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在下闽州人,家中做点小生意,卖土特产的,有个管事在外地带回来了这个辣椒,试过之后发现可以做菜,因此想大面积种植,但人手不够,所以想问问你们,可愿意种这个?无论你们种多少,在下都会按全部收购,一斤晒干的辣椒二十文钱,种子可以免费给你们。”
“这……”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辣椒是什么好物吗?竟然还要大面积种植。
“不仅是你们,全村的人都可以种,老人家可以去请每家每户做主的人过来详谈,只要愿意,下个月在下就派人送种子来。”
几个儿子看着老父亲,显然是想听听他的意见,老人家看看李煦有看看桌上的剩菜,点头说:“那就先去把乡亲们请来吧,大家合计合计,还有,公子姓谁名谁也得给个准的,如果要种这个什么辣椒,您必须先付定金。”
李煦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可以,这样吧,一斤种子大约能种十亩地,到时候把你们要种的多少地就领多少种子,定金按一亩地五百文给,但谁家要是胡乱报数,到期给不了那么的辣椒,这定金本公子是要收回来的,这点请务必转告大家。”
老人家让三个儿子去请人,女孩将桌上的剩菜剩饭收进厨房,又把厅堂打扫了一遍,去请的人也陆续到了。
大概是听说有钱可以挣,每家每户都来了三四个人,显然是家里能说上话的都来了,不过一眼看去,全是男人。
李煦把辣椒递给他们传看,又告诉他们辣椒的用途。
每个人第一个问题都是:“您说的是真的,无论种出多少辣椒都能收购?”他们最怕的是种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那就白费功夫了。
“这点你们放心,本公子说到做到,如果到期没有人来收购,你们可以带着货去闽州城,就找城里最大的福来酒楼,这些辣椒若是卖给酒楼价格比收购价更高。”
有个年纪颇大的男人惊叫道:“福来酒楼我知道,我那小舅子曾经在酒楼做过小二呢,后来自个出来开了家小食铺,我可以写信去问问他。”
有人心思动了起来,如果卖给酒楼的价格更高,他们为何要不自己带去城里卖呢?这里去闽州城走路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不知公子可要求数量?还是随我等自己决定种多少卖多少?”
“种多少你们随意,刚刚我与老丈人说过了,一亩地给五百文定金,收获时再按实际数量算账,一斤晒干的辣椒二十文,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吧。”
大家其实不知道辣椒到底怎么种,更不知道这东西一亩地能产多少斤,但听到能拿到一亩地五百文的定金,一个个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一年到头所有收入都未必有五百文,如果能种上十亩地,那那就是五两银啊,天啊,五两银,他们家的孩子就能娶媳妇了。
“种辣椒只要干地就行,门前屋后、山脚山腰,哪里都行,到时候管事会来传授你们种植经验,这是长久的买卖,并非只种这一次就结束了,你们可以回去与家人商量,一个时辰后把种的耕地数报给我,一个月后会有人带着种子来找你们的。”
众人心思活络,纷纷跑回家里和自家人商议起来。
第139章 去还是不去
李煦一共找了两个这样的小村子,一个种辣椒,一个种棉花,算是他选出的两个试点,只要有利可图,明年肯定能推广开来。
这天,李煦三人入了一座城,城门高大巍峨,用巨石砌成,竟然比闽州的城楼更牢固,城门上头刻着“永州”二字,李煦问:“这永州可是上杭县附近的那个永州?”
老七点点头说:“是很近了,您打算在永州住一宿吗?”
“不,先住几天,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再说。”
既然离得近了,李煦也就不急了,上杭那边有寇骁在,他急忙跑去可能会打乱他的安排,只要知道他们安全就好了。
到城里找了家客栈住下,李煦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抬水来洗澡,小二是个斜眼的年轻人,穿着不伦不类,听到要大桶热水老不乐意了,“后头的水井里自己提去,这大夏天的谁给你们烧热水,木柴不要钱的吗?”
李煦也不是洗不了冷水澡,这一路过来经常就在河水里洗了,但有锅有灶了,他为什么要亏待自己。
老七推搪了他一把,“怎么说话呢!让你烧水你就去,钱少不了你的。”
这一下可把小二惹火了,“嘿,真是有钱多作怪,既然来了这贫瘠的永州城,还想当玉皇大帝不成,你知道永州城的木柴有多贵吗?”
贺遵走到小二面前,一只手将他提起来,拍着他的脸问:“去还是不去?”
小二盯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突然伸手将他面具拍开,面具下面露出了一张伤痕满满的脸,贺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不由得拽紧了。
那小二被吓得缩起脖子,却还是壮着胆子喊道:“哈,原本是个丑八怪,难怪不敢见人,你们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要热水自己烧去。”
贺遵眼神蓦地一变,任谁毁容后听到“丑八怪”都要生气,他心里戾气横生,盯着那截脆弱的脖颈看了许久,只要轻轻一拧,这颗脑袋就能随时搬家了。
李煦也是真的生气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服务态度的小二,掌柜的呢?”
“找我爹也没用,这家客栈我说了算。”
“哦原来是少东家,失敬,难怪敢这么嚣张。”李煦掰开贺遵的手,让那人落在地上,然后一脚踹在年轻人肚子上,这一脚足够重,年轻人发出一身惨叫,重重地撞到墙上后滚落在地。
客栈里住宿的客人听到声音出来看热闹,见这年轻人的惨样,纷纷拍手叫好:“该,就得教训教训他。”
“真是败坏了他爹一辈子积攒的好名声,我看这客栈迟早要关门。”
“可怜老祁经营了一辈子才有这家客栈,做到永州城最大,就要被这不肖子孙败光了。”
“我要是他啊,赶紧卖了这家客栈拿着钱逍遥去,何必天天在这看人脸色,还得罪人。”
“你以为他不想吗?那是因为老祁还没断气,听说家里几个兄弟为了家财都快打起来了。”
李煦朝看客们拱拱手,好奇地问:“各位都是本地人吗?”
“我们都是附近乡镇的走商,常来常往的,从早年就一直在这家客栈歇脚了,那会儿老祁当家,对大家可热心了,知道我们走商不易,替我们想的周到,洗衣做饭、缝缝补补都给做了,没想到啊,老祁心善人却没个好命,才四十出头身体就不行了,还养了三个不孝儿子。”
“那确实是可怜。”李煦也没想大动干戈,看到这些常在永州附近走动的商人,和和气气地说:“相逢即是缘,几位要是不嫌弃,不如和在下喝杯茶吧。”
众人见他年纪轻轻就气质出众,而且带着两个仆从出门,显然出身富贵,自然乐于交往。
李煦让老七去马车上拿了茶具和茶叶,就摆在大堂里围着一张四方桌坐了。
有个客人见状,惊呼道:“哟,这可是闽州今年新出的岩茶啊,而且看这套茶具就知道规格很高,茶叶肯定也不俗,公子是闽州来的吗?”
“是的,家住闽州,这茶叶是亲戚送的,不算什么。”客栈里除了个扮做小二的少东家,还有两个帮厨三个打扫的粗仆,老七用了几文钱打发一个粗仆去烧了壶开水来,自己则去房间给李煦打扫铺床。
这是出门前小吴总管交代他的,外宿野地时无法铺张就算了,如果是住客栈或是借宿人家,一定要用王府的东西,免得王爷睡不好。
这点老七很能理解,堂堂王爷出门,没有前呼后拥的仪仗,这点讲究还是要的,因此做的分外用心。
几杯茶打开了谈话的局面,李煦又拿出茶点分给众人,和他们聊起当地的民生风俗。
“这永州在下是第一次来,不知有何特色?”
“永州城的特色啊,大概就是石头多吧,哈哈。”有个中年男人自嘲道:“咱们永州城不得上天眷顾,田地甚少,四处的山里都是岩石,您进城时看到那高大坚固的城楼了吧,那就是永州的特色了,这里十里八村几乎都是用石头砌房子,当年海贼动乱时,最安全的就是我们永州了,但也因为如此,永州城缺衣少粮,我们这些人啊,就是从别处收购些粮食肉菜,送到永州来贩卖的。”
“照这么说,当地人以什么为生呢?”没田地耕种,对老百姓来说确实是最惨的事。
“这个嘛,各人有个人的活法,田地虽少,但总还是有一点的,有些人以贩卖石头为生,有些人就到外地谋生,日子将就着过呗,饿不死就行了。”
“以采石为生确实是个不错的生计,但石头总会采完的,而且也不是人人都做得这买卖,附近的需求是有数的。”
“这道理谁都懂,但还能如何呢,石头山虽然不好,但也有好处不是,至少其他县闹灾的时候永州城一定是安全的,听说隔壁上杭县都被泥石淹了几个村子里,咱们永州城就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
李煦立即跟上话题,“这事在下也有所耳闻,是真的吗?不知情况如何?”
“真事,我们都听来往的人说过了,就是不知道伤亡大不大。”
“肯定大,我都瞧见寇家军往那边去了,如果不大,怎么可能惊动寇家军,官府那些人啊,如果是小事巴不得捂得死死的,怎么可能上报给郡守府。”
“这倒是,那咱们下回可以往那边跑几趟,一闹灾,肯定缺粮,这生意做得。”
“怕就怕你的粮食一进城,就被扣下来做赈灾粮了,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呃还真有可能,寇家军蛮不讲理起来说不定连县老爷家的粮库也不放过,咱们还想去做生意,可不就撞人家口袋里了吗?”
李煦想想寇骁的行事作风,还真有可能,如果赈灾粮不够,这些送粮过去卖的商人肯定是第一个被公关的对象,以前没钱的时候自然是不会给钱的,现在他兜里揣着自己给他的一千两银呢。
李煦装作不经意问道:“那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在下原本还想往上杭县去的。”
“那就不知了,不过城里肯定有那边过来的人,可以找几个人问问。”说这话的人还有些人脉,喝了杯茶就站起身说:“您等着,在下正好有个认识的人,去请他过来一起喝茶聊聊。”
李煦先谢过他,然后又问在座的其他人,“之前看过官府的告示,说今年还能再种一季粮食,几位家中可有田地?”
一个鬓角发白的男人局促地搓着手,“田地是有,种几亩地够自家口粮而已,开荒种粮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官府给了种子,能不能种出来还不一定呢。”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都这个时节了还再播种,万一霜降前没能收割,那谷子还能长吗?我看啊,纯粹上上头那位胡乱指点。”
“我听说北地有种冬小麦,也许那位以为水稻也能在冬季种吧。”
李煦听完只是笑笑没反驳,这种观点他这一路听了不少,在第二季水稻没能收割前,这种舆论肯定少不了。
贺遵重重地放在茶杯,发出一声响动,大家都有些怕他,之前他面具被拍掉的那一瞬间大家都看到了他的脸。
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只听他说:“不知道就别胡说,郡守府的几位大人已经在试验田里试种过了,水稻三个月就能收割,而且产量大增,你们难道不想多收点粮食吗?”
“这位兄台,不是我们要非议政事,只是我们等小民过日子不易啊,万一种不成功呢这白白耗费了多少力气进去。”
贺遵嘴角一扯冷笑道:“那有什么损失吗?田是荒地开出来的,种子是官府发的,农具也有新的,无非是花三四个月的劳作而已,这点本钱都不舍得下,还想坐等天上掉馅饼吗?”
这话说的众人面上无光,他们做生意的都想做无本买卖,但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官府这次的政策真是非常好了,只是他们不相信而已。
“其实我更想要官府发的盐,那盐真是好啊,可惜不知来源,连官府的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咱们这位顺王当真是明主,打从他来到南越后,带来了不少好东西。”
李煦笑了笑没说话,其余人纷纷赞同,新制的盐他们都领到手了,那质量那味道真是好的没话说,到处都有人在打听这些盐的来处,有些人只打听到是顺王新发明的晒盐之法,有些打听到是从西南沿海那边出产的,但具体是哪没人知道。
等他们议论完,李煦才不经意地问:“如果有这样的盐给你们带去外郡贩卖,你们愿意去吗?”
众人立即停下议论,诧异地看着李煦,许久才有人苦笑出声:“公子可真会开玩笑,不止南越,就是全大燕,贩卖私盐也是犯法的,我们这等平民,哪敢做这种生意?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如果是官家允许的呢?”
“哈哈,那更不可能,官家要卖盐自然有官府的盐官去,怎么会轮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是啊,小公子年纪轻,不知道这盐道里水深着呢,这盐商哪个不是大家族出身,就说上一任郡丞大人吧,他也贩卖私盐啊,可你瞧,谁敢揭发他?”
李煦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惊讶地问:“这消息可真?上一任郡丞大人是雷战吧,他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