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杀对自己要求很高,他想,自己既然曾经是狼王,那么也该做人类的王才足以让燕千绪过上富足的生活,哪怕如今的情况是燕千绪的生活质量奇高,身边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众多,他……突然只是其中之一。
燕七杀在懵懂中杀敌,游刃有余,极其出众,又因为是燕千绪推荐他进军历练,于是上升空间十分大!
燕七杀之前从未打算学习人类,如今一旦开了窍,很多东西无师自通,活的就像一个真正的人,虽然更多时候他还是愿意做一匹狼。
其实事情如果一直顺理的进行下去,燕七杀算了算,自己应该三年就可以又足够的势力与地位去迎娶他的燕千绪,然而他的燕千绪死了……
都说死了。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死!他也要看见尸体!他要把它小母狼埋到森林里面去!埋到他的领地里!
没有死的话,那就是有人偷走了他的小母狼!那是他的!
逃离军队对燕七杀来说太容易,只不过为了躲开魏国的搜寻队伍比较花时间,他花了整整三天才清楚他的小母狼不在魏国,不在战场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里,他通过微乎其微的气味找到了小母狼离开的方向,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偷了他的人!
不管如何,燕七杀坚信自己属于燕千绪,燕千绪属于他。
这一点不管燕千绪身边有多少爱慕者都不会改变!
他们是洞房过的,他们洞房了三天三夜,再没有任何一样羁绊能够大过他们的爱。
是的,燕七杀爱燕千绪,从一开始就很爱很爱,从他被关在笼子里亲吻燕千绪的手时,燕七杀就注定要为了这个人去做任何事!
循迹追踪的时间非常宝贵,因为气味总是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逐渐减淡,越是拖的久,便越无法准确找到燕千绪的确切位置。
但燕千绪与常人不同,他身上的香气裹着奶香,好似有能让人疯魔的能量,比所有一切物体的气味都要残留的更久。
燕七杀首先发现了一处残留气味最浓郁的竹林,他发现燕千绪似乎和别的什么人,一个陌生人在此停留过。
而此处最显眼的,便是一座无名的坟墓。
——还是空墓!
燕七杀半蹲下来,将墓抛开,发现里面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埋,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并不打算解决这个问题,他比较在意的是那个陌生气味……
那是一个有着松香气味与淡淡皂角气味的……男性。
燕七杀皱了皱眉,两三下的跳上树,眺望着气味远去的方向,发现那是回大沅的方向,这样很好,确定了燕千绪极大可能不是死了,他还活着。
——活着啊!
燕七杀立即跳下树,继续循着味道追出去。
他在丛林里也跑的非常快,丝毫没有因为视线被阻挡而减速,他在这种自然的环境里就像鱼在水里一样自在。
大半天过去后,燕七杀才来到一家野店门口,野店破败不堪,但是依旧能住人,问题是从野店里散发出的血腥味十分浓郁,这说明死人的时间很短。
燕七杀五感敏锐,他能知道死人不是他的燕千绪,既是如此,那么就不必在乎,他该在乎的是在二楼某个包厢里燕千绪散发出的‘发丨情’气味!
燕七杀那双似狼的瞳孔在阳光下仿佛兽瞳一般淡且成为一道竖着的椭圆。
只见那身形颀长的少年身形稍微一顿,半蹲下来,再一蹬脚,顿时腾空而起,踩着野店的门匾与砖瓦,眨眼便翻身上楼,破窗而入!
‘哐当’一声,屋内人反应很快,立即就能听见宝剑出鞘的声音!
坐在床边的燕二爷眼花一阵,随即便看见小和尚神秀与一个穿着大沅兵丁铁甲的人打在一块儿!
那兵丁眼熟的紧,可又因为对方身手太快,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脸。
燕千绪不紧张,他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他知道神秀不会输,可对方也不弱,所以很棘手。
只见闯入者从喉间发出嘶吼的声音,对剑砍来的方向似乎能做预见,所以近身战对拿着武器的神秀来说很吃力,神秀也发现了这一点,顺手一震,长剑‘咻’的一声插入地板里发出嗡鸣。
“等等……是七杀吗?”燕千绪终于是在某一刻发现来者是燕七杀,“都住手!”
神秀和燕七杀都没有听话,前者十分享受与高手对决的暴力厮杀,后者更是杀红了眼没有听见燕千绪的话。
燕二爷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自己选的‘狗’忤逆。
他刚做过‘运动’,腿还软的站不起来,可这不代表他要干坐在这里等他们杀死其中一个,弄的鱼死网破。
——等等。
燕二爷准备拿起陶瓷枕头砸过去阻止他们的动作突然停下。
他在想,若是神秀死了,会怎么样?
燕二爷冷静的分析,他本身接纳神秀,只是因为身边没人,可既然七杀来了,神秀的存在便可有可无。
更何况神秀知道的太多,虽然依照这个人的性格是不大会背叛自己,可为了保险起见,当然还是死人不会泄露秘密。
可想归想,现在神秀明显处于上风!
神秀是学过武功的,七杀却是只会蛮干,不会套路,之前全是拼着敏捷与速度才会让神秀吃亏。
现在神秀虽然手臂被划出一道恐怖的口子,但燕七杀却被逼退到闯入进来的窗口附近,一只手臂直接被捏的脱臼,再退一步就要摔下去!
摔下去后神秀不会放过七杀,极有可能是趁胜追击。
燕千绪见识过神秀的内力,那是扔一根筷子都能戳爆人眼睛的恐怖和尚。
那么七杀死了他会有损失吗?
燕千绪想,不会的,可七杀是为了救他而来,就像之前七杀傻乎乎的召集了一群狼等自己回去一样。
——这是头傻狼。
哪怕听说他学会了人语,懂得了一点人情世故,也是个傻的,没救了。
思及此,燕千绪已然冷硬的心肠终究是没办法继续冷下去,他举起那瓷枕头,用力便砸向神秀。
神秀几乎是将后背交给燕千绪,发现后面有偷袭,瞬间闪身错开,那瓷枕头便瞬间碎在墙上,哗啦啦落了一地碎片。
神秀呼吸微微不稳,沉着脸看燕千绪,后者没有回望,而是看向燕七杀,说:“你来做什么?”
燕七杀许久未能听见小母狼的声音。
只是听音调与听懂其中的意思,其实感觉非常不同。
燕七杀有点开心,他的开心太简单了:“我来找你。”
“你速速回去,不必再找我。”燕千绪不愿意牵扯燕七杀了,原本打算让他报恩,如今也算了,神秀不会留燕七杀的。
神秀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这个人和他的小神仙是旧识,而且应当不是一般的旧识。
燕七杀一愣,拳头捏的咔咔作响,指着神秀就说:“因为他?”
燕千绪摇头:“不是。”
“那……因为我不够好?”燕七杀声音中的雀跃都淡了,淡的好像要死掉。
燕二爷沉默片刻,看着燕七杀那双深深刻着自己模样的眼睛,说:“是。”
“那……”燕七杀歪了歪头,直觉自己是要被赶走,可他才来,他不想走,他想念他的小母狼,他暂时还无法表达那种心中郁结的好像喘不过气的悲伤,只能简短的说些没有文采的话,“我改,好不好?”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卑微的既不是狼王,也不像一个人……
“我改啊。”是尘埃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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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力值,神秀第二,秦昧最强。
第115章
燕七杀不明白自己是来得太晚,还是被丢弃了。
“什么叫不可以?”他站在一旁,看着名叫‘神秀’的陌生和尚给他的小母狼穿衣服、穿靴,最后还梳头发,将他所有曾经属于他的事情都抢走了,那么他无事可做,便只能拘谨而冰凉的站在窗口附近,恍惚又悲哀的重复一句话,“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燕千绪被神秀扶起来,腿软的站不稳,但他被神秀扶着,也就不必担心会摔倒,他担心的是燕七杀听不懂自己的话,留在这里迟早被杀。
“没有为什么,我的话你不听了?”少年表面做着一副不悦的模样,冰冷的眼神看着燕七杀,好像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冒犯了自己,做下了多么罪不可恕的事情。
燕七杀听懂了,却不理解:“我听,你说什么都好,可我不想。”燕七杀还是狼一样的直白,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心中不愿意的事情,也当真不愿意去做。
燕千绪看着倔强的燕七杀,感觉这人还是有点变化,比如能够表达自己意思后,就分外难缠,如果他还只是一只狼,那么自己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不会反驳,不会追问,更不会忤逆自己。
燕千绪怎么也没有办法赶走他,于是转而看向神秀。
这个一直很安静,安静的像是在看戏一般的诡异和尚则问燕二爷:“你看我做什么?”
“我饿了,你给我的面呢?”燕千绪在想要解决自己身体问题的时候就饿的不行,现在解决完毕,又蹦出个狼孩,自然是没空果腹,他对神秀道,“你先下去帮我找点能吃的。”
神秀淡漠的看着小神仙,知道小神仙是要和这个浑身野兽味道的人单独聊聊,但不可以。
“不行。”神秀干脆的拉着燕千绪,说,“该上路了,你不是想要尽快去大沅今都?”
“路上随便吃点干粮就够了。”神秀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狭长的眼睛看着燕七杀,燕七杀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显然无法再压制怒火,双眸里尽是杀气,“怎么?你不服?”
不服!
他怎么可能服?!
燕千绪眼见两个人势同水火,根本无法在一个房间里呆着,自己说话对神秀也是并非圣旨,皱着眉便明白,问题根本不在燕七杀或者神秀,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没能控制得了任何人,这就是他的原罪!
燕千绪捉摸不透神秀,可他不能一直被神秀辖制!
燕二爷下定决心后,反手拍开神秀拉住自己的手,以命令的口吻对神秀说道:“我说,你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神秀小和尚歪了歪头,指着燕七杀说,“那他呢?”
“他是我曾经的下人,主仆关系。”
“只是主仆?”
“嗯,只是主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除此之外你没有资格管我其他的事,明白了的话,现在就出去。”
神秀思索了片刻,大约是想了想,决定还是相信自己的小神仙,利索的出了门,去楼下后院的厨房里继续捣鼓吃食。
当这个房间里只剩下燕千绪和他曾经的狼孩时,时间突然变得缓慢,空气中的剑拔弩张化为星星点点的光尘撒的到处都是。
燕七杀很惶恐,他暂时无法准确明白他的小母狼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没办法像人类那样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他不会委婉,不会隐藏,他的心脏就拽在燕千绪的手心里,赤裸裸的一面跳动一面血流成河。
“七杀,你过来。”燕千绪终于掌控了一点主动权后,松了口气,他方才也是赌,赌神秀听话,如今他算是赌对了,于是有时间来和曾经的狼孩叙旧,而不是装模作样的吓唬对方,让对方逃跑。
燕七杀本来好好的站着,听见这突然温柔下来的声音,顿时骨头仿佛都长了回去,他佝偻着背,每向他的小母狼走一步,便恢复一部分的狼性,待到蹲在小母狼脚边,仰望燕千绪的时候,他又成了狼孩,而并非燕七杀。
“呜……”
“哎呀,你看看你,又不会说人话了。”燕千绪坐在圆凳上,漂亮的仿佛用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的手轻轻勾着燕七杀的下巴,微凉的拇指指腹擦过燕七杀浅色的薄唇,将那唇瓣之上的鲜血抹去,“你听好了,不是我不让你留下来,是因为你留下来也没有用,楚非你听话。”
燕七杀点点头。
燕千绪摇头,说:“不,你该说话。”
“我、听话。”燕七杀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小母狼。
“很好,但你记住,我说‘不可以’的时候,不管你在做什么事情,有多重要,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都必须停下,这是约定,必须遵守,否则我不会留你。”
“什么‘不可以’?”燕七杀明白,却又好像不明白,他浑浑噩噩的,在这段只有他当真的关系里沉浮。
“不要问,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但你只要照做就好,还是说你不愿意,那你可以现在即刻离开,我不拦你。”燕千绪留燕七杀,算是一个定时炸弹,燕七杀性格太直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露出马脚,让神秀知道他们之前的关系。更何况现在燕七杀会说话了,虽然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命令燕七杀不许告诉任何人他们曾经的关系,可……燕千绪不放心。
——他无法对任何人放心了。
“好,我、我答应,我不问。”燕七杀郑重的点头,仿若重获新生,可这新生哪里是这么好得的?
在之后的几天里,燕七杀发现,自己想要的生活和现实极度不符,他不习惯,也不愿意,可但凡他有一点心思想要造反,燕千绪那双冷淡的眸子望过来,他便偃旗息鼓,是个连刀都拿不稳的败将。
神秀带着燕千绪和中途加入进来的燕七杀一同出发,从靠近魏国的野店朝着大沅前进,途中发现了不少病死的士兵,那些士兵大都还很年轻,燕千绪看着,没有半分感受,他已经无暇顾及旁人,也没有多余的怜悯,于是照常赶路,一点儿也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