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并不容易啊,我在南境时就听父王说过,五十年前圣祖皇帝就曾想一统江湖,但最终失败了,后来听闻先帝也和江湖开过战,也失败了,区区一个江湖,怎能抵挡的了朝廷大军?”赵时煦很是纳闷,说着又要再喝一口酸梅汤。
楚轻握住他的手,看了看他手里的碗,“你已经喝了一整碗了,吃了这么辣的东西,又喝这么酸的东西,你的胃好受么?”
赵时煦看他面前的豆腐花没有吃多少,只道:“你不喜欢吃啊?我觉的挺好的,酸辣混合开胃,最近总觉的胸闷。”
楚轻眉头紧锁,“找个大夫瞧瞧吧。”
赵时煦点头,“嗯,待明日那袁少主生辰结束后,我让三水去找个,胸闷不好受,不过吃点这些东西好受不少。”
楚轻听着他的话,愈发觉的奇怪,心里有了个模模糊糊的猜测,但又不好确定。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赵时煦听楚轻的不再喝汤,盯着他。
楚轻勾起他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绕,道:“朝廷的军队是征募的,有编制的,但江湖...一城的百姓都能是江湖人,你能因为一个门派灭了一城百姓,因为一个江湖灭了整个大靖的百姓?”
赵时煦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拿影左盟来说吧,驻扎在这景阳城几十年,百姓们做生意,开学堂,耕种,秋收,怕是都受到过不少照拂。”
“江湖就是一城一帝。”楚轻总结道。
赵时煦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那你打算从何处下手?这江湖,似乎都以江南宣家马首是瞻。”
楚轻神色淡漠,声音里都隐藏着杀气,“灭了江南宣家。”
赵时煦张了张嘴,笑道:“你是想说擒贼先擒王吗?”
楚轻不置可否。
赵时煦却不赞同,“楚轻,杀戮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或许我们可以查查江湖不愿意归顺朝廷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楚轻看着他。
赵时煦站起身在屋内踱了两步,“江湖归顺朝廷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坏处,可都五六十年了,他们都不愿意,难道就没有一点什么原因吗?”
楚轻脸色微变,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
赵时煦努力回想着这本书的目录,当初他是只看了三分之一,但全书的卷和目录他是浏览过的,或许会有什么帮助。
“原因,会有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待我查查就知道了。”赵时煦扬了扬手中的笛子,一脸自信的模样。
楚轻看着,神色轻柔。
“不过,这个江南宣家虽然要好好查一查,但是在这之前,我得先解决萧阮的问题,他总这么处在暗处,让我如芒在背。”赵时煦回身看着楚轻。
“我命人查过,两月前袁战曾给他的儿子换了一个医师。”
“换医师?”
“嗯,袁战的儿子袁瑾自幼体弱多病,日日汤药不离口,是个实打实的病秧子,袁战为了保护他,从不让他面世,这一次能够举办生辰宴都是因为他换的医师治好了袁瑾的病。”
“那我明白了,医师的话最让家属无法拒绝了;我倒想看看萧阮这么急着跟众人‘介绍’我是为了哪般?”
楚轻听着,垂了下眼眸。
赵时煦吐了口气,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将笛子拿起来,走到楚轻,道:“对了,我一直忘记问你,你母亲的笛子上为何有个‘宣’字?当初在京都我曾问过劲松兄宣家可有过女儿进宫,他说没有,我想或许是劲松兄了解不够,但这笛子既然是你母亲的,你应该知晓吧。”
楚轻看着,眼底有一丝戾气,语气也急促,“他和宣家没关系。”
赵时煦听楚轻毫不犹豫的否决倒让他愣了下,“也是,有关系你还会想着灭了宣家么。”
楚轻暗暗握了下拳,沉默着。
“我记得你说过你母亲也是江湖中人,那她是出身何门何派?”
楚轻想也不想的道:“天山教。”
“天山教?”赵时煦想了想,这不是那个传说中被宣家打回天山老家二十多年都没有再出来过的江湖第一邪教组织么?
“恕我多嘴,你母亲是怎么死的?”赵时煦鬼使神差的继续问道。
楚轻吃了一口十分麻辣的豆腐花,神色和声音都很是冷淡,“喝了我给他酿的梅子酒中毒而死。”
赵时煦睁了下双眼看着淡然的吃着豆腐花的楚轻,听他咽下一口后又道:“那毒酒还是我亲手递给他的。”
赵时煦抿了下唇,坐到他面前,将凳子往前拉了拉,靠他近一些,没有再多问,只道:“楚轻,我有些心疼你。”
楚轻向来冷漠自傲,自然是不喜欢被人这样说的,只是赵时煦对他说这话,让他内心轻松不少,舀了一勺豆腐花喂给他。
赵时煦张嘴吃下,冲他笑了笑。
“明日袁少主生辰,你打算送什么?”楚轻问道。
赵时煦见他脸色好了许多,这才道:“一把古琴,袁少主是好音律的人,投其所好吧。”
“明日来出席的人会有许多,咱们要低调些,方便行事。”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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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左盟作为江湖二当家,少主的生辰自然是十分隆重的,赵时煦原还不知道该怎么低调,如今一看,倒觉得自己忧心了,这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都聚齐了,哪里还有人顾得到他们。遂,他便带着楚轻和他的护卫们坐在角落,淡定的吃吃喝喝。
全淼因为十命的到来高兴的不行,一个劲儿的给他夹菜还给他挑鱼刺,边挑还边说:“这宴席一般都吃不饱,待会儿散了咱们出去再吃碗面。”
瞧着全淼实在的傻劲儿,十命及不可察的扯了下嘴角。
“待回去,你下道圣旨给三水赐个婚吧,瞧他那样,到底是不是我带出来的?”
赵时煦看着给十命卖力挑鱼刺的全淼,十分无语的闭了闭眼。
楚轻笑笑没有多言,只将已经挑出鱼刺的鱼肉放在他面前,并道:“照这么说的话,我们可以即日完婚。”
赵时煦:“......”
“庄主,宣家的人到了。”赵臻坐在一旁,忽然出声提醒。
这大厅内人声鼎沸,宣家还在门外,但赵臻就已听到了动静,着实有些厉害,令楚轻都不由的打量了一眼赵时煦这另一个贴身侍卫。
“宣家...”赵时煦口里喃喃着,果不其然,不多时就见袁平对袁战耳语了两句,然后袁战便亲自到门口迎接。
众人瞧着也都整齐划一的站好了队,跟着前去。
“庄主,若不想太另类,我们也需要走个过场。”赵臻提醒道,因为大厅里的人都往外去了。
赵时煦站起身,拍了拍衣袍,确实,他也对这个江湖皇帝挺好奇的。
“走吧。”赵时煦回头看楚轻。
楚轻神色冷淡,“嗯”了一声。
大门外鞭炮声乍然响起,欢迎的阵势不言而喻,都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袁少主的生辰宴还是宣家的欢迎会了。
只见街道外行来一队人马,人马中有一顶轻纱环绕的辇轿,轿中坐着一人,现下还看不清模样。只是赵时煦还以为宣家是非常豪迈的江湖门派,但看这出行的架势便知道,这又是一个规矩极其繁复的世家,抛开江湖不说,怕是家族本身的规矩就十分森严。而且,也只有宣家在江湖上没有单独的门派姓名,而是以姓氏命名,但也如此受人尊重。
“宣兄来了,有失远迎啊。”
辇轿停下,袁战立刻高兴的道,身后众人都叫了一声“宣家主。”
辇轿中的人声音有些沉,但也算客气,“袁兄和诸位掌门客气了。”
话落,便有一护卫掀开轻纱,轿中人这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赵时煦抬头看去,待看清那人的样貌后微微有些惊讶,那人瞧着六十上下,但就五官和轮廓来说,依然看的出年轻时是十分的俊美的,即便到了这个年龄,那种经过岁月洗礼后留下的气度都如同自带着光芒一般让人无法忽视。
而最主要的是,这人的神态和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跟他是父子或者祖孙呢。
这才是正经的撞脸啊。
“袁兄,诸位,请。”宣冉气度沉着的抬手对众人道。
众人都跟商量好似的分站两边给他们让了路。
宣冉一路前去,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赵时煦身上,前日他已经收到了袁战的飞鸽传书,原还不信,只是当看到人时,还不用袁战指出是谁,他便认出了赵时煦,只因连他也觉的赵时煦的神态和他有几分相似。
赵时煦发现这位江湖皇帝竟然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时,礼节性的微笑了一下,哪知这一笑,那宣冉的脸色就变的十分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拔了一颗牙,我需要静静~~~
第57章 你若骗我
大厅内因为宣冉的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相互寒暄着, 袁战也是高兴。
他年近四十时才得了这个儿子,即便体弱多病但也一直宝贝,现下袁瑾的生辰能有宣冉出席, 对他以后在江湖上行走是十分有利的,无论走到哪儿都无人敢欺, 算是为他儿子做了一个很好的铺垫,他自很是高兴。
赵时煦也一直看着宣冉,倒不是他硬要盯着人家看,是自方才在门口对视一眼后,那宣冉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 哪怕现下他被众人簇拥着, 也依然用眼角余光瞥着自己, 而且是用一种很是严肃很是戒备的目光, 再加上他方才那古怪的脸色....赵时煦都弄不清这个江湖皇帝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情绪了?
“庄主,那宣家主跟您的神态有些相似, 您发现没?”全淼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很是急促的道。
赵时煦睨他一眼。
“可我瞧其他人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个事情。”赵臻一语说出重点。
赵时煦看了看,确实也是,“这大千世界, 人多了去了,神态有几分相似有什么好奇怪的。”赵时煦淡淡道,随手将腰间的笛子拿出来在手上敲了敲, 然后未免旁人误会,他又将笛子放好。
可哪知他这个动作却早已让宣冉脸色一变再变。
从头到尾只有楚轻没有说一句话,自宣冉出现时,他便站在赵时煦身侧打量着他,宣冉的目光一直在赵时煦身上,没有看或者注意他,现下也是,倒是方便了他能够仔细的打量宣冉的每一个表情。
“袁掌门,今日是阿瑾的生辰,我们这些老骨头就不要在此喧宾夺主了,快让阿瑾出来吧。”宣冉收了收目光,客气的说道。
袁战听了这话心下也是高兴,“阿瑾能得宣兄亲临是他的福气。”
宣冉笑了笑。
袁瑾屋内,他已经穿戴好,精神瞧着也很是不错,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形样貌,不由的感叹道:“想不到有一日我也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江湖豪杰面前,多谢萧医师。”
话落,袁瑾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红衣男子。
“少主客气了,这是萧某该做的。”
“话虽如此,但若不是您妙手回春,我这辈子都得抱着药罐子,十天里面五六都下不来床,连武功都不会,也不知道现在学还来不来得及。”说着,袁瑾语气里有些失落的意味。
“习武不分早晚,再说了,以影左盟在江湖的地位,少主不会武功也没什么,这天下不会武功但也受人爱戴的江湖人也不是没有。”
“萧医师此话错了,行走江湖除了义字当先外,武功也是最要紧的,若没有一身好功夫,如何锄强扶弱?”
“少主的话在理,只是萧某行走江湖多年,也曾听闻,二十余年前,江湖上有一位公子,便不会武功但也受人尊敬。”
“萧医师所说的人可是宣珏?”袁瑾问道。
“是了。”
袁瑾四下看了看,提醒道:“萧医师,此话你在我面前说也就是了,切不可和旁人提起。”
“喔?说起来萧某也曾耳闻过他的事迹,说当年他为了进宫和宣家恩断义绝了。”
“是不是为了进宫我也不清楚,只不过我爹说过,宣珏成了宣家的耻辱,因为宣家的鄙弃,所以整个江湖没人再提起他,渐渐的过了这么多年,也就被人忘了。”
“耻辱?那如果宣家的人再见到宣珏或者他的后人会如何?”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按照宣家主的脾性,估计会清理门户吧。”袁瑾说着,但其实心里觉的这有些不可行,毕竟宣珏的后人是当今皇上,这关系是有些复杂的,说不定会再次引起江湖和朝廷大战。
“少主,掌门请您。”房门外响起敲门声,袁平在外说道。
袁瑾应了一声,然后看着面前人,“萧医师,咱们走吧。”
“这种场合,萧某就不去了。”
“爹说了,您是治好我病的大恩人,得当着众人的面好好谢您。”袁瑾笑道。
“既然如此,那萧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袁瑾微笑着,亲自走过去打开了门并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得知袁瑾就要出场了,赵时煦的心绪才从宣冉身上离开,只小声对楚轻道:“萧阮马上就要出场了,拭目以待吧。”
楚轻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赵时煦笑笑,“你认识的萧阮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某个地方不出来吗?依照他的性子他一定会在差不多的时候出现,现下就是那个差不多的机会,借着袁瑾的病,让大家都认识他这个医师,对他日后行走便利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