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他们打的这等主意,他所谓的亲人惦记着他的钱财,甚至连一天都坐不住,半夜鸟悄地摸到他房里,阿七内心凄凉孤苦,然后倏然张睁开眼,坐了起来
“啊——”齐小妹吓得惊叫一声
“二哥,你怎么……起来了?我跟娘来看看你……”
阿七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转过脸看向齐母,漆黑的夜,隐藏在黑暗中的,是阿七微微颤抖的手,“你有把我当过你儿子吗?”
齐母突然笑了,脸上满是狰狞,浑浊的双眼似乎逐渐清明起来,“我为什么要把一个杂-种当儿子?”
“你说什么……”阿七紧握拳头,恨不得抡上去,可父母子女的羁绊,到底是天注定的,他不敢忤逆天意
却听齐母继续说着——
“你爹在我怀着富贵的时候,跟一个寡妇勾搭上了,那个寡妇肚子渐渐大了,藏不住啊,你爹就把她藏到了山里面,等到孩子产下后才把她接回了村可是村里就这么大块地方,哪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这事儿就被人知道了,大家把那个寡妇抓了起来,她活该!守不住贞洁勾引男人!最后她就被浸猪笼了哈哈哈哈哈哈……”
齐母似魔障一般,瘆人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村子里,阿七的眉头越来越紧,痛苦的拧在一起,“那个寡妇……是谁?”
“就是你那不要脸的亲娘!”
“不可能……不可能的……爹从来没告诉我……”
“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村里人都管她叫阿光儿,所以,你才叫齐光”
铮铮汉子,二十四岁的阿七受不了这样的真相,痛苦地抱头躲在角落里,他现在,连亲人都没有了……
齐母恨那个女人,那个在夏天晚上总穿得不成规矩,拿个蒲扇,坐在家门口的小凳子上,轻轻扇着风……把她的男人也扇进了她的被窝里……
“明天早上,就滚出我家,我看见你就想起那个贱人,心里犯恶心!”
风烛残年的女人说完这些,像是彻底解脱了,身子老态龙钟,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抖得更加厉害,齐小妹搀扶住她的娘,正欲离开阿七的屋子临了,还不忘去阿七的枕头底下摸了摸,空空如也,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阿七内心的惶恐无助终于击垮了自己,原来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他的亲人了……阿七把那些翻得零散的衣物收拾好,夜里就离开了这个家
以前自己老对安容说,要带他回沭阳看油菜花,现在那个人不属于自己了,自己的家也没了心中虽然痛苦,但却释然了许多,这么多年,苦苦萦绕心头的结,终于解开了——原来,他本来就没有家人,不怪他们不把自己当亲人看
第二日中午,阿七终于走出了沭阳县,茫然地站在路口,赶了很久的路,自己也累了正巧路边有个简陋的茶棚,阿七坐了下来,讨了一碗水
“客观,听口音是沭阳人啊”
“嗯,刚打从那里来的”
茶棚老板瞅着阿七身上背着包袱,满脸疲累,“这是要出远门呐”
“找处谋生的地方”
茶棚老板指了指东边方向,“往东边去,那里繁华着呢”
此地三条岔路,东边是通往广陵城的,这条道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再走了,南边和西边,阿七喝着水,思忖着他该往哪处走,更想着他往后怎么过活……
突然远处一骑驶来,卷起尘土飞扬,漫天黄沙间,恍恍惚惚就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阿七才看清楚了,原来是安容很快,人就下马到了跟前
“你要往哪儿去?”
安容心下惊怕,若不是自己赶巧这时候来了,这人恐怕早就离了沭阳,再找到他又得费一番功夫
阿七不答他,两只手又捧起了桌上的碗,在安容的注视下,饮下一口水,搁碗之际,手哆嗦了一下,溅出来几滴水,蓦的阿七突然跪了下来,“我不想回去……”声音又隐忍又委屈
安容走近些,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捏上了阿七的右脸颊,迫使着他抬头与之对视,“你不想回哪儿去啊?”声音很低,但阿七却被吓得不轻
阿七眼里满是惊恐,他骨子里还是怕眼前这个人的,他怕这人稍不顺心,就夺了他的命怕着怕着,真话就变成了假言
“我……我是要回长春院的”
手里的动作加大了些,安容勾唇笑笑,“不闹了?这样才听话”
松开手的时候,阿七的右颊出现了一大块红印子,映着他那张木呆的脸,更加滑稽,安容刚才没留神,估计是力道使大了,“疼吗?”安容伸出手抚摸上阿七的右颊,痒痒的触感,阿七心里也酥麻麻的
阿七摇摇头,“不疼”
“跟我回去吧”
此话一出,安容明显瞧出了阿七眸子的抵拒,却因着害怕,不敢出声,又顺从又无奈的神情,安容看在眼里,着实刺眼
“不想回去吗?”
阿七猛然惊醒,摇摇头,“没”
这话说得多违心啊,偏偏这人傻乎乎的,心事压根藏不住,不再管他心中何想,安容拽着阿七就上了马,正值初秋,天气乍凉还热阿七坐在了马前,安容在后头双臂绕过他,牵住缰绳,两人身子挨得极近,阿七不觉有些燥热待到马儿奔驰,这股热气也就消了,马上生风,安容的宽袖随风翩飞,正是大好时光打马过,爱人在怀,且风流
怀里的人有点紧张,能感受到他整个身子都绷着,安容稍稍放缓了速度,马蹄哒哒地缓缓往前走阿七这才松了身子,往前面挪了挪,意识到他的小动作,安容倏的又快马加鞭了起来,阿七吓得又赶紧蹭到了安容怀里
如此移前退后,反反复复数次,安容终于忍不住,含笑打趣道,“动来动去,累不累啊?”
阿七才惊觉,这人是故意的
快到广陵城的时候,安容下了马,阿七也跟着跳了下来前方有一男子正等着,安容牵着马走了过去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人我找到了我欠他一个人情”
“安爷,这离城里还有一段路程,这马您骑着吧”
“不必了”安容也不再多话,唤过阿七就离去了
阿七听得云里雾里,大概听明白了,安容之所以能找到自己,大概是因为那人的主子
安容深深睨了阿七一眼,“我托赵明朗去寻的你”
阿七有些讶然,不光是因为这人能猜透自己的心思,更因为他话里的意思,他竟然还会去寻自己
“为什么……”
这话问得蹊跷,安容没理阿七,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久,方才到达了长春院安容也不避讳,两人一齐进了馆子,正巧梅姨在大堂里揽客,一下子就看见了他倆
“哟,这不是阿七嘛,你这招呼都不打一声,我都当你去别处发财了”话里话外全是奚落之意,梅姨显然很不高兴,若不是碍着安容,她恨不得现下就狠狠教训他一顿阿七不敢回嘴,默默承受着女人的嘲讽
“他前段日子有些事,今儿才回来”
既然安容都替他说话了,梅姨也就没再多说,眼神瞥了眼阿七,看得阿七心里发怵
安容扫过阿七,继续说道,“妈妈,我想把阿七讨了过去,他干活勤快”
梅姨心里冷嗤,不知他这这是床下勤快,还是床上勤快不过她倒是十分乐见安容跟这个阿七在一块儿
“花伶啊,妈妈一早就说过了,让他过去陪你解解乏,如今你自己都开口了,妈妈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安容颔首示意,带着阿七就往二楼去了
一进门,阿七就直愣愣地站在一处,低着头,他不明白安容的意思,之前还让他滚得远远的,这会儿偏偏还让自己来服侍他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动静,咚咚咚咚,阿七在心里数着一二三四……安容却不做声,大概门外的人敲烦了,小声说道,“伶公子,是奴婢”
阿七心道,煞星来了
安容瞅着阿七越来越沉的面容,低沉道,“进来”
春蕊原本一脸欣喜,当下见着了阿七,却春转寒冬,面目阴沉不悦,但很快又收拾好表情,恭敬地对安容说,“公子,奴婢上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没有,你下去吧”春蕊正欲转身离去时,安容似又想到了什么,“去厨房看看,可还有西瓜?”
“是”
春蕊离开后,阿七脸上这才没了刚才的沉重,安容眸光微瞥,大概知道他似乎很厌恶自己的丫鬟
很快,门外就想起了杂沓的脚步声,然后敲门声也随之而来
春蕊放下手里装着西瓜的托盘,见阿七尚还站在原处杵着,匆匆扫过几眼,春蕊便退下了
“把那西瓜吃了”安容正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眼皮都没抬下,随意丢出这么一句
第44章 白日做事
阿七看看桌上的西瓜,红囊肉厚,不觉口中生津,再瞅瞅安容,那人正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假寐,阿七犹豫再三,悄悄走了上前,抓起一块瓜,背着安容啃食入腹,嘴角满是四溢的瓜汁儿一块不够,阿七又轻轻拿起了第二块……
背后的安容一直睁眼看着那人的小动作,方才让他去吃瓜,他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后来自己故意闭上了眼,这人才缓步上前吃了起来真是个别扭的人!
屋子里此刻只有阿七咀嚼的动静,呱唧呱唧,滋滋啦啦,全部落于安容心间,他想,这屋子总算有了往日的活的气息
“阿七,过来”
嘴巴里停了下来,阿七微微有点窘迫,原想背着这人吃的,可到底被他窥见了去,抬起胳膊,就着袖子,抹了一把脸,才转身走到了安容跟前
这人的袖子上印上了西瓜渍儿,安容叹口气,“把衣服脱了,上来”
阿七本来还迷糊的眼神,突然闪出一丝讶然,含糊不清吐了句,“这会儿……是白天”
安容笑了,“想什么呢?”
阿七把衣服脱了,爬上了软榻,这榻容一人尚还成,两人卧于上未免窄了些阿七不敢挤着安容,半个身子在榻外,安容动了动,阿七差点就要滚下榻时,安容长臂一伸,把他捞了过来
暧昧的气流,切肤的触感,安容一时心猿意马,让他脱衣服只是因为这人太不讲究,衣服上净是瓜渍儿,却不想自己被撩了一把火安容的黑发披散如绸,拂到了阿七的脸上,带来一阵□□,阿七拂开那些发丝,身体往别处蹭了蹭,安容再也受不住,低沉道,“衣服不能白脱”
阿七稀里糊涂间,就被安容吃了,直到那里传来一阵刺痛,阿七才猛然惊醒,躲躲闪闪这么些日子,他又跟安容纠缠到了一起
看出了身下人的漫不经心,安容更加卖力,细密的汗,绯红的双颊,还有被汗水浸湿贴在双鬓间的几缕头发,“看着我”陷在一场情-欲之中,连说话声都带了几分颤儿
“疼”阿七呜咽了几声
那里久未经人事,许是疼得厉害,安容瞧着阿七的嘴唇都犯了白,吻了吻,软言轻语哄着阿七,“再忍忍,快了
事罢,安容顺手把他搂紧怀里,“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怀里的人没反应,依然蜷在安容胸前
安容以为他在闹脾气,故意不理睬,凑上去,嘴唇贴在阿七的左耳上,吐露出温热的气息,“嗯?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阿七只感到耳边有一股热流,紧接着就是哄哄的声响,他听不真切
安容咬了一口,阿七耳边传来一阵疼,这才抬起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安容
“我问你话呢,怎不理我?”
“没听清……”这话不假,阿七左耳失聪,确实听不清
安容只当他还在耍脾气,也没耐住性子,“你聋了?”
阿七的眼睛依稀泛起水雾,他的伤疤被这人肆无忌惮地揭下,他心里疼得厉害,从安容怀里挣脱开,阿七坐了起来,未着半缕的身子,青紫一片
安容怒了,一把抓住阿七,“你拿什么乔?”
阿七指了指自己的左耳,胸腔里憋着一股气,着实难受,“嗯,聋了……这边听不见了”
空气瞬间凝滞,安容的眼里只看得见阿七委屈敛眉的样子,他刚才的无心之言,无疑又给这人带来了伤痛猛然间,他想起了之前在这间屋子里,他曾甩过阿七一个巴掌,那时自己下得力道极重,这人嘴角都渗出了血是不是那次……
“怎么……弄的?”安容艰难地开口,心里却十分害怕
阿七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搭理安容,但那佝偻的背,脖颈间的刀痕,还有身上的淤青,让安容屏住了呼吸,心中的怜惜悔恨彻底击垮了自己
“是不是我上次打你落下的?”
阿七听闻这句才有了反应,转过身去,看着安容,摇了摇头,“不疼”
此刻安容才彻彻底底领悟了什么是心如刀割,他喜欢阿七听话顺从的模样,但又不喜他过于懂事,所有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咽,因为自己会心疼那种针刺般密密匝匝的痛感,原来自己也会有
如果说梁如风对他的伤害是一分,那么阿七现在给他的伤害就是成倍的,安容抑制不住心中的哀恸,拽过阿七又发泄了出来他想把身下的人弄哭了,想听他说,我原谅你了,我其实没怪你,我真的不疼……那样,他的良心也会好过点
可年少气盛的安容却不懂,喜欢是要说出来的,后悔也是要讲出来的
被折腾了两次,阿七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安容把他横抱到床上,很快,屋外一点点日光都不见了,天色渐沉,已到酉时黑暗中,安容把脸贴着阿七的脸颊,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这沉重的呼吸声成了安容心口一块烙印而下的伤疤,永远愈合不得他想求他一声原谅,但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
一楼大堂里传来丝竹管乐声,混合着嬉笑纷杂的吵闹声,安容没点油灯,趁着月光,竟然痴痴地盯着阿七看了约莫一个时辰,一直到阿七后来醒了
睡得有点迷糊,阿七睁开眼的时候,仿若不知身在何处,可是一眼就望到了安容的幽潭,也就想了起来,自己原来在他屋子里
“饿吗?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阿七点点头,安容随即披衣下床了,恍如在梦里,阿七仔细揉揉眼睛,这一切竟是真的
安容走了一道,引来了无数人侧目,一来这个时辰,他平时一般都呆在厢房内,不会出来走动;二来大家觉着,今日的伶公子似乎哪里不同,许是那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跟平时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
这会儿厨房只有一个丫鬟在,那丫头见了安容,立马停下来手里的活儿,赶上来打招呼,殷勤而讨好
“现在还有什么吃的吗?”
“有的,奴婢……奴婢可以做”丫鬟的话里藏不住的喜悦,又有些紧张,她作为下等的粗使丫鬟,还是头一次跟伶公子说话近距离瞅清了这位公子,没想到竟比之前远远瞧着,还要貌美他身上干干净净的,跟其他满身脂粉气的小倌一点都不一样
“伶公子,您怎么下来了?”
气喘吁吁从厨房外赶来的正是春蕊,彼时她正在跟别人闲聊着,听到夏荷跑来告诉她,说是她家公子去了厨房,春蕊这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刚刚去楼上,奴婢看您屋子里黑灯瞎火的,还以为您睡了,您这会儿怎的下来了?要吃什么?奴婢给您做”
“不用了”
断然的拒绝,春蕊此刻的眼神恨不得杀死那个拿着锅铲的丫鬟,她可真会来事
不一会儿,那丫鬟就做好了两道菜,春蕊急忙上前,“公子,奴婢来给您端上去”
安容本欲拒绝,但突然想到了什么,颔首同意,于是这对主仆,一前一后走回了二楼屋子里不比刚才,此刻透着昏黄的光亮春蕊刚欲伸手推开门,安容止住了她,“在外面等一会儿”
进了屋,阿七正盯着床顶发呆,安容过去给他拢了拢被褥,把他身子严严实实盖住了,这才沉声道,“进来”
春蕊实在没料到阿七竟会在此,而且还躺在她们公子的床上,提着心,吊着胆,搁下手里的托盘就想赶紧离开这里
《阿七》完本[古代架空]—— by:千载之下
作者:千载之下 录入: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