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笑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他用灵力感知了一下后面的人,有些遗憾地想:如果后面的人不是那小兔崽子就好了,哪怕是洛无,两个人比一比谁更快回到城主府,就算期间有争吵,也比现在有趣得多。
不过孟隋在,到底好过他一个人吹夜风。
另一边,阑珊夜里,常川刚与洛无季玄二人商议好找孟笑的方法,回到房间,洗漱过后刚要睡下,却看到枕边一小撮银白色的毛。
那毛色十分鲜亮,看着像是刚褪下来不久的,而且若常川美猜错,这应该是狐狸毛。
只不过寻常狐狸要么白色要么棕色,他见过最雪白的狐狸,也没有这样亮得发光的银色。常川想到什么,用灵力搜查了一番,果不其然,在某个角落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是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息。
他屏息走到那处角落,看到了几滴未干的、还带着几分湿气的血珠。
那血珠印在地上,却不凝结,而是形成一颗颗深红色的小珠子,如果忽略掉那股腥味,甚至可以将其看作是美丽稀奇的宝石。
常川捡起一颗血珠细看了看,若真的上手,那血珠就不像宝石那样坚硬,而是柔软可塑。但无论使上多大力气,血珠被塑成什么形状,一旦卸力,它就又恢复成圆润的球形。
常川神色复杂地将那些血珠一颗颗捡起收好,然后顺着血珠往外走,看到一个昏迷在干枯柴草上的少年。
看着那张脸,常川神色略有动容。
他?
第43章
没有人想到,在他们寻找孟笑的计划开始实施之前,孟笑自己先回来了。
在所有人都为了他的失踪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就这么堂而皇之、闲庭信步地走在城主府中,也不顾下人们惊异的眼光,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失踪过一样。
他回来的时候,没有其他人以为的身负重伤血满衣襟。他还穿着失踪那天穿的衣服,但却不脏,像是这两天刚洗过的,还能闻到上面一点浅淡的皂角香。
沉重压抑地商议着找人的大堂里,偷闲的苏锦眠是最先看到孟笑的。他先是惊得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而后跑到孟笑身前,前后左右都打量了一遍,最后才看着人的脸,有些不敢相信:“孟……孟师兄?你回来了?”
他动作太大,洛无三人的视线跟着他来到院子里,最后都看到了失踪了十几天的孟笑。
以及跟在孟笑身后,低着头不知是惧怕还是隐藏情绪的孟隋。
三个人两两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困惑。
常川解下腰间的酒灌了一口,眯着眼看后面的孟隋,忽然笑了一下:“如今这件事,我却是看不明白了。”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孟笑前面嘘寒问暖的苏锦眠,摇了摇头,招呼都不打就回了房间。
不过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本该等着他们去救的孟笑身上,因此没人觉得他这个行为有什么不对。
而孟笑,虽然昨天夜里孟隋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是一副不惹事的乖巧模样,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仍记着回来那天对苏锦眠叮嘱的“保持距离”。因此在面对苏锦眠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得太亲近。
若是往日苏锦眠这样关心他,他只怕是又要得寸进尺一番。然而今天他只点了点头,同他寒暄了几句,而后转向季玄,压着声音说:“聊聊?”
季玄没想到他会主动同自己说话,怔了一怔,而后又看了看洛无,道:“好。”
两个人往院外走,等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最后都听不见,孟隋才抬起来此以后一直低下的头,对苏锦眠露出一个自认为缓和的笑:“咱们也聊聊?”
苏锦眠下意识看向洛无询问他的意见,却见对方神色微动,伸出一只手挡在他面前,正色道:“有什么话,我代他聊。”
孟笑明显没想到洛无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他先是一愣,而后想起什么,笑了笑:“我要问的是私事,就算洛少峰主有心代劳,恐怕也不方便。”
洛无皱眉:“若是私事,便不用问了。”
他知道这个孟隋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放苏锦眠跟他单独相处,洛无是不放心的。尤其对方已经直言要问的是私事,然而无论是孟隋与苏锦眠的私交,还是锦州城跟酩越峰的交情,他都不认为这两个人已经到了可以聊“私事”的地步。
孟隋见他态度坚决,也无所谓。他将目光转到苏锦眠脸上,微偏了偏头,做出一个询问的姿势。
苏锦眠不忍拒绝,他侧目去看洛无,迟疑了一下:“要不……”
洛无是知道他的性子的,苏锦眠最是不会拒绝人,尤其这孟隋态度还好,要他说不,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思忱片刻,做出让步:“可以,但我要在一边陪同。”
他看到孟隋意味深长的目光,知道对方误会了,却也不解释。他无心听他们所谓的“私事”,该到必要的时候也自会将五感闭塞住,他想陪着苏锦眠,只是担心他会出事。
不过好在两个人都没拒绝,洛无心想,看来所谓私事,也不一定真就是什么特别私密的事。
此处没有什么别的人,他们就在刚才讨论如何施救孟笑的大堂里接着讨论,只不过是换了个话题。
按理说一般人说什么事,尤其孟隋自己也说那是“私密事”,在步入正式话题之前都要先打一个铺垫的。不过孟隋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一般人”,洛无还没来得及将五感闭塞,就先听到一句:“你对我大哥是什么感觉?”
洛无一怔,他怎么都没想到孟隋说的私事会是这个,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如最开始的想法那样做一个君子。
苏锦眠也懵了,他已经做好了对面这个人可能有些难缠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么难缠,这第一句话,就让他几乎答不上来。
他下意识又想去征求洛无的意见,好在还没付诸行动就反应过来。他靠着毅力才坚持住没把头转过去,仓促地笑了一下:“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孟隋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黑眸深邃,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我许久没见到我大哥了,这回他回来,同我说……”他没说孟笑说了什么,只是眸光带笑,却不难让人才出来孟笑“说”的是什么,“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见,愿不愿意同我兄长结为双修道侣。”
苏锦眠再傻也明白过来了,孟隋这哪是来问他的意见,这分明是来给他下套的。
他虽然不知道孟隋跟孟笑之间的恩怨情仇,那天偷听的话也听不出个好歹来,但孟笑来之前就跟他说过不要走得太近,可见对孟隋的戒心之重。
如今孟隋却说孟笑主动说起对他——又或者是对原主的心意,要说孟笑失踪一次就对孟隋改变了想法,苏锦眠是不信的。
他在心里把事情捋了一遍,而后定了定心神,道:“我对孟师兄确有孺慕之情,不过既然是孺慕,便是将他当做兄长,孟小公子说的与孟师兄结为双修伴侣,我是不敢想的。”
孟隋眼睛微眯了眯:“这有何不敢想的?你若是真有那个想法,不用我帮你,就说我大哥对你的心思,他难不成会不应你?”
苏锦眠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在试探,斟酌了一下,说:“小公子怕是误会了。孟师兄在酩越峰时确实对我多有照顾,但不是你说的那种感情。我记得……好像是山下梧桐镇开灯会的时候,孟师兄喝多了,对我说,我跟他家里的弟弟很像。”
孟隋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虽然面上尽量镇定,但若细查,不难发现他语气急促了一些:“此话当真?”
苏锦眠紧紧捏着先前孟隋推到他面前的那杯茶,看上去十分不好意思似的:“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对他这番话,孟隋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不过苏锦眠知道这关是混过去了,因为孟隋脸色比起一开始来时明朗了许多,而后方汀来了一趟,他没有多寒暄就离开了。
苏锦眠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松了口气。转头看到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的洛无,他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大师兄……”
洛无看了看他刚才拿在手里始终没喝的茶,又收回目光。他眼神清冷,让人猜不透心思:“你方才拿来搪塞他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苏锦眠以为他是要怪罪,飞快解释:“那不算是拿来搪塞他的,孟师兄真的说过那句话,我也是刚才刚好想起了就提了一句。”
末了,他低着头,放缓语速,声音听着十分委屈:“那我怎么办嘛,他都那样说了,我总不能说‘我确实对你兄长有意’,那不是骗人吗?”
洛无知道他是怕自己误会,罕见地笑了一下:“我刚才想说的是,你方才拿来……不是搪塞他的话,说得很好。”
他这笑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苏锦眠都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可刚才洛无温柔的声音还犹在耳畔,他不知为什么一阵耳热,顺势问:“为什么啊?”
洛无道:“措辞严谨条理清晰,让他挑不出来漏洞,便是说得很好。”
苏锦眠还没被洛无这么夸过,新奇之下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腼腆一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却又想不到有什么能说的。
他抓心挠肺地在心里想了一阵,还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孟笑与季玄已经说完事情,回到了大堂。
苏锦眠乖巧地叫人:“孟师兄,季师兄。”
两个人都点了下头,孟笑目光在大堂之中扫视一圈,问:“常清梦呢?”
洛无道:“你回来以后便回房了,他这几天为了你的事忙里忙外,应该也累到了。”
孟笑不置可否。修仙之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疲累?他深知常川最是清冷无情的,也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的事上心。
他道:“离尊一事渐近,若我们再在这里耗下去,只怕要赶不上宁海一役了。”
洛无也是这么个想法,他们之所以在这里耗这么多天,无非是因为孟笑失踪,他们又做不到对孟笑的事置之不理,所以才在这里停留许久。
比起他们一开始只打算在这里最多留一旬的打算,已经又过了半旬多。
他们本来的计划就是一找到孟笑就往宁海赶,如今孟笑自己提出来,也省了他们解释的时间。
洛无刚要应下,就又听到孟笑说:“不过这回你们先去,我在锦州城还有点事没处理好,等事情一结束,我就去找你们。”
【作者有话说:谁又能想到生活要对戏份不多的某人痛下杀手呢】
第44章
孟笑没说他留在锦州城是为了什么的时候,众人都以为他是想避开前世入魔那段时间,洛无他们也并不希望那段历史重现,因此对他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
直到他们快到宁海的时候,才听说锦州城请了医仙过去,于是外界又有许多人都在猜测孟行的病是不是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毕竟若是寻常小病,又怎么会让医仙亲自出马?
洛无他们不在猜测的人之列,但也明白了孟笑先前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走的原因。
虽说孟笑大多时候无情不义,但对那些尚还能称得上一句“亲人”的,到底还是放舍不下。
一行四人一路上跋山涉水,终于赶在重结封印的前几天赶到了宁海。
因为最近来的人多,这里的客店大多客满。原本苏锦眠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但早到的余蕤给他们预定了房间,让他们不至于露宿荒野。
他一早接到洛无要到宁海的消息,特意去接他们。余蕤带着几个人到了住的地方,有些抱歉地开口:“我到时也不算早了,只剩下三间屋子,师兄你们将就着住。”
洛无倒了句无碍。他看了一眼苏锦眠,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一路上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的季玄和常川都态度坚决地表示要一个人住,洛无没办法,又询问了苏锦眠的意见,于是一起去了较大的那间房。
苏锦眠放下东西,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闲适地叹了口气,突然出声:“大师兄,你觉不觉得季师兄跟常师兄这段时间有点奇怪?”
季玄跟常川虽然都不是多话的人,但偶尔也会同他讲两句。尤其先前孟笑失踪的时候常川都还有心情哄他喝酒,这回人找到了,他反而开始沉闷起来,确实引人怀疑。
洛无也感觉到了这两个人的不对劲,但他并未多想,只以为他们是修炼遇到了瓶颈,说:“许是之前找人的时候废了太多心力,休息几天就好了。”
他这理由实在站不住脚,首先修仙之人本就不会那么轻易感到疲累,尤其那两人修为不低,承受劳累的上限更是远超其他人。
但苏锦眠也没有多问,点过头就没再为难洛无了。
因为离重塑结界的日子还有几天,这几天没什么事可做,苏锦眠闲不下去,刚好沥青也在宁海,于是天天拉着人出去逛。
这天两个人又去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讲几百年前那场封印离尊的大战,当说起“一柄长剑从他身后刺进,胸前穿出,红色鲜血潺潺而下,他回过头去看这个能伤到他的人,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个人,竟是致使他与天下人做对的那个至交”的时候,苏锦眠浑身抖了一抖,他半靠在沥青肩头,道:“怎么听这个说书先生说的,我感觉那个离尊也挺可怜的。”
沥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当故事听就好了,我还听过离尊与他那位至交断袖的版本,你要听的话,我凭记忆帮你复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