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擦了擦嘴角开口道:“师姐,什么时辰了。”
“亥时两刻。”苏寒韵放下手中乐谱,擦了擦手:“你可能是这几天累了,我曲子才弹到一半,你就睡着了。”
“真是打扰师姐了。”施清起身道:“还有两刻就要宵禁,我就不打扰师姐了,师姐你好好休息。”
“对了,上山的路有些远,师姐有没有剑可以借给我用一用?”
“我记得是有。”苏寒韵在一堆东西里面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把木头剑,她把木剑递给施清:“你看看这个行吗?这是我几年前刚上山时练习御剑用的,你先拿去用吧。”
“谢师姐,我到时候一定还给师姐。”
施清贴着石阶御剑,木剑剑身太轻,未免就有些不好控制,他一路歪歪斜斜,到了岔路口,东看西看之后,调转剑身往榴山小筑去了。
现在还早,还能去看一眼孟如归在做什么。
孟如归又没有关窗,他像是不怕冷一样,支起窗坐在小机前看书,肩头上趴着一只花咪咪。
花咪咪上山后就胖了,每天缠在孟如归身上,也不知道一只公猫哪里来的那么多娇可以撒。
桌上长明灯摇曳,施清看着孟如归,油然而生出一种孤独感。
他坐在这里,好像凡间万物都与他无关,冷清孤寂,不等谁也不找谁。
施清有一瞬间想进去,跟他说:孟如归,跟着我走吧,咱们也去烟火靡靡的尘世里面滚一遭,可他终究是不敢。
他害怕与孟如归牵绊太多,到时候便会舍不得离开。
孟如归总觉得今天晚上有人在看他,他抬眼冲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个躲在树后的身影和露出来的一片衣角。
他将窗户放下,挥手熄灭了长明灯。
西黄山顶钟声开始响,施清提着那把小木剑疯一样往回窜,这才没有被巡夜机甲抓住。
……
回到屋中,施清在乱糟糟的被子里面一通乱翻,拽着尾巴将阿端从里面扯出来。
“胖子,醒醒。”
“胖子,胖子。”
阿端睁开眼睛,拖着软软睡音:“亲,你回来了,来,一起睡觉。”
嗯,掀被姿势妖娆十分,如果对方不是龙胖子一切都很完美了。
施清道:“我要离开这里。”
阿端清醒了点,他半靠在枕头上:“亲,剧情结束之前,不能离开本书哦。”
施清跟它躺在一处:“谁跟你说要离开这本书的,我是要离开西黄之山,书中的一切皆是因为施清而起,那若是施清离开了,是不是后面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阿端皱起眉头:“好像对,也好像不对。不不不,当然不对,你这样的话整个世界就会变化太大。”
“变化太大就会进入一个轮回,你在这轮回之中出不去……”
施清道:“大不了就从头再来,我就不信,找不到让大家都活着的办法。”
“若是真的按照这本书原来的走向,那我身边这些人迟早死光,与其看着他们死去,倒不如让我多受点苦。”
说到这里,施清笑了笑:“我这身体是不是受了那个施清的影响,怎么变得跟他越来越像了呢?”
阿端叹了口气:“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吧,若是不行,大不了从头再来。”
施清难得看到阿端眉眼低垂,他举起阿端:“哎?你说九钓到底埋了多少坑在这里?我到现在除了漓江城副本那一个之外,一个都没有发现,埋的这么隐晦,她可真没有良心。”
阿端听到没有良心这几个字,微微有点愣神:“还好吧,她应该连自己埋了多少坑都忘了。”
“毕竟她真的不是一个很合格的作者。”
施清揉着它脑袋道:“算了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先睡觉先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
地牢湿冷,有虫蚁从施清脸上爬过,施清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手。那只手腕上还栓有锁链,施清又动了动,发现自己无法掌控这具身体。
又来?这次被锁起来,自己不会是变成孟如归了吧,这真是……
施清恨不得痛哭一场,一想到一会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来这样那样自己,他就想当场招雷下来将自己劈个灰飞烟灭。
外面脚步声,这具身体闻着声音往外看去,看到门前站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正是孟如归和高嶂。
孟如归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他打开牢门上那几把重锁,走到施清跟前,不知道为何,明明孟如归刻意稳定了自己的步伐,但是走起来仍旧有些一瘸一拐。
他站在这具身体旁边:“我与你师祖师伯们说过这件事情了?”
施清张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声音欣喜,只是比平时说话更多了份低沉和沙哑:“师尊,我能出去了?”
施清听了这声音,他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是自己。
高嶂听了他这话,别过头去,似乎是心虚一般,不敢再看他一眼。
“雷刑。”孟如归攥紧了拳头:“你既然不往人间正道上去,那就少不得为师清理门户。”
“我教出你这样的弟子,实在是愧对……”
施清挣扎,带起锁链一阵响动:“是师尊亲手行刑?”
他心中一股巨大的悲痛升起,里面夹了满满的酸楚,声音都带了颤音:“师尊行刑,那必然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他往孟如归身边爬去,孟如归后退,因为锁链长度有限,他就算是伸直了胳膊都碰不到孟如归一片衣角:“师尊,我是冤枉的,我根本没有修炼什么邪术,望峰阁上那本书我一动未动,师尊,你信我,你信我……”
孟如归冷着一张脸:“你身上鬼气重重,望峰台上差点当众爆体而亡,这总算是真的吧。”
“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施清捂着脸,眼神中满是绝望:“你都不信我。”
“他们都可以不信你,可是你与我朝夕相处,怎么能与他们一样不信我?”
怒极攻心,施清跪坐在地上吐出一口污血,他抬起头来看着孟如归:“师尊,你看我,我吐血了,你看看我。”
孟如归扭过头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是,不是。”
“师尊不是,咱们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样,咱们多少个日夜都在一处。”
“你不能不信我。”
施清拼了命往前爬,手腕上皮肉擦破,顺着腕子流了一手的血。
他想站起来将孟如归脑袋扳过来让他心疼一下自己,他想让孟如归回头看看自己,但是孟如归始终没有回头。
至少在这个梦里是这样的,孟如归一直一直没有回头,施清求他,无论怎么求,都没有换来孟如归一个怜悯或者心疼的眼神。
……
施清惊醒,手腕上还隐隐作痛,他撩起袖子,看到了一片乱七八糟的抓痕,旁边站着一个花咪咪。
花咪咪见施清醒了,急忙扬起右爪子准备再赏给施清一爪,被施清抓住。
阿端见花咪咪被抓住,这才放心的从被窝里面钻出来。
施清道:“给我一张纸。”
阿端在他的包袱皮里面摸出一张大白纸。
施清又伸手:“一只笔,不要毛笔,给我一只中性笔。”
阿端摸摸索索,终于掏出了一只黑色中性笔。
时隔半年,施清终于再次摸到了熟悉的东西,他简直是激动到想跑到息心峰上放声大哭。
看看,这个多顺手多好用。
经过这两次梦境,施清终于觉察到,有人在拉着他走,一条看不见的线从暗处展开,将他和孟如归渐渐捆绑在一起。
可是,那到底应该是谁?
施清望着白纸思量,在上面写上两个名字。
孟如归,施清。
也许这两个人并不像是书中所写的那样水火不容。
作者有话要说: 孟如归一瘸一拐离开
十七岁的施清:“你看看,他昨天晚上肯定没干好事,大概率是偷看小黄书了。”
孟如归一瘸一拐离开
二十岁的施清:“我以后一定注意……”
儿子啊,你快快长大吧,长大之后就能这样那样了
今天工作太多,时间就拖到了现在,希望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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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恭喜宿主触发里竹山副本
“阿端,你过来看。”
施清在两个人中间画了一条线:“依照我刚刚那个梦境,我觉得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奸情。说不准孟如归逼.奸施清之后,施清非但没有记恨,反而是对他感情越来越深。”
“既然两个人感情越来越深,那为什么后来会闹腾两个人恨不得互相掐死对方的样子,真是想不明白。”
施清拿着笔杆子戳脑袋。
阿端咬着右爪子上最后一个指甲盖:“会不会是因爱生恨,爱得越深恨得越深,然后两个人在又爱又恨中相互折磨至死。”
施清停下手中动作:“你是不是看古早虐文狗血大戏了?”
阿端点头:“作为穿书指导,什么样的都要看一下嘛。”
施清道:“那里面有没有那种内容?”
阿端脸红:“删减版的,删减版的了。”
施清继续挠头,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两段记忆是从何而来,他将那张白纸叠好塞在床铺底下,等着第三次梦境的到来。
但是第三次梦境一直都没有到来。
雪压了一次桃花之后,施清终于迎来了结业考试。
谢凭栏看着学堂门前贴出的总成绩,果然自己又是吊车尾,他盯着最上面那个名字羡慕道:“施清,你看看人家徐行书都结出灵核了,你成绩比她好,为什么在这一块比她慢这么多?”
施清耸耸肩,这一年中他长高了不少,他道:“可能是这一年中都用来长个子了,所以灵核没有出来。”
榭凭栏有砸了砸嘴:“我这个成绩,只怕是去清明师叔那边打杂都没人要,这次结业考试完毕,我大概就要下山回家。”
“修仙之路就要止于此处。”
施清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谢凭栏抽了抽鼻子:“不过没事,等以后我可以在山下开一间商行,这样还有机会跟你们聚一聚。”
谢凭栏下山那天,施清一直将他送到山脚下。
罗晚烟见他一脸落寞,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子道:“人各有命,他这么一去,不一定是坏事。咱们几个留在这里,也不一定是好事。”
“为了庆祝你结业,我带你去山下二牛摊子上吃面好不好?”
施清疯狂摇头,趁着罗晚烟不注意,悄悄往阔叶梧走去。
天气逐渐变热,已经有弟子开始晾晒夏天要穿的西黄白色银纹弟子服,剩余几十个弟子也都分派完毕,只是孟如归手底下没有再添一个。
施清一直刻意回避与孟如归单独相处,更多的时间是与高嶂待在一处,这么一来一去,时光转过,便是一年半之后,施清十九岁时。
……
灵鸟穿过结界,衔来一枝牡丹花,牡丹花上还带着点点细碎的白雪,灵鸟将白雪抖干净,这才将牡丹递给孟如归。
牡丹入手,变成一张大红描金喜帖。
喜帖打开,上面几行字。
西黄之山孟如归亲启
如归,我将于丁酉年四月二十七日与琼云仙岛岛主长女阮凌霜成婚,望如归亲往。
里竹苏氏苏澈
孟如归将帖子合上放在书桌上,起身招过那只灵鸟,他抚摸着灵鸟脑袋,轻声耳语:“回去告诉他,我一定会去。”
灵鸟微微俯身,穿墙而过消失了。
西黄钟声响起,不同于往日,这次只响了三次,想必是江南城也接到了苏澈寄来的帖子,问问谁愿意去趟这趟浑水。
江南城看着端坐在他面前的这八个人,手中举起帖子问道:“谁去。”
顾玄参脚下盘着一朵黑乎乎的小云:“我不能去,我这个月还要去昆仑净池一趟,不去不去。”
他这么一说,剩下的几个都跟随着开始找理由。
“我下个月要带新弟子出门历练,实在是没空。”
“我下个月还有账没有收回来。”
“你们好几柄剑都等着我去铸,实在是没空没空。”
“上次新炼制的法器出了点小……大毛病,需要我时刻看着。”
江南城瞪了顾玄参一眼,翻着白眼道:“你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缩在山上,都不知道去别的门派看看,人家里竹苏氏还知道跟琼云岛结亲,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
“西黄守则第一百八十三条,刻苦修习,众弟子不得因攀附结交其余仙门而荒废主业。”
顾玄参拉长了声音:“师尊,你是有多少年没看西黄守则了?”
“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添加进去的?”
江南城这话刚一出口。柒十里在旁边一口茶喷了出去,他整了整被水打湿的衣服:“师兄,这句话是你当年写进去的。”
声音不大,只有两人能够听见,江南城传音与他:“我什么时候添进去的?我怎么忘了。”
柒十里回音:“应该也就是十一二年前吧,十多年前的时候,当时某些弟子太过于专注拉拢其余仙门,扰乱正常修习,你便下了这么个命令。”
江南城咳嗽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话虽说是如此,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你们虽说是不成群结队的去,好歹也要去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