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闻言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又佯怒道:“也是那丫头太不懂事,娘耳提面命让你们姐妹俩相互扶持,没想到……唉,是娘没教好她。”
这点李月婵深以为然,“不是女儿怨怼,实在是姐姐过分了些,若有何不满,冲着我来便是,何必做这等之事。”
李夫人的眼里闪过恼怒,李大少夫人立刻接道:“是啊,母亲一知晓消息就骂了她好几声了,二姑奶奶别往心里去。”
李月婵嗯了一声。
这时旁边的一位张夫人说:“哎,李姐姐,既然玉溪不在,那咱们说好的那生意你们还要不要参股?”
“参,当然参,赚钱的买卖谁不做?”李夫人道。
“那各家三万两……”
“我替玉溪出了。”
另一位王夫人笑道:“这钱能出,这字儿怎么签?我们可是要签字才认股的。”
“那不如再缓一缓,等过了年,我家姑奶奶总能回府了。”李大少夫人道,“钱先拿着。”
王夫人轻轻一哂,“这门生意可是好不容易才搭上的线,海上送来的稀罕物件卖到京里有多受喜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参股的人那么多,都等着赚点脂粉钱,可等不到过年。”
“那要不李家多一股?”李夫人问。
张夫人立刻说:“那可不行,你想要,别人也要,不说我也愿意多出个三万两,不就是讲究个公平吗?”
“那……我家二姑奶奶怎么样?”李大少夫人忽然道。
李月婵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别,这事儿我可不懂。”
张夫人看了王夫人一眼,沉吟道:“身份也太低了些,这儿在场的最少也得是个四品官员的夫人,赚钱也得看门第,你家大姑奶奶要不是魏国公府的二夫人,我们也不一定答应呀。”
李夫人顿时沉下来,“月婵身份是低了些,可惜朝有出息,区区一个四品官员算什么,说来诸位也不过是个夫人,行事也得看丈夫的脸色。月婵可是惜朝的母亲,孝义为先,诸位将来怕还有不如呢!”
李夫人此言一出,李大少夫人也说:“今日不过是中了解元,可来庆贺的都有哪些人,诸位应该都看到了吧。等将来我那外甥中了状元,这四品官算什么?说不定我家二姑奶奶还能母贫子贵,封个诰命做做,到时候就是捧着银子也别想见到人。”
她说着看了李月婵一眼,后者位垂着头,嘴角却轻轻弯起,那副画面想来是分外美好的。
“这……”王夫人顿时犹豫了起来。
“不加便不加吧,本来也是因为志同道合才走到一起,图个有意思赚点脂粉钱,既然不愿意,也无需折腾,我们李家就都退了吧。”李夫人淡淡道。
李侍郎可是户部主事,她们哪儿愿意放过,张夫人立刻道:“那就这么着吧,也是看在李姐姐的面子上。不过贺二郎是真有出息,月婵,他可定亲了?”
李月婵一愣,“他还小,一个劲地读书,哪儿想这些。”
“也不小了,该相看起来,这好儿郎在京里大家心里都有数儿。”
“可不是,刚刚就听到好几位夫人在打听了,家里头有姑娘花信正好的可不得使使劲吗?”
“一般人家哪儿看得上,怎么也该是位高门贵女,魏国公府的少爷,又那么有出息,娶的媳妇儿不会低的,就是得苦了月婵,高门媳可不好相与。”
“是啊,身份上就吃亏了。”
“身份不够,银钱补呗,手面上宽一些,媳妇的脸色也好看一些。就像那谁家的,虽出身商贾,可银子多,那县主媳妇不照样将她捧的高高的。”
这谁家的,除了李月婵,估摸都知道。
“所以月婵也别怕,多藏点私房银子,没坏处。”
这女人凑成一桌,聊得也就这些,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李月婵心坎里的话。
她是真喜欢这样子的氛围,平日里拘在安云轩,也没个说话人,就是东家理短都听不到,便竖起耳朵尽可能地听着。
“那正好,李姐姐倒是会为女儿着想,这三万两一入股,明年就能翻上一番了。”
李月婵听得顿时瞪大眼睛,“这么多?”
“都是稀罕物,一来就抢空,你说暴不暴利,不过成本也高,所以才多个人一起入股嘛。”
李月婵为难道:“可我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你娘有呀,让她先垫着,等将来儿子做了大官,就这点孝敬银子算个什么事儿呢?”
“这,这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如今也就只能靠姑奶奶了。”李大少夫人叹了一声,“一想到大姑奶奶在那家庙里头受苦,这心呀……区区三万两,不算什么。”
“就是这个理,你拿着也是理所应当。”李夫人说。
“既然说定了,那就别改了,等铺子开起来,可就得交银子签字儿了。”张夫人看着李月婵提醒道。
李月婵咬了咬牙,柳眉紧蹙在一起,似乎难以抉择,其她人就那么看着她。
最终她说:“娘,几位夫人,月婵多谢诸位的好意,只是妾身见识有限,不敢稀里糊涂地就答应这件事,三万两……实在太多了,就是拿着也心里慌,便算了吧。”
贺惜朝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她不是三岁孩子教不会,对于娘家总算是带上了一份戒心,哪怕这真是一件好事,可她不懂做生意,三万两或许对这些夫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李月婵……没见过。赚了还好,若是赔了呢,岂不是给儿子惹麻烦?
想想贺惜朝满目冰寒的模样,李月婵哪怕是他的母亲也心里发憷。
李夫人惊讶地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李月婵拒绝了她!
从小到大,这受了委屈只会忍着,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庶女居然拒绝她!
见李夫人没说话,李月婵轻声道:“娘,姐姐那儿我会尽力的,其余的女儿不当家,实在做不了主。”
席面在热热闹闹中结束了,明日就是帝王的千秋节,几位皇子都不想多呆,虽说不是整寿,可该送的礼也不能落,回去还得再多准备准备,是以纷纷告辞,就是萧弘也吩咐仪仗打道回宫。
当然临走前与贺惜朝依依话别那是不能少的。
“我去看过咱们的王府了,如今在粉刷,等到了年底咱们就能搬进去。”一说到这里,萧弘顿时兴奋起来,“我好期待呀,惜朝,你呢?”
“这是自然。”贺惜朝看了长长的亲王仪仗队纷纷有序地出了国公府的大门,还有那两辆马车也被牵了出来,搁着放贺礼地大箱子,忍不住问,“都准备了好?”
“放心,明晚等我好消息。”
贺惜朝顿时加深了嘴角笑意,就是有点冷,“让我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来龙去脉,又能牵扯出多少人,我希望……是越多越好。”
一只手抚上他的眉宇,手指下的褶皱感让萧弘有些不高兴,“你病刚有点起色就又开始东想西想,还想不想要身体了?太医怎么说的,回去好好休息,余下的交给我吧。”
掌下的目光顿时温柔了起来,贺惜朝将额头上的手,来不及收起微扬的嘴角,“那事儿交给你我自然不会再管,如今放在我眼前的是怎么哄好谢阁老,我觉得可能真得效仿程门立雪去表明个心志,真愁人。”
那几乎可是内阁首辅,发怒起来萧弘想想都棘手,忍不住问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不就是个老头儿吗?我大不了端茶送水,鞍前马后地伺候他?”
“那也是我做的事,你一个皇子凑什么热闹,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别参合。”贺惜朝警告道,“暂时,在我没有搞定他老人家之前,你什么都不许做。”
萧弘有些不乐意。
贺惜朝道:“明日就是皇上千秋,你想表孝心也对着皇上去,对了,你准备了什么礼物?想想皇上的那笔私房钱,你不好好准备都对不起他。”
“我……”萧弘顿时脸色一变,“啊呀妈诶,惜朝,我说好给父皇下长寿面的。”
贺惜朝睁了睁眼睛,“所以呢,你会吗?”
“……我,不难吧,惜朝?”萧弘欲哭无泪。
贺惜朝侧了侧脸,看着他,几乎震惊地说:“这你也敢临时抱佛脚?”
“我看你给我做过好几次,似乎不难。”萧弘支吾道。
“这靠的是天赋,就跟读书一样,你看着我读书就能考状元吗?”再说这辈子他虽然没练过几次,可上辈子的他会呀!
贺惜朝真想敲敲他脑袋,无奈大庭广众之下只能作罢,然后催促道:“赶紧回去,其他的事情都放一边,找个厨子马上学。我跟你说千万不要报着侥幸心理,自作聪明地让厨子代你做。从头到尾自己做出来的和最后撒点葱花应个景完全两码事,皇上英明得很,他看上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萧弘这会儿哪还敢耽搁,“那我马上走,这些人我会吩咐下去审问的,你别着急。”
“我怕不着急,什么人都没有皇上重要,他要是不舒坦了,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快,赶紧回宫好好伺候去。”
“好好好,我这就走。”
然而萧弘一转身,忽然又听到背后的声音,“等等,回来。”
他脚跟擦着地迅速一转,都不带犹豫的抬头笑问:“惜朝,还有啥没交代?”
“谢三送上去的奏折,皇上可能会跟你提起,你可想好了再回答。”
萧弘拍着胸脯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呢,于国于民有利的事,自然不畏险阻,当身先士卒。”
贺惜朝欣慰地颔首,一副孺子可教地赞叹,“那赶紧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李月婵:不是我不心动,而是三万两实在太多了,三十两还差不多。再说,你们怕我儿子,我也怕啊!
第99章 剑悬于上
萧弘那招摇的仪仗队一路敲锣清道地往皇宫去。
可半路之上, 一辆马车却在不知不觉中掉了队。
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里,马车卸下箱子, 从里头抬出了昏迷的四个人,皆是下人打扮……
魏国公府里, 午宴宾客大多数都散了, 老夫人扶着额头说头晕, 回屋歇息去, 只留下大夫人清账扫尾。
林嬷嬷忍不住撇了撇嘴,“席面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说话中气十足,这会儿倒是身体有恙了。”
贺灵珊心疼母亲, 留下来还没走,听着林嬷嬷的话便笑道:“能不出幺蛾子, 顾全颜面到现在, 已经不容易,娘也别强求。”
大夫人掀了掀嘴角,没说话,低低地问了一句, “人呢?”
林嬷嬷轻声回道:“已经找不到了。”
贺灵珊疑惑地看着她俩, 大夫人凑到女儿耳边说了几句,贺灵珊冷笑道:“真是自作聪明。”
老夫人那精神不济的模样一到屋里立刻就不见了, 她沉着脸色问:“得手了吗?”
孙嬷嬷走过来,面有为难,“老夫人……”
老夫人蓦地回过头, 厉声问:“没有?”
孙嬷嬷呈上了一封信,“成是成了,可没想到那两人狡猾,生怕我们对他们也下杀手,就……留了信,逃走了……”
老夫人吊起厉眼,神色阴的能挤出墨来,她取出信,一目三行地看过去,最终冷冷地一笑。
“你倒是选了两个好奴才!他们的家人呢?”
孙嬷嬷期期艾艾地说:“老奴怕到时候留下首尾……找的都是了无牵挂的……人……”她垂下脸去,不敢再说。
“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有没有得手,除了他们自己?”
孙嬷嬷跪了下来,请罪道:“的确得手了,老奴去核实过,府里相熟的下人都不知道他们忽然间去了哪儿,老夫人放心。”
“放心?若是将来,这两人走投无路,以此敲诈勒索,那又该如何?”
孙嬷嬷一震,一头磕地上,“老奴,这就派人去寻,一定将他们……”
老夫人气地对着桌子重重拍了一掌,怒道:“寻?寻什么,这会儿功夫早就出城了,大张旗鼓地找人,生怕国公爷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
孙嬷嬷被质问地哑口无言,左想右想才勉强道:“那两人只知道老夫人要他们去灭口,可不知道为了什么,哪怕将来回来勒索,也无需惧怕,不过是两个奴才罢了,时间久了,那事淡去,谁能管两个奴才的死活?”
孙嬷嬷越想越觉得是,一颗心也逐渐回落心底,然而老夫人却问了一句,“事成之后,另有重赏,既然都是贪婪之人,怎这重赏都不打算要了?”
孙嬷嬷一听,顿时脸色发白。
老夫人闭上眼睛,眼珠在眼皮下转动,回想今日一个一个的场面,轻轻地吐出一口郁气,“英王的仪仗来的也太凑巧了。”
孙嬷嬷惊惧万分,“不,不会吧,那岂不是惜朝少爷知道了?”
老夫人想到那张笑意盈盈似乎无辜的脸皮之下,藏着的是什么样奸诈的心,就不敢不往那处想。
“不管这背后是否有这小子的手笔,你把这信交给明睿,再问问李家,李月婵可是答应了?现在要做最坏的打算。”
李夫人没有马上走,而是带着儿媳留下来看望贺明睿,也顺便等消息。
看着孙嬷嬷带来的信,她几乎瞠目结舌,“怎么如此要命的事情也做不干净!贵府老夫人究竟知不知道一旦泄露出去是什么后果?万一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大家可都完蛋了!”
老夫人被说了一嘴,孙嬷嬷虽心里不忿不过也不好再计较什么。老夫人毕竟是被扶正的,本不是大家出身,手里能使唤的人不过都是后来笼络过来的,能有多少忠心程度,多是用好处收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