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陪李主任来看他的儿子的。哦,对了,你明年的年终奖没有了。”英持龙女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地对张仲文说。
于是她们俩就站在病床前聊起天来,她们俩谁也不会做饭甚至也可能根本就不吃饭,但是谈话主题都是关于厨房装修的,明显地表现出就是想在这里站满一定时间,感情上敷衍自己来医院看望过伤员了。五分钟之后她们俩行色匆匆地辩论着李远坪和张仲文都不理解的一个关于高压锅的问题走了。
门外的耿鸣抱着胳膊,斜依在墙壁上,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张仲文憎恨地瞥了他一眼,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捏着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张仲文感觉到他很高兴,但是这个高兴并不正面。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我们俩已经打完了,接下来要进入煽情流泪感人至深的敞开心灵之约时段,主观上很纯洁但是客观上很暧昧,这是帅哥们的耽美时间,请没有关系的丑货身上一件Lv没有的群众们离开镜头!”张仲文指着门口的耿鸣说。
“兽医说你现在处于具有凶猛攻击性的精神抑郁状态,需要注射1800块钱一针的镇定剂才能保证你人畜无害,但是这个药不在医保范围内,给你扎了的话这个钱得我出,我放屁还想听个响呢,我有几个一千八可以砸你身上?不打药就要有负责人看守你,我警告你啊,你们总监说了,你再发狂闹事的话,我可以把你的逆鳞拔下来。”耿鸣说着说着转过脸去,很无趣地望着窗外夕阳吹胡子。
“护士,护士——把你们医院的最贵的药都拿来!什么羊胎素玻尿酸肉毒杆菌有的没的一样上两盘!!喂,这什么服务态度啊,人都死光啦么,来人呀,来人呀。再不来人,My water would be expoded!”
“老耿,去找大夫来,给他扎五针,再缝五针,钱我出!”李远坪捂着耳朵也嚷了起来。
其实泼妇控制剂只有1685元一针,主要是注射费还要80块,大夫飘逸地在门口连发五枪,张仲文就像睡得像一个产后虚弱的女支女了。
但是五针似乎还不太够劲,夜里十一点他就醒过来了,发现李远坪的床边摆满了鲜花水果,自己这边只有一叠职称培训教材。
然后黑漆漆又老又旧的走廊里似乎晃动着可怕的影子,外面的树梢在风声中晃动,医院特有的味道弥漫在鼻子周围,李远坪睡得像一只死猪,他害怕地拉扯起被单,惊恐地呼吸起来。
第六十四天
张李二人虽然还有一些气力上的虚弱和容貌上的猥琐,但实际上已经痊愈可以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了。但是他们都决定死皮赖脸地在床上能躺多久躺多久,反正各自都有数码娱乐产品,外面还有仙女排着队送吃送喝换洗衣物吹拉弹唱——有花不完的钱和不须回报的爱,人间处处是天堂。
除了刑侦二科李文武之外,扫黄(赌毒)办的谢铁驹,鉴证科的周济之,刑侦一科的夏颖涛,经济问题调查科的盛连营都来探望了政治保安队的队长李远坪,当然,社会污染物处理科的科长耿鸣来的次数是最多的,没办法,他要监控医院里目前存在的一个恶性污染源,同时还要小心地结算和核对雪片一样飞到他办公桌上的各种发票单据和手术同意书——张仲文正在向医院申请预定十五种三十三项外科手术,耿鸣完全不知道“侧拉13.75度眼弧线”和“鼻孔膜亮化”,“牙组织纳米刨光”这些东西在不在自己的战斗坐骑医疗保险的覆盖范围内,且只要他不小心少签或者错签一个字,那么他有可能未来的一百年都要喝西北风。虽然张仲文已经说了这些手术医药费都是自己出,但是这些款项如果不找他先确定填写信用卡号码和签名,手术和医疗费用都会先从耿鸣的存款和工资里扣除,耿鸣对张仲文的不信任和警戒心是有复杂历史原因的,这真的不是一件可以用普世价值和真善美理想主义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所以他在自己还能冷静忍耐的时候,像个快递员般一遍又一遍地朝医院跑。
“你可不可以想个办法,让你的秘书来处理这些东西?我有工作的,真的很忙。”耿鸣很好声好气地站在张仲文的面前攥着“月光周期皮肤增白体验计划”的服务合同,尽量压低了嗓门问。
“唉……我也很烦啊,我也不知道就连这些小手术什么的也要走这个程序。但是我不想医院把这些东西发到我的办公室去,你没有自己的秘书,你也不在那个level里,你不懂的,秘书是一种生来就负责制造谣言的生物,我只是简单地美容一下自己而已,但是到了她们嘴里,很可能就会变成我做整容整张脸都是假的这种terrible的话。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可以送你一个护发保养和皮肤护理,相信我,穷人也不要放弃对美的追求。”
张仲文也觉得他挺辛苦的,决定打赏一下。
耿鸣轻飘飘地把那一叠印刷品甩在床上,挠着脖子转身走了,刚到门口,突然转身,双手揣头,好像很羞涩很感激地扬起脸来,不温不火地说:
“好吧,你继续追求美吧,你好好地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有空多旅游看看祖国大好河山,把自己想吃的想玩的想买的都花钱砸出来。不过,这一切都到你女儿十八岁成人那天,然后你就可以和这个花花世界说再见了。我会把你用链子从这里——”他用手比划着自己的锁骨部位,“——串起来,用钳子拔你身上的鳞,一天只拔十片,这样就不会把你拔秃,白天我会把你腌在一个只有这么高的——”他把手放到自己膝盖的部位比量了一下,“咸菜坛子里,晚上倒吊在我能找到的最臭的河沟里给喂你点儿脏水喝,哦,你知道一百年减去十六年零四月个等于多少时间么?相信我,这是我对美的追求,也是你将要重新体验什么是美的日子。啊,很惊讶是吧,你不相信是吧,我现在给你看一个小小的预告片!”
耿鸣撅起嘴,迟钝不熟练地嘘出一声口哨,眼珠子乱动,似乎构思了一个什么主意。
张仲文突然胃里发酸,一个奇怪的想法涌入脑海,那就是床上散落的那本美容计划书是世界上最美味可口的东西,他双眼放光不可遏制地抓起那十六页厚的铜板纸,张开嘴撕咬起来,不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月光周期增白计划”已经被他吃掉了四分之三,喉咙里堵塞着坚硬的纸角,舌头上全是油墨的味道。
耿鸣正在门口不耐烦地听护士抱怨,李远坪懊悔地砸着床在喊叫:“早知道这么好玩,我就该抢着要的!”
“How, how, how could this happen?”张仲文伸出头在床边呕了半天,凶恶地盯着李远坪。
“你在签署预备役军官志愿书的时候都没有看后面的条款吗?”李远坪挖着鼻孔问。
“I am not patient with the magazine without nudity。”张仲文抠着牙缝里的纸屑说。
“算了,对牛弹琴,现在恐吓你也没什么价值了。我只能说,你已经很幸运地占了快俩月的便宜了。其实那个服役合同签署第一天,我们全单位的人都买了啤酒准备庆祝你被他挂在棚顶上点天灯玩呢。可惜这个场面没出现,我们都很扫兴。亲爱的弟弟,你完全不知道你现在处在什么立场,对吧?”
“Yeah ,bite me!”
“趁现在位置好,他也不注意,你用你最恶心的天蛇毒箭喷他一下。你看看他有什么感觉。”
“嗯,你倒是提醒我了,妈逼,竟然要老子吃纸。”张仲文舔了一下嘴唇,墨绿色的一个飞沫无声无息地直线穿刺喷到了耿鸣的脖梁上。耿鸣缓缓地扭头,瞪了张仲文一眼,然后回头继续和护士说话,十秒过去了,没有冒烟,没有脱皮,耿鸣没有渐渐融化成一堆血水,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吐了一口。
“咳——”张仲文积攒全部的口水和唾液,准备发动必杀技。
“省省吧,他已经把你变成龙之后退下来的第一片鳞吃掉了,夹在面包里吃掉的。他是你一百年内的主人,你要服从他的意志。你的口水,对他来说,就是口水了。不管你变成多大多长的怪物,爪子牙齿多锋利,对他来说你就是一个比较大型的公仔。嗯,雷云雨阵就是淋浴,龙火冰息什么的就是空调。当然,纯人类格斗的话你可以打他,嘿嘿嘿嘿……作为师兄的我还是给你一个理智的建议,不要自取其辱。如果你组织第三方势力策划谋杀之类的事件对他造成人身伤害,造成他的死亡或者残疾,不管有没有证据指证你对你采取法律制裁,都是你服役期失职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主人,这里有一个公式,一百年减去他不能为公司正常服务的时间再乘以一百,就是你要在原籍的海底吃沙子的时间,原籍是指英持龙女的家乡,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但是肯定不能上网。”
“他们说那是我成长的纪念品,收藏进博物馆鼓励后进育红爱苗去了啊……呵呵,算了。你说这些西游记想吓唬我么,我好怕啊!不就是合同么,不就是法律么?老子手头有钱,上头有人,弄点儿律师团和专家组,修改宪法推动时代进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看我干什么,我说的就是你!你不要以为可以靠几张纸就能骑在我头上拉屎。You have no idea how crazy I am!”
耿鸣站在门口又听见了他的叫嚣,斜依在墙上,挂着怪异的笑容正在接电话,只是很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行了,行了,别嚎了。占了便宜就卖点儿乖吧,前路没铺起来之后先留好后路,没看人家都懒得搭理你么。”李远坪厌恶地挥着手斥责他。
“我完全理解他很恨我,但是那些只不过是大家事业上升时期无可避免的一些工作上的冲突嘛,我已经大洗底了呀,案子都已经结了呀,他至于这么入戏过深无法脱离角色么?”张仲文审视了一下局势,略微低声郁闷地问。
李远坪咬着一根手指呆板地说:
“哦……其实我也怀疑你可能不太了解老耿对你的感情,你虱子多了不痒,但是人家可是血泪满襟。我就挑我所知道的主要历史问题帮你回忆一下吧。你还记得在02年的时候,你要小五扮演残障儿童,博取一个单纯正直的青年的同情,以雪中送炭之名,行栽赃嫁祸之实,让人家落了一个收受钱款放走嫌犯的罪名么?结果这个青年被发配到新疆的沙漠里三年,小五后来被逮四进宫的时候交代了事实,他才沉冤得雪,调回韦陀宫,但是房子被霸占,老婆跟人跑,龙王啊龙王,你要是真能显灵,想不想用雷劈死这个残害忠良的奸人?”
“That was him? Why is he so ugly now? 妈逼,荷花出卖我?他死了,他这次真死了!”
“04年的时候,你故意入狱煽动犯人暴动,破坏监狱设施和化蛟里应外合营救总公司控制的重犯,还打碎了用
来镇压高位魔神的金刚力士的骨灰钵,放出了73号监区里的天魔,你想知道那个骨灰钵是谁的么?”
“I'm sorry, I don't like to talk to dead people, especially those cremated and packed in picnic baskets. “
“那是耿鸣的哥哥耿辉的骨灰。另外补充一点,他们兄弟俩感情很好。”
“See! This is the reason why we should let only one child come into the family business!”
“06年的冬天,你卷入不动鬼王离别塔的案子,我警告过你不要再走歪道和化蛟之流鬼混,特意去找你希望你悬崖勒马不要玩火自焚,可你就是不听。结果终于被专案组盯上了,耿鸣带小夏等人把你堵在胡同里,你胆大妄为公然拒捕,天蛇摄猎毒箭连穿十六人,他们不知道你那是五步倒,追在半路上全部被麻翻。耿鸣倒霉,摔在墙后面,你朝他脸上……撒尿。”
“I warned them I am an innocent and decent man, They just wouldn't listen! I can't believe you accuse me of public exposure! Maybe I am a slut, but no pervert!”
“07年是你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年对吧,这个有多么的疯狂我也懒得说了,越说你越得意,但是成王败寇,你既然已经成功我只能恭喜你。但是,但是,你竟然在黑白两道穷追猛打的路上还能帮蔓崧夫人组织传销赚黑心钱,呵呵,猜猜谁着了道,把可怜的一点儿积蓄都打了水漂?”
张仲文扭头对听得似乎很陶醉的耿鸣叹气摇头。
“不是他,是他前妻。他前妻说发了财就和他复婚,他真相信的。他帮他前妻还了很多债,但是他前妻还是又跑了,不是因为钱,是俩人没有共同语言,这事倒还真不怪你。”
“Yeah, love is mysterious, so is ex-wife.”
“总之,你现在知道耿鸣有多恨你了吧?”
“Actually, no ,why?”张仲文非常冷淡不解地问。
“你——我说这么多你以为我是在恭维你么?这些事都是你干的吧,这还只是有真凭实据的,那些嫌疑充分搭边连带被你顺风车连碾带压的烂摊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说——罄竹难书,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Yeah, whatever you say. Sowhat? All those craps can only prove he is unlucky and stupid. I don't regret any single each thing I've done. This is a world beautiful people always win, face it. Fuck me? fine! Revenge? No way! Not in this 100 years!”张仲文面色冷峻地大放厥词。
“李队长,能问你一下么,他也不是外国人呀,这里也没有外国人,他怎么总喜欢说鸟语呢,我就纳闷了,这是给谁听呢?”耿鸣痛苦地挠了挠脸,茫然地问。
“哦,他的脑袋里除了在想怎么害人之外,不停地还在分泌一种优越感。他说另外一种在当地不普及的语言目的是为了让他感到自己与众不同,He is better than us,意思就是他比我们好,比我们强,比我们美,我们都要羡慕他,崇拜他,爱他。其实这还算好的呢,我们还不够档次,你要是听他和余怀忠啊白二谁的在一起的时候,啊,那才叫鸡同鸭讲蛇鼠一窝能把你的隔夜饭都给恶心出来。唉,老耿……你知道么,你别看他这样,其实小时候挺可爱的,好吧,纵比挺可爱的,他还没有变态发育的二十岁前,离远看还挺像个人的。唉——可后来呢,我们师门老少集体想破头也不明白,他家境良好父母也是文化人,大学毕业之后工作也很体面,可是,可是为什么呢?求富贵求发达成龙成凤不是坏事呀,可是怎么他就一路狂飙70码从一个聪明懂事乖巧伶俐的孩子把自己糟蹋成今天这个……这个,东西……啊,老耿,你也别那么好心等他把女儿抚养长大再报仇了,你现在就把他腌在咸菜坛子里算了。其实我觉得包括他爸妈领导在内所有人都不会反对的,甚至我们师兄弟和他前妻都会帮你挖坑垫石头。养虎为患,夜长梦多,农夫与蛇的故事对我们来说是伊索寓言,对他来说是记一次郊游!所以,你快点儿把他降伏镇压了吧,不过咸菜坛子可能还镇不住他,不如这样,咳,反正这里也没外人……老耿,你曾经是他专案组长,对他的生活习性和生理功能都很了解,反正你现在也没老婆和女朋友,你懂的!你放心好了,我可以确定他不会生出孩子来,给你造成生活上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