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乔安连夜把写好的策论摆在他面前,李煦诧异地接过,他以为这小白脸会拖上两三天,没想到还挺主动。
一目十行的看完,李煦在其中也看到了“以工代赈”这样的提议,另外还有几条是关于病人隔离开来单独医治的建议,说的头头是道,可见是有真本事的。
“很好。”他夸赞道,然后提笔删掉了几条不切实际的内容,又把他以工代赈的内容细化一番,交还给他。“你才智不俗,有眼界有思想,就缺了点胆量,若是家里有关系可走,让他们帮你谋个县令的职,好好大展身手,以后前途无量。”
谁都喜欢被夸,乔安还以为自己写的东西会被顺王批判的一无是处,因为这些观点,他很早以前就和自己的恩师提过,后来也和乔瑞提过,都没被采用,没想到最懂他的人竟然是顺王。
乔安情绪复杂,对李煦的感观好了许多,“多谢王爷提点,下官知道该如何行事了,今日听闻殿下买了许多粮食回来,下官对此深感佩服,之前有得罪之处,还望您多多谅解。”
那点小事李煦根本没放在心上,而且也是他脸皮厚才能弄来这些粮食,换成原主就未必了。
“但还有一事,臣不吐不快。”
“说吧。”
“关于万大人,臣听说您和他有私交,但臣以为,您不可尽信于他。”
李煦来了兴致,问他:“此话怎讲?”
“下官也说不好,但乔瑞是万大人的妻弟,他能行刺王爷,万大人肯定是知道的。”
“哦,他们还有这层关系。”李煦没怎么查过乔瑞这个人,在他眼里,乔瑞早就是个死人了。
乔安把两人的关系详细说了说,为了让李煦防备着万春林,他甚至说:“我与乔瑞是同族叔侄,但我早被除族,与母亲一同被赶出了乔家,所以臣不是故意欺骗您的。”
李煦听完对他更赞赏了,“那你竟然还能在乔瑞手下活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乔安尴尬地解释说:“我与母亲出走时年纪还小,乔瑞又常年在外,并不知道我。”
天下同名的人太多了,何况两人只是同姓,乔安只是编造了个理由就把乔瑞糊弄过去了。
李煦对他很是欣赏,想拉拢他,就试探着问:“乔大人可愿意去南越发展?”
乔安愣住了,表情有些古怪,他说:“我与母亲曾在南越生活了十年,回去自然是可以的,但这也不由得下官自己做主。”他一个小小县丞,要去哪里都是上头说了算。
李煦更是惊喜不已,他这一路走来,难得遇到一个雷阳是南越人,这乔安还是第二个。
“那你告诉本王一些南越的事情吗?”他不是信不过雷阳,只是雷阳是雷家人,看事情的态度肯定和乔安不同。
乔安看了看屋里的漏壶,为难地说:“天色已晚,您看……”
才晚上八点而已,李煦一点也不觉得晚,“本王与乔弟相见如故,不如秉烛夜谈?”
乔安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急忙反驳道:“殿下叫我名字即可,下官今年二十又三了。”
“呵呵,那真是没看出来。”李煦着重打听寇家的情况,他对寇家很忌惮,那可是南越的地头蛇,他重点要攻略的对象,他在南越是当王还是当虫就全看寇家配不配合了。
本以为乔安会说些寇家的坏话,没想到李煦一提起寇家,乔安的眼睛就亮了,滔滔不绝地吐出一连串赞美之词,简直把寇骁形容成天神降临。
“寇将军年纪虽幼,但果敢聪慧,武功高强,曾以一人之力灭了一个小部落,解救了好几百人,他每回带兵出征,都能得胜而归,是南越的不败之神。”
李煦听完想哭,让他攻略个人还行,让他攻略个神,难度系数太大了,看来,他到南越后还得给这位寇将军拜码头啊,不知道这位神会不会容许自己在他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可怜他一个封王,竟然还要看地头蛇的脸色,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哟。
“那他可有什么喜好之物?”
乔安脸微微发红,“这岂是我一个小人物能得知的,而且下官离开南越时,寇将军才掌权不久,外头知道他消息的人不多,王爷如果是想用金银之物讨好寇将军,必是行不通的。”
谈到约半个小时,李煦就把人赶走了,没别的,这乔安简直就是寇骁的迷弟,句句不离寇将军如何如何,要不是知道他家里有妻有子,他都要以为乔安暗恋寇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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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地过了五天,灾民们在城里安顿好了,被拦在城外的人虽然不甘心,但在士兵的压制下也没闹出大事来,而且他们在城外有吃有喝,还有医匠给他们看病,只要病好了就能进城。
第六天,一大早守卫就来汇报说万春林到了,同时还带来了十车的粮食,说是来赈灾的。
李煦对此不置可否,他“买”来的粮食随便一家都不止十车,这十车粮摆明了是做面子用的。而且这区区十车粮食,万春林就带了一万府军来,也不知道是护送粮食还是护送他自己的。
双方再次见面,场面有些滑稽,李煦这边不仅杀了他的妻弟乔瑞,还杀光了他送的侍从,万春林那边早得到了消息,却要完全当做不知道。
可想而知,这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脸色有多好看,李煦作为得胜方,非常大方地说:“万大人啊,你来的真是时候,本王正愁眉不展呢。”
万春林挤出个难看的笑容,“不知殿下有何忧心之事?”
“还不是那该死的乔瑞,也不知他背后受谁指使,竟敢行刺本王,他人虽然死了,可这案子没结啊,本王连觉都不敢睡了,深怕有人来行刺,还好万大人来了,还带来一万府兵来,本王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王爷,不知那乔瑞的尸首在何处?”
“咦尸首?”李煦表示不知,他找来林钊,当面问道:“林统领,那乔瑞的尸首可还留着?”
林钊瞥了万春林一眼,不咸不淡地回答:“那乔瑞被砍了脑袋,后来不知何时来了条野狗,把他的脑袋叼走了,末将见此,只好把他的尸体烧了,埋在了他家后花园里。”
李煦见万春林想发火又不敢的样子,憋着笑说:“此事就交给万大人处理了。”
“这……”万春林握了握拳头,忍不住替妻弟辩解了一句:“会不会是误会?乔县令向来胆子小,怎敢做出这种事?”
“万大人看走眼了,这乔瑞胆子一点不小,光是从他家里查抄出来的粮食和金银就足以证明一切,一定是有人花重金收买了他,万大人你重点查一查他的钱财都来自哪里,线索也就有了。”
李煦不等对方接话,继续说:“若他背后主谋只欲在行刺本王倒也罢了,怕就怕,他背后之人心怀不轨,想颠覆我大燕王朝。”
“这不可能!”万春林吓了一跳,怎么就扯到谋反上去了。
要知道韩家造反一事给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心里阴影,朝廷上下人人自危,稍不甚就被抄家灭族,这种时候,要是有人上奏弹劾乔瑞谋反,皇帝肯定会疑心的。
李煦一掌拍在桌上,狠狠地说:“怎么不可能本王乃皇子,又是圣上亲封的南越王,总管南越一切事物,南越乃大燕边界,乔瑞行刺本王,定然是与海贼勾结,欲乱我南越,再一步步图谋大燕江山。此事本王已经上奏给父皇,相信不用多久就有旨意下来,万大人若是能在圣旨下达前把案子结了,父皇定然对你刮目相看。”
说完这些,李煦诧异地问:“万大人,你很热怎么?大冬天的还出了一脑门的汗。”
“是有些热,呵呵!微臣体热,呵呵。”
李煦心里笑开了花,这姓万的一看就不是个胆子大的,偏偏心思多,不吓吓他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些天的遭遇。
“哎,还有一事,本王要给万大人陪个不是,万大人送给本王的那些人也遭遇了不测,当时乔瑞安排他们住在后院,可他心思歹毒,竟然一把火烧了后院,连人带院子烧成了灰烬。”李煦脸上露出哀痛的表情,仿佛死去的那几个是他亲人。
万林春表情扭曲起来,声音沙哑地说:“不过是一群命贱的下人,殿下不必过于忧伤。”
能被万春林派到李煦身边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侍从,这些人不仅对他忠心耿耿,而且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死士,本想路上发难,却被顺王先一步解决了。
他才是真的心痛啊。
李煦欣赏了一下他精彩的表情,又抛出一颗炸弹,“另外,因要安置灾民,城中粮食储备不足,本王又身无分文,只好借万大人的名义向本地乡绅购置了一批粮食,欠条都写下了,万大人有空派人把钱送去吧。”
李煦说完,刘树立即送了个小木匣子来,里头装着李煦以他名义写的欠条,足足有十几张,加起来竟然有数万两。
万春林一瞧见那个木匣子手就抖了一下,这匣子本来是从他这里出去的,经由乔瑞的手送到了李煦手上,没想到顺王把里头的东西收了却把木匣子还给了他,并且还附赠了一大笔债务。
虽然扬州府不穷,财政上不缺这几万两银,可万春林心里憋屈啊,这口气是咽不下去了。
李煦出了一口恶气,心情也舒爽了,他一点都不怕万春林不认账,他买粮的那几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只是一家,说不定万春林还敢赖一赖,十几家联起手来,他也是要顾忌一下的。
而且李煦都想好了,一旦万春林有赖账的苗头,立即让人宣传出去,到时候,舆论的压力压下来,他不还也得还,除非他不顾自己的名声。
李煦并不想和万春林撕破脸,气也出了,就准备离开余杭了。
万春林这回没有百般挽留,但意思性地问了他一句:“王爷不如等这批灾民的事情了结了再出发,毕竟您才是赈灾的主事人,您这一走,我们可就没了主心骨了。”
李煦知道他的潜台词是说自己越俎代庖,而且他确实干了几件先斩后奏的事,如果皇帝怪罪下来,他留在这里反而遭罪。
“之前是万大人不在,这余杭没个主事的,本王才不得不站出来,现在万大人来了,自然由你全权做主。”
万春林能说什么呢,如果是他在,肯定不可能用自己的名义写下数万两的欠条,更不可能把一群灾民当老爷似的伺候着,他们何德何能。
他试探着问李煦:“余杭的新县令一时半刻也上任不了,不知道殿下可有推荐的人选可以代为管理?”
李煦摇头,“我对这儿的官员不熟,万大人自己做主就行了,不过嘛,有个人你还就不用考虑了。”
“谁?”
“那个叫乔安的县丞,呵,年纪轻轻,见识浅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对本王不敬,实在不堪大用,而且本王觉得他和乔瑞有关系,万大人可要提防着点他。”
万春林心中一喜,面上乖乖地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等他知道李煦当初派了其余官员帮忙赈灾,却独独让乔安回家写文章,就更加确定代理县令的人选了。
等他召见了乔安,见他不太奉承自己,冷言冷语的,换做以前,这种人早被他打发了,但一想到他连顺王也敢得罪,心里就多了几分好感,选他做县令,算是给自己出口恶气。
第59章 山林遇险
李煦心情舒畅地上路,出了余杭的地界,再往南真是一片荒凉,有时候走上两天都见不到一户人家,四处冷清的可怕。而且道路条件是真的非常差,有时候走着走着会发现没路可走了,要不是雷阳记性好,让下人把路上的杂草除了,他们可能连方向都分不清。
要致富先修路,这是古往今来的至理名言,李煦要想发展南越的经济,这路就必须修起来,否则他以后生产出来的好东西运不出去也是白搭。
“早知道就把那群灾民引到南越去,扬州府不缺人,咱们缺啊。”李煦后悔地说。
雷阳听着也叹了口气,“南越确实人口不丰,这些年,寇将军一点一点地消灭躲在山里各自为政的部落,才让人口多了些。”
李煦听他提起寇骁,下意识地问道:“寇将军可有娶妻生子?”他心里阴暗地想要是这位战死沙场,那他的麻烦就自动解除了。
不过要上哪再找个那么厉害的人替代他也是个问题。
雷阳愣了下,回答说:“没有吧,某离开闽州时未曾听说,这大半年过去了,也不知他定亲了没。”
李煦口不对心地恭维了一句:“寇将军如此人才,在南越怕是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女子吧。”
雷阳的眼睛朝马车里的小公主瞄了瞄,心想:顺王该不会是想招寇将军为婿吧?虽然小公主年纪小,但身份贵重,且脾气好,长得好,如果寇将军等得,那也不为一桩美事。
说起来,很多任的南越封王都有过把自己女儿嫁到寇家的经历,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寇家依旧是那个寇家。
“寇将军不拘小节,大概不是那般挑剔的人吧。”
听他这么说,李煦以为那寇骁就是个风流成性的男人,想想此时的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李煦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他猜测,那寇骁虽然没成亲,但家里的小妾说不定都一箩筐了。
以李煦现在的身份,要建个后宫都不难,不过他完全没这个念头,人的心只有一颗,要爱也只能爱一个,娶那么多回来不是自找麻烦么?
冬日的山林阴冷的可怕,李煦一行人在这座山里走了三天了,为了不迷路,他们不敢走快,加上阴冷昏暗的环境,大家的心情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