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外面的云散了,一束余晖斜射入包厢,让蒋修思整个人看上去亮了一些,他接着说道:“但是我试着拿出你的照片看了看,居然有缓解。”
林栖张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等等,蒋修思手机里存着他的照片?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开玩笑的,”蒋修思笑着说,“当时没有疼得很厉害,我听了会儿音乐就睡着了。”
一点儿不好笑。林栖对这个人平庸的搞笑功力服气了。
看了眼时间,林栖站了起来,向蒋修思发出邀请:“要不要跟我去听一场音乐会?”
*
蒋修思有些茫然地跟在林栖身后,不是要去听音乐会吗?他们已经穿过几条巷子,越走越往居民区去了。
初冬的夜晚来得快,才过六点,天色已经很黑了。一路上人并不多,他们没被任何人认出,两个人可以安静地穿过凉风往目的地去。
这种体验少有,蒋修思也放下了疑问,就跟着林栖一路往前。到了一个小广场,林栖才停下来。
蒋修思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看清后,他唇边不自觉漾起微笑。
“不错吧?”林栖看着那边,声音很轻,“这是不需要买票的音乐会。”
小广场边上有着好几级台阶,上面稀稀拉拉地坐了一些老人,他们聚精会神地看着中央的表演。
演奏者是一群老人,他们或弹古筝,或持二胡,或奏长笛……井然有序地组成了一只乐团。在他们之前站着的是总指挥。
这是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深灰色休闲裤、浅花灰大衣的老人,中等个子,面相斯文温和,一头花白的头发蓬松而不凌乱。引人注目的是,他拿着指挥棒时的神情时那样的庄重而陶醉。
这群老人的演奏水平并非高超,场地也简陋,冒着寒风来听这场音乐会的也都是与他们一般大的老年人。
可每个人都演奏得那样认真,每个人都听得那样着迷。
这场景天然地具有感染力,蒋修思也不再出声,跟着林栖一起静静地听。
“你喜欢这样的表演吗?”在最后一曲结束后,林栖问蒋修思。
“嗯,”蒋修思回答,“很喜欢。谢谢你带我过来。”
林栖却说:“不用谢,这是我的私心。”
“私心?”蒋修思侧头看他。
做指挥的那个老人收起了他的东西,正好抬头朝这边看来,他霎时露出了快活的笑,摇了摇手:“小也!”
林栖拉起蒋修思往那边大步走去,边走边语气轻快地说:“介绍一下,指挥是我外公。”
蒋修思看向那只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有些迟疑地说:“我没为外公准备礼物。”
“准备什么?”林栖回过头,冲着他一笑,“谢谢你来听我外公的音乐会。”
风忽然静止了一瞬。而蒋修思被那个笑容晃得心脏动荡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栖:啊进度是不是太快啦?这就约饭啦?
转眼就带人见家长了√
我真的好喜欢这种平平淡淡的、不经意间的心动啊。厚着脸皮假装读者也喜欢!
第29章
不等他们走近,观众席里便有一位老太太站起来走向了外公。蒋修思看到那是个脸含笑意的老人,表情十分柔和,没有明显的笑容,可就是让人觉得她对现今的生活是那么的满足。
外公也侧头看了眼她,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只是两只手交握到了一起,又一齐看向正走来的林栖。老人等待着的画面过于的和谐与宁静,他几乎生出了一种不忍心去打破的想法。
“小也,”外婆叫住林栖,问他,“外公今天的演出怎么样?”
林栖笑得灿烂:“棒极了。”
外公笑一笑,看向外婆,让两人牵着的手略微往前指了指林栖,说:“你看,这小孩永远都只会这一句。多少年了,也不长进。”
“什么啊?”林栖为自己辩解,“我那是真诚!用最简单的话表达最高级别的赞美。”
外公乐呵地又看向他身侧的蒋修思:“年轻人,你觉得如何?”
蒋修思礼节性地向着他点了点头,才说:“各声部的组织间有种彼此谦让的意味,大概是您的音乐哲学。”
外婆惊喜地说:“这孩子是你的知音。”
几人相视而笑。林栖故作烦恼:“完了,外公以后不喜欢我了。”
外公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喜欢你做什么?你是陪我下棋啦,还是陪你外婆看电视啦?”
“那我演电影给外公外婆看了啊。”林栖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外公可不能不喜欢我。”
两位老人笑逐颜开:“惯会撒娇。”
“天冷,走吧孩子们,到家里去坐坐。”外婆说完又看向蒋修思,柔声问,“是修思吧?你可比电视里俊俏多了。”
蒋修思微笑道:“谢谢您,外婆还看过我的电影吗?”
林栖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看过。”外婆语气轻快,“看过不少呢。以前小也没日没夜地看你主演的电影,我也跟着看了不少。”
她的话一出口林栖心底就大呼糟糕。
果然,蒋修思迟疑地看向林栖:“你很喜欢我的电影作品吗?”
林栖硬着头皮回答:“当时就是很爱电影,什么都看。”
但是外婆热情地对蒋修思说:“他念高中那会儿,把你的电影翻来覆去地看,我叫他吃饭也不应,说是不能错过你的镜头一分一秒。”
林栖急了,忙拖长了声音制止她:“外婆。”
外婆捂着嘴笑:“现在自己成大明星了,还不好意思了呢?”
林栖臊红了整张脸。他不堪回首的过往,就这么被外婆揭了个底朝天。天呐。
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头低下去,拿手轻拍了下通红的脸。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索性让自己体面点:“是的,我当时就是十分欣赏你的表演。”
希望外婆千万不要说出他是喜欢蒋修思那张脸的真相!
只不过,他匆忙之下却对上了蒋修思的目光,陡然发现那双眼睛里此刻装满了幽深的、难以言喻的感情。
忽然之间,林栖被夺去心神。他感到口干舌燥、无可奈何,又听到蒋修思低低地说:“嗯。”
好像是信了欣赏他的表演的说辞,又好像是没信。
四人一起回了外公外婆的家里,这是个年份不小的小区了,绿化很好,常青树令人满眼生春。玄关处的窗户外,一束茂密的枝条斜擦过去,为室内增添了不少静谧的氛围。
屋子不大,但看上去像是不久前才重新装修过,地板十分洁净,各处的陈设都恰如其分,不过分华丽也不显得过分朴素。
请蒋修思坐下后,外婆沏来了一壶果茶,香气舒适而淡雅。而外公则坐在一侧,爱惜地用软布将他的指挥棒擦拭干净,才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里。
林栖为蒋修思介绍:“外公以前是音乐学院的老师,自己还写了不少歌呢。小时候外婆就给我唱外公写的摇篮曲。”
外婆洗了手又端上自己做的桃花形状的糕点,笑着说:“怀念吧?可惜外婆现在嗓子哑了,声音不好听啦,不能给你唱了。”
“哪有?”林栖说,“外婆现在的声音也好听,我一听就觉得开心。”
外婆朝着外公看一眼,状似埋怨:“你外公以前还给我写过歌呢,夸我声音清甜,最适合唱他的歌。现在也不给我写了。”
听到她这样说,外公一笑,忙放下装指挥棒的盒子:“我年轻时候写给你的歌,那都是热烈得要把我骨头都烧没了的情诗,现在一把年纪了,哪里还写得出来?我心里啊,没这火了。”
“这话不对。”林栖打趣道,“外公明明有火,看向外婆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呢。”
外公仍是含笑看着外婆:“原来火在眼里,我说怎么找不着了。我看着你,就把全部的情意献给你,纸上数笔,是已经写不动了。”
外婆拿起一块桃花糕,喂外公吃了一块:“你就只剩张嘴讨人喜欢了,吃点东西吧。”脸上的欢喜藏也藏不住。
“哎呀。”林栖装模作样地捂住眼睛,“小孩子不能看大人秀恩爱,好羞好羞哦!”
几人都笑起来。外婆作势在他肩上打了几下:“老大的人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孩子呢,取笑外公外婆高兴是吧?”
林栖往蒋修思身边一躲,几乎撞进他怀里,笑得欢快:“外婆我错了!我下次还敢。”
外婆笑得满足,眼边的皱纹都显得无比温柔,说着:“好啦,你都快把修思从沙发上挤下去了。带他去你房里聊聊,我们不打扰你。你们吃过晚饭了,那外婆就只给你们做点甜汤喝喝,拍戏苦哩。”
林栖这才意识到他都紧贴着蒋修思了,身上蓦地有些热,赶紧站起来,应道:“好!谢谢外婆。”
“修思,”外婆亲切地唤他,“有没有忌口的?给你做点冰糖雪梨炖雪蛤喝可以吗?”
蒋修思立刻站起身,对她说:“没有忌口,麻烦外婆了。”
外婆笑弯了双眼:“不用谢。给你们少放点冰糖啊,小也都说了,你们得控糖呢。”
一进房间林栖就头皮发麻起来。实不相瞒,他房里贴了许多蒋修思的照片。
读书时有段日子,他对绘画的色彩运用感兴趣,格外喜欢电影海报,花大量时间研究海报的配色和设计。也正赶上对蒋修思狂热迷恋的时期,他把蒋修思大部分电影的海报都搜集了起来,高低错落地在墙壁上贴了许多。
后来热情过了,也动过要撕掉海报的念头,不过那些海报都制作精美,蒋修思那张脸也着实是赏心悦目,他就懒得撕了。
现在也只能主动出击,只要让别人先尴尬了,尴尬的就不是他!林栖认定这点,轻描淡写指着那些海报说:“我以前喜欢研究电影海报,巧了吧,刚好这都是你以前拍过的电影。”
蒋修思却没有出声,他注视着这些海报,细细地看着,把每张都逐一看过,像是思考着什么。
说出口的话没被理会,林栖倒也不恼。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似的,他顺着蒋修思的目光轨迹,也把从前看过太多遍的图片重新浏览。
青涩的、少年时期的回忆是特别的。这段时期的生活,无论是痛是乐,好像都是一样的令人怀念。青春不再来。
当时那种充满激情、所到之处的空气都诉说着迷恋的状态太迷人了。他单纯地对电影着迷、对色彩着迷、对蒋修思着迷,只管自由自在。
不知道蒋修思看着这些海报陷入了怎样的思绪之中,但林栖自己变得心境平和起来。虽然有过一阵子,他厌恶那个时期,觉得当时的生活不过是无所事事。
但现在他有种触摸过去的自己的感觉。他发现那个他并不惹人讨厌。相反,那甚至是一个挺招人喜欢的少年。
这时候蒋修思忽然出声:“我最近在表演上有了一点新的突破。”
“嗯?”
蒋修思凝视着墙壁上曾经的自己,说:“变得比以前好了。”
听着这样的话,林栖或许应该礼节性地接一句“那真好”,可是不知为何,他没有说话。
他看到蒋修思看向了自己,问着:“你还会像从前一样不厌其烦地看完一部由我主演的电影吗?”
“会的。”他说。并且这也是实话。
蒋修思笑了起来,真让人难以形容那笑的漂亮啊。而这人就那么漂亮的,对林栖说:“那这次你会看到,我学会了心动的表达法。”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大美人讲含蓄的情话,太遭不住了。老母亲速速将你们送上甜蜜的睡床!
第30章
半个月后,林栖的戏份杀青。
抱着花跟剧组全体成员一起合照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作为一个配角,他的戏份不算少,在剧组待了将近四个月,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当然他自己也不能否认,最特别的新朋友是蒋修思。媒体上他俩已经是水火不容,可谁也想不到私下里两人还一起喝酒,庆祝林栖杀青。
在这些日子里他们常瞒着旁人,一起吃饭、对戏、聊电影。只喝酒还是第一次。
光线昏暗的卡座里,林栖冲着蒋修思摇一摇杯子:“你明天是不是还有戏?有的话就不用陪我喝了。”
实际上两人喝得已经不算少了。林栖脸上薄红,双眼湿润,已经有些醉了,这才想起要关心蒋修思的情况。
蒋修思打量着他的神情,问:“我无所谓,可你还是不要继续喝了吧。”
他伸手过去想要拿开林栖手里的杯子,林栖却握紧了,摇起头:“我还能喝。”
“啊。”说完他又懊恼地停住,“摇晕了。”
蒋修思看着他这样,略感无奈,明显不能再喝了。他再用了点力气,想要从林栖手里拿过酒杯,薄醉的人却还是没松手。
林栖紧盯着他们紧贴的两只手,样子简直像在出神。喝酒的人醉了应该是有些发飘,但他觉得心头沉重,所以他没醉。
他抬起另一只手,也去握住那杯子。杯子并不大,这只手自然地覆盖到了蒋修思的手背上。
蒋修思一怔,同时,他又听见林栖说:“你是不是该对我说些什么啊?”是有些哑、有些困惑的声音。
他看向林栖的眼睛:“杀青快乐。”
林栖依旧没放开他的手,干燥温暖的触感让蒋修思感到十分舒适。这句话却似乎没令林栖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