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煦见袁战用一种很是奇怪的眼神盯着他,遂将头探过去了些,出声提醒道。
袁战收回神思,略咳嗽了一声,“自然,赵庄主既有办法找出真正的凶手,老夫自然配合。”
赵时煦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多谢袁掌门大义,那晚辈就先告退了。”
“我见赵庄主随时都拿着一把笛子,难道是好音律之人?”袁战终是忍不住问道。
赵时煦看了眼手中的笛子,拿着它已成习惯了,“嗯,怎么?”
“没怎么办,小儿也好音律。”
赵时煦“喔”了一声,“那有机会一定跟袁少主讨教讨教。”
“吾儿也擅长笛子,也爱收藏,房内有不少笛子,倒是没有见过像赵庄主手中这么精致的。”
赵时煦扬了扬手中的笛子,笑道:“袁掌门说笑了,这笛子不值什么钱,定是比不过袁少主收藏的那些。”
“是么?老夫觉的瞧着不错,可否借老夫一看?”
赵时煦握了握手中的笛子,想了想方从椅子上起身往前两步将笛子递了出来。
袁战赶紧放下茶杯接过笛子打量,当他看到那笛身上的‘宣’字时,心下一颤,更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但行走江湖多年,他已学会克制情绪,饶是内心如何惊诧,在赵时煦面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异样,只如一个赏鉴者一般打量着这支笛子。
“果然是把好笛子啊,通体如玉,触感丝滑,色泽润亮,不知是哪儿所得,老夫也为吾儿寻一把。”
“我母亲留给我的。”赵时煦随口胡诌道。
袁战在听此话时,握着笛子的手略一紧,但面上仍旧无异,“原来如此。”
说着,袁战将笛子递还给赵时煦。
赵时煦接过,十分爱惜的拿着,“若没有旁的事,晚辈告辞。”
袁战点了下头。
待赵时煦离去后,他才对身旁人吩咐道:“笔墨伺候。”
“是。”
袁战朝书桌而去,屏风后却响起一个呼唤声,“爹。”
袁战放下手中的笔,几步走到屏风后,“阿瑾,你怎么过来了?”
“爹,孩儿听袁平说你昨夜一夜未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袁战看着面前的青年,握着他的手道:“没什么大事,你好好休息,可吃药了?”
袁瑾点点头,秀气的面容上挂着一丝亲和的微笑,但面上却没什么血色,看的出来身有顽疾,“爹不必担心我,这回的医师开的药效果很好。”
“爹瞧你的气色是好了些,萧医师的药确实管用,不然你二十生辰,也过不了这么热闹。”
“爹实在不必为孩儿做这些。”
袁战拧着眉头,“生病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萧医师说你生辰那日气色会大好,放心吧。”
袁瑾点点头,这才看向袁战的书台,“爹要给何人修书?”
“宣家主。”
“喔?”
袁战四下看了眼,确定无旁人才道:“爹或许见到了宣珏的儿子。”
袁瑾一脸的惊讶,“宣家那位少主的儿子?那不就是当今皇上么。”
袁战脸色略有些难看,沉重的点了下头,“对。”
袁瑾看着他爹,惊诧道:“爹若见到了他,那不就代表,当今皇上来了我影左盟?”
被袁瑾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袁战的抬头纹都皱的多出了一条,又点了点头。
“他来做什么?江湖和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是啊,他来做什么,爹也纳闷啊,而且爹瞧他随手拿着宣珏的笛子,那笛子上头明明就有‘宣’家的印记,他却拿着这样招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快把弄糊涂了。”
想着赵时煦的样子,袁战愈发摸不准了。父子二人都把目光锁定在了赵时煦身上。
“他以什么身份来的?”
“碧水山庄,赵时煦,就是早前在渝州收拾了几个强盗,以此出世的小门派。”
“姓赵?”
“有些人行走江湖,姓名不必当真,我已让袁平去查了。”
袁瑾想了想,道:“爹,虽然孩儿说这些话有些大逆不道,但听您对宣家那位少主事迹的描述,他当年主张江湖归顺朝廷,实现内外大一统,也不无道理,说到底我们生长在大靖的土地上,是大靖子民。”
袁战听袁瑾这么说,脸色立即难看了下来,“若如此,江湖还算什么江湖?这大靖在那位圣祖皇帝没有立国之前,本就是江湖的天下,这立了国就要所有江湖门派归顺,实在没有道理。”
袁瑾听后,还是有些异议,“话虽如此,但江湖始终也是需要管辖的,不然终有一日会乱的。”
“袁瑾!”袁战呵斥了一声。
袁瑾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对不起爹,孩儿只是随口说说,爹现下有何打算?”
袁战走到桌台旁,继续提笔,“先将此事告诉宣家主,毕竟,这是他宣家的事,只是不知他来江湖是为了什么?也得让宣家查一查。”
袁瑾听后,点了点头。
“袁公子,我家主子让属下来请您,该喝药了。”
房门外响起一个男声。
袁瑾听后应了一声,而后对袁战道:“爹,孩儿先去了。”
“去吧,好生听萧医师的话服药。”
“是,孩儿告辞。”
******
赵时煦坐在池塘边,看着手中的笛子,他总觉的袁战方才的举动有些蹊跷,可他的表情太天衣无缝了,令赵时煦又觉的自己是多疑了。
“宣?”赵时煦看着笛子上的字,“难道真的是江南宣家?可若宣家有女儿入宫,该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为何朝廷与江湖都没有一点风声?而且,宣家怎会容忍楚轻当时受萧家压制呢?最关键的是,楚轻从未提过,可若不是......”
赵时煦觉的头疼,这破书后面的内容他当真是一点都不知晓,而且对于这破书的世界观也很是吐槽,如果这是个美好和平统一□□的世界观多好,非得朝廷江湖分个家。
“小王爷,您在嘀咕什么?”全淼看着赵时煦对着笛子自言自语,不解道。
赵时煦回头看了眼全淼,“没什么。”
“赵大哥回来了。”全淼道。
赵时煦来了精神,“终于。”
******
入夜,赵时煦带着全淼准备前往议事大厅,给昨夜的事做个交代,而在他们甚至整个榭花亭的人都离去后,赵时煦的房内却蹿入一人,而后极速跑向赵时煦的桌台翻找什么,只是还未有找到屋内的灯便亮了,他整个人更是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屋内灯火忽然就亮了起来,全淼吹灭火折子退至一边,赵时煦和以到的五大掌门一同踱步而入。
看着赵臻剑下的人,众人都很是惊诧,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虎威镖局的戚风。
赵时煦转身对众人道:“诸位前辈,晚辈初出江湖,便被人陷害,无法只得请各位前辈给晚辈做个见证,揪出真凶,还戚镖头和晚辈清白。”
“赵时煦,你什么意思?”戚风在赵臻的剑下大声喝道,面上冷汗涔涔。
赵时煦也不多说废话,只道:“你卖主求荣还问我什么意思?”
“你胡说八道!”
“云鹤镖局近日接了一个大镖,押往梁国,一万两酬金;但这单生意早前是你代表虎威镖局谈成的,后来却被云鹤镖局抢了去。你不服,硬要将这单生意抢回来,但戚兄却不肯,而你不依,还扬言要在袁少主的生辰宴上,直接让云鹤镖局交还,弄他们个没脸,戚兄训斥了你,不愿和你多说,可你总是缠着他,所以那天晚上他才故意来跟我搭话,就是为了不想和你多言,而你就是那时候动的杀心吧,毕竟你们同出一门,你早看不惯他事事压着你,他能坐到总镖头的位置。”
“你,你胡说八道。”戚风结巴道。
赵时煦看了赵臻一眼,赵臻手上的剑一动,戚风两只胳膊的袖子都被劈开,其中左胳膊上有一道剑伤。
戚风瞧着,并不惊惶,只道:“这是我前两日和师兄弟们切磋被伤的,和你的短剑并不符合。”
赵时煦听后,忽然笑出了声,“伤口是可以再破坏的。”
“你放屁!昨夜我可是跟着大家一起进来的。”
“是一起的没错,我并没有说你不是。”
“有什么话赵庄主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断刀门的门主看不惯这么磨叽,直接道。
赵时煦笑了笑,道:“昨夜戚镖头死后到诸位掌门闻声而来,这其中有一短暂的空闲时间,而那空闲时间足够你趁着混乱,跟着大家一起进来。”
“你胡说,照你这么说,我杀了总镖头还有个出门关门的动作,可你的房门一直是紧闭的,而那门还是我推开的。”戚风嚷道。
赵时煦点点头,“这个话说的对,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当做理所应该,只是,当我和闯入者打斗时,我的护卫听到动静从偏房赶过来,这不就为你打开了门么?而就在他进来的一瞬,我的剑便伤到了闯入者,再待他点上灯,这一段时间,也足够你出门再顺便关个门了。”
这话一落,众人都觉的有些道理。
戚风看着,慌忙道:“一派胡言!我如何带着总镖头的尸首入你房门?”
“这不更简单,昨夜本庄主可是在外玩儿到戌时将尽才回来,你杀个人躲在里头等我,还不容易?”
“你!”戚风一下子有些哑口无言,因为赵时煦说这话的神情就好像他亲眼看到了一般,那种看穿你的眼神着实让人瘆得慌。
“分明是你杀了总镖头心虚。”戚风颤声嚷道。
赵时煦冷笑一声,“心虚?那你来本庄主的房间做什么?找我聊天么?”
“你,我...”
赵时煦走到桌子旁,全淼赶紧给他端了一张凳子过来,他便顺势坐下,翘着腿道:“早上本庄主那些话是唬你的,本庄主的剑从不淬毒。”
说着,不止赵时煦,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翻倒在地的匣子上。
断刀门的门主是个急性子,一见此便抽出自己的断刀几步走过来指着戚风道:“你是戚兄的同门师弟,你怎如此狼心狗肺!”
“我不是,我...”戚风已找不到更多的说辞,整个人都焉了下来,江湖人最恨的便是卖主求荣,狼心狗肺之辈。
赵时煦站起身,对屋内所有人抱拳一礼,“诸位掌门,晚辈初出茅庐,免不得被人欺负,拉去垫背,日后还仰仗诸位前辈关照。”
几个门派的人看着赵时煦,先前还不怎么认识他,如今倒是都认识了,也了解了,遂,众人都抱了一拳,“好说。”
“至于这位戚风嘛...不知江湖处理这种事情是如何处置的?”
“若门派内乱,不能自理时,宣家会代为清理,现下在影左盟,袁掌门和宣家交情不浅,交给他也是一样的。”
又是宣家,还真是江湖皇帝啊。
“多谢,今夜有劳诸位了,后日便是袁少主的生辰,别因此事败坏了诸位的兴致。”
“好说,这位赵庄主,你着实有两把刷子,还没到一日呐。”断刀门的掌门搭着一把断刀,略欣赏道。
赵时煦笑了笑。
待众人都离去,赵时煦才走到戚风面前,这才问道:“为什么戚兄脖子上的剑伤能和我的短剑吻合?是谁告诉你的,你不可能在那么断的时间内做出一把跟我的短剑一模一样的兵器,而且太周折了,你这脑子是想不到的。”
戚风盯着他,盯了半晌后才道:“我说了,会放过我吗?”
赵时煦笑了笑,想到那个热情跟他打招呼的戚十三,道:“不会。”
戚风害怕的威胁道:“那我便不告诉你。”
赵时煦站起身,“你不说我也知道,又了解我,又想我死的,这世上能有几个人;臻兄,让人把他押到袁掌门那儿去。”
“是。”
看着戚风被带走,全淼终于松了口气,“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吓死属下了。”
赵时煦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不过是对方小试牛刀罢了,根本只是玩玩儿,不然要杀的就不是一个镖头了,左不过是看我才出江湖,也和别的大门大派搭不上边,或者他目前也还够不着,只能利用这种小门派了。不过...戚兄可惜了。”赵时煦叹道。
“庄主,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您说的人是谁啊?”
“你说呢?”
全淼试探性的道:“萧阮?”
赵时煦不作多言。
全淼很是无语,太极殿那么大的火怎么就没烧死他不说,还让他逃了出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庄主,萧阮莫不是也在影左盟内?”全淼恍然大悟道。
“或许吧,他还真是小爷的宿敌啊。”赵时煦说道,眼底冒出一丝杀气。
“庄主,已经解决好了。”赵臻返回来复命。
赵时煦“嗯”了一声,“臻兄,这一次有劳你了。”
“属下不敢当。”
“敢当,若不是你查的详细,也不能让戚风百口莫辩。”
赵臻听后,抬头看着他,脸色有些古怪,“那些不是属下查到的,云鹤镖局比属下想象中要难调查许多,那毕竟是宣家的下属。”
赵时煦喝了口茶,疑惑道:“那是谁查到的?”
赵臻未有说话,只脸色很是难看。
“我。”
赵臻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赵时煦整个人都愣住了。
声音的主人从赵臻身后缓步而入,然后站在赵时煦面前,神色不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