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面孔同性间也会欣赏,南若虽不是颜狗,但也不可免俗更偏爱美,对着颜值高的人,态度不自觉变得温和起来。
更何况这个人还对他满怀情意,是个男人都没法给人难堪好吗。
南若心里对他突然上门的头疼早抛到了九霄云外,态度软化:“确实许久未与殿下坐下来说话,这一月殿下可还好?”
太子能忍住一个半月没找他已经叫他很出乎意料了,毕竟当时他表现出来不像能忍这么久的样子。
“好,很好。”太子道。
傅卓却见缝插针:“哪里好了,守灵时便险些发作,我本想叫你来,表哥却担忧节外生枝叫圣上知晓对你起疑,叫我将他绑起来生生忍了过去。”
太子有些慌,忙道:“我自觉能捱得过去才没找你。”
南若避开他的目光,不赞成道:“殿下乃储君,未来天子,牵连着大燕的将来,为君解忧本就是臣分内之事,殿下身体康健,大燕才安定,臣也能安心。”
撇开太子对他的感情不谈,他既然投资了太子,自是希望这只股走势平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太子出事,他这几年的投资可都通通打了水漂。
太子自动过滤他前几句,只认准他说会安心,颔首道:“下次不会了。”一脸你说得对听你的让我如何就如何的模样。
南若:“……”
实在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只能奉上一个微笑。
傅卓见机忙东拉西扯维护起气氛来,充当讲解员将葬礼时发生的种种讲给南若听。
南若认真听着,尤其他讲帝后的几段,边听边在心里做阅读理解。
太子终于借机将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怎么看都看不够,从眉到眼到鼻梁到嘴巴,每一处都叫他喜爱不已,想爱怜的碰一碰摸一摸,可他不敢。
掩在袖中的手紧握,因忍耐有些微颤。
其实在表露出来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自己对谷哥儿的情意竟已经如此浓烈,他自认克制隐藏的极好,但许是以往压抑的太过,没料想一露出来便仿佛断闸的泄洪,一发不可收拾,已经无法再遮掩回去,他也不想遮掩。
他凝视着因傅卓的述说眉眼生动的谷哥儿,他蹙眉时他恨不能伸手替他抚平,他展颜时他跟着露出笑意,他不解时迫切想为他解疑答惑。
他有些理解父皇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与皇后妥协了,撇去旁的不谈,他对她是有感情在的,一旦掺杂了感情,简单的事也会变得复杂起来。
就像他今日来出宫一般,若平日他大可以大大方方出来,可顾及谷哥儿乔装不够还得藏着。
也明白了母后曾说过的话,叫他记住在父皇表露出厌弃皇后之前,永远不要和她正面冲突,因为情爱一事最无道理可讲。
莫说道理,他在谷哥儿面前已经连开口都变得艰难,他想问他是否想出了结果,可又迟迟不敢开口,怕催促惹他心烦,又怕听到不愿听到的答案。
只能告诫自己忍耐再忍耐。
“殿下……”南若蓦地暂停了倾听,扭头迎上他的目光心头微微一叹,这一眼又一眼都快要将他戳出个洞了,他怎么可能发觉不了。
太子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倏地扭头挪开视线,动作幅度有些大:“何事?”
南若目光在他这一转头露出来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顿了顿,而后向下挪到他隔着衣服在颤抖的手上,道:“殿下跟着我说的做,吸气,再吐气……”
太子手往后缩想要遮掩,瞥见南若投来的不赞同的目光,又放了回来,还从袖子里露出来,似意思方便给他看,而后乖乖按他说的呼吸。
南若心不可抑制再次软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手已经搭在了太子手背上,安抚般随着呼吸口令一下下拍抚。
顿时在心里狠狠撞了两下墙,圣母院烧了同情心多得无处安放了是不是,说好不给回应的呢!
可对上太子遏制不住的惊喜雀跃目光,手愣是没收回来。
傅卓心里噫了一声扭过了头。
南若再收回手便显得刻意了,只能镇定自若一副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继续安抚。
马车一路驶出城内到了郊外一处庄子,傅卓让亲信直接将马车赶到里头,打发走所有仆从,才示意二人下来。
“放心,这处庄子是我平日用来训练手下的,庄子里全都是我的人,绝不会泄露半分。”
太子看向南若,他说了不出去不露面的。
这样一个人看着自己,仿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南若心里那句别问我看我干什么咽了下去,下意识道:“既然如此,殿下同我们一道出去也无妨。”
太子二话不说起身,一脸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下来,赶在他之前长腿一跃下了马车,转身朝他伸出手。
南若朝旁躲闪了下,扶着车身轻松落地。
太子目光一黯,收回了手。
南若“痛苦”扭头,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不拒绝还不想负责,做个人吧!
第七十五章 知道
七十五
傅卓的庄子虽没有南若名下的几个庄子大, 位置却极好,四面都能欣赏到不同的美景, 显然这庄子最初修建时特意规划过。
为避人眼, 马车停在了后院一片天然未修剪的林子前,正值秋季,一片火红映入眼帘, 美不胜收。
三人步入林中,里头有一座修建精致的草屋,连着回廊竹亭,十分有意境。
傅卓招呼他们在亭子里坐下,一边煮茶一边介绍四周的景致。
“……林子后头有一池温泉, 虽小了些,可水质极佳, 引的后头行宫里的温泉水……”
南若蹙了下眉。
太子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能久留, 晚些便回宫。”
南若心头微松,若是从前他肯定二话不说便答应了,难得有跟领导拉近距离的机会,前世他没少跟甲方爸爸一起足浴按摩, 这也算一种应酬,可现在, 光想想那个场面就一阵尴尬。
不由对太子投去感激的一瞥, 不管怎么说,太子解了围确实得谢他。
太子嘴角泛起细小的弧度。
傅卓眼珠转了一圈,顺势道:“那便改日, 下回来再泡试试,反正温泉在这也不会跑。”
南若含糊应了一声。
下回有没有还另说呢。
傅卓引导的话题,三人谈天说地,一时气氛和谐,说到兴致上,南若竟忘了他和太子尴尬的关系,聊得颇为愉快。
两人书信来往近四年,互相对事对物的看法早心中有数,聊起来十分契合,只是头一回这么坐下来面对面聊天,聊到信中交流过的一些话题,叫南若有种网友奔现的既视感。
说到最后傅卓已经退出了群聊,只间或嗯哦是附和几声,眼带笑看着他们你来我往。
讨论完了去年发生的一桩案子,对相关律条各自阐述一番想法,南若想起正事来,道:“殿下对朝国之事可有耳闻?”
太后去时谭瑛和使臣已经去了朝国,不知眼下情况如何,正巧今日见到太子,不如当面问问他。
太子颔首道:“半月前朝王假意中毒引几位王子造反,大王子到四王子全部伏诛,投靠他们的数位王子也都被朝王发配出王城,若无意外六王子便是下任朝王。”
“除此之外呢?”南若问,迟疑了下,道,“我听到消息蒙人私下暗暗囤积粮食,这些年互市大燕有不少铁器流入朝国,蒙人可是有……”
不臣之心?
太子摇头,语气安抚道:“如今草原早不是当年,朝国自上而下皆安定下来,若没有十成的把握,绝不会与我大燕开战,蒙人不足为虑。”
南若就放了心,他目前对消息的掌控只限于京城和江南,大燕之外的详细情况他了解不多,虽也觉得打不起来,但没有太子这般笃定。
不过想到郑皇后,他觉得还是给太子提个醒比较好,他倒不觉得郑皇后是想挑起战争,他猜测郑皇后恐怕和宝寿公主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当年皇后与宝寿公主关系要好,公主对皇后多有推崇……”
几乎可以用迷妹来形容,而且细看有点橘里橘气,南若当时看原文时还特意将宝寿公主圈出来,打算将这个角色朝这方面刻画,没办法,前世市场就流行这种,CP出圈很容易将剧炒火,剧火了投资人爸爸才高兴,下一回才会继续用他。
别说郑皇后和宝寿公主,他还计划挑个男配出来给永昭帝也配一个呢。
哪知还没动笔他就穿了。
虽说他带了编剧的“有色眼光”看人,可宝寿公主与郑皇后交好是事实,这些年一直书信来往且每逢生辰都会互送贺礼,番外里还提过宝寿公主想将女儿嫁给荣王,那句她心里想着弥补遗憾还叫南若琢磨了好一会儿,给两人配CP的念头也是从这里而起的。
信息爆炸时代而来的南若知晓女人之间的感情有多奇妙,闺蜜间好起来男朋友能说扔就扔,差起来能上社会新闻。
此世男子一个个唯我独尊自大惯了,对女子的轻视植入了骨子里,连带对女子间的感情也不会重视,他无法明说怀疑郑皇后有做女皇的心,怕说出去落入郑皇后耳中不说,还被人觉得荒谬。
他只能委婉提醒:“六王子年长,将来朝王之位必是公主之子继任,到时公主便是太后……”
能给郑皇后的帮助便多了,何况是太后是女王还另说。
出乎意料的,太子似乎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眼里先是迟疑而后惊愕:“你……”
你竟知道!你如何知道?
他表情如是说。
等等,南若惊了,太子这个反应,难道……
“你知道?”他不敢置信。
却没说知道什么,投去试探的目光。
太子浓眉紧拧,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知道。”
真知道?南若迟疑。
傅卓有点懵,左右看看:“知道什么?”
怎么还神神秘秘起来了。
太子朝他道:“我午膳未吃多少,你去看看有什么点心帮我拿些来。”
托词太明显,傅卓嘴角一撇,站起来:“行,我去拿,你们聊着,我不打扰你们。”
两人看着傅卓走远才收回目光,南若看向太子,斟酌用词:“临朝称制?”
太子微微摇头,一锤定音:“不,是称帝。”
南若打量他,半晌才找回声音:“殿下如何知晓?”
太子竟然知道郑皇后有做女皇的心!他竟然知道!
那么永昭帝呢?
“他不知。”太子道,他翻过一个空茶盏,用小镊子夹了块冰糖放到里面,再倒上温水,搅了搅递到南若面前。
南若愣神间接过,下意识想放到一边,对上太子投来的目光端起来抿了一口,甜味在唇齿间蔓延开,不自觉全喝了下去,没融化完的冰糖用舌头卷了卷,慢慢含化。
太子见他眉头舒展,放下心来,道:“昔年母后病中时常召皇后叙话。”
这个他知道,南若微怔,怎么提起了傅皇后?
太子:“皇后见识多广,母后一生未离过京城,极爱听她讲入宫前的种种经历,且皇后常有箴言,精辟令人称叹,母后在她面前多有感慨,常常在人前赞她才思敏捷自己远远不及……”
南若默然。
郑皇后有一整个文明做靠山,个人如何能及。
“有一回母后问皇后是否真有女儿国,你可知皇后说了什么?”
南若心里咯噔了一下。
太子眸光幽深:“皇后说不止女儿国,还有一国将男女一视同仁,女子也可自在出入为官为政,母后便称赞以皇后之才,若到了这两国,当得起一国之主。”
微顿:“母后是故意的。”
南若呼吸一窒。
太子眼底掠过一抹嘲色:“她召见皇后其实是圣上授意,他想多‘了解’皇后罢了。”
南若嘴里的冰糖咔嚓咬碎了,嚼吧嚼吧混着震惊一起咽了下去。
“可母后并未将听到的全部告诉圣上。”太子道,“尤其这段,她非但瞒了下来,还叮嘱皇后莫叫他人知晓。”
他目光复杂:“只每每圣上因皇后所献得了功绩,被群臣百姓称赞时,她便在皇后面前提起……”
南若已经不知道该做摆什么表情才对,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有点扭曲。
太子竟笑了下。
南若竖眉,他很好笑?
太子立刻肃起脸:“母后临去前将她所做全告知于我,叮嘱我一一记下。”
南若不由想起了赵氏,她病逝前也强行叫小若谷背下许多秘闻,心头不禁一怅,可怜天下慈母心。
“母后做这一切皆是为我……”
太子眼中露出痛色,搭在膝上的手微颤。
可他那时竟因她卧病,觉得她形容可怖不敢亲近,反倒去亲近皇后,还在母后面前句句不离“郑娘娘”。
全然忘了母后是因生他才染病。
他那样伤了母后的心,她却在病中还要为他费心谋划。
“殿下。”泛着甜气的茶盏递到了他面前,南若面带安抚转移话题,“殿下又如何肯定皇后会按娘娘所料行事。”
微甜的茶水入口,咬碎没融化的冰糖,想到他和谷哥儿口中泛着一样的味道,太子心头的压抑褪去,只剩一片欢愉。
“皇后这些年行事并不完全隐秘,圣上瞧不出来,是因母后瞒了他,他也从未朝这方面想过,若有了这念头再看皇后行事,便不难觉察。”
所谓一叶障目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