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景家很热闹,很多采买的丫头婆子,装修的工人小厮,还有一些离得近的家族,邀请反馈都回来了,来来往往,让偌大的景家山庄也显得人声鼎沸。
敖然一早径直去了药园子,这几日,景家的诸位小鬼们忙着看热闹,好好学习的还真没几个了,敖然算是包场了。
越往药园子人越冷清,一个人都没了,只听树叶迎风沙沙作响,敖然疾走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哪位朋友能出来见一见吗?已经跟了我好几日了。”
周围寂静,敖然叹口气,“若是不想见,那便算了。”
说罢转身就走,却感受到从后背袭来的戾气,敖然忙低头弯腰,剑气从他背上划过,掀起发丝飞扬,被砍断数百根,纷纷扬扬落了地。
敖然来不及转身,躲开一剑后便立即脚下运功,向前飞去,直至拉开二人的距离,才回过头,而那人第二剑也已冲到他眼前,敖然出门很少带剑,尤其是去药草院子,因从未想过有什么危险,虽然这几日感觉有人跟在身后,但一直都以为是景盛那小子作祟,不曾有多少放在心上。
却没想是个穿着普通,带了个不起眼面具的魁梧大汉,这装扮,这气势,说不是来要他命的敖然决计不信。
对方有剑,且功夫不俗,招招狠辣,显然是要直取他性命,毫不拖泥带水,敖然应对的很吃力,连躲带闪,已连连被划了好几剑,血迹渗透了衣服。
可以看出,此人绝对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那人连连几招虽伤了敖然,但没取上性命,似是有些不耐,手上动作越发狠厉,敖然彻底应接不暇,只得那以肉相抵,尽量躲开致命部位。
“阁下……可真是胆大妄为,光天化日……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无所畏惧的很呀。”
敖然气喘吁吁,边说边躲。
“阁下是景家人吧。”
这话一出,那人顿了顿。
敖然估摸着,此人怕是想利用灭敖家的那群人来背锅。
既然是景家人,那自然应该比较怕景家人,能不能活命只能靠运气了,敖然内心期盼能过来个人,
“景家……和我结了梁子的也没……其他人了,我猜……应该是……”
敖然话未尽,那人似是有些怒了,一剑朝敖然脖颈劈来,大有拿剑当刀的架势,大力之下,带动了剑身周围的风声呼呼作响,敖然苦笑,这拖延法没拖好,反倒惹怒了人,今日就算不交代在这儿,缺胳膊少腿也是有可能的,不知道景樊能不能给他接上。
“敖公子,你这是又惹了谁,被人追杀至此呀,你不是厉害的很吗,看了也不过如此。”这一嗓子还挺亮,敖然耳朵都震了震,不过效果确实极好,那剑停在了距离自己挡在脖子边的手腕只差几厘米的位置。
“啧啧,你瞧瞧,你惹了我,我只让你磕几个头,你还不知足,你看看人家,可是直接要你命啊。”景盛一边摇头,一边感概,“少爷我当真是菩萨在世,仁义至极呀。”
敖然:你忘了还有拔舌头吗?
景盛手背在身后,一跳一跳的走过来,笑容灿烂得跟朵花一样。
那人的剑还在敖然眼前,却在景盛即将走近时光速收了剑,同时,脚尖点地,朝树多的一侧飞去。
显然留在原地的二人都没心情去追他,只得任由此人消失在树影中。
敖然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踉跄两下还是半跪在地上。
景盛闲庭信步一般慢悠悠的走近,摇头晃脑“啧啧”叹了两声:“敖公子呀,你还有今日呀,怎么还就偏偏落在我手里了,哈哈哈。”
笑声张扬肆意,在这安静的一条小路上格外清晰,惊得躲在树叶间的鸟雀叽叽喳喳飞起一片。
敖然忍不住想扶额,“你……别笑了,太……刺耳了。”
景盛忍不住嘴角抽搐,不由气急,咬牙切齿,“你都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了,还张狂得很呀。”
说着一脚踩在敖然肩上,那处伤口最深,景盛狠狠碾了两下,敖然脸色登时白了。
“敖公子,要不是我,你可就死定了,麻烦你看清楚形势!我——”景盛又碾了几下,看着敖然神色痛苦,浅薄的唇不由上扬,狭长的眸子半眯,一手捏着敖然的脸狠狠晃了两下,“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条狗命是被我救下来的,以后都是我的,懂吗?”
敖然冷笑两声,“景盛,那杀手你认识对吗?”
景盛闻言,顿时愣了愣,原本勾起的唇角也不由定格在半途中,使得这个原本妖孽的笑竟有了几分尴尬,“怎……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认识!”
“那你紧张什么?”
“呵,本少爷何时紧张了!”
敖然摇摇头,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行了,别装了,没意义,你我心知肚明罢了。”
景盛嘴长了又闭,底气不足:“你!胡说!”
“怎么?堂堂景少爷,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吗?”敖然冷笑一声,打断他又想辩解的话:“怕了?景少爷,你怕什么,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大不了杀了灭口,谁也不知道。”
“我……”
“我死了,我们两清。”
“不……”
“景公子,是不是很得意。”敖然笑得有些瘆人,再加上嘴角的血,更显疯狂。
“你……闭嘴!闭嘴!”景盛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脚从敖然肩上下来,揪着敖然的领子吼出来,“我是认识,但不是我指使的!”
敖然嗤道:“呵!你当我傻吗?”
景盛气的鼻孔猛出气:“你就是傻,要是本少爷干的,本少爷还用得着再突然冒出来阻止他杀你吗?”
敖然淡笑,“我在景家结仇的可就你一个,正巧这人你还认识,你说不是你指使的还能有谁?或者——你就是故意的,想让我以后对你惟命是从。”
“才不是,本少爷想杀人根本不用别人!我自己有的是法子,同样的,要让你臣服,我也会自己来,”景盛顿了顿,语气虚了许多,“那……人是我父亲的暗卫,肯……肯定是我父亲知道我被欺负了,才出手的。”
敖然长长的哦了一声,“有什么区别吗?”
“怎……怎么没……”
“所以,”敖然打断他,“小子,别拿什么救命之恩威胁我了。”
“???”景盛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愣,“凭什么!我救了你!”
敖然:“可是是你爹要杀我,父债子偿。”
景盛:“……”
敖然:“加上我之前骂你的,这下彻底两清。”
从前虽想着因景文山,多忍让忍让这小子,免得招来麻烦,结果倒好,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当真没想到景文山此人这么狠辣,随随便便就要人性命,景盛这小子,还是离得远些吧。
敖然晃晃脑袋,努力站起来,“若无事,我要回去了,景盛公子就此别过,相见不相识。”
景盛:“……”
“你……”敖然意识逐渐消散,内心操蛋,万万没想到这小子会来阴的。
景盛一手刀砍在敖然脖子,直接将人敲晕,刚被敖然一大堆话绕晕,平时自认为凭借一张嘴也能说死个人,今天反倒被人说得结结巴巴,把底儿露光还让人抓了把柄。
简直可恨!
景盛看看倒在地上的敖然,一把将人扛起。
这小子虽不学无术,功夫一般,但到底还算有点底子的人,扛个人还不轻轻松松。
第九十五章
景家诸多送贴人,近日可谓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生生能累死在马上,不过再累,他们也是要拼命的,功夫不白费,比武请贴在人和马用生命奋斗之下,以景家为中心,向大陆各方四散,逐渐到达他们该到的地方。
中部。
汤家。
相比东、北,西南各地,非山即丘的地形,中部可谓是一马平川,而汤家正处在一片平原的正中心,三面皆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茂盛至极。
不提夏日绿叶盖得这里没处光亮,就单单冬日,没了叶子,一干树枝也能形成一片阴霾。
目及汤家大宅,汤家自认为是个极为讲究的家族,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细致认真规划好的,决计不出一丝差错,更甚者包括那些丫鬟小厮,都是规规矩矩,衣着服饰等级非常严格,他们的一行一言都不可有任何逾越和不当,来来去去行走在庭院中的下人们,各司其职,相同的妆容,相同的发饰,眉目间都是同样标准的浅笑,不俗不媚,不丑不美。
话不多说,汤家现任家主汤晟佑,年三十有二,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身材魁梧,眉粗鼻挺,蓄着短短的胡须,这会儿正稳稳当当地坐在一棕红色实木雕花椅上,不怒自威,当真有几分正派威严。
徐中正在下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拱手礼,道了句:“徐中正见过汤家主。”
汤晟佑冷淡的“嗯”了声,摆摆手让他坐下,“何事?”
徐中正半退着,坐在右侧的椅子上,他如今已年近五十,看着个头不高,可能因为是有些佝偻,“今日来是有件不大不小的事要向家主汇报。”
“说。”
徐中正脸不大,眼睛和嘴极小,唯独那鼻子与整张脸格格不入,又高又圆,占了小半长脸,他说话嘴倒是看着像没动一般,而鼻子已丰富地表演了无数个动作了,“汤家主,东部景家派人送来一封请贴。”
汤晟佑眼皮瞬间抬起来,目光投向徐中正,“景家?”
景家,是那个不知死活救了敖家那小子的家族吗?
“拿过来。”
徐中正从怀里掏出请贴递给汤家的管家,那管家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眉头都很少动一下,脚下无声,接过请贴便递给汤晟佑,随即就又隐在其主身后,一言不发,宛若不存在。
景文山也着实用了心思,一张小小的请贴做的精致富丽,镂空的雕花,别样的设计,赏心悦目。请贴上字不多,汤晟佑一眼便扫完了,“景文山?我没记错景家家主,应该是叫景文河吧?这景文山是谁?”
景文河的夫人是中部慕家人,景家大部分人有名气的人他们现在手里都有资料。
“正是,这景文山好像是景文河的大哥,照请贴所写,此次景家的比武正是由景文山所办。”徐中正调了调坐姿,“汤家主此次比试要参与吗?”
汤晟佑手中的请贴转了一圈又一圈,思绪良久,将那请贴扔在桌上,“嗯,你们徐家派个子弟吧,我这边也会在派一个,到时就说是你家护卫吧。”
徐中正忙起身,硕大的鼻子控制不住似的又动了动:“这不好吧,怎能让汤家的小主子受委屈。”
汤晟佑摆摆手,“无所谓,你自行安排吧”
徐中正忙道:“那就称好友吧。”
汤晟佑无所谓地点点头,浓密的眉突然抬了下,“琅茶现在也在中部,去了照看一下。”
徐中正惊愕,“琅茶小姐怎么也去了东部?”
见汤晟佑未答,徐中正自知这不是他该问的,忙道:“汤家主放心,这次我会派荣启过去,他与琅茶小姐自幼认识,自然会多加照顾。”
汤晟佑点点头,“你先回去吧,我定好人了,直接让他去徐家。”
徐中正行礼离开,行至大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这看似低调的汤家大门,厚实的红木大门,刷的崭新,这是汤家一贯的作风,绝不容许有任何缺陷,大门两侧是两个半人高的石狮子,除雕琢细致在似是无其他特色,但徐中正却知,那石雕之内是两头活生生的狮子,被猎到后,灌入水银,再封印在着石雕内,这样才能汇聚煞气,才能阻挡一切妖魔邪神,徐中正看看那雕得活灵活现的眼珠子,眼神不由避开了。
汤家,这普通的外表下,所包裹的富丽堂皇和宏伟壮阔绝不是普通人能想象到的。徐中正至今都能想象到他第一次踏进汤家真正的“正宅”时的惊讶与彷徨,那里,或者不应该叫“宅院”,因为这二字实在太过渺小,那里的气凌霄汉,蔚为大观,已不似人间,说它是仙境也不为过。
众人皆以为汤家仅仅是紧贴丛林,占据了这片浩瀚林子边上的一隅之地,却不知,后面那片无穷无尽的茂密丛林才是他们真正的老巢,那树荫之下所隐藏景象,怕是绝大部分世人到死都不能想象的强大和浩荡。
徐中正颤了颤,收回目光,连忙登上马车,曾今心中的反抗和不惧似乎都已烟消云散,不曾留下任意一点痕迹,内心有的,只有恐惧和臣服,别说是在比自己十几岁的汤晟佑面前,即使是在可以给自己做孙子的汤家小娃子跟前,他也只能卑躬屈膝。
无数世人眼中顶一顶二的名流大家族——徐家,在“毫不起眼”的汤家人那里怕是不如一条狗,不知天下人听到这些,看到这些会不会惊掉下巴,徐中正那隐在鼻子下嘴唇不由自嘲的勾了勾,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罢了,这世间还有谁能打败那怪物一样强大的家族,既然世人早晚都要沦为他们的狗,早些远比晚些要好。
徐中正走后,汤晟佑便走进卧室内,这间卧室,是汤家每一任“对外”家主所居住的地方,没错,就是“对外”家主,汤家展现给世人的面貌,也会有一个体系,而这个对外体系顶端的就是汤晟佑,以及汤文宁等人。当然,现已退去家主之位的汤文宁已经回归本家,可在汤家,他虽是嫡系,但仍是个地位不高的嫡系,而这些,琅茶一知半解,敖然,一个读过原著的人更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