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男人……我怎么……”
接下来的话全部被吞入安容的口-舌中
身侧平稳的呼吸声,安容已经睡熟了阿七倏的睁开眼,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看了安容一圈,光滑白皙的面容,睫毛搭盖在眼睛上,多了几分少年的稚气想想他也不大,还比自己小上一岁阿七大着胆子也伸出了手,捏了捏这人的脸颊,滑滑的,软软的安容睡梦中无意识地抓住了阿七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处
阿七凑近些,埋在安容的脖颈间,眼泪涌了出来,在黑夜里压抑着哭声,呢喃了好几声,“相公……”
睁眼到天明,阿七一夜无眠
第二日安容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人已不在了,安容不知怎的,总有点心神不宁之后赵明朗早早就过来了,跟他说了派去的人此刻大概已经到了梁府
赵明朗瞅瞅床下全是些瓜子枣儿之类的零嘴儿,随意一问,“你最近爱吃这些啊”
安容没有答他的话,而是兀自看向桌上那对只燃了半截的龙凤烛,很久很久,安容突然来了一句,“成亲一定要穿大红喜服吗?”
“问这个做什么?”
安容念叨了几声“娘子、相公……”然后笑了,倾国之颜,一瞬间的韵味全藏在这抹笑意中
赵明朗约莫猜出了什么,一对蜡烛,那些花生枣儿,还有安容口中的大红喜服……他不是傻子,如何不晓这是大婚才用得到的物事他觉着,自己大抵是犯了错,心思沉了又沉,话语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没坐多久,赵明朗就走了,带着满腹的愧疚离开了长春院而安容,这厢尚还沉浸在昨日的喜悦中,后来出去,买了两件红服回来,想着,那人今晚一定得开心坏了
耀眼刺目的红服,就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榻上,阿七若是一推门,就能立即瞧见
阿七何时回来呢?
第47章 原是阿七
梁怀石的府邸与长春院只相隔三条街巷,位于朱雀大街,阿七来广陵城九年有余,一次都未曾来过这里赵明朗给的寒冰银针,此刻正妥帖地藏在自己的袖子中
三条街巷相隔的道路并不远,阿七却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每往前踏近一步,他嗅到的死亡气息就越浓,内心的不安胆战就越大
终于到了宰相府,阿七不识字本不确定,但看这府里正在操办着热闹事,又询问过对面卖糖葫芦的小贩,真真是宰相府
阿七在门口荡了许久,人来人往的,好几次内心闪过就此离去的念头,他还是怕的,特别是看见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就像一道血盆大口要把自己吸进去一般终于,阿七还是走了上前
“去去去,不长眼睛啊,这里可是宰相府”
阿七小声恭敬地答道,“小的是来找梁大公子的,烦请爷儿去通报一声,小的叫阿七,梁大公子晓得的”
看门的仆人眼睛咕噜打量了一番,寒碜穷酸样儿,不像认得大公子的人,想了想,最后还是进去通报了一声阿七等了一会儿,那人就奔了出来,笑脸相迎,直说请阿七进去
这梁府真是气派,刚刚在府外已经震惊了一把,这会儿进到里面转了一圈,仅凭阿七的见识,都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旖旎的奢华七绕八转,终于被仆人带到了梁如风面前,隔绝了前厅的喧杂,这里应该是梁如风的住处
“梁公子,我们家公子让我给您传几句话”
梁如风挑眉,嘴角微翘,心情似乎不错,“他说了什么?”
阿七小心谨慎答道,“伶公子说您有好些日子没去了,他心里记挂着您呢”
显然这话对梁如风很是受用,他难得跟阿七多说几句,“回去告诉他,我今天夜里接他去别院”
“好,小的替我家公子谢谢梁公子了”
梁如风随即对着领路的仆人说,“元宝,你带着他出去,别被我爹撞见了”
阿七笑笑跟着那个元宝走,脸上平静无澜,内心却涌动着惊涛骇浪,“大哥,今天府上有什么喜事啊,这么的热闹”
“今儿是我们老爷的五十大寿,这来祝寿的人可不少”
“是件可乐的大喜事,梁宰相的寿宴不知是何等的气派,小的还真想偷偷瞄上一眼”
元宝满脸的得意,“那是,我们老爷可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东城王朝谁见了不得下跪巴结着,行了,带你去涨涨见识,只许瞥一眼”
阿七连忙点头道谢,腿下的步伐略显沉重
离去正厅还有段距离,元宝的兴致不错,一张嘴兜不住底,齐刷刷地迸出不少,“本来今天我们三小姐也要来的,不过今儿宫里人来捎信,说是三小姐身子不适我们三小姐知道是谁吗?就是当朝的皇贵妃娘娘,不知道吧”
阿七假意很是惊讶,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会儿与梁怀石的距离是否近,袖中的银针能否准确刺入,还有,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死……不免有些紧张,握成拳头的手有些出汗
不知不觉,元宝呼了一声,“到了!瞧见了吧”手一指,“中间那个说话的就是我们老爷”
阿七顺着元宝的手望去,是一位身着紫色华服的中年男子,瞧着周围人的簇拥,应该就是梁怀石
“元宝大哥,小的还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
“见着了赶紧走,可别让我为难了,大少爷吩咐不能让老爷看到你”
说时迟那时快,阿七倏的奔到前面,元宝没反应过来,也不敢大声喊叫,阿七伸出了右手,启动了机关,对准梁怀石……
后来,全乱了,大家奔着嚷着,只有那个紫衣中年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渗出鲜红的血,眼睛都没阖上得意了一世,银针刺入胸口的那一霎那,或许都没想通,自己怎的死了?
阿七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安容,他正站在梁怀石旁边对着自己笑,心里涌上阵阵酸涩,阿七也对着他笑了起来,没心没肺的相公,我都要死了,你还笑……
平化十三年,宰相梁怀石在府中被刺杀,梁贵妃闻得父死的噩耗,病情更是加重,平宣帝心疼爱妃,择日派遣刑部尚书李桂明彻查此事
这李桂明属于“反梁”的一派,与太子太傅沈居正交情颇深闻得此等消息,心下当即就是一惊,斗了十多年,这人居然就这么死了,难以置信,可这是皇上亲下的口谕,显然错不了,然后心里是一阵激动的狂喜
梁怀石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安容也知晓了,大仇得报,他的心中陡然空出了一块地,那么多年压在这里头的大石头全部碾成石沫,飞灰湮灭
安容从抽屉里掏出那两瓣玉,指腹摩挲,冰凉滑腻的触感,真真实实提醒着自己,梁怀石真的死了,接下来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做,他盼着,梁府抄家没落的那天……
从下午一直等到戌时,都没见到阿七的人影,那两件喜服还齐整整地叠放在床榻上,安容走过去,倚在床头,盯着那两件衣服看得出神,周围都悄然寂静,半点声音没有良久,安容长袖一挥,喜服拂落在地,“骗子!”伴随着自己胸口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这个夜似乎格外的长
他最终还是信了自己的猜想,一个人冲出了屋子,经过大堂,人丛擦身间,满是惊艳、或臆想的嘴脸,当然还有梅姨那张疑窦顿生的神色
可是,站在平康里那条道上,周围灯红酒绿,莺莺燕燕,安容才发觉,自己竟无处可寻那个骗子
无路可走,安容去了趟梁府,大门紧闭,府前还悬挂着红灯笼,里头隐隐约约可听见嘈杂的声响,红事变白事,这梁府里的人此时一定乱成一锅粥十月中旬的广陵城,夜里的风略微寒人心骨,安容在寒风里呆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叩起了那扇红色朱门
开门的小厮早已心力交瘁,府里摊上这等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前前后后忙活了一整天,实在没有气力来理会这个深夜敲门的陌生人,话语里稍有不耐烦,“走走走,赶紧走”
“我是来找梁大公子的”
小厮已经极其不耐烦,嘴里的唾骂声正欲脱口而出时,却看清了安容的面容,惊艳了一番,生生憋回了口中的话,转身去请示大公子
没多久,安容就被请进了府中,如同阿七白天一样
梁如风把安容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离前厅有些距离
“你怎么来了?”出了阿七那档子事,梁如风眼下对安容心生嫌隙
“我听说了梁大人的事儿”
“我倒想问问你,那个阿七是个什么来头!”
安容的心彻底沉到谷底,他来时尚还存着一丝侥幸,也许不是那人,也许那人只是出去了还没回来但此刻,他能真切地听到滴血的声音
“他在哪儿?”
梁如风如鹰的眼神直直盯着安容,“他一个龟奴,胆子真是大上天了,敢来刺杀当朝宰相?花伶,你说这事儿蹊不蹊跷”
安容抬眼,眼神里一片澄澈,“那你可得好好查查,那个龟奴保不准还是哪家的死士”
安容转身就走,却被梁如风从后面拽住胳膊,安容佯怒地转过身去,“怀疑我?”
“我错了,成不成?”
“我今天不过就是想来看看你,你倒好,说了这么一通,直接给我扣了这么个大高帽”
“早点回去,今日府里太乱,免不了一顿忙”梁如风的语气明显带着点诱哄,“改天我去找你”
“这还差不多”
终是没敢再打听阿七的消息,安容回去了扭头离去的那一刻,眼窝里陡然生出几滴晶莹,那个小骗子,他见不着了
翌日赵明朗推开门的那一霎那,一只酒罐子就砸了出来,那个人颓废地坐在地上,正双眼猩红地盯着自己满屋子的酒气,这已是安容第二次宿醉了,偏巧两次都是为了同一人
“你怎么敢!”声音竟带着哭腔
“都过去了,你父母的死你都挺过来了,阿七……你也会熬过去的……”赵明朗越说越没底气,甚至都不敢看着安容
谁知安容听到这话,反应极大,挣扎着站了起来,直接揪住赵明朗的衣襟,“他还没死!你凭什么咒他!”
这人大概是疯了,阿七已被关押刑部,只待提堂问审,不日就会被在洞子口斩首,刺杀朝廷官员,或许还会被处以最严酷的刑罚,腰斩
安容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赵明朗,赵只得任他发泄,也不还手,领子口皱巴巴,被他攥得极紧
大概安容自己也觉得了无意思,泄了气,松开了手,踉踉跄跄往后退,绊在凳子上,直接摔倒在地,样子很是狼狈,全然没有平时的半分傲气情深不寿,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吧
安容双目微闭,一室的阴沉赵明朗犹豫间,还是说了出来,“要不去找找沈佩林,主审这件案子的李桂明与沈家私交甚笃”
“沈佩林……”安容忽然有了知觉,颤抖地拾起地上的红衣,仔细扑棱了几番,又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搁在了床上,脸颊贴上喜服,心里呢喃着,阿七,等我
第48章 前往沈府
安容与赵明朗一道去了趟沈府,安容的脸上尚留着宿醉后的倦态,眼睛里全是红丝,下巴青渣泛起,消沉至极一路的日光,恍得他脑袋难受
“你还好吧”赵明朗瞧出了安容的不适,面露忧色
“没事”眉头紧蹙,强忍下那股子不适感
很快两人就到了沈府,自报家门后,看门的仆人客客气气地让他们稍等,不消一会儿,仆人出来通报,说是他们少爷有请
沈府的布局很是雅致,楼阁山水间,并无浓墨的华丽,这倒跟沈大人一贯的清廉正派相符绕过长廊,右转,便见到了沈佩林彼时,他正在逗弄笼子里的鹦鹉,听到他们的脚步,这才罢手,转过头去,对着二人笑笑
“梁怀石的事我听说了”沈佩林问也没问,只当他们是为此事而来
安容无甚力气,声音喑哑,“是阿七做的”
沈佩林先是一惊,然后仔细凝神想了想,这才记起阿七就是在陶然庵里跟随安容的那个仆从,有过几面之缘,不过那人的长相他早已记不清了,没想到,也是个烈性的人看来,这梁怀石的死多半是面前二人策划的
安容继续说道,“我想救他”
沈佩林不急不缓,语气倒是威慑十足,“那你可知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况且,他是重刑犯,别说救他,你连见他一面都难”
赵明朗插话,“你不是认识李尚书嘛,他就是主审这件案子的人”
沈佩林微怒,“家父与李尚书素来交好,李叔是个耿直严明的好官,我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仆人把他往火坑里推再说,死的可是梁怀石,皇上都下旨彻查此事,你们不赶紧想办法撇清关系,反而还想火上浇油?”
安容“扑通”一声跪地,“求你”
白皙的脸上痛苦疲倦交杂,沈佩林心里很是讶异,眼前的人跟那个阿七绝对不是主仆那么简单,不经问了出来,“你这么在乎他的命?他不单单是个仆人吧”
安容低垂着眼睑,没有答他,一旁的赵明朗赶紧把安容拉扯了起来,心中也着实震惊了一把,他居然会为了那人下跪求人相识多年,未料得这么个不喜不怒淡薄寡性的人,也会有如此低声下气之举
“既然这么在乎,又何必让他去送死?”沈佩林不解问道
这话一出,赵明朗面露尬色,神情稍有不适,扫了眼安容,这人还是无甚反应,一副悲恸落寞的样子
沈佩林沉思片刻,“想救他如今就一个法子,以命换命,找个跟他体型差不多的人,李代桃僵不过,那个人一定得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不然,夺人性命的事儿,我可干不来这一切我还得问问李叔,行不行得通,他说了算”
赵明朗咂舌,“坏人不难找没想到,你还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沈佩林顿时脸黑,“动作要快,这案子刑部估计很快就要审了”
“哥哥——”沈菀款步姗姗走过来,她本来是想来沈佩林处讨几本书,没曾想竟然碰到了安公子,头略略低下,娇羞不已,连招呼都忘了打她的脚边,还有一只狗
沈佩林知道他妹妹的小心思,养在深闺的女儿家见着相貌不凡的男子一见倾心,这原本该是个欢喜的结局,只是这个安公子身份太特殊了,实非良配,况且,人家本来对她也没那份心思不如,及早断了她的念想
“菀儿,见了客人怎么不打声招呼”
沈菀经她哥哥一提醒,脸红得更加厉害,稍稍欠身
赵明朗来劲儿了,“沈小姐”神色张扬
安容颔首示意,没有开口说话,目光直直锁住那只狗
“菀儿见过两位公子”话语间透着小儿女家的娇羞,眼神有意无意地扫了下安容,却见那人一直盯着自己的狗
沈佩林全程看清了自家妹妹的神态,面上稍有不悦,“何事?”
“菀儿想管哥哥借几本书”说完面红不已,犹豫间,还是决计说出了口,“安公子,您上次托仆人送来的那只狗,我很喜欢”
安容缓缓向沈蓉走过去,这姑娘都能感受自己扑通而跳的心儿,但到了跟前,安容只是蹲下身去,摸了摸那只狗,给它顺顺毛,小黄似乎依旧记得他,也不吠闹
“它长大了不少”
“是……这个小家伙很是通人性只是刚过来的时候,半点不让我碰,我一摸它,它就开始叫唤个不停,估计还记着你呢”
“它也记着阿七”
“嗯?什么?”显然,沈蓉不知安容口里的阿七是何意
沈佩林实在看不过眼,干咳了几声,沈蓉也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唐突,讪讪低垂下头,更加不好意思
“菀儿,你先回去,我跟他们还有事儿要谈”说完,又故意加了句,“安公子今日来,是为了他……娘子的事”
原来这个清俊少年已经娶妻,沈菀刚才的娇媚瞬间消失,像打了霜的茄子,掩藏不住的失落,“原来……安公子已有家室了……”
“沈小姐,在下还未曾娶亲
《阿七》完本[古代架空]—— by:千载之下
作者:千载之下 录入: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