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兽俯身低头,认真地打量了眼身高只到它爪子边的十二,笑了声。“十二你怎地变得这样小?”
“……明明是你个头太大!”十二好悬才把那个“屁”字咽回去,左手依然暗戳戳藏在背后掐诀,口中与这头雪兽周旋。“你怎生识得的我?莫不是骗我哩。”
雪兽低低地笑,爪子轻抬,将不断挣扎捣鬼的十二握在手中。
“你、你放我下来!”十二慌得一批,这该死的雪兽,居然强大到直接用灵息摒除了他召唤飞剑。
雪兽悠悠地抬起爪子将十二递到鼻子尖底下,笑道:“这里是我的领域。”
……听起来就像是在回应十二的心思一样。
十二更慌。“你、你会读我心思?”
雪兽沉吟了一瞬,居然大剌剌地认了。“读心术,好像我会的。”
艹!还好像会的,这特么就是读心术吧?是吧是吧?
十二简直绝望了。
身子一颠一颠,被快速升高的眩晕感完全不同于他自家驾驭飞剑。
—“喂,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怪兽,你……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雪兽脚步一顿。“你呼我作怪兽?”
十二被雪兽用爪子捏住腰部,整个人动弹不得,怒道:“你不是怪兽是什么?白室山神兽谱上从没见过你这样的。”
“那本《神兽谱图鉴》不全。”雪兽悠哉悠哉地回他。“第122页、134页残毁,第66页有烛油污渍,第80页么,被小十一某次忘带厕纸撕去擦屁股了。”
十二:……
“不是,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十二慌得心里长白毛。“你怎会对白室山的藏书了解的这么清楚?”
可《神兽谱》这本书就是个废吧?他们内门弟子都拿那书当个破烂玩意儿,不止一次,他们开玩笑说起师尊奇怪的囤物癖。据说每次师尊下山捡徒弟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从当地货郎担子里随手捡个小玩意儿,有时候是竹笛……有时候,甚至是小孩儿的拨浪鼓。《神兽谱》破成这样,绣像不清晰,文字记述也看不大懂,众师兄弟们都怀疑这书就是师尊下山时从货郎担子里随手拿的。
难道是天敌?所以才会连这么本破书都了若指掌?
十二可从没听师尊说过他们白室山还有天敌宿敌之类的。开玩笑!师尊那可是琳琅下界最牛逼的人物,仙宗执牛耳者,要跟师尊斗?那得从上界神宫下来的才行。
十二一想到师尊庚桑画,立刻底气又回来了,鼓动婴儿肥的两腮,气咻咻地道:“呔!怪兽我告诉你,我可是来自仙门第一的白室山,我师尊名号爆出来,都能吓死你。”
雪兽沉默了几秒,用爪子举起十二又凑近了些。“师尊……他老人家可还好?”
“嘶……”十二这回当真心脏都停跳了。“你丫到底是谁?”
第21章 调戏(1)
一炷香后。
十二啊啊啊啊地扯破了嗓子嚎,惨叫声沿着白室山山脉传遍了八百里。
嗖。
嗖!
虚空中现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庚桑画,冷冷地穿入十二惨呼声传来的山凹深处。
—“什么人,敢掳我白室山弟子!”
山凹深处的十二被吊在悬崖壁上,细腰带挂住棵歪脖子树。
庚桑画闯入时一撩眼皮就见到这幕,登时怒不可遏,冷玉般的脸微沉,殷红薄唇冷笑了声。“谁绑的你?”
“……呜呜呜……”
可怜十二全身穴道被封,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庚桑画越发怒。他略一侧目,化神就要往悬崖壁冲。
“呜呜呜……”
十二急的额头滚下黄豆大的汗。
庚桑画化神却已经从山脚斜刺里冲上悬崖,在虚空中连续蹬了两次脚,霎时御风飞上崖壁,单手挂住歪脖子树,另一只手指尖就要来挑开拴住十二的腰带。
轰隆隆。
整座山脉都发出巨兽怒吼声。
“不好!”庚桑画本尊立即飞身而上,想去助化神一臂之力。
一头巨大无朋的雪兽蓦然探出半只爪子,凭空一捞,立即就把庚桑画本尊给捞走了。
“大胆!”庚桑画扭身,掌心运足灵力,恨不能将这头雪兽暴. !毙于掌下。
雪兽嗡嗡地笑。“一别千年,原来就连白室山掌门也不认得我了。”
嘶……灵力积聚于掌心内,却突然间蓄势不发。
庚桑画忽然间浑身颤抖,撩起桃花眼,见他的化神也正被雪兽握于另一只爪下,他抖的嗓音都不稳。“你、你是云……”
“吾名云岚。”雪兽终于停止了它那奇异的笑声,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在风中对庚桑画道:“千年前,吾从上界神宫陨落,被封印于如今的白室山。那时候……还没有白室山,它还叫做仙阁。”
仙阁!
庚桑画整个人抖的厉害,薄唇微颤,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唔,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雪兽依然慢吞吞地与他叙旧。“千年前,无情道一败涂地,你的师尊炎道人正忙于从仙阁叛出,但他叛逃时意外在地脉中捡到了一块异骨。那块异骨令他改变了主意。”
那块异骨,如今正嵌在庚桑画的天灵盖。
庚桑画瞪大眼,强自挣扎。“住口!哪怕你当真是云岚仙帝,也不许侮辱我师尊!”
雪兽诧异地将庚桑画提到眼前,与他对视。
雪兽瞳仁极大,庚桑画身高刚好只及它瞳孔大小,这一对视,庚桑画就能清晰地见到雪兽浑身如云朵般的雪白毛发,一丝儿尘垢都不染。浑身灵息充沛,强烈到令庚桑画忍不住颤抖。
这是一种来自上古血脉的天然威压。
咯咯,庚桑画牙齿轻响。
雪兽却又掉开头,并不怎么在意地淡声道:“吾从神宫战败陨落,坠入下界,刚巧掉入那处地脉。上界神宫与下界凡人的时间流速并不相等,因此,吾坠落那日,仙阁已经不复存在了。炎道人在仙阁旧址创立白室山山门,搜罗了约一千来个弟子,见吾自上界神宫坠落,不仅不施以援手,反倒欣喜若狂地将吾之灵躯封印于白室山地脉中,以借此平息异骨被取出后的震荡。嗯就是在那日……吾于坠落时,曾远远地瞥见过你一眼。你就站在你师尊身侧,七岁,仍梳着道童发式。”
“你、你撒谎……”庚桑画嗓音变尖,掌心一直蓄势待发的灵力终于打了出去。
掌力拍在雪兽毛皮,犹如一股清冷冷的溪流。
雪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是天生水系灵根,吾乃上古神兽,恰巧呢,吾也可容纳三界一切水灵。你与我斗,不过是白白地送灵力与我。”
那也不能不战!
庚桑画气极,咬牙怒道:“你竟敢辱我师尊、掳我弟子,这笔账,我便是战死也得与你讨回来。”
雪兽沉默,几秒后,再次低低地笑了。“啊,世事就是这样奇妙。当日里炎道人欠我,千年后,没想到却是他的亲传弟子还了我。”
“你……”庚桑画浑身发冷。“你要杀了我?”
雪兽笑了一声,半秒后,漫不经心地将庚桑画往上一掷。庚桑画瞬间陷入雪兽厚如草毡的脊背毛发丛中。
“杀了你作甚?”雪兽轻笑。“留着你,岂不是更好玩儿?话说,你到现在也有一千多岁了吧?怎地元阳气息仍如此诱人,嗯?”
“你……你这头畜生!放我下来!”
“哈哈哈哈……”
雪兽四蹄踏云,在如滚雷般响亮的笑声中直奔云霄。
**
半盏茶后。
雪兽毫不顾忌地将庚桑画掳到一个僻静无人处,抖了抖脊背,庚桑画瞬间从他背上摔落在地,连续打了几个滚才好容易停下。
可怜庚桑画做了足有千年的凡人修仙界第一人,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他当场脖子就红了。
“畜生!”庚桑画咬牙切齿地痛骂。“就算你曾经是上界的云岚仙帝,如今也不过就是一头白毛畜生!”
“嗯,”雪兽悠哉悠哉地受了这顿痛骂,指爪轻抬,甚至挠了挠头顶呆毛,不怎么在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啊,作为畜生我恰好正处于发情期,而你呢?嗯我看你也恰好元阳未泄,你看……你我是不是要来一次那什么?嗯?”
庚桑画起先目瞪口呆,片刻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特么就是被一头上古神兽给调戏了吧?!
第22章 调戏(2)
庚桑画震惊加气愤,一时间居然失语。
雪兽趁机又低低地笑了声,爪子轻抬,如愿以偿地将穿着一袭雪色冰丝长袍的庚桑画掀翻了。
雪兽忍不住又笑。“啊,你这样弱,倘若我当真要把你办了,你又能怎样?”
庚桑画:……
他从没想过,他一个堂堂大乘期的修者,在上界神宫的神兽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庚桑画在七岁那年曾经听师尊炎道人提起过神宫,据说上界不仅有凤族妖鸟,也有各类神兽。那是一个神兽倍出的时代!炎道人提起的那个世界渺远得就像是神话故事,据说,凤族妖鸟也有修道,它们普遍修的都是极情道,而兽类……兽类普遍都是跟随崖涘帝尊修行无情道。
庚桑画立即鼓足勇气,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身,愤然道:“你分明也修的无情道,你怎敢如此戏弄于我?”
雪兽踏前半步,低声笑了。“无情道?啊那个是什么我早忘了。”
庚桑画:……
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位云岚仙帝的脸皮。
“再说……”曾经贵为上界神宫云岚仙帝的雪兽慢悠悠地,又用一爪子掀翻了庚桑画,满意地看到他在翻滚中衣衫不整露出两条雪白修长的腿。
雪兽目光微凝,嗓音沙哑的明显充斥着发情期的荷尔蒙。“再说……戏弄你,本就是我毕生所愿。”
庚桑画灰头土脸地从泥地里爬起身,身子晃了晃,简直不可置信地瞪大一双桃花眼。“你、你好歹曾是上界帝尊,你怎可……”
“啊你也说了,曾经是。”雪兽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哑声笑了笑。“可我如今再不是云岚仙帝了,也不再……修炼那无情道。你今日既送上门来,可不就是正好拿你偿了当年你那个好师尊封印我元灵的债?”
……打,大约是打不过了。
庚桑画从没一刻如此绝望。他经历过千年前无望的十月朔,也经历过白室山倾覆,但他从没体会过这种被调戏的滋味。调戏他的,还是个他绝对打不过的对象。
庚桑画有点想死。
于是他就果真这么做了。
“住口!”庚桑画呛啷一声拔出从不曾应战的畏垒剑,横剑在脖颈,冷笑道:“我或许杀不死。但是你这头白毛畜生须记着,这世上,也有一种气节叫做宁死不屈。”
“……噗,哈哈哈哈!”雪兽在怔愣了半秒后,果断大笑破功。“我的好师尊啊,你可真是……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太可乐了。”
“你……你叫我什么?”庚桑画震惊加震怒,脸色白的像雪片。
那头他眼中无耻至极的雪兽却毫不在意地咧开嘴笑。“叫你什么?叫你我的好师尊啊。怎么,你又不认得我了?你不是在四处寻找我的元灵么?我的元灵就在这里啊,就在你眼前,怎么师尊你却不敢认了呢?”
第23章 调戏(3)
就像是生怕庚桑画还没被气死,雪兽居然恶劣地一爪子搭在庚桑画肩头,嗤啦一声,裂了他身上那袭雪色冰丝长袍。
“啊忘了跟师尊大人汇报,”雪兽低低地笑。“弟子如今已经找回了元身。我这具元身呢,可不是人。”
雪色长袍撕裂,庚桑画站在酷烈冰风中手持畏垒灵剑,气到浑身冰凉。
“人呢,有人族的规矩与束缚。”雪兽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他,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欲. !望。“但是弟子如今已经不是人了,所以师尊你看……”
“原、胥——!”
庚桑画殷红薄唇抖个不停,这一嗓子喊到破声。
庚桑画将畏垒剑架在自家脖颈……突然往前跨了半步。
雪兽怕他当真寻死,倒是愣了愣,雪色双瞳清醒了一瞬。抬起爪,似乎想去夺剑。
“当真是你对吗,原胥?”庚桑画却勾唇轻笑,笑到眼角微弯,笑到突然间泪流满面。“原来你元身是那具沉埋于我白室山地脉下的灵兽骸骨。”
雪兽沉默。“师尊……”
庚桑画打破它的欲言又止。“果然是你。”
事已至此,似乎反驳也没什么用。何况它并不想反驳。
雪兽干脆直接地认了。“是我,师尊。在白室山一十二年,你唤我原胥。”
庚桑画惨笑。“呵呵呵……原来,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千年前的债!”
雪兽动了动口唇,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忽然听见庚桑画又对它说道:
—“也好,你既然不曾死,我也就……”
最后几个字庚桑画声音极低,雪兽与他面对面立着都不曾听清。它不得不低下头,俯身屈就,耐心地又问了遍。“所以师尊你也就如何?”
庚桑画骤然暴起,长剑离了自家脖颈,指向原胥附体的雪兽。“我也就,不得不亲手杀死你!”
刷地一道剑光劈开迷雾,这道剑光随后迅速弥漫成剑的网。剑网内寒气凛冽,俱是杀人意。
雪兽且笑且让,话语里透着满满的不在乎。“哈,师尊,你也晓得杀不死我。”
庚桑画压根不搭话,以人御剑,赤足踏在畏垒剑身,雪白身子在月华中皎皎然胜过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