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他所想,此处既然并非是陷阱,那么石窟之外无人看守,便等同于说在这儿留守的人并不算多,他们也没有什么防卫的经验,只要江肃想进去,那些人应当拦不住他们。
而听方才那两人所言,他们的那位大祭司似乎是生了病,所以才需要同他结过双生蛊的徐卿言的心头血诊治,只不过这么说来又有些奇怪,花时清双生蛊是二人同生共死,若徐卿言真同那人绑了双生蛊,那为何大祭司生了重病,他倒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般。
他心有疑惑,可也只能等花时清或者徐卿言亲口为他解释,他不能杀那大祭司,却也必须要终止这一切,保住徐卿言的命。
他只能先进这石窟之内看一看。
江肃和李寒山溜到石窟外看了看,这里头的路径并不复杂,他们顺着石窟进入,道路尽头是一处分岔,二人随意选了一条进入,再走上片刻,眼前豁然开朗,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处极大的洞窟。
洞窟正中有一块巨石,石面平坦,如同一张宽大的石床,石床上并肩躺着两个人,二人均是昏迷不醒,躺在外侧那人身着六扇门衣饰,应当就是他们正在寻找的徐卿言。
内侧那人被徐卿言挡住身体,江肃走近之后方才见他的衣着打扮与中原人士大有不同,而那模样……
或许是因为江肃所穿之书的属性,这江湖中人的脸大多不差,可眼前这位大祭司,那面容绝对可以算得上江肃所见之人中的绝色。
好了,江肃开始在心中联想了。
苗疆大祭司,病美人,双生蛊。
若不是这篇文他才是主角,江肃觉得眼前这位大兄弟,实在很有当主角的前途。
江肃小心翼翼走得再近了一些,这才看见徐卿言与那大祭司双手交握,而二人手上缠着一条奇形怪状的植物藤蔓,而那藤蔓之上的倒刺几乎扎进二人的皮肤中去,根茎如同令二人血脉相连,这古诡画面,看得江肃莫名后背发凉。
更不用说那江肃一抬头,便见徐卿言的脑袋上竟然趴着一只大虫子,正一动不动盯着他。
江肃:“……”
江肃知道这蛊虫和驭蛊之人相连,这蛊虫看见了他,那它的主人应当也已要发现有人闯入了。
可他并不着急,他不敢贸然去动这两人手上奇怪的东西,他不懂蛊术,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他担心他将藤蔓往下一扯,眼前这两人都得一命归西。
反正徐卿言原先的苗疆信物在他手中,这些人的蛊虫拿他没办法,他一点也不害怕,干脆拉过李寒山,要先寻处地方坐下,一面同李寒山道:“不着急,我们等他们过来。”
他一拽李寒山,李寒山只是略动了两步,江肃这才回过头,发现李寒山正蹙眉盯着石床上昏迷不醒的大祭司。
江肃不由也跟着停下脚步,问:“你怎么了?”
李寒山猛然收回目光,摇头,道:“没什么。”
江肃:“……”
江肃稍稍一顿,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他倒是很能理解。
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在眼前出现,李寒山多看几眼也没什么错,只是……这人只是长得好看而已,需要看得那么专注吗?
江肃挑眉,反问:“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李寒山答道,“他可能来过教中,我应当在什么地方见过。”
江肃冷笑。
行,长得好看,也怪不得印象那么深刻,多年前见过一眼,他竟然还能记到现在。
“方才你说他们是厌罗沙旧部,这人也许来过中原。”李寒山未曾觉察江肃神色有异,干脆转身回去,甚至凑上前认真看了看那人的面容,而后后退一步,笃定点头,“我肯定见过他。”
江肃:“……”
江肃已不想同李寒山说话了。
他别过眼,恰见外头有几人急匆匆跑进来,连问都不问便直接对他们掏出了蛊虫,正要朝他们攻过来,江肃直接拿着那苗疆信物,一面攥住李寒山的衣袖,好让李寒山也能在此物的庇护之下,而后开口,道:“我不想与你们为难。”
那几人顿住脚步,为首的那人正是江肃在外头见过的中原女子,她也并不会用蛊虫,只是神色紧张,匆匆开口,道:“你们是何人,来此处做什么?离大祭司远一点!”
江肃:“我是——”
他甚至还来不及将这句话说完,那女子已将目光转向了李寒山,一眼瞥见李寒山腰上的配剑,稍稍一顿,有些迟疑,问:“……那是谢无教主的无名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江肃:“我……”
江肃的这句话,还是没来得及说完。
那女子身后一名做苗疆人打扮的男子忽而抬手指向李寒山,如同惊觉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何人一般,脱口便道:“您是圣教少主?”
江肃:“……”
男子回过头,向自己的数名同伴解释。
“大祭司带我来中原的时候,我见过他一面。”那人语调之中隐有激动,“他就是圣教少主,少主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李寒山:“?”
江肃:“……”
眼见眼前数人纷纷收起兵刃,只如天降救星一般,满面欣慰,方才对他们还浓烈的敌意顷刻之间便已荡然无存,不仅如此,江肃觉得他们转变之后的眼神……只如同看见了什么相隔千里的亲人。
江肃不明白。
他只能颇为疑惑在李寒山和那几人之间打量,等着他们哪一方率先说出结果,而李寒山面上的神色同他并无什么不同,李寒山显然也不认识眼前这些人。
李寒山犹豫开口,道:“那个……我们认识吗?”
对面那女子已换上了一副极为热情的神色,忙不迭回答,道:“少主,您或许没有见过我们,可您一定见过我们大祭司啊。”
李寒山转头看了看床上那人,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好像是见过……”
“当然见过。”那女子接口道,“毕竟你们两人曾经——”
话音未落,方才出去打猎的那人也已匆匆赶了回来,正巧打断了这女子的话,进来便大喊:“出了什么事!好像有人闯进来了!”
江肃:“……”
等等,能让那位姐姐把话说完吗?
曾经?
曾经什么?
感情这不是看着眼熟,这是还有一段过去啊?
那人将目光朝石窟内一扫,未等其余人开口回答,他已自己得出了答案,猛地松了一口气,匆匆上前,对李寒山还颇为热络,道:“少主,您怎么来了?”
李寒山:“?”
“先前我们带大祭司来中原,私下不熟,找不到办法,只得写信给教主,收到了楼宫主回信,得知教主抱病在身,已去了梅幽宫养病,实在没法出手相助。”那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再抬头看向说李寒山,眸中好似一瞬就燃起了希望,道,“倒不曾想教主竟然还派了少主过来帮助我们。”
李寒山:“……你们误会了,父亲并未派我过来,我只是偶然路过,得知了山寺之事,所以才——”
不想那女子更为感动,几乎已要热泪盈眶,道:“原来少主是自愿来帮忙的啊!”
李寒山:“啊?我不是!”
“少主不必谦虚害羞。”女子深深感慨,“我就知道,少主对大祭司,果然还是有那么一分感情的。”
李寒山:“???”
江肃:“……”
江肃抑不住轻笑一声,道:“原来你不是记得他,你们还有一段过往啊。”
李寒山一脸茫然,转头看看石床上的大祭司,再看看眼前几人,那目光越发迷茫,片刻之后,他还是什么也不曾想起来,只能弱声询问,道:“那个……我应该认识他吗?”
苗疆众人:“……”
“他的脸是有些眼熟,我可能在教中见过,那也只是见过而已。”李寒山蹙眉,“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啊。”
众人停顿片刻,倒还是那女子先开了口。
“少主,您真的不知道吗?”那女子尴尬说道,“当年谢无教主,同我们圣女曾有过约定。”
李寒山:“约定?”
“若有机会,两家将来必定要结秦晋之好。”那女子说道,“可当年正道围剿苗疆,我们一行人逃入毒沼,蛰伏数十年,方在十余年前重回江湖。”
李寒山莫名有些不祥之感。
“大祭司带我们来了中原,去圣教见到了现行的谢教主。”另外那名男子说道,“谢教主也说了,当年盟誓之约不变,只是他年岁已长,那指婚之事,便由下代来传承。”
李寒山:“不对,我不知道这件事!”
“少主那时年岁不大,教主说您要专心练功,并未令人去打搅您。”那女子得出最后结论,“照中原的话来说,少主您与我们大祭司……是娃娃亲啊。”
李寒山:“……”
江肃:“……呵。”
第77章 正道醋王
李寒山默默后退了一步,看向江肃。
“我不认识他。”李寒山认识同江肃解释,道,“再说了,我同他都是男人,我和他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娃娃亲!”
江肃:“哦。”
李寒山:“……”
李寒山直觉江肃是生气了。
可他实在不明白江肃究竟气在何处,毕竟这本就只是一个误会,他从小到大都不曾听过谢则厉提起这件事,那不就等同于说,哪怕在谢则厉眼中,这本也就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再说了,这大祭司都同那徐卿言绑了双生蛊了,他心有所属,哪还有功夫再同他来纠结什么娃娃亲……不对,李寒山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江肃到底为什么要生气啊?
就算他真同这大祭司有娃娃亲,可这又与江肃有什么关系?反正江肃也不喜欢他,那他与谁有娃娃亲都无所谓吧?
李寒山觉得,江肃十有八九是在吃醋。
而没有人会为无关紧要之人吃醋,江肃此刻越是生气,李寒山在他心中也就越为重要。
李寒山抑不住心中激动,哪怕此刻江肃神色冷淡,他也控制不住面上欣喜,试图同江肃解释,道:“我与他真的没什么关系,今日之前,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
江肃懒得与他说话,可偏偏李寒山追着要同他解释,江肃压不住心中气恼,看着李寒山满面喜色,不由脱口而出:“我看你倒是很开心。”
李寒山:“我开心的不是这件事——”
“你为何事开心,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江肃挑眉,他甚至不愿继续在此事纠结,干脆转向那有些不解当下情况的女子,直接切入正题,问,“你们大祭司究竟怎么了?”
那女子稍稍一怔,原想解释,身后一人却扯了扯她的胳膊,暗示一般看了李寒山一眼,她才顿悟,小心解释,道:“几年之前,大祭司为了救一名闯进毒沼性命垂危的汉人,在那人身上绑了双生蛊,好以此来吊住此人的性命。”
他二人的眼神交流是在太过明显,江肃几乎不用多看,便已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这双生蛊说起来暧昧,而魔教相助来之不易,他们怕当着李寒山的面提起大祭司有了其他小情人,李寒山或许便会翻脸恼怒,不愿再出手相助。
因而这两人只得隐瞒去暧昧的那一部分,将一切事情着重放在大祭司施用双生蛊,本质还是为了救人这件事上。
“可后来那汉人逃走了,大祭司为双生蛊反噬,性命垂危,只有那人的心头之血才能为他解蛊救他。”那女子自动略过无数内容,将故事切到了最后,“我们想方设法,方才成功引了此人上钩,只是照教中古法,破解双生蛊除了要负心之人的心头血外,还需得以数十亦或数百人来血祭……”
她自己都不认同这么去做,因而为江肃解释的声音不由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颇为内疚低垂下头,喃喃轻语,似是在为他们所为之事解释。
“大祭司若还清醒,一定不希望我们这么去做。”她闭上双眼,“可若大祭司熬不过去,厌罗沙教主与圣女大人的血脉,便要终结于此……”
江肃:“……”
等等。
按这人所言,大祭司也是厌罗沙后人,那花时清和这大祭司……岂不该是兄弟?
“阿力西觉得,只要大祭司能活着,他人的性命,实在算不得什么。”那女子满面哀愁,轻声叹气,道,“他带了一伙人,以迷心之蛊诱人入寺,想要完成人祭,可也不知受何人阻止,昨日他留在此处的子蛊便已奄奄一息,只怕已经出事了。”
江肃:“是我阻止的。”
苗疆众人:“……”
“你们为救一人,要夺数十人性命。”江肃挑眉,“未免也有些太过分了。”
那女子微微一怔,问:“你……你是什么人?”
江肃正要说话,李寒山想着安抚江肃心情,急匆匆抢着开口,道:“这是我的至交好友,江肃。”
江肃:“……”
李寒山想,以往江肃总是这样同别人介绍他的,今日他抢在江肃之前,主动同其他人介绍自己与江肃的关系总不会出错,可不想江肃听他如此说,反倒是将神色一沉,更加不悦。
李寒山看着江肃的表情,后头的话便全都噎在了喉咙里,一时不知所措,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说错了什么话。
江肃却笑了一声,顷刻间已收起自己面上不悦,点头道:“我是你们少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