他早就被芍露崖里这帮看起来是姐姐妹妹但是年纪加起来很天文的女白领生吞活剥了——即便是这样他也早就感觉到这群善于未雨绸缪长线投资的母龙们明显对自己格外知情会意温存有加——毕竟他总是会长大的,还有355年他就会进入龙类的交配期,这对她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漫长的等待,而且西伯利亚海水龙,在龙类中是非常性感浪漫的物种,就是因为少,所以特别神秘,何况首席族母还是家大业大的英持龙女,所以,张仲文是潜力股优质钻石黄金单身汉,至于他有什么断袖之癖桃色绯闻这个根本也不是问题,甚至还和蛋糕上的草莓一样是个调节情绪的卖点,母龙们不算是同人女,但是这种物种漫长而又充满变数的一生中,大家都对彼此多元的私生活充满淡定和宽容,反正只有两条龙的婚姻关系才有权力和财产的保障,男方有多少其他物种性别的小三都不无所谓,我会在寿命上压倒你,我总会看到你不可避免的死亡。
所以,作为张仲文近身助理秘书的沧海环昙慧曦龙女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因为芍露崖里三高白骨精的同类太多了,何况女秘书与老板家眷之间的关系与蛇与龙的关系一样,千年万年的修行抵不过上级的灵犀一点。张仲文那么风骚阴鸷的一个人,慧曦看起来又那么狼披羊皮软硬兼施,总监助理办公室及周边暗流潜伏的争夺配偶权的战争局势目前是一个野火春风斗古城的包围歼灭战,慧曦看似占据有利地形暂居上风,但是烽火初燃时局尚早,最后鹿死谁手棋差几子还未可知,每一个女人的成功都是一部漫长的史诗,笑得早的未必会笑到最后!
张仲文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嗑瓜子。
慧曦坐在离他只有十步的不知道是谁的办公桌上,很认真地给他写金融知识的作业,时而说一些暗示他很聪明这些东西稍微学学就能轻松搞定的话。
慧岱坐在他正前方自己的办公桌上,看《廊桥遗梦》,时而对其中人物的命运发出惊喜的微笑和伤感的悲叹——她从张仲文的MSN空间中发现这是他最近阅读的书籍。
华瑶知道自己名声臭是个slut,于是就大胆果敢地坐在张仲文身旁,她知道张仲文和白二是好朋友,于是假装自己对那只老狐狸很感兴趣地诱导张仲文吐槽,自己会花痴地发表一些对白二美貌的评论——但实际上语句中充满了转折,话里话外都在传递我觉得你比他漂亮英俊多了的中心思想。
年纪稍大的以利龙女则努力把话题引向育儿心得,她早年也和人类男性生过孩子,虽然她没有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也很讨厌人类的小孩,但是却能综合归纳一些道听途说的经验来散发自己的母性光辉,同时,极大地赞扬了张仲文是一个称职优秀的单身父亲,很快就把歌颂的主题升华到了爱与家庭的美好,意思就是说我能把触角伸进你张仲文纯洁善良充满爱最柔软的灵魂深处。
张仲文知道考试结果还有半个月才出来,他没几天好活了,所以在尽情地享受自己是香饽饽的快感。中午集体去二楼吃饭,他买单,所有龙女都在埋怨人均消费175元的餐厅里烧得菜根本没有办法和自己相提并论,下午没有什么事情,她们吃喝的久了一点,三点钟之后女的都去逛街了,他自己微醺半醉地走进电梯,看见喝得蒸熟螃蟹一样的王洋和手舞足蹈口吐白沫的李文武,他刚想退后走出去,已经晚了,李文武伸出胳膊来抓住了他的脖领子,把他扯进了电梯。
“咋,咋就没枪毙你呢?”李文武满嘴酒气红眼歪鼻地问。
王洋神智尚清晰,她知道李文武喜欢发酒疯,慌乱地挡在他俩中间,试图缓解局势。张仲文不想和醉汉争论,电梯虽狭窄,但是明王杀阵够用了。他面上服软好声好气地后退,避免肢体接触,李文武被王洋架在一边,嘴里不停飙粗口骂骂咧咧,张仲文努力把思想意识朝其他方面转移不去听他的咒骂,兀自看着电梯的灯一层层亮上去。
好不容易到了韦陀宫门口,王洋把李文武拖出去了,电梯关上门的一瞬间,张仲文不屑地撅了一下嘴,骂了句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