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天阔抽开他的手,将他往外推:“里面还有人,我不能丢下他们,你们快点出去,要如果真塌了,就赶紧找人来救!你们这多耽误一分钟,说不定就多要一条人命,跑啊,快跑!!”
说到最后,毛天阔几乎是用嘶吼的,有人反应比较快,将那些还楞的回不过神的拉着往洞口跑,阿福看了眼毛天阔往里去的背影,一咬牙,转身朝着洞口跑去。
可是这一次的塌方比他们所有人想的都严重,这个矿洞早就被过度开采,想要承包一个矿,那可不是一点钱就行的,毛天阔能便宜的拿下这里的开采权,就是因为这个矿山即将被叫停,但毛天阔不知道,前一个矿山老板花钱疏通了点关系,最后收手的时候,还赚了笔转卖的钱,却不想这一塌,埋了几十条人命。
常北根一路跟着毛天阔,见他冲到了矿洞里面,指挥着里面的人不要慌乱,尽量快速的往外跑,但他们再如何挣扎,还是没能敌过坍塌的速度。
常北根触碰不到任何东西,那些掉落的石头全都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他眼睁睁的看着毛天阔被埋,哪怕他试图挡在毛天阔的身上,想要搬开那些大石头,都完全没有用。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北根守在毛天阔的身边,看着毛天阔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知道事情的结局,但这次亲眼见到事情的过程,还是让他备受折磨。
但是直到现在,他依旧想不通,天阔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杀他的凶手,难道是他死后觉得自己会买下这个矿,是因为他吗。
很快常北根就知道答案了,因为他守在毛天阔身边的时候,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响动,以及自己的声音。
这下面的矿工并不是一个都没逃出去,尤其是最后毛天阔将几人往外推,才导致自己没能在大石块掉下来之前跑出去,才被埋在深坑里,当那些人被救出来后,大概的有说一些人可能被埋的方位。
于是这是一道选择题,挖开这边,能救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毛天阔,或者其他人,但另一边因为石块的倾斜,会发生二次塌陷,想要救自然就更难,说不定会直接造成幸存人员的死亡。
而另一边,已知至少有七八人,尽管同样不知生死。
常北根还记得,当时跟着救援人员下来的时候,他要求两边都要救,他不愿意接受放弃另一边救援的可能,但没办法,挖开哪一边,势必都会造成另一边的倾斜。当初做选择时的内心煎熬的感觉,常北根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
现在,事情依旧跟记忆里的一样,他选择了人多,生还可能性更大的另一边,当他红着眼,仿佛割肉一般怒吼着做出选择时,守在毛天阔身边的常北根,清楚的看到被埋在乱石下的毛天阔的手指动了动。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常北根突然发了疯一样去扒拉石头,哪怕他的身体只能从石头上穿过,什么东西都触碰不到,但他还是疯狂的想要将毛天阔从石碓中挖出来,并且拼命喊道:“天阔我没有!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你!你是我兄弟啊!我们说好要一辈子当兄弟的!都怪我,是我来晚了,怪我!都怪我!”
常北根不知道在毛天阔过去的记忆里待了多久,但等他从三十年前的记忆中清醒过来时,现实生活中只过去了几分钟。
他醒来时,人正躺在沙发上,两个保镖紧张的看着他,祁云敬也站在一旁,而那位温大师正坐在不远处道:“事业刚起步,妻子正怀着孕,人死后不会保持着活着时的思维和理智,只会对生前最在意的东西执着,当他头七回魂,见到因这场矿难而导致的面目全非的家,而你又在他坟前说了那样的话,增大了他的执念,这才一缠便是三十年。”
一旁的祁云敬道:“那毛天阔所求究竟是什么?纠缠了三十年,但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他的存在好像并没有影响到谁。”
温然道:“除了死者的执着,还有生人的执念,或许不是毛天阔放不下。”说着看了眼常北根,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祁云敬还是第一次见到因为生人的执念导致阴魂不散的:“如果这么说,那常叔的执念应当比毛天阔更强,但现在,显然是毛天阔将常叔当凶手了,才一直寄身在常安身上。”
温然解释道:“阴魂是无法保持生人理智的,活人会被阴魂影响,阴魂同样会被活人影响,日复一日中,会让他们忘记许多,只记得自己最深刻的记忆,以及活人灌输给他们的执念,所以他原本心里未必真的将常先生当凶手,在但常先生日夜的愧疚中,就行成了这样一种深刻入魂的认知。”
常北根低着头,再次回到三十年前,的确给他的触动很大,所以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执念么,当初矿难后,他甚至无法靠近矿山,一靠近就有种被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那场矿难虽然对他事业上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但对他精神上却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他在他兄弟,和十多条遇难者之间,做出的选择成了他这辈子无法走出的阴霾。
所以他执念,他放不下,他甚至希望他兄弟能投生到他家,让他可以去弥补。
原来生人的执念,也会让逝去的亲友无法轮回。
常北根抹了一把脸,看向温然:“温大师,我要怎么做才能好好的送走他?”
温然道:“你的执念散了,他自然也就散了,再做一份超度就行了,但你儿子身上,可不止是这阴魂,还有一个离魂煞。”
常北根连忙问道:“离魂煞?是什么咒术吗?”
温然点头:“三魂七魄世人皆知,少任何一魂一魄,神魂不全,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却会使人变得痴傻,背后那人不想害人性命,却不知道这常安本就一身双魂,下了这样的煞,将原本双魂可以平衡的局面打破,这才性命垂危。”
第215章
离魂煞不是什么很复杂的咒术, 算是一种勾魂手段的低配版,用八字,用头发, 甚至用血缘, 找个稍微懂行一点的师父都能办到,不过这是温然对他原本世界的认知,毕竟他原本所在的世界虽然灵气不如这边的充足, 但越是艰难的环境,反而越能让人重视传承的延续。
所以不说大师多吧,但能出师的都是有些真本事的, 温然从小跟着干爹接触的就是这些人,来了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接触的又是鲁大师那种程度的, 所以即便知道这个世界的天师能力不如他原本世界的厉害, 但也不算太差,所以认知中,这种简单的离魂煞可能外面随便一个野鸡天师都能办到,毕竟收这种黑钱, 估计也不是什么正道天师出身, 于是下手反煞时,那是半点没客气。
以至于温然完全没想过,这一个反煞过去, 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温然设阵的时候, 他以为的那个野鸡天师正在讲道,一身道袍穿的那叫个仙风道骨,神态清正眉目祥和,一字一句大道轮法浅显易懂却又能窥见深意, 他的信徒听得满目痴迷极其认真,在讲堂的门外,有个陪着自家长辈来听道的小年轻大概是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方面也很有兴趣,所以常年混迹道教论坛,对灵异符咒也略有涉猎,这次趁着长辈的机会,竟然能有幸听言真道长讲道,询问后被允许在论坛内部直播,于是无比兴奋的举着手机,还被论坛管理员直接放到了首位,这毕竟是真道长讲道,可比论坛里那些牛鬼蛇神要有公信力多了,机会难得,自然得重点推荐。
论坛里多半都是一些道学爱好者,当然这种道学佛学怎么都要牵扯一点玄学,自然也少不了一些灵异爱好者来增长见识,于是观看直播的人数还不少,有两三千人。这人数当然跟那些唱跳游戏的大主播无法相比,但这些东西毕竟也算是冷门,而且听道还真需要一定的耐心,否则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坐不坐得住是另一回事。
就在直播间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弹幕也刷着各种跟道法有关或无关的话题时,正在讲道的言真道长突然停住了,并且神色显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下面的听众虽然还是安安静静的等着,想着道长是不是讲累了,需要中场休息,但看着道长的异样,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尽管没有出声,但看向一旁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听众,眼里满是疑惑。
讲堂后面守着几个道徒,这几人平日里都是在道观里修行,道长讲课的时候也只是做一些端茶倒水维护秩序的事情,现在好像突发了一些状况,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相互推诿要不要让人上去问一问言真道长是否要喝水时,刚才僵住不动的言真道长突然两指一划,一串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黄符竟然悬空盘旋将其包围。
这手段大概只有电视剧里面通过人工合成的特效了,无论是信众还是道徒,何曾见过,一个个惊奇的不得了,而观看直播的人也惊诧的发出感叹。
【啥情况?这特效吧?】
【这年头道长都要耍杂技了吗?生活也太难了吧。】
【看来没点本事,只会忽悠的话,道教都未必能混下去啊!】
【我去,这是御符术吗?违反科学了吧?等下是不是还要表演无火自燃?】
随着这一特技的展现,直播间瞬间疯狂涌入看热闹的人,小主播矜矜业业的拿着手机,还不时的发出感叹,他追道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现场看人让符悬空的,要如果这人不是言真道长,他真以为是那个杂技演员搞得魔术特效呢。
不管别人怎么看,此刻的言真道长内心满是日了狗,到底是在暗算他,偏偏挑的还是这个时候,还有他那群蠢的要死的道徒,见情况不对难道不该立刻请散信众吗,竟然还躲在后面不出来,当真是蠢货!
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张口,除了运尽全身的力量去抵抗那股突然而来的强大外力,只要他张一口泄了气,整个人即便不死也残。
他混了这么多年,做任何事都是十分小心,凡事都给人留了一线,即便曾经也遇到过一些硬茬子,但从未翻车过,现在感受着这股反噬之力,言真这一次真的是有点慌了,也许是众目睽睽之下道心不稳,也许当真是他年纪大了,再不如年轻时的血气方刚,但不管怎么说,事情绝对不能继续下去,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力量,即便是设坛斗法,他可能都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不用说在这种毫无准备之下。
言真出手抵抗时并没有太过锐利,他企图以这样的方式示弱,只要没什么深仇大恨,拿人钱财办事的,也没必要下死手。
可惜温然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的确是拿钱办事,但遇到这种走偏门的事,他也不介意多下几分力气,毕竟为民除害也是为自己积攒功德。尽管感受到了对方的示弱讨饶,但温然下手依旧半点没收力,一缕缕的从常安的身上抽走阴煞之气缠绕在一个个的小纸人上,又将小纸人用灵力包裹着丢在符火上炙烤。
一旁的常北根看的满眼惊奇,小声朝祁云敬道:“这纸竟然烧不着?”
祁云敬道:“并非烧不着,而是此刻两股力量正在抗衡着,这小纸人若是碎了,那就是对方赢了,小纸人若是烧着了,那就是温然赢了,而对方将会感受到小纸人被火烧的滋味。”
要不是场合不对,常北根都要忍不住给温然摇旗呐喊了。
见常北根略微紧张激动的神色,祁云敬收回了目光,却也不免有几分感慨,看常北根平常的为人,阔达通透,对凡事不在意不过心的样子,却不想生出的执念竟然如此强烈,这人果然远比所见所想要复杂的多。
当小纸人的手脚开始微微泛卷,祁云敬就知道对方凉了。
而言真也的确凉了,当他意识到与他斗法的人半点不讲情面后,便开始不留任何余地的与其反攻起来,可是他的力量一直被压制,他所祭出的九大天罡符很快被反噬的力量击碎一角,随着第一张符烧掉了,剩余几张围绕着打转形成的一个保护阵被瓦解,也接连不断的烧了起来。
围观的信众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了,先是符没有任何东西支撑的在半空中打转,现在又无火自燃,虽然这种无火自燃的把戏早就被什么科学频道破解了,但现场观看时的震撼力还是有的。
而直播间也涌进来越来越多的观众。
【这是干嘛?大型法会现场?这直播间传播迷信也不怕被封?】
【我就好奇,符纸凌空不难,但怎么让它转的呢?这道士背后一定有助手在帮忙吧。】
【最近这是怎么了?先是大型撞邪现场,后是大型迷信打脸现场,现在这又搞个大型法会现场?国家还管不管了?】
【不懂的别瞎说,这是言真道长,道教协会的真道长,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但肯定不是搞假的。】
【这年头道士证好拿的不行好吗,花钱就能搞一个,有证又怎么样,有证也是忽悠诈骗。】
言真算是本地一个还算有些信众的道士,可惜他的信众多半都是一些中年人,即便有本地论坛知道言真的网友们在线科普,但不相信的人别人也没办法按头相信。就在弹幕上莫名其妙开始刷社会核心价值观的时候,再生异变。
随着那几张黄符刷刷刷地被烧干净,言真知道情况不妙,于是打算拼着最后一口气最少冲到内堂里,观里还有其他道教天师在,真出什么问题,不管这问题源于什么,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助他。
可惜他不知道,温然这人即便远程斗法,也是能不留后患就绝不留后患的,当然除非你自身还没坏到自取灭亡的程度,真要怀到那种程度,还撞到了他的手上,那温然字典里自然是没有客气两个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