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来了。
不等士兵寻问,他心念急转,低声吩咐:“今天开始秘密搜索,联系汌城的人时刻注意往后一切城中出入异常,务必要在不惊动城市任何市民的情况下将‘一号’抓捕。”
“收到。”众士兵轻声应道。
他又招手叫来其中一个,“查查死的人是谁,把尸体处理掉。”
“是,队长。”那人点头行礼。
士兵队长摆摆手,说:“将事实情况上报将军,就说‘一号’甩了追踪器,我们需要请求支援。”
‘一号’是实验中唯一一个速度、力量、韧力与理智控制都兼具的蚕食者实验体,这样的出逃对象,想要再抓捕到已经很难,更不要说现在的他们连对方的踪迹都无迹可寻。
“是。”
丁零当啷——
“谁在那儿?!”队长倏然转头,打出手势,一行人精神一震,迅速奔向闹出动静的地方。
伴随着沓沓沓的脚步声纷至而来,陈下感觉只是过了两秒,几个端着枪的特战士兵已经团团来到他这边,紧密围在了自己四周,缓缓靠近。
他心下一抖,张望左右。
心塞的是,在他探头去看士兵又回过神的空隙里,竟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shit!”他忍不住骂出口。
匕首掉在了垃圾桶掩盖范围之外,他敢发誓只要自己手朝那里伸去,数发子弹须倪间就会穿透他的手掌。
“出来,否则我们开枪了。”他听到一位士兵如是说。
陈下咬紧牙,暗叹倒霉。
“数到三,再不出来我们就开枪。”
“一,二……”
“别别别。”陈下当即选择了妥协,他一贫民老百姓,不涉黑不涉黄,可不敢跟这些国家人员对着干。举起双手,他无奈地慢慢站起身。
一束手电筒的光芒射来,陈下偏了偏头,略觉闪到眼。
“汌城的人?”有人问。
陈下赶紧点头,“是。”
刺眼的光撤开。
“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很高,头发到肩膀的男人?”
陈下一愣,“啊……”他以为这些人会问他这么晚在这儿做什么并怀疑他有什么不良企图。不过听他们的对话,这些士兵不是汌城的,想来应该没有多余的权力管另一个城市市民的行为。
“穿着病号服、深棕色风衣,二十多岁左右,见过吗?”士兵耐心又问,语气立循平淡。
高、发长、病号服、深棕色……
他眨眨眼,拧眉,状似回忆一天里所见到的人,犹疑道:“应该没有吧,我今天没见到多少人。”
“是么……”那人听了皱眉。
“队长。”一个士兵把手上的类似探测仪的东西展到耐心问他的男子面前。
后者瞥见,立即眯了眯眼。
而后他看向陈下,“既然这样,你现在赶紧回家,我们找的人有些危险,我派个人保护你,不要乱走。”
说完,打了几个陈下看不懂的手势,一些士兵端着枪分散开。
“额,不……”一个‘用’字卡在喉咙,陈下突然下盘不稳似的猛地往前扑了一下。
士兵队长下意识跨出一步作势扶人,视线跟着陈下扑倒的方向有一秒的下移。而就在这一瞬,他左边的士兵忽然毫无征兆地倒飞了出去!
没错,飞的,往后……
就像被谁大力踢了一脚,整个人倒飞出几米远,撞上一棵绿化树后咕噜噜滚落地面,再没爬起来。
陈下正好抬头,见状直接惊住了。
男人一直隐在黑暗里默默看着。
陈下露面的时候他还双手环胸冷眼旁观。
士兵讯问陈下有没有见过他时,他放下手,蓄势待发。
陈下说没见过时,他表情微动,脚下却一转。
不过瞬息间,他一脚踢飞那个士兵,然后以人肉眼难见的速度站到了陈下身侧,低头与后者抬起的眼眸对上。
男人眸光冷淡,面上的神色如同戴了一道面具,漠然冰凉,让人以为这人仅仅只是将它挂在脸上,而根本不想管它需要有什么波动。
陈下还没回神,一声消音枪响,男人的手臂上即刻中了一记麻醉弹。
说不清什么原因,见他站着不动也不躲,只是带着审视般的目光盯着自己,陈下心中忽地腾起一丝怒意。连着不知为何撒谎说没见过这人一起,他觉得自己的帮助仿佛就是个错误。
继第一发枪响,随后便是数发的麻醉弹朝着男人疾速射来。
子弹打中男人的手臂、胸膛、大腿。
但他却是歪头看了看陈下,几秒后才慢慢抬起看向严阵以待的士兵,陈下目睹他的眸光骤然冰凉了下来。
男人踏出一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窜了出去,快的不像人。
陈下只感到眼前一花,对面的人已经被撂翻了好几个。
枪支掉落与身躯摩擦的声音接连响起。
有士兵被踹飞,陈下看到他的手臂呈令人心惊的角度弯折着。
因为震撼加惊惧,陈下甚至没想过要爬起来……
几个士兵齐齐围困住那人,但不知是麻醉弹没起效还是后者抵抗力太强,他的身体迟迟不见倒下,且尚有余力地甩开了钳住自己的人。
被他拳头或者双脚击中的人,要么躺在地上冷汗簌落呻|吟,要么倒地后再也没能站起来。
士兵队长捂着剧烈翻痛的腹部,挣扎支起双腿,却一个趔趄摔了回去。
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而渐渐地,陈下发现男人的动作慢了下来。某个瞬间,他看到那人的腹部已经染上了大半暗稠血液,且正有慢慢扩大的趋势。
他眼神闪了闪,思忖良久,爬起身,没再当一只鸵鸟。
趁双方对战稍歇呈拉锯状态,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拉过男人的手臂,在士兵们受伤疲惫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疾雷不及掩耳将人推进了两栋居民楼的空间里,自己再‘嗖’一下跟上。
男人:“……”
众士兵:“……”
没人料到陈下此番我伙呆的插手。
“你在做什么?!他很危险!”士兵队长怒吼,却没了余力去追。
天知道被他们追捕了几天且还受了重伤的男人是怎么恢复了那强大战斗力的,他很愤懑,因为现在还要加上为什么这位市民要做出这么无知又无异于找死的行为!
见他们没力气对自己开枪,陈下匆匆留一句‘抱歉’,便跳进墙缝隙里跑了。
“妈的!”士兵队长怒骂,整个人都不好了。
莫名其妙。
这是一路小心翼翼指出出口下来,陈下唯一在自己脑中寻到的能概括刚才那一切的现状形容词。
男人被他拉走后一直木着脸不说话,让他以为对方可能是生气了没打够什么的……不过见其一直按照他指的方向走,陈下稍稍得了些安慰。
汌城陈下走了十几年,哪里有个狗洞老鼠洞都一清二楚。
绕过大段远路,还在莫名其妙着的陈下不知不觉将人带到了自己家,回过神后他也有些不好了。陈下咽了咽口水,尴尬笑道:“嗯……兄弟你没事的话……我,我先告辞了?”他指了指前方闪烁的霓虹灯,“转过去就有酒店,要不你……”
他话没说完,男人倏地转过脸来看着他。
这人脸颊白的能吓死人,目光有些阴暗地钉在陈下眼膜上。
陈下:“……”怎,怎么了这是?
男人苍白着脸,冷冷说:“你带我来的。”
陈下:“……”
尬笑了几声,他挠挠脸,说:“附近有能住得更舒服的地方,你这状况……”他指指男人的腹部,“到了那儿会有人帮你处理好。我要回家,不能带你。”
男人看着他,隐在发间的双眼毫无情绪,他说:“你带我来的。”
陈下:“……我给你钱。”
男人:“你带我来的。”
陈下:“……”
由于某些原因,陈下并不喜欢别人去他的地盘,就像他不喜欢去借宿别人家。
男人满身狼狈,面容憔悴,眼睛里是无机质的冷意,他似乎觉得陈下既然将他带到这里,那么收留自己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不……”
“你带我来的。”男人不耐地打断他,语音明显变得危险。
“诶好吧好吧去我家。”陈下在他泛冷的眸子里觉着还是小命要紧,连忙应声,转身后才敢露出不情愿的面色带人上了居民楼。
上楼期间,为了打消内心隐藏的恐惧,他试着找话题问:“那个,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沉默。
陈下:“……嗯?”
男人睇来一眼,不耐地说:“不记得。”
陈下一顿,尴尬地咳了一声,“哦哦,好,不记得。”他抓抓头,有些不想说,但看着男人沉默的脸庞,声控灯橘色的光打在他身上,却驱不走他周身的孤凉冰冷,陈下忽然忍不住开口道:“我吧,我叫夏辰,额,多多指教?”
男人抿唇,冷着脸没理他。
陈下,或者夏辰扭开头,无奈地皱皱眉毛。
这又害怕又忍不住想将人打一顿好憋出个字来的滋味……略酸涩。
“额,到了。”夏辰在三楼停下,拿出钥匙,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最后只是尴尬地补充了一句:“屋子挺小,呵呵。”
屋子的确有些小,但起码五脏俱全。
夏辰走进去,在他身后,男人面无表情看着他。
“你不怕?”男人突然出声。
“怕什么?”夏辰一愣。
“我会吃人。”男人打量了下屋子。
“啊?”夏辰回头,反应过来后笑了笑,“虽然刚才的场面略震撼,但和你说的这句话可没什么关系啊。”而且,他心想,我可不记得实验体还能吃人。
“不信?”男人的视线落在夏辰身上,忽然变得饶有趣味。
夏辰刚想说什么,嘴角的弧度却蓦然冻在脸上——那道侵略性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股冷到刺骨的寒意瞬息袭进全身,致使他的胸腔不受控制地一下比一下震动强烈。
“你……”对上男人无机质的暗红眼瞳,夏辰霎时惊退,就见后者眼里划过一丝尖锐。
夏辰立马惊觉这人也许在试探他,周身仿若幻觉般的冰冷气息如潮水退去,他咳了两声,掩饰着故作镇定,不自然地笑着说:“那把我杀了以后再吃吧,谁让你是我带来的呢。”
“不过我身上没肉,可能口感不太好。”他毫不在意似的回身,不着痕迹瞟了一眼男人的神色。
男人没在意他的小动作,勾了勾唇说道:“我不挑食。”
“……是吗。”夏辰干笑,“那还真是个好习惯。”
“所以,你信吗?”男人说。
夏辰顿时语塞,静了片刻,他打着哈哈说:“你要不进来坐一下?站着挺累的。”
男人却不给人喘息机会,闻言轻轻嗤笑,当着夏辰的面嗖一下移到夏辰身边,俯下身凑近他脖颈,抽动鼻翼嗅了嗅。
“真的?”他轻轻说。
夏辰心脏一颤。
这玩笑……开过头了……
他蓦然想起士兵队长在他走前喊的那句话——‘他很危险’,内心一嚎。
原来真的有啊!
凉凉的呼吸扫过脖际的皮肤。
夏辰把抖得帕金森一样的手掌握成拳,状似冷静地咽了咽此时分泌过多的口水,说:“兄弟,咱们先冷静冷静,毕竟我刚救了你。”所以这么恐吓救命恩人是不对的哦。
“哦。”在他背面,闻到一股舒服气息的男人目露些许不解,但仍木着脸说:“我没让你救。”
夏辰卡壳。
“你闻起来味道不错,我从没遇到过这么好的食物。”他叹息一般说。
夏辰:“……”
“那些人,嚼劲都没有。”他又低头嗅了嗅,“你应该很好。”
夏辰腿哆嗦了下,脑子有些空白。
最后男人却嘀咕了一句:“刚吃饱,可以留着几天后再吃。”便一边思索一边点着头好似决定就这么做,路过他走进了屋里。
夏辰:“……”
叫救命,还来得及吗。
生吃(三)
逃?不逃?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夏辰木桩一样站在玄关,脑袋已然当机。
从男人露出了变色的瞳孔那一刻起,他已经不怀疑某人会吃人的说法了。
实验体。
会吃人的实验体。
这人是个会吃人的实验体。
这人!是个!会吃人!!的!实验体!
夏辰恍然彻悟地眨了眨眼,捂着惊吓过度的小心脏蹲地不起了。
无论是几十分钟前男人表现出的强悍战斗力,还是几分钟前男人说出的惊悚话语和红色的眼睛,都让夏辰不得不认命——这人真的是一个食人魔,一种已经久不曾出现的人类怪物。
力大、速疾、红目、暴戾——是往昔蚕食者给予普通人们的首要平面印象。
他们由体质异常的自诩万年素食主义者转化而来,并在战争年代毫无预兆地大范围爆发且逐渐肆意,几年间便成了国内人尽皆知的一种怪异生物。
其力量和速度都是在转化过程中慢慢地自动衍生出来,红目、暴戾则是压抑不住食人欲|望驱使而出现的体质反应。
这些特性很像西方国度曾经造成某次世纪大乱的吸血鬼种族,不同的是,一个喝血,一个吃肉。
国家把蚕食者流放无人区,但却不可能做到万千城区都疏而不漏,因为他们不止出现在战场上,每个城市甚至某家相识多年的邻居都有可能是潜藏的待发者。
汌城毗邻边界,地偏路远,很多人对蚕食者都知而不见,不甚了解,之前的黄毛小年轻就是其中之一。
而很少有人知道——无人区少部分的蚕食者是会被用于做实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