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逮着人痛脚使劲踩,似乎还挺沾沾自喜的模样,贺明睿好不容易强装出来的笑脸,顿时挂不住了。
萧铭冷冷道:“二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今日既然是好日子,就别惹不痛快了。”
“是吗?三弟那么积极地带着四弟和五弟过来,我还当以为是明睿中了解元呢。”萧奕若有所指地说。
萧铭微微一笑,“惜朝也是我表弟,我来外家理所应当,四弟五弟年纪小,带他们出来不过凑凑热闹。倒是二哥,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萧奕会来自然是来看热闹的,当初贺明睿多么炙手可热,贵妃想尽法子将人换到萧铭身边。
可如今魏国公府眼看着就要更换继承人,不知道现在他们有没有后悔?来的宾客越多,身份越高,他们就越不高兴。那么是吃下这个委屈还是再搞点事情,萧奕唯恐天下不乱,很期待。
“怎么没关系,惜朝可是咱们上书房里头一个解元,多有面子,父皇说了,让我来沾沾书卷气也是好的。”
上书房一同呆了六年也没染上,就今日碰个面能沾什么书卷气,鬼扯。
萧铭正要讽刺回去,就见广亲王世子有些不耐烦,左右一看,问:“惜朝,大堂哥呢?他居然没有一早就来?”
“殿下有事情耽搁了,会晚点到。”
“什么大事还能比你重要?”平郡王世子惊讶地嚷着,贺惜朝只是回他微微一笑。
突然,门房跑了过来,急切又震惊道:“惜朝少爷,大皇子……英王殿下来了!魏国公请您去迎接。”
“来了就来了呗,大哥早该来了,还接什么接,直接带过来就是。”萧奕道。
“不是,英王殿下是带着亲王仪仗来的。”
萧弘自从收了册印,身份已经从一个普通的皇子涨成了超品亲王,不过府邸还没完成,他如今吃住依旧在宫里,除了上朝时候衣裳换了一件,感觉也没差。
这亲王仪仗是从来没有用过,这会儿突然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让内务府点齐了仪仗人马,带出来了。
几个皇子世子跟着贺惜朝到了门口,就见到这浩浩荡荡的队伍。
云顶华盖,敲锣清道,仪卫值守两边,长直的队伍将狮子巷占得满满当当……
“这也太夸张了吧!”
所有人的心里都是这么个想法。
“我父王出行都不敢这么干。”广亲王世子惊叹地摇摇头,只觉得萧弘疯了。
只见萧弘肃着面容从轿子里出来,周围所有人都向他行礼,他像模像样地抬了抬手,然后就走到贺惜朝的面前,瞬间嘴巴一咧,得意洋洋地道:“惜朝,你等急了吧,瞧,我给你镇场来了,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面子?”
所有人闻言都抽了抽嘴角。
贺惜朝默默地点点头,瞧着那长长的仪仗队神色很是一言难尽。
萧弘自顾自地说:“其实这仪仗还是精简的,内务府非说没必要那么隆重,擅自给我裁了好多人,不然定更加气派。”
不,现在已经很气派了,贺惜朝看向他说:“真是难为你了。”
“不难为,我还给你带了礼物。”说着两辆马车被拉了上来,马车后面满满当当的大小箱子,闪瞎了不少人的眼睛。
“乖乖,我怎么感觉大堂哥不像是来祝贺的,反而是来迎亲呢?”平郡王世子喃喃道。
此言一出,几人都再一次看过去,纷纷恍恍惚惚地点了头。
第96章 谢三甩锅
大皇子的不着调众人都再一次体会, 荒唐地让人简直哭笑不得,估摸着这一整年街头巷尾谈资都有了。
不过不管众人有多腹诽, 可这封王的皇子和没封王的就是不一样,萧弘只要不面对贺惜朝, 那股超然尊贵的威严众人还是能体会的到, 越发深刻的脸庞, 酷似当今圣上。
瞧着这模样, 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可不是,这一不祭拜祖庙,二不奉旨出行,哪个亲王会大咧咧地将仪仗摆出来扰民, 回头御史要是参上一本怎么办?显然英王殿下并不在意。
谢三手拎着一个小礼盒,拿着一把折扇看到一向宽敞的狮子巷如今水泄不通, 实在……很想调转回去。
可一想到家中几乎酝酿着风暴的祖父, 他还是带着小厮挤向了大门。
别家都是便服出行,就萧弘明晃晃的亲王礼服上身,萧奕萧铭下意识地想跟这个脑子有点不清楚的大哥保持距离。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羡慕嫉妒了?”萧弘一掸身上一尘不染的礼服, 斜眼打过去。
你哪只眼睛看出了这些, 那么明显的嫌弃看不见吗?
萧奕啧啧嘴巴,摇了摇头道:“大哥, 真的,你说说惜朝是个大才子,一身书卷气儿, 你却整的跟个暴发户一样,你俩搭吗?”
萧弘回头一看贺惜朝,头戴玉冠,一身月白绣着暗纹祥云的儒衫,腰间挂着双鱼佩,简单大方得体。
而萧弘自己,绣着金龙的玄色礼服,带着朝珠,光一条腰带上就镶了不少宝石,满身的富贵。
他俩一站在一起……的确……
“俗气,太俗气。”广亲王世子叹息。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堂哥你要来抢亲呢。”平郡王插嘴道。
四皇子,五皇子非常认同地点点头。
萧弘有点怀疑自己了,回头问自家小伴读,“惜朝,你也这么觉得?”
贺惜朝上下打量着萧弘,接着带着极度欣赏外加崇拜的眼神感慨道:“特别威风霸气,很称殿下英武,惜朝觉得很好看。”
瞬间,众人只觉得萧弘若是有尾巴就能立刻翘到天上去,嘴角咧到耳根处,昂首挺胸,就差嗷上一嗓子,他挠挠脑袋嘿嘿笑着,“我也这么觉得,咱俩这叫做一武一文,一外一内,哪儿不搭了?都是嫉妒咱们!别搭理他们。”
“嗯,殿下说得对。”贺惜朝重重地点头。
你俩互相吹捧去吧!其他人一同翻了个白眼。
萧铭跟贺明睿互相看了一眼,便道:“我随明睿去拜见外祖母,先失陪了。”
“诶,那把小四跟小五带上,他俩可是跟着你出宫的。”萧奕说。
萧铭于是问四皇子跟五皇子,“你俩跟着大哥,二哥,还是和我去正院?”
老夫人是萧铭的外祖,跟四皇子和五皇子可没有关系,哪儿来的拜见一说,自然留下来。
看着他俩离去,贺惜朝便转头道:“还不到开席,不如去水榭那边看看菊花打发时间?有几位公子也一块儿来了,可以说说话。”
魏国公府乃勋贵,来庆贺的公子也都是相同出身,虽然不像贺家兄弟那般与诸多皇子世子如此熟稔,可见面也都认得出来。
一般大小的年纪,说着说着便有话聊开了。
这里身份最高的就是萧弘,他那身虽然太扎眼,却也吸引着他人注意。
不过英王殿下对他们兴趣缺缺,偶尔交谈两句还成,多说了便有些不耐烦,这个年纪的勋贵子弟能聊什么,无非斗鸡遛狗,东家里长的风流韵事罢了。萧弘跟他们没有共同话题,眼珠子围着贺惜朝身前跟后转就能打发时间。
萧奕看在眼里,只觉得萧弘真傻,如此好的结交机会白白放过。
萧奕会来,除了看好戏之外,自然也想借此跟勋贵子弟结交的念头。他的伴读吴襄出自兰妃娘家,兰妃出身不显,吴家自然不能跟魏国公府相比,是以他很想跟这种百年勋贵搭上关系。
只是常年在宫中,这种机会少之又少,虽说在贺惜朝的庆贺宴上有些不厚道,不过萧弘萧铭都不在意,那就便宜他了。
所以在大皇子那里说不上话的公子们,突然发现二殿下更平易近人一些,自然不再热脸贴冷屁股,纷纷围绕到萧奕身边说笑玩闹。
广亲王世子跟平郡王世子则无聊地玩双陆,四皇子和五皇子各站在一边跃跃欲试。
萧弘挪到贺惜朝的身边朝着萧奕啧啧嘴,“这人可真不客气,把这儿当他的地盘了。”
贺惜朝无所谓道:“这不是挺好的吗?说实话,让我招待这些纨绔,还不如多看几页书,二皇子愿意为我分担,我打心底感激他。”
他穿着广袖儒衫,煮茶分茶之时得一手拉起袖子,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臂,萧弘往那儿瞄了好几眼,直感慨真白。
萧弘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扳指说:“平时这个时候,萧铭也一定会来,论笼络的本事,他不逞多让。可现在都没出现,看样子是有重要的事情给绊住了。”
“祖父芳华宫走了一趟,贵妃估摸着将怨气都撒在了二夫人身上,贺明睿又不敢辩解,只能憋屈。可以他的心性,憋不了多久,三皇子只要问了,他就一定会说。”
萧弘嗤笑了一声,“怪不得萧铭将老四老五给带出宫了,恨不得让你的宴席越隆重越好,最好人手忙不过,方便暗中摸鱼。呵,他们也就只能想出这个招了。”
“是啊,宫里能走动的皇子都来给我庆贺,那是多大的殊荣,原本不想来的人,如今都匆匆来了。”贺惜朝分好茶,托举到萧弘的面前,做了一个请势,“不过是一个区区解元,排场都快比得上越王爷做寿,原本准备的席面已经不够,临时又得加派人手补上,后院如今漏的跟筛子一样,正合他们的意。”
贺惜朝煮的茶好不好不知道,看那套动作还挺唬人,萧弘品了品,赞道:“好喝,惜朝,你真厉害。”
“不过装模作样罢了,茶是千金难买的顶尖大红袍,随便怎么泡都好喝。”
萧弘一介粗人,自然不在意这些,只觉得嘴里唇齿留香,便将杯子往贺惜朝面前一搁,“那再来一杯。”
贺惜朝斟茶期间,萧弘低声问:“人我都带进来了,你打算怎么用?”
贺惜朝一看萧弘那张扬到直冲天际的亲王仪仗就知道人手都混在里头,用这个方式堂而皇之地将人带进来也是他独一份了。
“不着急,其实早前,大伯母已经替我盯上了几个可疑之人,等席面开的时候,暗中跟着就是。”
萧弘点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解,“按照我们的计划,是在他们派人下杀手时将人救下带走,可不管是杀了来灭口之人还是放回去,不都打草惊蛇了吗?”
这点贺惜朝自然也想到了。
“不打紧,不管是谁,来了就别想走,可都是证人呢。那些被派来灭口之人,难道还天真的以为办完了事,自己就能活下来吗?”贺惜朝轻笑一声,“聪明点的,自然是留下一份口信亡命天涯去,至于那边信不信,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要是不信,贺惜朝想到那副他们那副惶恐不安,如惊弓之鸟一样看谁都怀疑的样子,就更加令他高兴。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一直没动二房是因为魏国公府本就不属于他,说来他冒然闯入也是一个罪过,只要相安无事到他长大,他就会带着母亲离开。
小打小闹发些脾气他都不计较,可想要他的命,不好意思,那只能让你先去死了。
萧弘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将空了的杯子照旧放到贺惜朝面前,“再来一杯。”
贺惜朝撩起半边流云般的袖子,执着茶壶,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视线关注着杯中茶汤,那模样真是沉静又美好。
萧弘觉得自己光喝茶不吃饭,就这样看着一天都行。
色泽酒红澄亮的茶汤倒了八分满,轻轻放在萧弘的面前,贺惜朝说:“这杯喝完就别喝了,大红袍利尿,小心频繁跑茅厕。”
萧弘所有美好的想象都在这句话当中化成了泡沫……面对着这茶,他一时不知道是喝还是不喝。
最终他还是一口干了,毕竟这茶是惜朝倒的,不能浪费。
“你俩倒好,躲在亭子里悠闲,惜朝,你这个主人公,不好好招待贵客,倒是躲懒来了!”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戏谑声,只见谢三悠闲地走过来。
贺惜朝起身,展露笑颜,“谢哥哥,前头好像是听见说你也来了,可没见到人。请坐,喝杯茶吧。”
谢三也不客气,直接在萧弘身边坐下,执起贺惜朝斟上来的茶汤,叹道:“馥郁花果之气,浓长清幽,入口回甘,如鸡汤鲜美,色红,清澈透亮,此乃大红袍是也,极品。”
贺惜朝赞叹道:“正是,谢哥哥是懂茶之人。”
谢三一笑,“我就这点爱好。”他回头看了一眼边上尊贵无比的萧弘,“大皇子,牛饮三杯适合而止,就别糟蹋这好茶了。”
“茶不就是用来喝的吗?就你们读书人穷讲究。”萧弘撇了撇嘴。
谢三摇头一叹,慢慢品着茶,目光悠远,似乎带着一点忧愁。
贺惜朝跟萧弘对视了一眼,贺惜朝说:“我本想谢哥哥这么高雅之人,定不愿来这般吵闹的席面,没想到惜朝的面子还真大,能请的动你。”
闻言谢三放下杯子给了他一个幽怨的眼神,“我的确不想来,可家宅不宁,无奈只能出来一躲。”
“……怎么了?”
谢三呵呵一笑,“你说怎么了?你给我的那边贸折子我背着祖父呈上去了,我一看到皇上翻着这折子晾了我半个时辰,我就知道他很心动。于是,咱们的谢阁老也知道了,于是他一回家就大义灭孙。幸好我跑得快,不然估摸着谢家祠堂上应该有我这个不肖子孙的牌位。”
谢三用幽默诙谐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可听在另外两人耳朵里,却是一番惊心动魄的画面。
贺惜朝连忙斟了一杯茶,萧弘恭恭敬敬地双手端到谢三的面前,用看勇士般的敬仰目光感慨道:“你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