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宋小明失笑,也不知是在笑谁,“行,只要你那个东西能就行,你体检报告在我这儿,别跟我说不能!就这样,现在起我给你放片子,上面演什么你照着模仿就行,模仿表演,入行的培训课程里都学过吧?你就当这是上课,平常心知道吗?”宋小明说着,打开了电视,往苏河洲手机里传了几个文件后,点击了“投影”。
电视里传来了一阵哼哼唧唧的片头,这还只是个片头,苏河洲已经和见到蛇的表情无异了,他连连后退,后背贴着阴潮的墙壁一动不动。若是细看,那高挑欣长的身子还在哆嗦。
他恶心,恶心至极镜头里的画面。
宋小明已经气得不会笑了,阴阳怪气地道:“河洲啊,你自己争口气,想想前途和票子,还有你那个无底洞一样的爸。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我先回我房间了,明天找你。”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糊不上墙的东西,只能自求多福了。
宋小明一走,苏河洲贴着墙壁的身子滑坐在地,他松开双手,看着电视里定格的画面,抱着膝盖从失神。
他心里的石头像是压在了灵魂上,眼眶突然泛酸,为自己的力不从心,为自己的软弱无能。
啜泣的声音不大,但墙不隔音,坐在浴缸边百无聊赖的季路言自然是听到了,不知为何,他觉得那声音是他将近30年的人生经历中听到的最悲伤、最无助的。
比这痛苦的哭声他听过,比这声嘶力竭的哭喊他也没少听,可偏偏就是这几乎就快融化在空气里的微弱啜泣,怎么就让他心里那么不是滋味呢?
原来苏河洲不想被潜规则,原来他那么拼命不仅是因为机会难得,他还有一个“无底洞”一样的父亲。
“看个片儿还能哭,这他妈是多能耐?!”季路言暗啐了一口,拔出了自己心中的异样。他自己尚且还朝不保夕,管了李菁菁和苏河洲的这桩闲事,和他在自己坟头蹦迪没什么两样,潇洒归潇洒,心里还是慌的。
更让他挣扎的,是他不能对苏河洲直接上手了——他现在可以找一百种理由糊弄苏河洲,堂而皇之地站在他面前,可是他能直接下手去掀人家衣服吗?他不是什么正经人,有些观念也开放的很,他不在意,男人之间脱个衣服也正常,可是为什么他会对苏河洲不同?那种不同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太想活着,所以把这个嫌疑人当做是救命稻草而如履薄冰了?那他心里莫名的烦躁就是因为这个了吧,季路言心里一慌,张嘴就只剩下骂人了。
“爸,您原谅我……”忽然,一墙之隔的啜泣,变成了一阵悲痛的低吼,只是还未等季路言咂么出个滋味来,电视里的声音就继续了。
那声音对一墙之隔的两个人都是折磨。尤其是季路言,过往的风流生活在他眼前成了海市蜃楼。
正片拉开了序幕,季路言闻声止不住情景带入。两句耳熟能详的日语问候后,便进入了女主角淅沥沥、哗啦啦的淋浴时间,他眼前海市蜃楼仿佛活了过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电视的声音戛然而止。
季路言百爪挠心,恨不得冲出去按下播放键,突然,浴室门开了!
“这他妈是在做什么?看一步学一步,连主角事前先洗澡也学?这、这苏河洲的脑袋里装的都是钢筋吗?!”季路言简直服了苏河洲,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憨逼!他还在里头呢,被抓了现行可怎么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现实中淋浴的声音响起。
季路言内心一番油煎火熬,看着自己生龙活虎的翘楚被吓得偃旗息鼓,他咬牙切齿地悄悄撩起浴帘一角——送上门让他检查的对象,不看白不看!
然则……
心虚手抖,雾气氤氲,看不清。
季路言把帘子撩的更开了一些,而这时,刚好满头泡沫的苏河洲闭着眼睛转了身子……面向了他!
“嘶——!”
季路言心口砰砰直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像是无法阻挡的理所应当,嫌疑人转正令他猝不及防!
这就让他找到了?!季路言喉结鼓动着。忍着心里改朝换代似的跌宕起伏,他再次无死角地确认了苏河洲心口……确有一颗红豆大小的朱砂痣!这就是他要找的人,是他上辈子负了的人,是能救他这一世的人!!!
就是苏河洲了!他是白蛇的时候,唯一接触过的人就是苏河洲,虽然“横死”,但系统故障后他又来了,苏河洲刚巧就有朱砂痣。他终于找到要攻略的对象了!
季路言浑身颤栗,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因为太过激动,坐到发麻的腿一下软了。
“刺啦!”
浴帘被季路言一把扯下,他抱着那廉价的塑料布,一个“五体投地”栽出了浴缸,他就那么……
趴在了一对细白的赤足跟前,浑身被淋了个透彻。
如此惊天动地的“骚动”,别说苏河洲在蓬头下冲水,就是个听力欠佳的人也能注意到,苏河洲赶紧抹了一把脸,睁眼见到的便是、便是……
这让他怎么说?一个男人跪在他两腿之间,这是要做什么?不对,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一个陌生男人!
“你、你、你是……”
“你什么你?你他妈扶老子一把!磕着膝盖了,嘶……不会是断了吧,疼死了……”
季路言这一下摔得狠,但疼痛让他原本的慌乱尽数褪去,眨眼就审时度势起来——现在就是两个人的角逐,他要是在这个时候虚了,那往后的相处里,他就不好掌握主动权了!
遇事不要慌,脸皮硬着刚。
季路言本是奴才趴地的姿势,硬是被他觍着脸,垂着眼,缓缓抬起一只手,凹成了皇后要下轿的高贵从容之姿。然则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接他这茬,季路言心里登时火冒三丈起来,有时候声音大看着也在理,于是他甩头起范儿,冲着那不上道的人吼道:“我让你扶……艹,你拿什么敲我头呢!”
“啊!”苏河洲两手赶紧护体,他愣在原地,除了闭眼撇头,别无他法。他恨不得能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这太丢人了!
“你他妈拿你那玩意儿敲我头?!瞎几把显摆什么!”季路言那双柔情似海的眼睛瞪成了铜铃,声音却如同破铜敲烂铁的混响。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让一个男人“骑”在了头上!这事儿要说出去……
这事儿要说出去,苏河洲就得对他负责,“朱砂痣”不就得和他有一腿了?生米熟饭的,不就生了情愫?
他有救了,能回现实世界了!
季路言的一颗心跟一捧玉米豆子进了油锅似的,炸得四处迸花儿。他故作一副亲和又正式的模样,仿佛皇帝见了使臣一般,通情达理道:“没事儿,念在你初犯,敲了就敲了吧,相遇一场缘,苏河洲,你好,我叫季路言。”
意外导致的尴尬已荡然无存,他现在就是故意不起来的。
试问,这样的邂逅不够深刻吗?这样的对望不够难忘吗?这样的季路言没有杀伤力吗?这简直是对那憨逼的灵魂暴击——今天起,他就讹上苏河洲了!
季路言就这么直勾勾地瞧着苏河洲红了个满身,那透亮的红光很是迷人,宛如马拉松终点的红绳,他就要冲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苏演员的诞生4
哪有人这样自我介绍的?苏河洲的脚趾都抠在了一起,“我、我不认识你,能不能……请你先出去?我……”
“唉,别啊,我这也湿透了,要不咱俩一块儿洗了,节约用水呗?”季路言一手撑着墙欲要起身,那姿势恰好把苏河洲半环在了他的胸前,十分暧昧。
“你流氓!”苏河洲恼了。只是这份恼怒更像是对他自己——眼前是谁他都不敢看,但他为什么心慌的厉害?
“我流氓?”季路言指了指自己,像是听到鬼故事一般,“不认得我了?先前谁和我鞠躬道谢来着?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苏河洲一颤,但还没来得及睁眼,脑中突然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心跳愈演愈烈,但眨眼间他整个人像是被某种力量拽住了一般,熟悉的黑暗将他包裹,大脑仿佛被清零,只剩下那个优柔寡断的影子,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见苏河洲紧张不语,季路言油腔滑调道:“苏河洲你记着点儿我的好,我现在是剧组的生活制片,听你经纪人反应,你房间的浴帘坏了,我是亲自来给你修的,你说你这人,还真是不拿酒店当别人的地儿,你进门前好歹该敲个门,问问里面有没有人才对吧?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冲进来,扒光了就冲澡的,你让我也很为难啊,被你逼得大气不敢喘。”
恶人先告状,季路言赶紧喘了口气,压了压心里那些个毛毛碎碎的杂念,“可你这房间也太破了,浴帘的滑竿都断了,你看,为了给你修个破浴帘子,我这都受了工伤,哎哟喂……这个疼啊,腿断咯,我三十不到就成了残废了,下半生可怎么办啊!”
季路言吆喝的出奇响亮,恨不得十里八乡都能听见他的委屈和痛苦。这一出苦肉计果然奏效,苏河洲立马回过头,但他两手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是以他一时之间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微微睁眼,眼前的人竟然是……
苏河洲立刻从脸红到脖子,手忙脚乱地又是一鞠躬:“季哥,对、对不起。”而后赶紧闭眼,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电视里的画面只有这一个湿漉漉的男人,他应该会看下去。
他是季路言,是生活制片人,以前没有遇到,这两天总见到,是片场的红人,所有人都喜欢他,夸他,而这人却为了给他修浴帘受伤了。
季路言在暗处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他就知道这个苏河洲是个好糊弄的憨子小白脸……不、不,现在不能是小白脸了,那是能救他命的小白兔,小玉兔儿!这人不是憨,是纯情,地地道道的纯情!
敌退我进,季路言反而没了忐忑和负担,恶趣味地看向了苏河洲的脸,想要看那人窘迫的模样,顺便,想看看他的“命中注定”会不会有前世的印象,如果有,就冲苏河洲的上一世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模样,攻略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只是四目相接的时候,苏河洲除了窘迫就是更窘迫,季路言非但没看出什么前世,反倒是有些心慌,那些毛碎的东西忽然有了精气神似的,化作一阵酥麻电流,上电眼耳口鼻,下电通天神铁。
苏河洲看似清瘦了些,但脱光了以后身材相当有料,要命的是那人竟然还高过自己几公分。
他今天是怎么都不能站直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苏河洲的相貌,这张脸他没什么印象,但注定过目不忘。这人怎么那么漂亮?粉嫩嫩的能掐出水来,害羞就红了全身,简直清纯可人、秀色可餐!不是个女人真是可惜,怪不得自己的上一世没能忍住。就是搁在这会儿,他为了活命而强弯自己,也有些心猿意马。
糊涂!季路言突然惊醒,想他上一世就是色令智昏,下手太早,还没等家里小伙计把字认全便开了餐,让他这一世白白受98次穿越轮回之苦。
“苏河洲,别害臊了,”季路言收心,强装镇定道,“你身上有的我哪儿没有?都是大老爷们儿臊什么劲儿?”臊什么劲儿?放心,你季哥哥看上的人还没有一个能脱手的,上一世你是怎么爱的我,在这个世界里,你依然逃不出这条路。新中国不比旧社会,更何况我们是在系统里,这一次,你不会死,而我,会好好活下去。
“你能不能别这么近?这、这不合适!”苏河洲终于蹦出一句略有气势的话来。
“别不合适了,来,这儿还有点泡沫,我给你冲冲。”季路言说着,兀自取下蓬头,熟门熟路地开始冲苏河洲的肩。
“你做什么!”苏河洲急忙躲闪。
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洗澡,和澡堂里也没什么区别,可他为什么会觉得越来越别扭?
“做什么?”季路言用热水冲着朱砂痣,泛着水光的小红点儿在那白玉似的身子上,像极了一颗莹润剔透的小玛瑙珠子……不,有三颗!
季路言呼吸不畅,赶紧错开眼神道:“咳咳……适应我未来的工作啊,哦,刚才的自我介绍没做完呢,我,季路言,现在是剧组的生活制片,过两天就是你的贴身助理了,放心,合同已经签了。既然是贴身助理,贴身给你洗个澡有什么问题?照顾你啊,是我的天职!”
季路言这话说得是义正言辞,仿佛自己是个爱岗敬业、大爱无私的人物。
苏河洲哪里有过贴身助理的待遇,能有个经纪人带着就不错了。可……贴身助理是这种贴身吗?他怎么不信呢!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如同两个灵魂终于合并,另一个却吞噬了原本的他。
季路言关了龙头,不顾自己还湿哒哒地淌水,就手扯过两张浴巾,一张盖住苏河洲的脑袋,让彼此都好有个机会缓冲缓冲。他仔仔细细地擦干了苏河洲身上的水渍,动作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唉,上次伤哪儿了?后背么?我给你揉点儿药酒?”他那声音里的关切,比浴室里的雾气还要潮热。
苏河洲不是说自己是剧组里第一个关心他的人吗?那他就把这份关心贯彻到每个细节,春风化雨,就不信三个月内他还能攻略不下来。
他务必要一步到位,一次拿下攻略对象。
虽然遇见苏河洲他就不会有第一百次穿越,走到死亡的边缘,但如果苏河洲在三个月之内没有爱上他,那么他还有无数场和苏河洲相遇的三个月,直到他爱上自己。之前的98次穿越已经让他体会到今生的“生不如死”,遇见苏河洲的第99次穿越,他只想快点重回现实,不想再无限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