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身为鬼,自然知道头七回魂夜,尤其是彭智死的本就不正常,所以他之前神智恢复后还继续赖着齐飞,就是为了多蹭几口香,让自己更有力量去应付彭智的回魂夜,结果等到这一天,他早早就在木牌里闹腾想要出去,他得去妹妹家守着,却被告知,彭智根本不会回魂。
傻眼的边川有些懵:“不会回魂?为什么?”
温然道:“他杀过人,死后便是恶鬼,可惜他恶性有余,凶性不足,生前就是欺软怕硬,无定性,没毅力,胆小怕死又好逸恶劳,这种人死后魂魄是散的,等到了头七回魂夜,是他唯一恢复一部分神智的时候,但这种人是没有坚韧毅力抵挡地府召唤的,所以回魂回的只会是通向阴间的路,而不是阳世亲属身边。”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边川,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涌现了一股委屈,所以他这是被‘要挟’了个寂寞么,被一个回魂夜吓得什么什么都招了。
温然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边川不回去看一看,实在是不放心,这以后好歹是事务所的员工,基本的自由温然还是会给的,只要他不做出扰乱阴阳的事情,而且边川现在魂魄里还有养魂珠支撑着,回去飘荡一夜还是没问题的。
那是一栋非常老旧的筒子楼,前面一片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后面不知道是规划问题还是什么原因,一线之隔就不拆了,房主虽然各种不满,但租客却很高兴,这一带拆的七七八八,居住环境并不好,所以房租便宜,像吴霞他们家,一室一厅一个月只要六百块,很是节约了一些生活开支。
彭智虽然是开车的,但赚的钱并不多,而且手里有了钱,就跟朋友出去花天酒地,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点家用,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句句败家娘们的骂,解开皮带的打。
要说日子过成这样,整个家完全是吴霞一天打几份工支撑下来的,为什么不离婚,说穿了,还是缺少一份敢于抵抗的勇气。将吴霞带到大城市来的是彭智,给了她一片能遮风挡雨栖息之地的也是彭智,起初吴霞是感激的,哪怕总在挨打,但这就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她已经逆来顺受的习惯了,而且婚并不是想离就能离的,她是彭智花钱买的,说白了在彭智的心里,她只是一个花钱得来的物件而已。
让吴霞心底生出一丝异样小火苗的是儿子的死,要不是当时她又怀孕了,舍不得肚子里的这个,那一天她说不定真的会拉着彭智同归于尽。一瞬间的勇气之火灭掉了,再想升起来就很难了。不少人叹她怒其不争,可是不身处其中,没曾感受过她从小生长的环境和绝望,谁也无法与她感同身受。
最终,命运还是帮她做出了决定。放弃同意书或许会让她愧疚一辈子,签字的那一刻,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犯,可是她不后悔,不为自己,为了女儿,她也不能后悔。
看着火盆里一张张被火舌舔过的黄纸,吴霞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对于明天她依旧迷茫,但生活总算是多了一份希望。
边川看着这样的妹妹,心底一阵叹息,他要是还活着就好了,虽然他没念过什么书,也没什么本事,但好歹也是个男人,也能成为妹妹的依靠。
就在烧完纸钱,吴霞准备进屋的时候,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找了过来,看到警察吴霞还是有点心虚的,微微低着头不敢与他们对视。但当警察说出来意,吴霞惊的猛地抬头,有些不确定道:“哥...哥?”
其中一个年长的警察道:“是的,你姓边,原本的名字应该叫边盼,三岁那年被你父亲卖了,你的哥哥一直在找你,后来为了协助警方破获一桩儿童拐卖案的时候牺牲了,你作为他唯一的家属,当年该有的补偿和奖励,已经向上面申请了,你这边留意一下电话,手续都办好后,会有人通知你领取的。”
直到警察说完来意离开,吴霞都没能回过神来,边盼...哥哥...
良久后,吴霞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被人当童养媳的时候她没哭,被卖给彭智的时候她没哭,哪怕被打的快死的时候,她也没哭。可是这一刻,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哥哥,可是她的哥哥为了找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彻底忍不住的痛哭了起来。
半空中只能眼睁睁看着的边川,好像还能感觉到活着时,心脏抽动的疼痛。
正在下楼离开的年轻警察有点好奇的嘟囔:“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之前没有家属,怎么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妹妹了?难道还有人在不放弃的替那个边川找妹妹?”
年长警察也不太明白:“上头交代的,谁知道有什么内情,反正怎么听怎么办吧。”
边川飘在窗户口往下看了一眼,那天的碰瓷,也许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吧。
第212章
祁云敬说的那个商业合伙人姓常, 叫常北根,煤老板起家,当年他通过煤矿很是积攒了一点家底,但过了那段疯狂的黄金时期, 国家的严打重罚, 让煤矿生意有过一段比较艰难的时期,而且搞煤矿的, 总要面临一些风险, 当初他有一个兄弟, 就是因为矿场坍塌,将全家几乎都折进去了, 当时就给常北根敲响了一记警钟。
也是那一年,他的儿子出生, 看着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又看着已经积攒了不少的家底,哪怕什么都不做, 只要不大手大脚过度奢侈,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常北根及时收手, 也因此避开了后来矿场发生的几起祸事,每次想起来, 常北根都是一阵庆幸。
随着儿子长大, 常北根反倒是觉得有点空虚了, 守着万贯家财突然就有点找不到人生目标了, 于是又蠢蠢欲动的开始想要创业,并且创立的还是互联网的产业。
每当说起他重新创业这份缘由,他就一脸自豪的表示完全是因为儿子, 才刚上小学的儿子有一天回来吵着要电脑,那时候的常北根哪里懂什么电脑,就因为儿子想要,他就去了解,了解的越多,越觉得这玩意今后说不定大有可为,于是开始摸索着创业。
从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后来慢慢的进入正轨,甚至因为他给钱大方,而当时对于网络这一块,市场上还有些空白,让他用并不算多的资金,收拢了一些相关方面的人才,专利买下了几个如今下金蛋的软件,其中就有一款杀毒软件,专攻那种大型企业的安全防火墙等。
常北根也从一间小办公室几台大头电脑,发展成如今拥有一整栋楼的互联网公司,而祁氏集团,算是他们公司重要的客户之一。
常北根这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为人十分讲义气,当初祁氏内部动荡的时候,还对祁云敬说过,如果他们公司内部周转有困难,可以免他几年的维护费,就当是感谢祁老爷子当年在他还没成立公司,只能算是一个小作坊的时候,就对他们出于信任的买下了他们的防护软件,别看只是网络安全,一年的维护费也要近千万了,虽然当时祁氏并不差这几千万,但对于常北根的好意,祁云敬还是记下了,所以即便后来跟常北根来往并不多么密切,但对于曾经危难之际出手相助过的人,自然要比其他一些普通的商业合作对象要有所不同。
去常家的路上,祁云敬简单的将一些过往告诉了温然,让温然稍稍了解一下常北根是个什么样的人,同时也算是让温然更多的知道一些自己的曾经,简直在见缝插针的刷亲密度。
等祁云敬说完,温然偏头看了他一眼:“我看人从来都是观气。”
祁云敬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对我态度不友好?我这一身气,这么大一个好人,难道不应该态度更亲近一点吗?”
温然道:“我什么时候对你态度不友好了?哪次被你撞见宵夜我没邀请你?是你自己不吃好吧。”
祁云敬笑了笑:“虚假客套算友好?”
温然顿时不满祁云敬这种说法了:“这一开始咱们也只能算是合约关系,我不对你商业客套你还想怎么样,看在你是我金主份上,对你嘘寒问暖,投怀送抱?”
前面的司机差点手抖没开稳车,果然距离老板最近的人最危险,他好像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祁云敬摸了摸下巴:“这也不是不可以。”
温然翻了个白眼,这人啊,说白了就是欠,小说里原主不就是各种嘘寒问暖投怀送抱,下场呢,一无所有,多惨呐,现在倒是嫌弃他没嘘寒问暖投怀送抱了,真那样了,还不知道现在变成咋样了。
两人一路上说着让司机各种险些翻车的话,到了常家公寓楼下的时候,身上都开始冒虚汗了,这一路车开的,比加强锻炼还累。
常北根家住的是高级公寓,大平层,独层独户,三百多平面积的房子,装修的比较带了点冷色调质感的现代风,据说是因为他儿子喜欢这种高雅质感的风格,所以他特意放弃了最喜欢的中式红木风,装修成了他儿子喜欢的样子。
至于妻子,在五年前就病逝了,再有钱也低挡不住病魔的侵蚀,从妻子去世后,儿子就成了他命里的全部,他也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后来选择了互联网,他儿子也喜欢搞这些东西,所以对于继承家业这种事,他们家并没有什么分歧,随着儿子对公司越来越上手,常北根就等着儿子找女朋友娶媳妇,他还早早的买好了楼下一层,以后他这个公公就不跟儿媳妇住一起了,免得人家小两口不自在,满心等着含饴弄孙的常北根,怎么都没想到,儿子竟然会撞邪。
这段时间他真的是熬白了头发,他就这一个儿子,从小宝贝疙瘩一样长大,关键是还没长歪,英俊帅气又温文有礼,哪哪儿都比常人优秀,怎么看怎么稀罕,也不知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
从祁云敬和温然一进门,常北根就恨不得拉着祁云敬的手说个不停,因为跟祁老爷子有过交集,也算是看着祁云敬在充满了财狼虎豹的祁氏集团长成起来的,所以不免有点将祁云敬当做了晚辈看待,温然什么都还没问呢,常北根就将所有的异常都说了,估计对找来处理问题的天师说过不止一次,所以流利熟练的很。
见常北根都快要拉着祁云敬的手抹泪了,温然连忙道:“我先看看您儿子吧,具体的情况也要亲自看过才能知道。”
这个常北根,运势不错,命中带财,天生厚福的命,所以能趋吉避凶。性情上为人直爽,虽然有些过于不拘小节,但没什么心眼。周身的气运中白里带了点灰,观他面相的气,子嗣宫带了点煞,有亡子的征兆,可这煞气中,又隐含了一丝红,这点红跟常北根这人的运势和性情,倒是有点矛盾了。
常北根的儿子叫常安,从名字就能看出,这老爹从小就只希望他儿子平平安安,不需要有什么大作为,见他对儿子紧张的劲儿,估计真的是当宝一样的溺爱。
温然进到房间的时候,常安被捆手捆脚的躺在床上,面色灰白,身材消瘦,双颊内凹,眼下一片青黑,捆住他的好像还是特意定做的柔软棉条,屋内的温度适宜,窗户微微开着让屋内的空气流通,床的一侧坐着两个像是保镖一样的人,好像时刻防着常安突然发狂一样。
常北根道:“之前请来了几个大师,有的胡乱搞一通,什么效果都没有,有些还是有点本事的,就这个陈大师,每次驱邪完,我儿子都会安静两三天,但陈大师说,我儿子体内的那个,是共生关系,不好驱除,说有可能当年他妈妈怀的是双胎,已经有了灵了,但不知道怎么在肚子里被吸收了,于是我儿子现在是一身双魂。”
温然道:“这些大师,您是从哪里请来的?”
常北根连忙道:“从港城花重金请来的,这不是咱们内陆这边都不太相信这些东西了吗,他们那边还保留了一点这种民俗传统,我就请了几个比较有名的,结果还是这样。”
请温然来,常北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虽然儿子中邪后,他实在是无心工作,也没时间去理会外界那些事情,但他的助理知道老板家的情况,连去港城都是助理出面的,见到网上温然之前的那些热搜,又想着这人是祁云敬的爱人,总不至于是个虚假的骗子,这才告诉常北根,常北根也算是实在没办法了,而且他知道祁老爷子当初对这方面有多么迷信,万一人家真的是有真本事呢,于是哪怕因为儿子的事情已经心力交瘁了,那天他还是去了商会,就为了跟祁云敬碰面,提一提这事。
温然道:“他的身体里的确有双魂,但不是什么吸收了双胞胎,婴儿只有在即将出生的那一刻,才会生灵,能被吸收的,只有胚胎。”
常北根听到温然这话,连忙道:“那这事要怎么办?不是双胞胎的魂,难道是我儿子不小心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吗?温大师,您一定要帮帮我,我儿子还这么年轻,他心地也很善良的,我虽然骄纵他,但从小他就懂事听话,也很乐于助人...”
一见常北根说起来就要没完了,温然打断道:“想要救您儿子,就要问您,三十年前,是否做过什么亏心事?”
常北根一愣,三十年,这个时间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一根刺,因为那一年他儿子出生,也是那一年,他最好的兄弟被埋在了矿下。
常北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三十年前的确发生了一些让我至今都无法介怀的事情,但我敢指天发誓,我从未做过任何愧对良心的事,我要是说了慌,就让我跟我儿子一起不得好死!”
关于问心无愧这一点,常北根敢拿他自己,以及他最爱的儿子来发誓,足以证明他真的是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