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文斜眼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与其说是工厂不如说是一个棚户区,依山而建藏匿在一个林木荫荫的山谷中,不过方圆几里的林木都在起火,四面的屋墙上有四个檀其卢的妹妹——25科的罗刹鬼母们在用各种火箭炮和冲锋枪守住山口,而浓烟越来越旺盛的院子里,夏颖涛已经手腕中枪正蹲在一个木板后呲牙咧嘴地叫唤,李远坪带着几个人好像在提水,紧张地在灭一个仓库中的火,二狗帅气地拿着枪,好像肚子上刚被人踢了一脚,被他几个长得巨丑无比的手下搀在一旁。
“这么一点儿小烟小火就把你们困住了?”张仲文怀疑地皱眉头。
“走私团伙打劫了一批总公司分厂的设备和器材,藏在前面山凹的秘密据点里,我们如果搬起山来或者用重型武器全歼摧毁他们的基地当然不是难事。但是我们这次的任务既要杀人,不对,打击犯罪分子,还要劫货——他妈的,抢救物资!现在我以总公司特勤行动局局长的身份宣布:沧海皓月玄持亲王,你被征用了!快,下雨,下大雨!董事局知道我们引起森林大火会疯掉的!”檀其卢颐指气使地指着张仲文喊了起来。
张仲文扭头看了看,木然地看着满脸期待的檀其卢。
“你还愣什么啊,快下雨啊!”檀其卢快要跳起来了。
“皓月是谁……你的奸夫么?”张仲文生气地摇摇头。
“反正我说征用就征用了,我管你叫啥狗屁。再不突围出去,那伙人狗急跳墙把货给毁了人散开钻进山沟里去,我们回去怎么交差!”
“这是你们25科和韦陀宫的事情,我只是芍露崖的一名文弱的行政人员……This is ridiculous! I spent 2 hours to make up for Wallstreet, and you cast me in First blood? I should fire my agent.”张仲文边说边掏出烟,点上,对着檀其卢粉嫩的小脸吹了一个烟圈。
“耿鸣——管好你的牲口!”檀其卢转头对着沉默不语的二狗叫了起来。
“我早告诉你们了啊,我从来就使唤不动他……把他叫来除了能练一下英语听力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耿鸣因为刚才被檀其卢殴打威胁召唤坐骑所以怀恨在心,现在看着她怨嗔的脸心里倒是挺高兴的。
“玄持——你违抗我的命令,我可以军法处置击毙你的。”檀其卢又扭过脸来,严肃凄厉地说。
“你征用,没问题呀,你要叫对我的封号啊。”张仲文耸耸肩膀。
“妈逼,就在嘴边上……你叫什么来着?”檀其卢斜眼好说好商量地问。
“你亲爱的四师哥。不过这个只能办贷款,下雨是不能够的。”张仲文抱着胳膊,越来越生气了——老子这么华贵威严的天龙封号到底对你们这些所谓的穷亲戚们意味些什么?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也根本说不出我的全名!”檀其卢激愤地反诘。
“法源罗刹释厄广渡鬼母潘普洛迪伊卡亚·科巴莎·阿泽喀兹阿维娜·檀茨玛依鲁。檀其卢是你尾名的汉化简称。按历史区域划分,你其实是哈萨克斯坦人……你的名字是古代突厥语,其实意思是洞穴里的蘑菇!”张仲文眉头都不皱一下,信心十足地对着这个矮小的弟妹放声回答。
檀其卢把手里的枪朝地下一丢,走到张仲文面前,紧紧地抱住他,深情地呼唤道:“四师哥……我爱你!我要冲破世俗偏见与荷花离婚,嫁给你!”
不过实际上她红着眼睛露着犬牙在张仲文的怀里殷殷细语:“死蛇你要是敢把我的丑事抖出去我就吃你全家。现在给我下雨,然后给我灭了那群人渣,我就把你男朋友打昏扒光留在山窝里。”
“As you wish, my lady!”张仲文摔了烟头。
一场奔放的黑云和狂洒的山雨瞬间席卷了火势高昂的山谷,张仲文躲在棚屋下避雨的时候,果然看见檀其卢拎着冲锋枪指挥着她的四个妹妹从正面突击,李远坪冲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带着五六个人冲进了左边的树林,耿鸣假装完全没有看见他,带着五六个人沿着右边的山梁一路攀爬,他们就像最低成本的枪战片里演的那样真的去围攻敌人了,这群没有统一服装怎么看怎么乌合之众的男人和女人手持各种武器三路包抄活蹦乱跳地朝西边的山头而去——这让张仲文想起小时候乡里来的计生大队进农村里扫荡外来流窜生育人口的情景。
不过二狗今天也实在太帅了点儿吧!
雨水沿着头发划过他的脸,洗出一个湿漉漉的浓眉猛男。这里好像是华南地区,天气不算寒冷,他只穿着那件略显破旧的绿衬衣,半隐半露出两条钢筋般的锁骨,胸宽得可以当麻将桌使,亿万瓶啤酒也没有摧垮的狼狗腰下面两条长腿蹬一步好像能跨出半里地去。张仲文心旌摇曳地望着耿鸣健壮的身影渐渐远去,从怀里掏出蓝牙耳机夹在耳根里,用手机播放起Kylie minogue的歌曲,任凭淋漓的雨水浇打在他那骚到九霄贵到云外的衣服上,迈着狐步臂如水母,疯魔乱舞踩着飞溅的泥水朝枪声乱作的丛林漂移而去。
檀其卢用火箭炮轰开了山间小楼门口那可笑的围墙,正准备嚣张地喊什么缴枪不杀之类的官话,结果左侧山头的窝棚里立刻就有人用一梭子弹把她打得披头散发,蝴蝶结都崩到半空中,她满头血包地滚进了草丛里,刚想爬起来,就觉得脑袋顶上又被人踩了一脚,接着一道银色的蛇影哼着歌闪进了十几米远外的树林,她最亲爱的老公的四师兄出现在一棵树后,随着音乐点着头,从怀里掏出一把装着消音器的狙击手枪,不紧不慢地推梭子上膛。
李远坪等人其实还在山沟里呢,还正在安排组织人员围堵这个走私据点,突然看见张仲文已经堂而皇之地冲到了阵地最前沿,有点儿傻眼地呆住了。
檀其卢恼火地挠了挠头,对李远坪及其兄弟们说:“看见了没,永远不要得罪财务人员。”
“你疯了么,回来——”李远坪哭丧着脸叫道。
因为张仲文站立的地方其实是两边窝棚掩体都可以瞄准的视角中心,他一身银白色的衣服非常显眼,两边的敌人不打他打谁呢。这不是一般的民间走私团伙,而是一些活动在西南山区的混血阿修罗夜叉之类流氓无业人员组成的具有黑社会集团性质的犯罪组织,基本都装备着改造过的强力穿甲破魔武器,他有几层龙鳞都不够偿命的。
不过沧海皓津玄持亲王的身心都沉浸在音乐里,根本没听见也不care周围敌友双方的言行。他好像看见正前面自己的师兄对自己喊话,就微微笑着唱了一句:
“All I wanna do is move on——” (注:出自凯莉·米洛的《In your arms》)
然后他突然抱着脑袋就朝地上一蹲,数枚子弹破风而来,炸到树干上,接着张仲文再次站起,用手指轻轻推了一下树干,大树倾斜着就朝对面的楼房上倒去了。接着他喊了一句:“清小怪什么的最讨厌了,我直接去打BOSS了,你们等着分经验拿装备吧。”
再然后这个色胆包天冲昏头脑的家伙就踩着树干搭成的斜梯朝满布炮灰的楼房中箭步狂奔。不过潇洒的侠客还差两步就跳上楼房的时候,几枚流弹炸断了树干,他一个狗吃屎就摔进了院子里。
檀其卢的妹妹喀诗朵轰掉了山凹右边的窝棚,提着火箭炮郁闷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的……”
“唉,你姐夫果然没有骗我……防火防盗防师兄呀!”檀其卢摸了摸自己的妹妹,叹息说道。
耿鸣提着枪按照计划带着手下从楼后院翻墙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计划已经不可行也没有必要再行了,整栋楼内枪声大作乱作一团,他听见屋里传来张仲文一阵又一阵时而惊恐时而愤怒时而又煽情做作的嚎叫声:
“妈的!无限弹药的手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明出来啊!”
二楼传来杂沓的追逐声,耿鸣看见一把手枪砸破玻璃被丢了出来,差一点儿砸到耿鸣的兄弟们。
“偍杰偊偼傕偆偟傫偱偄傞!”
这句话说完大概五秒之后,三楼的窗户上溅了一片血浆肉块。
“Do NOT mess with me!”
耿鸣摸着胡子,他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看着手下们惊骇的眼神他竟然沾沾自喜起来。身边的队友崇拜地看着他,好像都在说:队长威武,队长神勇,不用亲自出手坐骑就碾压这些杂碎了!
“靠,就你丫会变身啊!算了,我穿着新衣服呢……呀——讨厌啦!你不要碰我的新衣服啊,滚开!”
沧海皓津玄持亲王扯着嗓子高声尖叫,正在得意的耿鸣匆忙变了脸色,他一挥手也带着人砸破窗户冲进了楼内,结果发现檀其卢和李远坪也已经突破了正门,大家都呆呆地看着一地的残尸血块面面相觑,几个还活命的“小怪”丢盔卸甲地缩在墙角里,如果不是被吓得在抽搐那就是在哭。
“我们还是不要上去了,要他演吧——我师弟演起来那是谁也拦不住的。”李远坪耸着肩膀说。
“You make the choice, and this is your price!”
接着一阵爆炸的巨响,整个二楼似乎已经砖瓦碎裂墙倒屋摧。
“好啊,去跟法官说,看他要不要让你做好人!”
接着是毫无悬念的呯呯的枪声,很快三五个持枪的所谓歹徒从楼梯口退了下来,正好被檀其卢等人抓个正着。
“People feel that there is no retreat. the future is a marshy area, people got in deeper and deeper。”
屋子里顷刻间狂风大作,冰花雪块哗哗地从楼梯中飞溅下来。不过很快所有人发现有一道亮光正迅速膨胀,接着就听张仲文慢慢悠悠声情并茂地好像在故意模仿小姑娘的声音用日语念诵起来:
“黄昏傛傝傕崹偒傕咱,寣咱棳傟傛傝红きもの,时の棳傟侦杽傕傟偟,伟戝侧傞擆咱柤侦偍偄偰,変偙偙侦埫侦惥傟傫,変摍偑慜侦棫偪嵡偑傝偟,偡傋偰咱婶偐侧傞傕咱侦,変偲擆偑椡傕偰,摍偟偔灭びを幨偊傫偙偲傪!”
迷你小问题:张仲文在这里都说了哪些电影漫画戏剧游戏中的台词呢?
当整个世界终于安静,檀其卢带着“随即赶到现场的警务战士们”冲上楼梯的时候,赫然发现半层楼已经被炸没了,小雪飘飘的残垣中,五具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身体堆叠在水泥地上。张仲文竟然一尘不染地站立在一片断墙前,身板站得很直,背着手,用一只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非常腼腆地低着头,看见他们人都上来了,似乎不太好意思地说:“局长你去摸吧,我手比较黑……出了凤凰不用分我G。呵呵呵呵……”
“我,们,要,抢,救,的,物,资,呢?”檀其卢一头断发已经竖了起来,脸色已成暗绿。“什么物资啊,你是说那些破木箱和机器么?”张仲文倦怠地仰起脸问。“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来陪你打CS嘛?”檀其卢心中已然泪流成河。
“从哲学的角度上来说,它们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张仲文慢慢向后倒退,斜眼看四周哪个方向比较适合逃跑。
“都被你炸飞啦?那是价值五千八百万的药品和设备!”檀其卢伸出两只爪子就准备扑上去掐死他。
“呼——”张仲文低头松了一口气,竖起一只手做了个稍等的姿势,从怀里掏出皮夹,抽出支票簿,老大不耐烦地说:“你们谁有笔?”
“这不是谁来赔钱的问题!我们要货,要货,要货!”檀其卢喉管都要吼断了。
“哦,我就知道是黑吃黑。好了啦,你别喊了,到底什么货啊,我再联系几个熟悉的社团搞给你不就得了么……弟妹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张仲文又拿出了手机,很轻松地摇着头问。
檀其卢捂着脸,指着张仲文忧伤地说:“把他给我抓起来,这个黑锅我背不了。”
没有人动,李远坪冷漠地说:“别看我,我和他恩断义绝了。”
“不用抓,我们清理一下现场就可以走了。回公司再说吧,反正他也跑不了。”冷酷的二狗看也不看他一眼,低着头冷冰冰地说。
这个事件的后续处理结果是:沧海皓津玄持亲王赔偿这场战斗中的物资损失及相关法律费用六千二百五十五万人民币。同时还要参加吉祥社会服务有限公司的干部纪律培训班课程累计120小时并写五篇总计九万字的学习心得一年内完成。檀其卢的年终奖和耿鸣的三个月工资及年终奖化为飞灰,他们俩每个人都要写一万字的书面检查。唯一的好消息是,二狗竟然在百忙之中准备了两个冰箱的包装盒,用灵巧的双手在傍晚给张仲文在床下面搭了一个窝。
“如果你想打我的话那就打吧,我保证不发出声音。”这是神龙住进纸箱里说的第一句话。 耿鸣坐在写字台前开着台灯,面对稿纸咬着钢笔凝思不语。
“我妈问我们明天回不回家,她要包饺子……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看我的手机,你按井号再按2就可以使用我的手机了。”张仲文的声音很小。
“你闭嘴!”这是耿鸣六个小时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骑着龙飞回来的时候戴着手套,这样谁也不用知道谁的心思了。
“那个……那天上午……总裁办公室……”张仲文心里还是甜蜜蜜的,他希望耿鸣就那个强吻事件发表点儿什么声明,真话假话都无所谓的。
“我说你闭嘴!”
于是真的整个夜里谁也没和谁再说一句话,耿鸣好像写检查写到十二点多,也不知道写没写完就睡了。张仲文非常老实地缩在纸箱里,努力地在证实他其实可以表现非常良好,以至于达到了在冥想中入睡的境界。
第五十一话:永燃蛇花
第一百五十七天
上班的路上,张仲文终于鼓起勇气对背上的耿鸣说:
“那个戒指我出钱好了……就当我赔你的工资和奖金。”
耿鸣带着一个皮手套,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耳朵;只是漠然地回了一嘴:“不要了。”
“为啥呀?没看好可以再换个,或者你自己去外面首饰店自己买,我给你报销也行。”
“嗯,再说吧。”耿鸣的声音有点儿不耐烦。
“我也知道用钱砸人挺讨厌的,可这事真不赖你啊,明明是檀其卢逼你叫我过去的,神龙坐骑是威力惊人豪华恐怖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付昨天那种场面本来就是杀鸡乱用宰牛刀,这不是你领导决策的失误,不应该负这个责的。就当我替我弟妹赔钱给你好了。”张仲文好声好气地自吹自擂。
“你当然要赔。”耿鸣非常平静地说。
“嗯,你随便说个数,我保证眉头都不眨一下就给你。”张仲文很高兴地说。
“我不要钱,我要你一样东西。”耿鸣的话语很冷淡。
“唉?”
“我查过权威资料,据说这个世界上所有名字里带天的灵兽,不管他们有没有人形,不管他们是善是恶,都一定保存着秘而不宣极为神奇的宝物。比如天鹿的宝物就是不老泉边的青苔,天狐的宝物是永劫不化的冰晶,天猫的宝物就是幸运追随的足音,这些宝物好像都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被赠送过礼物的人都觉得付出的代价和辛苦绝对物有所值,哪怕倾国倾城也不愿交换。那么,你不是曾经号称天蛇么?你的宝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