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千绪伸手拉着大哥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随后撩起那双惑人的眼,浅笑着拉着大哥的手往床上牵,最后把人牵到身边,一同躺下,温声细语的说:“好啊,那大哥陪绪儿睡吧,但是不要说话,明日还要早起不是么?”
燕千明回神过来时,自己已经是搂着弟弟困觉了。
可他觉得自己今日出了一身汗,还未沐浴更衣,就这样搂着香喷喷的弟弟,是种罪过,因此等弟弟气息平稳,他便立即出去沐浴更衣,后又返回来重新搂着弟弟睡觉。
秉烛夜谈是没有的,满怀温软倒是怀了一夜。
燕千明睁眼到天明,没有和燕千绪说关于魏国舅的一个字。
而燕千绪其实也是装睡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就发现大哥还在看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脸上有字。
他惦记着那个冒犯自己却又可怜巴巴的狼孩,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子,着急要过去看一看,他暂时觉得笼络大哥太容易了,所以也不怎么上心,他把世子都完全抛掷脑后,更何况这个好像完完全全被他掌控在手心的大哥呢。
可谁知道当他洗漱完毕,穿戴好正准备出门吃早餐,然后去看狼孩时,大哥拉着他说:“先别走,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能有什么事儿?
燕千绪什么都不在意,但如果是关于害自己的幕后黑手的事情,那么他愿意听一听。
“小绪,今天,你可能需要去魏国舅那里一趟……”
燕千绪听到大哥这话的开头,突然打起精神看着大哥,那双不笑自弯的眼睛里是黑葡萄一般大的瞳孔,显得燕千绪单纯又稚嫩。
“需要你求魏国舅相助大沅,你……”燕千明顿了顿,似乎是把要说的一些话藏了起来,“不要怕,大哥会在外面等你。”
燕千绪见过魏国舅,觉得这人实在有些让人莫名的毛骨悚然,所以很不情愿,可他现在不能直接拒绝大哥,便乖咪咪的问:“为什么呢?我和他不熟啊。要说熟悉,应该是三弟和他熟悉。”
“嗯,你相信大哥,你只需要过去就好,什么都不要怕,也不要做。”燕千明眼睫下是被阴影笼罩的深邃眼眸,他仿佛是决定了什么,对燕千绪千叮万嘱,“因为现在只有你过去,魏国舅才会见。”
燕千绪知道这里面绝对有猫腻,那个魏国舅名声已经臭的不行了,还和三弟搞在一块儿,让他过去岂不是……送肉上门?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燕千绪正愁不知道爹爹和魏国舅的关系,这回过去,说不定能知道。
但是他绝对不可以就这么毫无保障的过去,哪怕大哥在这里保证自己的安全。
燕二爷不是太高看自己,只是瞧不起魏国舅而已,魏国舅连三弟都吃得下,难保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
燕二爷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盘算着在去之前,得给在家里养伤的赵虔送个口信才行,赵虔这几日,日日送信过来,但燕千绪都没看,也没有过去看望赵虔的意思,但是赵虔大约是唯一一个能够不顾后果冲来不许别人碰自己的人。
燕千绪知道赵世子把自己当成什么,赵虔也是个聪明人,他也不必多说,只要让人透露自己单独去见魏国舅就好了,赵虔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出现。
燕二爷为自己又要利用赵虔没有感到丝毫的愧疚,他这是想给自己找一个保障,大哥不够,所以赵虔凑一凑吧……
总归他不会让自己再吃亏了。
“既然这样,绪儿去。”燕千绪假装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稍微犹豫片刻,微笑着答应道。
第42章
一大早,赵将军的小妾红摇从外间打水出来,?在绞帕子的时候,?看见水里自己的倒影,?颇有些顾影自怜之感。
她瞅着自己的模样,?小脸尖尖的,?眼睛大大的,里头有着点点血丝,稍微抿唇愁容起来,便觉得自己也算得上是病若西子了。
当然她其实没病,?她只是害了相思。
相思着她的大少爷赵世子。
世子爷前段时间犯了太岁,?被人打的不成人形卧病在床好些天了,?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红摇的机会便来了,她被委派去世子的外间贴身伺候世子爷,?府里的下人虽然不敢说,?但这觉得是坏了规矩的,?可既然连老爷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谁也不会不识时务的嚼舌根。
只不过红摇心里也苦,?她感觉自己虽然是满腔柔情的来了,?世子却完全看不见,世子成日醒来便在床上写写画画,然后要他的长随送信去相府。
相府不就是燕二爷的家么,?红摇撇撇嘴,?她当真是不明白,?男人有哪点儿好了,比女人还要好吗?
红摇心里开始乱糟糟,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停下,她收拾干净后就捧着水进里屋,给穿着白色亵衣,披着暗红色外衣的世子洗脸。
世子不爱别人碰自己,因此红摇也没能上手,刚把帕子凑过去,世子就伸手过来接过去,自己自力更生。
“世子爷,昨晚您睡的早了,将军回来您都不知道呢,将军还来房里看你了。”红摇汇报昨天的事情。
世子冷淡的点了点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说:“把送信的人给我叫过来,我送出去是十封,一封回信也没有,我倒是要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这……指不定是燕二爷太忙了,没有时间回信,也没有时间来看望世子。”红摇下意识的想要诋毁燕千绪在世子心里的形象,虽然燕二爷本人其实比她嘴里说的更可恶绝情一点,“不过我瞧燕家最近很是清净,就昨天朝里出了事而已,这就奇怪了呢……”
赵世子抬眼看着红摇,根本没有把红摇的话听进耳朵,他深呼吸了一下,仿佛是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发脾气,然后又说了一遍:“我说,让送信的人进来,你听见了吗?”
红摇原本是不怕赵世子了,可有时候总觉得世子爷处处流露着要发疯的怪异,好像下一秒就能站起来大叫着开始发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爷并不恐怖,里面流露的深意却叫红摇心惊。
红摇立马点头,不敢多耽误一秒的走出去,小跑到一进院子里找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让外头的长随大牛进来。
大牛是赵虔最近常用的下人,很多和燕家的联系都靠这人来回跑,可是现在一连四五天没能有燕千绪的消息,赵虔不能忍,他是很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情景,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真的废了一样,渐渐远离阿绪……
大牛生的人高马大,然而生了一双鼠眼,眼角细长,看人似乎永远都是眯着眼睛瞄来瞄去,不像是个好人。
然而赵世子不在乎这些,他只坐在床头,声音沙哑的询问道:“说,我让你把信亲自交给燕二爷,你可是真的交到人家手上了?”
大牛一下子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然而抬脸笑道:“当然啊!”
世子爷举起身边的陶瓷枕头就砸过去,刚好砸在大牛的腿上。
大牛惨叫一声,侧倒在地上,头顶便是世子爷十分不耐烦的声音:“你撒谎!”
“没、没有!小的……是……是的,小人送信过去,连门都进不去,只好交给门口的小子,那小子说是叫东土,小人记得他,他是二爷身边的长随,所以就放心交给他了……”大牛感觉自己的腿好像断了,可又不确定,只能涕泗横流的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知错了!”
世子爷站在他面前,身形不如以前挺拔,他佝偻着背,像个刚坐完月子的新媳妇,然而脾气却不像新媳妇那么好,他可饶不了下人,他若是不能自己出门找阿绪,又怎么会需要这种废物来当传声筒?!
“我饶了你,谁来饶了我?!”世子爷心中憋着一口邪气,用了浑身的力举起旁边的椅子就砸在长随的身上!
“啊!!”
长随被打的头破血流,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后,世子爷才把散了架的椅子丢开,心平气和了,对在一旁吓的瑟瑟发抖的红摇说:“小姨娘,你把他扶出去吧,好好找大夫看看。”
红摇顿时连连点头,扶着大牛出去,生怕再多耽误一秒,自己就也要被少爷打死!
这人如此的阴晴不定,红摇心里既紧张又可惜,多可惜啊,长得多俊啊……
正是这个时候,外间有另一个长随屁颠颠的跑进来,红摇和这人擦身而过,也就顿了顿脚步,便听见那人紧张兮兮的和世子爷说道:“世子爷,咱看清楚了,燕二爷今日又和燕大爷出门,做的轿子,一大早就出去呢,朝宫里去的。”
“后来我花了点银子打听,据说是那家的大爷要带二爷去见魏国舅!”
“小的一得知消息就过来了,您看……”
“好。”赵虔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说,“就是要像这样,那边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
说吧赵虔对外头的大丫头们招了招手,说:“更衣。”他现在虽然是被禁足了,可若是不去看看那个燕千明伪君子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不放心!
赵虔总还是对国事有些敏感度的,从那天他说要上进后,赵将军只要逮着机会就要和他大谈国事,问他见解,此时赵虔虽然不知道燕千绪过去干什么,可也知道燕相有求于魏国舅,而魏国舅那个老混账又是个管不住下边儿的,那眼神早就黏在阿绪身上不知道多久了,要是魏国舅要做什么,那怎么办?!
他一定要去看看!
可是他光是出门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从后院的茅厕翻墙出去时,他他妈的扯着蛋了,世子爷现在最伤不得的就是那地方,因此走路很是有些内八,甚至坐在轿子里时浑身冷汗直冒。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他也不在乎,他怕自己去的晚了,阿绪要吃亏。
他是不相信燕千明能对阿绪有多好的,就算是要,也是有利可图的好,而他就不一样了,他爱阿绪,比谁都爱。
从儿时到现在,世子身上的每一部分回忆都承载了一个阿绪,因此没了这个人,世子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可是他似乎还是去晚了。
当他进宫,直接的闯入魏国舅暂住的椒棠院,里头却是早已一片混乱!
垫着薄羊毯子的地面上有无数血迹,燕家三公子燕千律晕倒在地上,并且完全不见燕千明和燕千绪的踪影!
魏国舅也倒在地上抽搐,头吐白沫,周围下人散的干干净净,只有他冲进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批人,见状,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那高卢人詹姆士,直接扑到魏国舅身边,随后急急忙忙的对下人说:“快把烟杆子拿过来!!!”
赵虔也感觉要疯了,他抓住高卢人的衣领,仗着自己的爹是赵将军,也没有把魏国舅放在眼里,起码现在冲动之下他什么都不怕!
“燕千绪呢?!燕二爷呢?!”他吼。
詹姆士愤怒的掰开赵世子的手,说:“你又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
两人皆是不明此地之前经历了什么,但赵虔却在另一个房间看见了被迷晕的燕千明!
可所有他不在乎的人都找到了,唯一的那个在乎的却始终不见……
与此同时,在椒棠院背面的小巷子里,巨大的梧桐树下,有个曾经死过宫女的水井。
这个小院子是东宫的偏院里某个下人房前的水井,多年前闹了桩丑事,死了好多人,最后关键的宫女便是直接跳井死掉,弄得这个小院子开始闹鬼,没人敢住,渐渐便荒凉的没了生气,只剩下井旁的大梧桐时常落叶进去,笼一片阴凉给这本就阴森可怖的水井。
而水井久违的从里头发出声音。
那是指甲抓过墙壁,扑腾着冰凉井水的声音,细细的听,仿佛还有回音。
偶尔有路过的小太监打这儿过,也是被吓的迅速逃离,不敢去看井内有什么孤魂野鬼。
井里的确有个艳鬼,艳鬼面色惨败,身上皆是一道道还在流血的鞭痕,他长发落了满身,漂亮的眸子里只看得见小小的一片梧桐树,他趴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上浮着,下半身完全沉入水里,凉到他骨头都开始刺痛。
“有人吗?”他声音沙哑,青丝如网,白衣黏在雪白的皮肤上,透出一点粉嫩的肉色,“有没有人?”
外头只有威风吹过地面时,沙砾滚动的声音。
“我头好疼……”艳鬼眼泪在一颗颗的顺着那线条柔美的脸颊滚落,“这里好黑……”
井太深了,艳鬼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丢进这里面的,他只是在被井水淹没的时候突然醒来,本能的抓住了浮在井面的东西。
艳鬼力气渐渐消失,他真是非常不甘心死在这里,然而他头痛欲裂、浑身冷的僵硬,连呼出的气体都仿佛能凝固,他想自己重生后,似乎什么都没做,可又什么做了,很累,却又到底还是没能报仇……
他思绪纷繁紊乱,当他松开手,一点点沉入水底,让冰冷的井水盖过他肩膀,水位缓慢的爬到他精致的下颚,他仰面,可这阻止不了什么,他依旧在下沉……
当井水差一点彻底将他吞噬的时候,水位依旧盖过了他的耳朵与眼角,可他却看见有人影出现在井口!
艳鬼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出去,上面的人用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麻绳从上至下的甩下来,正巧缠绕在他的手比上,然后一个用力,艳鬼便瞬间被拉上去,重见天日!
这天,四皇子是偷跑进东宫闲逛,他将整个东宫的每一寸土地都走过,当然也不会遗漏这样的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