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温池,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甚至驱使着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太子不远万里地赶来晋州,来处理这堆烂摊子……
这一刻,花子藏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明明东宫中有那么多男男女女,各种各样,形形色色,却没有哪一个能入得了太子的眼,温池究竟是哪里与众不同?
花子藏轻轻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他详细询问了刘德和刘善一番,刘德和刘善也事无巨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随后,花子藏又为温池做了一番检查。
最后,他对时烨说:“回太子殿下,温公子没有身孕。”
尽管温池早就知道花子藏会给出这个答案,可是亲耳从花子藏嘴里听到这些话时,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忐忑起来。
他把脑袋埋得很低,不敢看时烨的眼睛。
主位上的时烨沉默了很久,才说:“他近日来连犯恶心,这是为何?”
花子藏道:“一则是心理作用,温公子嗅不得那些血腥气息,二则是温公子近日来吃得太多了,许是消化不良。”
温池:“……”
他好尴尬,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烨的声音显而易见沉了许多:“消化不良?”
“是的,我建议温公子今后的食谱里多果物和杂粮,少盐少油,尽量荤素搭配,切记大鱼大肉。”说着,花子藏提笔在纸上唰唰地写了起来,“我在这儿写个方子,还要麻烦左枝姑娘去外面抓些药来。”
时烨良久没有吭声,最后还是左枝走上来说了声是。
温池的脑袋几乎埋进衣领里,他知道自己又犯了错,不敢再招惹时烨,此时此刻他只想把自己变成一棵草,不被任何人注意。
好在时烨并没有急着找他兴师问罪,而是叮嘱左枝按照花子藏的吩咐来做。
花子藏说完,便要走了。
左枝送花子藏出去顺便到药房抓药,刘德和刘善兄弟俩见势不对,也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
一时间,整个大厅只剩下温池和时烨两个人。
温池感觉大厅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他的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已经起身走到他面前来的时烨。
不过时烨没有和他耗下去的打算:“抬起头来。”
温池听话地抬头,看见时烨垂眸俯视着他,哪怕从这个死亡角度看上去,时烨的脸还是那么漂亮,若不是一直冷冰冰,也许会得到很多人的喜欢和亲近。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片刻,温池先怂了:“对不起。”
时烨的睫毛又浓又长,像是鸦羽,轻轻颤动了两下:“为何道歉?”
温池心说他不该说谎,可是他哪儿敢说出这种话,便悄悄换了个说法:“我以为你要当爹了,可惜我以为错了……”
他以为时烨在生气,哪知道时烨听完他的话,居然反过来安慰他。
“无妨。”时烨很平静,“我们日子还长,只要天道酬勤,就会有孩子。”
温池:“……”
不不不,他不是这个意思。
时烨的手在他发间摸了摸:“别伤心。”
温池:“……”
他真的不伤心。
温池纠结着他要不要说些什么为自己正名一下,可惜时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让他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开始练武。
温池猛地愣住,再看向时烨时,发现那双明亮的黑眸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既然没有身孕,那接下来可要好好努力,免得受罚哦。”
温池:“……”
温池已经绝望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仿佛看见了世界末日的到来。
-
第二天,温池便被迫开始了苦逼的练武生活。
他以为时烨会来亲自教他,没想到下至一楼大厅后,只瞧见了刘德的身影。
刘德变得沉默很多,见到温池时也不复之前的热切,而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温公子。
温池也笑着喊道:“大德哥。”
哪料刘德听完他的喊声,顿时脸色骤变,赶忙摆了摆手说:“温公子直接喊我名字便是。”
温池没想到刘德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一时间呆在原地。
刘德见状,解释道:“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温公子的真实身份,还请温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和弟弟的不尊。”
闻言,温池总算明白为何刘德和刘善看他的眼神那么怪异了——原来以前他们并不知道他是时烨的人,如今知道了,自然是要保持距离。
温池在心里叹口气,倒也理解他们的做法。
刘德把温池带去了外面的空地上,教他之前,还不忘时烨的吩咐,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幅卷着的字画来,递给温池:“温公子,这是太子殿下赠与温公子的礼物,希望温公子学有所成。”
温池疑惑地接过字画。
虽然他对时烨送的两个木匣子有了心理阴影,但是一幅字画应该不存在什么尴尬内容……除非时烨又在上面画了一只像野鸡的凤凰。
不过就算画了,损坏的也不是他的名声。
温池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字画。
字画摊开,雪白的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天道酬勤。
“……”
旁边的刘德也看到了这几个写得苍劲有力又完美得首尾相连的大字,即便他是个不识太多字的粗人,也忍不住感叹太子殿下的好书法。
感叹完,他再看向温池。
刘德还以为会看见温池满脸欣喜,结果只见温池整张脸黑得活像是在墨汁里浸泡了一个时辰。
第76章 学武
这似曾相识的四个字让温池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直觉告诉他, 时烨写在字画上的“天道酬勤”肯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双手拿着字画的头和尾, 怔怔目光落在那写得行云流水的大字上, 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起昨日时烨贴在他耳边说的话……
卧槽!
有画面了有画面了!
温池赶紧摇了摇头, 试图甩掉那些乱七八糟还带有黄颜色的想法, 可是他越是抗拒, 那些想法就越是争先恐后地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最后,温池一把合上字画。
他吐出一口浊气,似有所感地转过头,便对上刘德惊讶的眼神。
刘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抬起手指了下温池的脸:“温公子,你的脸好红,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
温池:“……”
这天气嫌热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染上风寒?
不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于是对着刘德尴尬地笑了笑,佯装若无其事地把字画重新卷起来,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然而刘德还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池问:“怎么了?”
刘德轻叹一声:“温公子,恕我多嘴,那毕竟是太子殿下赠与你的东西, 你怎么能随意放置于边上呢?”
温池顿了下, 仔细一琢磨, 认为刘德说的话不无道理, 万一等会儿被狗太子撞见, 狗太子以此找他麻烦的话咋办?
这么想着, 温池小跑过去把字画拿了回来。
“可是我拿着它习武会不会不太方便?”
温池手持字画, 先是拿在手里,后又准备放在袖间,无奈字画不是件小玩意儿,放在袖间有些碍事,他就这样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无措地拿着字画。
刘德无语,头疼地扶了下额头:“不如温公子先将这幅字画拿回去吧,我在这等你。”
温池道了声好。
刘德见温池要离开,想了想还是多了句嘴:“温公子,这幅字画里饱含着太子殿下对你美好的祝愿,你可以将它挂在床头,日夜看着它,就当它是助你前行的动力。”
“……”温池沉默,嘴角抽了抽,还是道了声好,拿着字画快步跑开了。
温池一边上楼一边想狗太子真是心理变态,莫名其妙送他一幅字画也就罢了,还在上面写了这么引人误会的四个字。
天道酬勤!
勤个屁!
温池一口气跑回房间,径直走到柜前,他单手打开柜门,欲把这幅字画放在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结果他刚把字画放进去,就看见了放在柜子第一层的木匣子。
那个眼熟的木匣子不知何时被时烨放在了这里,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温池眼光复杂地盯着木匣子看了一会儿,随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木匣子。
打开木匣子,只见里面放着几条粗细不一的玉条,细的比他的食指还细,粗的却足以抵得上婴儿的手腕。
难怪他之前觉得这个木匣子那么重,敢情里面装了这么多玉条。
而且那些绑匪说得没错,哪怕温池是个不懂玉的外行人,也摸得出来这些玉都是上乘的好玉。才摸上去时感觉冰冰凉凉,有些冷手,可是摸久了,便会感觉到一股缓缓流动的暖意,渗进相触的皮肤里。
温池拿着玉条看了看,又把玉放了回去,他眼尖地发现玉条中间似乎压着什么,貌似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他把那张纸抽出来,把木匣子放回原处。
打开纸张,里面忽然掉落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盒子,有点像温池之前见过的胭脂盒,但比胭脂盒小很多。
温池把白瓷盒子捏在手心里,眯起眼,略微吃力地阅读起纸上的蝇头小字。
他看了很久,看得面红心跳。
看到最后,他的脸滚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都能在上面煎鸡蛋了。
这纸上……
这纸上居然详细地描写了如何使用这些玉的过程。
而且温池看完之后,才知道这些玉的使用方法并非他所想的那样直接往后面塞,而是需要先沐浴、再清洁,然后在玉和后面都抹上一层膏药,一边按摩一边送进去。
至于这个白瓷盒子,里面装着的应该便是使用这些玉时需要用到的膏药。
一时间,温池突然觉得这个白瓷盒子捏着格外烫手。
他赶紧把白瓷盒子塞回纸张里,把纸张折叠回原形,一起塞进木匣子里。
关上柜门后,他深吸口气,不知怎的,他竟然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他想不到两个男人之间还有这么多讲究。
他本以为……
哎,算了。
不想了。
再想下去,他都要脏了。
温池甩了下脑袋,这才想起刘德还在下面等他,于是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又顿住了脚步。
几经挣扎,他转身走到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了放在里面的字画。
温池寻了个好地儿,把字画方方正正地挂在正对床头的位置上,这样一来,只要躺在床上的他睁开眼就能看见字画上的四个大字。
天道酬勤!
他要努力习武,让那些玉无用武之地!
温池暗自握了握拳,抱着气死狗太子的决心,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楼。
-
楼下的刘德已经等待有一会儿了。
不过他习惯了等待,像棵白杨树一般笔挺地站在原地,直至温池走到他面前,才活过来似的眨了眨眼睛。
习武不是件易事,尤其是对于温池这种毫无基础可言的普通人来说,相当于从头开始教导一个婴儿从走路到奔跑。
刘德深谙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的道理,便没打算教太多复杂的内容,而是让温池从打好基础开始。
而身体素质是打好基础的前提。
刘德拿来纸笔,贴心地为温池制定了一套提高身体素质的计划,简而言之就是古代版的军训,甚至比军训更苦更累。
当温池瞧清楚纸上的内容时,顿时两眼一黑,绝望得差点晕厥过去。
好在刘德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温池站稳脚跟后,立即大胆地为自己争取权益:“不行,你列的训练太多了,我一下子吃不消这么多。”
在刘德面前,温池不再是一条怂狗,连说话都嚣张了不少。
面对温池的质疑,刘德面不改色:“温公子,当初我学武时,我的师傅比我更为严厉,我列出的这些内容不过是我经历的冰山一角罢了。”
温池也振振有词:“我和你不一样,你以武为生,我只是练着玩玩。”
刘德道:“温公子当真只是练着玩玩?”
本来温池还很确定,可是经过刘德这么一说,本质为墙头草的他又不确定了,他挠了挠头,又攥了攥袖摆,刚才的嚣张已经去了大半。
“……应该是吧?”温池小声说,“我又不以武为生,没必要那么刻苦的练。”
主要还是太累了,他只想当一条咸鱼呜呜呜……
这一刻,温池突然有种被学霸强迫着做试卷的感觉,明明他只想安安生生地当一个学渣。
刘德依然淡定,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并且淡定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来:“可是太子殿下并非只让温公子练着玩玩。”
温池:“……”
他剩下的嚣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很怂地缩一下脖子。
好吧。
狗太子就是一座大山,只要被刘德搬出来,就能把他压成渣。
刘德见温池沉默,趁热打铁地说:“太子殿下也是为了温公子的安危着想,温公子身边的侍卫再多,也不如温公子会个一招两式来得有用,还希望温公子能理解太子殿下的良苦用心。”
温池叹口气,默默点了下头。
他怎么觉得时烨的良苦用心都放在了那些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