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千绪说:“我饿了……”
神秀自己吃了个饱饱的,听见小神仙叫饿,跳下床就披上衣服,要去煮面。
燕千绪本想就这样借和尚的东西一用,可又觉得自己马上要赶路,和尚若是不知轻重,还把东西留在里面,那他可真是得病倒。
燕二爷总结过自己的身体情况,他受伤什么的,是不会自动愈合,只有危及性命才会复生,复生也不会消除他的身体负担,不会神奇的把致命之伤愈合,他还是很痛,他哪儿都难受,只是不死。
所以……
“你回来的时候,给你拿一根小点儿的黄瓜或者胡萝卜。”燕二爷在神秀面前根本不必考虑面子与名声。
他的确还是很在乎名声,可小和尚并不是那种人,燕千绪觉得小和尚和狼孩很像,都是不会将秘密说出去的人。
但狼孩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燕七杀。
燕七杀和狼孩不一样,狼孩是狼,不会说话,再蠢笨也不会透露半分关于他的秘密;燕七杀是人,还是个刚学会做人的人,是很容易被人套话,被人欺骗,甚至冲动的,这样的人燕千绪不会相信。
“拿那个作甚?”神秀皱眉,“你连萝卜也要渡它一渡?”
燕二爷懒洋洋的起来,身体软的不成样子,内里发烫,皮肤却是温凉的,他点点头,长发散着,姿态动人,说:“罪大恶极的萝卜,我不可以要吗?”
小和尚想了想,说:“何来罪大恶极的萝卜?”
“不管,你去弄一个来。”燕二爷不讲理,但他哪怕不讲理,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神秀最终妥协,在他看来,小神仙的要求不过分,反正罪大恶极的萝卜就算找到了,也是由他来辅佐小神仙施行渡劫,他何乐而不为?
第113章
关于萝卜与小神仙的故事,?结束的很快。
因为萝卜不是小神仙想要的那种。
神秀从厨房提溜过来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萝卜,?那萝卜还有着长长的须,顶端叶子也还留在上面,但是皮肤上却满是皱纹和黑色的横杠花纹,?小神仙瞧了一眼就没了兴趣,于是一巴掌拍开神秀手中的白萝卜,说:“还是用手吧……”
短短五个字,?明明是无比暧昧的事情,?却被小神仙说的像是‘我要吃饭了’这么简单。
神秀有点不舒服,?对于小神仙这样放纵与无所谓的态度,?他几乎无法想象在此之前是经历了多少人才会造就如今的疯狂。
这回神秀渡劫的是手,?没有用药玉作引,他手碰触上去,不多时就有礼物黏黏糊糊的反馈回来。
神秀动作很慢,?既不重又不轻,?仿佛隔靴搔痒,?不干实事,燕千绪忍受了半天,受不了的干脆自己来,并且发话让神秀学着点儿,?不然自己就还是找别人去:“渡谁不是渡啊,我只要最好的那个。”
这其实是燕千绪的激将之法,?他虽然是喜欢最优秀的人,?认为只有那种人才配得上自己,?但实际上他没有选择,起码现在没有,现在的他只有这个古怪的和尚可以利用,并且一旦和和尚沾上关系,就不能甩掉,否则他很可能回被弄死。
当然了,怎么死还有待商榷。
不过至少让燕千绪觉得不是那么糟糕的是,这个叫做神秀的和尚的确是有本事的人,他不管神秀从何而来,向到哪里去,如今既然绑在了一起,就休想再离开。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眼前。
燕千绪得亲眼看见他把自己的秘密带到坟墓里去,这样才安心。
这句话若是说给赵虔那个人听,燕千绪几乎可以想象赵虔发疯的模样,但说给小和尚听,他却看不见小和尚任何反应。
神秀有时候仿佛当真无欲无求是个方外之人,然而手上做的事情,流的血,却又估计是个连下地狱,阎罗王都不收的恶鬼。
这恶僧淡淡的回:“我便是最好的那个。”
燕二爷自己给自己玩到顶点,喘息着笑了笑,浑身春情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说:“我不信,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和尚一面给燕二爷擦身上各种自己弄出来的脏东西,一面问。
燕千绪坦然的把自己交给神秀,说:“总有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神秀点点头,或许是认为燕千绪太过小心翼翼,又或者是觉得这样谁都不是真正信任的燕千绪很可怜,于是说,“那你想要我证明的时候,叫我,我一直在。”
想要对燕千绪说‘我一直在’的人很多,被控制着回大沅的世子爷赵虔便是其中之一。
他这几日虽然骑在马上,却仿若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自己将要行往哪里。
三日前将他一个手刀砍倒在地的老将严肃的跟在世子爷身后,生怕世子爷一个念头起来,掉转马头就要回去魏国的卞城那里挖尸。
老将实在想不通那燕家不是和赵将军是不对付吗?怎么世子爷却偏偏和燕家二爷似乎好的跟一个人一样,不似作假的感情,如今那燕家二爷死了,这边世子爷便如丧考妣,痛不欲生。
老将直觉得世子爷太过天真,亦或是入戏太深,没有往其他地方想,想要安慰一两句,又因为口拙,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便只能说一句:“世子爷,咱们还有三日路程便可到达今都。”
“嗯……”赵虔轻轻的回了一句,此后就再没有其他反应。
老将叹了口气,认为世子爷过真是情深义重,这样既好又不好,当真是说不得,只能留给赵将军去开导开导。
赵虔这队兵马与王弟围的人马是分开走的,其中各自混了不少燕家的军队,所以现在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谁也没有折腾谁,都急急忙忙只赶着回去。
此前去攻打魏国的时候,众志成城,豪心万丈,回来的时候却一军拆的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对整个大沅来说,这很危险,燕家下头死了那么多人,燕家最后的两个主子也死了,那么没有凶名在外的燕千明冲锋陷阵,兵力又减少至此,国库空虚的再也挤不出东西,周边四个国家谁要是随便找点儿由头过来攻打大沅,大沅便再无力气抵抗。
说白了,那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在了此次与梁国的合盟上。
可惜的是合盟根本算不了什么,国家太弱了,连让人遵守承诺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他们自己活该……
因此赵虔等人赶着回去,也毫无用处,顶多是商量一下归顺哪个国家比较有好处罢了。
赵虔如今就跟废了差不多,他心思不在这些事上,于是也没有发觉少了什么人,唯一少的,只是他的阿绪,除了阿绪赵虔看不见别的什么。
王弟围不同。
王弟围虽然落后赵虔几十公里,但却发现有个人似乎在战前就没有看见,战后就更不用说了,若是死了,那也还好,可若没死,王弟围便要掂量一下那个在梁国待了十年而后活到如今的四皇子——秦昧。
最初是这个人警告他们梁国可能会背叛盟约,不管这秦昧是如何得知,事实都告诉王弟围此人绝对不可小觑。
可这等警惕放在现在,王弟围也无计可施,他也仅仅只能警惕罢了。
那秦昧根本消失的无影无踪,既是如此,说什么都是多余。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情,乱糟糟的好似乱世真正开启,被惦记着的某个瘦削少年骑在马背上,昼夜不停的赶路,他的身后跟着身着黑衣的数名暗卫,众人的马匹换了一匹又一匹,终于在今日赶回大沅今都,直直的冲入皇宫,要参见陛下!
那瘦削的少年风尘仆仆,衣衫上有血,面目冷峻,偌大的眼框里是漆黑的瞳孔,他下马动作利索潇洒,身上毫无畏缩之气,一举一动是无比的坚定且势不可挡。
“带我见父皇!”少年声音沙哑难听,上前抓住一个太监便如此要求。
太监看见少年腰间的令牌,立即认出这是四皇子,可四皇子居然是长这个样子的?!四皇子居然这么嚣张?等等,四皇子不是在千里之外打仗吗?!
这个小太监的消息十分闭塞,哪里晓得前线之事瞬息万变,更何况传递八百里加急战报也是需要时间,而四皇子正是比快报还要先一步回到宫里,几日未眠,怕的就是皇帝遭遇不测!
“是!是!”小太监不敢耽误,他被四皇子气势所震,惶恐的佝偻着背,说话都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带路。
从皇宫议事厅到皇帝的寝宫,中间要穿过一个极大的空地,平日里宫中若有宴会便是在此地举行。
空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落叶与雪,可见是之前才打扫过。
少年一路通向皇帝寝宫,途中遇见了正要见陛下的王大人王如柳!
王如柳看见本应该是在前线的四皇子突然回到宫里,简直意外的眼珠子都瞪的老大。
他们没人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本来是一日一报的线报,如今却是一日没有消息,消息滞后的厉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猜想肯定情况不乐观。
王家唯一做官的王如柳见此情况,顿住脚步,皱着眉头也不参见这个皇帝了,径直回去,进入三弟王如雪的屋内。
王如雪正懒洋洋的在院子里吃热腾腾的包子,晒着太阳,见二哥来了,神色凝重,便知有事发生。
“三弟,这回不好了,肯定是前线不妙,虽然本身我们也不抱希望,和梁国也有商议好投降俯首称臣的问题,但皇帝还在,他不会听话。”王如柳虽然架空了皇帝这么多年,但依旧不相信胖皇帝那副懦弱无能的样子。
这是属于他的直觉,皇帝必须除掉,不然也不会下药这么多年。
王如雪不如他二哥紧张,王家三老爷永远慵懒着,永远的智珠在握,点点头说:“前线战报一日未达,变数极大,但也不必紧张,这朝中,上上下下哪个位置没有我们的人?”
“可四皇子秦昧回来了。”
“哦?”王如雪那双肖似狐狸的眼睛挑起来,幽幽的看了一眼王大人,把手中的包子丢在地上,一旁的巨型犬便立马跑来吃掉,“有意思,二哥你暂且莫慌,我到想要看看,那头皇帝死到临头想要露出一张什么样的嘴脸,我们这么简简单单的给他扼杀了,也太对不起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
王大人向来对三弟言听计从,三弟多智近妖,那么听话便没错!
王如雪近日得了个叫做轮椅的东西,比他拄着拐杖走路舒服,于是成日的坐在上面,越发显得他是个虚弱的病人,死期将至,可一旦说起正事,王如雪就回光返照的让人畏惧。
“那好,就看看皇帝小儿有什么招数吧,反正大势已至,他就是想要大沅不合并入梁国,也是无力回天。”
另一边,有穿着大沅铁甲、行路诡异的兵丁在卞城之外翻找什么。
找了不到一会儿,嗅到了什么味道,立马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去,手脚并用的犹如野兽,动如闪电……
第114章
【我是谁?】
狼孩询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坐在满是血腥味与汗脚味的营帐里。
他能感觉到自己无比的想念小母狼,可是实际上小母狼并非真的是小母狼,那是名为燕千绪的燕家二公子,是军师,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是整个大沅乃至整个中原都找不出第二位的美人。
清楚的知道小母狼身份后,狼孩心中其实并不好过。
因为他发现他如今认识到的世界,和想象里的似乎不大一样。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狼王,是被小母狼特封的狼王,他可以在人类世界里无所不能,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在人类看来才是无足轻重的那一个。
他是一个畜牲,是一个只会用‘四只脚’走路的畜牲。
那么燕千绪也是这样看他吗?
不会的,狼孩总是记得燕千绪看自己的眼神,或怜悯,或温柔,或调皮,或期望,或疏离,独独没有轻蔑,每一种情感都被他记在心里,时不时的翻出来回味,那时他还属于狼时的习惯。
可他现在不是狼了啊……
狼孩抱着自己的刀,冷淡的看着周围的‘战友’痛苦的哀嚎,他们有的流着泪大喊‘我不想死’,有的连喊的力气仿佛都发不出来,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破烂的床板上,睁着眼睛等待死亡。
狼孩没有受过伤。
他始终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关键时刻就算踢同伙上前挡刀也无所谓,毕竟他的习惯就是这样,他思维里就是利己思维,狼性思维,狼族里如果有狼落单,不会有狼去救,死了便死了,也没有狼去缅怀,因为大家都很忙,忙着生存。
可小母狼不一样的。
那是他的小母狼,他唯一的小母狼,狼孩发誓要永远守护他,更何况他们应该是有小狼崽了。
哦,不对,他们没有……
他总是忘记燕千绪并非真正的小母狼,但产奶一事又如何说呢?
狼孩不知道,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燕千绪的名字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他独独只将小母狼的气味与笑容记在脑海里,他曾以为只需要这样就够了,可……怎么会够呢?
他若是不站着走路,就无法走到燕千绪的身边;他若是只会发出狼语,就无法让燕千绪知道他好爱他;他若不建功立业获得人类间的荣誉与地位,他就无法留在燕千绪的身边!
他是谁?
他如今是燕七杀!
【我是燕七杀。】
他在无法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前,燕七杀根本不允许自己去接近燕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