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澜听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好不容易产生的同情顿时烟消云散,又是朝他狠瞪了一眼。
楚眠风倒是没什么情绪,仍旧平和的看着他:“那这些年中,你对尧国……就不恨么?”
李如期听出他话中的试探,风淡云轻的看了他一眼,挑起唇边,豁达道:“恨啊,但那又如何?我有自知之明,我如今想活下去都得东躲西藏,难道能妄想凭借一己之力将尧国给灭了?”
“如此说来,你始终小心翼翼,也不曾与人结仇?”
“不曾。”
楚眠风眸色稍敛,不知在想什么,没再说话。
“没什么要问的了吧?”李如期下颚微扬,道,“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那些线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根本就不在我身上,你们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儿。”
血窟洞毁了,邪阵也已经破了,但李如期到底是没有亲眼见过那些线,更不信那些玩意真的曾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说完这些,额上的汗已经快淌到下巴了,抬头冲闵韶抬了抬下颚,示意道:“你们问的我都说了,这个,可以解开了吧?”
闵韶倒没再说什么,手指微拢将灵力收了回去,焰色的灵流随之褪去,但绳子依然还留在李如期身上。
李如期沉默了一下。
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闵韶轻搓了下微热的指尖,将手负到身后,冷冷道:“你不会以为,单凭你一面之词,此事就算过去了?”
李如期脸色有些沉了,身子向后靠了靠,瞧他这模样,若是面前有个几案,他恐怕还要把两条腿搭上去,面露不耐道:“那你们还想如何?”
温玹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将你带回东靖彻查。”
李如期一转眼珠,神色微冷的看向他,“凭什么?你说带我去哪就去哪,以为自己是谁呢?何况谁知你是不是和尧国串通一气,过后想将我送去尧国。”
说完他眸底掠过丝冷硬,嗤笑的哼了声。
“想让我跟你们走,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李如期:我这么可怜的经历是不是很圈粉?
温玹:不足为奇。
闵韶:少见多怪。
李如期:……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烟爻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触怒
他的姿态实在狂妄的要命,不等温玹说话,方无澜已然被挑起了火。
怒喝道:“谁给你的脸敢这么说话?!”
不得不说,李如期方才所述的那些过往经历的确值得人怜悯同情,但事情一码归一码,炀国已经成了不可更改的过去,清平镇的祸乱之由,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许是因为身世彻底暴露了的缘故,若说李如期起初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只有轻浮懒散,那么从他被戳破身份的那刻开始,语气里的桀骜自负和自视甚高就已经愈来愈不加遮掩了。
他就如同人皮披久了的一条野狼,当初抛去身世和姓名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只是因为情势所逼,所以无论在人群里混迹伪装了多久,一朝被扒下皮囊后,还是仍可见那深扎根种的野性和反骨。
但他面前的这些人中,又有哪个不是修真界有头有脸、声名显赫的人物呢?他这般举止无疑是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磨耗着所有人对他的耐性,让人说同情同情不起来,说恨又言辞过厉,一言以蔽之,便是惹人厌烦。
且偏偏不巧的是,在他面前的这些人里,还有个脾气最差、最易生怒的方无澜……
明微真人在脾性这方面,是完全能与虞阳国君并驾齐驱的。但他们二者不同的是,虞阳君上是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定,而他则是爱憎分明……
不,要说起爱的话,倒也不甚分明,但憎起来,却是真的让人望而生畏,闻风丧胆。
明微真人平生最讨厌轻浮浪荡之人,所以从一开始就对李如期表现得极不友善,而眼下,他显然更是被对方一连串的语调惹得火气蹭蹭上涨。
此人起初自以为是,笃定无人可加害于他也就罢了,后来又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自己,以言辞挑衅。更可气的是!分明都已经流逃多年是个身份连庶民都不如的人了,竟然还敢在他们面前举止不端大放厥词狂妄自大!
谁给他的胆子!!
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明微真人对他的容忍已然到了极限,发怒道:“你一个受俘之人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也有资格问东问西?如今炀国都灭了近四年之久,尧国找你也不过是为了永除后患,你还真当自己有何价值?这里若是当真有人想讨好尧国,何不一剑杀了你提着你的脑袋去邀功,留你一个废物做什么?!”
“你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用处吗!就算没有你,单凭我们照样也能找到血窟洞!不妨告诉你好了!本座自见到你的那晚起,就没指望能从你身上找出什么线索,原本只是好心留你一命,你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敢在本座面前没完没了口出狂言!活腻了是不是?!”
方无澜剑眉倒竖,火气越说越大,浮荒之巅上已经许多年没人敢这么招惹他了,从方才忍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眼下更是怒到急火攻心。
“现在你要么随他回东靖,要么随本座回尧国浮荒之巅,再敢多废一句话,本座就一剑削了你的脑袋!”
他怒如雷霆滚震,说罢凶狠地剜了李如期一眼,一拂宽袖,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李如期直接被他劈头盖脸骂懵了。
他愣愣看着那道背影,眼睛发直:“……”
什么狗脾气?!!
楚眠风低叹了声,见状也没再多言。他面色泛白的抵唇咳了两声,抬起头看向闵韶他们两人,道:“时辰不早了,二位也奔劳了一日,先将此人留在这里吧,去楼下用些晚饭,回来早些歇息。”
温声说完这些,他也没再多留,转身出了房门。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温玹也有些饿了,正想跟着离开,李如期却突然出声在背后叫住他:
“诶,等等——”
温玹迟疑了下,还是顿住脚步,转头看他,“有事?”
李如期道:“你们下楼吃饭?那我呢?我饿着?”
“……”温玹也不知再说他什么好,无语道,“以你现在的身份,不能随意走动。”
李如期看起来仍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挑了挑眉嗤笑道:“那怎么办?我从洞里出来已经快两日没吃东西了,你是想把犯人饿死不成?”
他向后靠了靠,退而求其次道:“不如这样吧,你端些饭菜上来,什么都行,我不动,你喂我,这样总成吧?”
温玹太阳穴微跳,正想回他一句“成个屁”,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闵韶忽地冷笑了声。
继触怒明微真人后,李如期又接连触怒了第二个不该惹、惹不起的对象。
但他不明所以,一转眼便见到闵韶微眯起眸,冷冷看着他。
只见那薄唇轻启,危险的吐出一句:“不如我来?”
“……”
李如期狠狠地受宠若惊了一把,对上那双冷得深不见底的眸子,一时惊疑顿住。
他之所以敢出言挑衅方无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因为是方无澜身边有个楚眠风,只要他不作得过分,以楚眠风的冷静理智断不会让方无澜将他如何。
李如期做了那么多年将军,嘴欠轻浮是有,但胆识机智也有,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就眼下的这些人而言,说暴的数方无澜,说狠的却得数闵应寒……
别的不说,他身上现在就还疼着呢。
不等他做出反应,闵韶已经靠近了过来,李如期下意识想避开那道压迫感,蹬着地面将椅子往后挪,边拖出冗长的摩擦声,边警惕道:
“你想干——”
话没说完,一只手掌便伸过来力道极大地扼住了他的脸,将他的话悉数阻断堵了回去,逼迫他将嘴巴张开。
李如期顿时一惊,紧接着,一颗浓黑无味的辟谷丹就被毫不留情的生怼进了嘴里,骨节分明的手掌用力一掐,又狠狠把他的下颚合上了。
“!”
要知道一枚辟谷丹的大小可足顶得上半颗鸡蛋大小,那玩意生生卡在他喉眼里,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直憋得他脖颈通红。
但君无戏言,闵韶说要亲自喂他,便是真要亲自喂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将他两颊掐得深陷,掌心向上死死抵住他的下颚,眼眸淡漠,动作却凶狠得吓人。
温玹:“……”
温玹略微惊异的看着这一幕。据他所知,即便是如今的闵韶也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旁人若非刻意招惹,他也不会有意将人如何。
看来……李如期这是不巧,也正撞在闵韶的厌恶点上了?
温玹一时竟有些同情他,但视线看着李如期的同时,余光又不觉暗暗地瞥着身前那人冷冽棱厉的侧脸……
那张脸上不见从前的柔和,有的只是冷漠狠断和常附于身的淡淡戾气。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人无论是八年前的清俊潇洒也好,八年后的淡漠孤冷也罢,都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好看。
闵韶并没留情,没过多久,李如期脖颈的红就蔓延到了脸上,他不知是羞愤的还是被憋的,额角渐渐起了青筋,眼中惊怒交加的睁大着,一副只要松开手就会立马破口大骂的模样。
闵韶看起来下手极狠,却也只是强行扼住了他的嘴,并没有极其过分的动作,但架不住李如期抗拒得厉害。温玹看着看着,目光又不得不被引回了那只扼住那人脸颊的手掌上……
非要说句实话的话,眼前的景象其实还是颇有些喜感的。
温玹脑中一闪而过,不知为何忽然有了这么个念头——若是闵韶的动作再轻柔一点、温和一点,似乎……还挺像以前顽劣时期的闵应寒会做出的事。
他唇角因此而微微扬起丝弧度,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最后看了眼那张侧脸,又咽回去了。
李如期还在如砧板上的活鱼奋力挣动,他身上被绑了特殊的绳子,四肢全然挣脱不开,头颅能活动的范围又极其有限,几乎已经算是无处可逃,但闵韶却半点余地不给他留,另一只手忽然紧扣住他的肩膀,用力一压!
李如期整个人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强横力道,绝望的钉在了椅上。
整个过程没用太久,丹丸便在他口中渐渐溶小了一些,终于达到喉咙勉强能容下的大小时,忽地听他喉间传来咕吨一声!
“……”
操!!
紧窄的喉咙顿时感受到了被生挤开的疼痛,临近胸口的某处喉管还被堵得不上不下,虽然造不成什么伤害,却也是种极其难受的痛苦。
李如期龇牙咧嘴,想骂又不敢骂出声,暗自在心里将虞阳从上到下问候了一百八十遍。
闵韶松开他,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旁边的帕子,淡漠得近乎冷酷的擦拭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脸上虽说不上有什么表情,眉间却自然而成的附着戾色。
李如期一脸菜色,那种堵塞压抑的憋在胸口,想顺顺不下去,想干呕又不愿那么丢脸,他喉咙生疼,野兽似的呲着牙,看起来脏话已经堵在嘴边了,却忍住了没骂。
闵韶缓慢地、仔细地擦净了那只手,将帕子丢回一旁,这才眸色冷冽漠然的看向他,声音听来冷淡,却带着几分威迫,沉缓道:
“管好你的嘴,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如期:呸!!多大个人了还吃醋!!幼稚!!!
——————————
温玹:你居然亲手喂他吃东西,我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闵韶:谁说没有?
温玹:??
闵韶:不过不是亲手,是亲口。
温玹:…………
第28章 偷听
用过晚饭以后,外面的天色已是沉浓如水,薄凉的月色在万户檐上蒙了一层清浅水纱,一切虫鸟低鸣都随着入夜而归于平寂。
屋子里安静得紧,李如期还被绑着坐在那张椅子上,但和刚才不同的是,他已经被拖到了房间的角落里,仰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望着头顶的墙角,如同墙缝里生出的蘑菇一般,絮絮叨叨的一张毒嘴也从始至终没再发出半点声音。
也并非是他不敢说了。李如期如是想道,毕竟这屋里总共就他和一个闷葫芦,有个屁可说的。
他正想干脆闭上眼歇息,这时候,房门忽然被咚咚轻叩了两下。
闵韶过去将门打开,门外露出了一张清俊温软的脸,那双清澈而深黑的桃花眼看了看他,又往屋里瞥了一眼,道:“君上歇下了?”
闵韶道:“不曾。”
见他似有话要说,闵韶又问:“有事?”
温玹犹豫了下,道:“是这样,明日我得将李如期送至王宫,等交接完这件任务,可能要花上两三日的时间。君上明日不如就先回虞阳吧,等我处理好这件事,会尽快去那边替你找武魂灵智的。”
闵韶略微蹙眉,“你一个人押他回去?”
温玹点头道:“嗯,我一个人便可。”
“……”闵韶面色微沉。
不是他怀疑温玹的修为不够,恰恰相反,他从来都知道温玹的资质和天赋并不比他差多少,加上同样是太玄老祖的亲传弟子,温玹的修为在修真界一直都是出类拔萃的翘楚,只不过出于各种各样的缘由,才让他在不明真相的世人眼里,被淡去了不少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