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衣点头。
柳奕泽便将他们被跟踪的事说了出来,“这应当不是偶然。”
常衣:“我会注意的。”
柳奕泽又叮嘱闻昭道:“王姑娘,好好休息。”
闻昭没有转头,也没有示意。
常衣过来关门:“柳公子早点回去吧。”
“我明日再来看你。”柳奕泽丢下了这句话,没有再多留。
他直接回了客栈。
客栈中,孟修兰和孟修竹正凑一块数着今天的收获,两人买了不少新奇东西,房门被敲响,孟修竹起身去开门,见到门外柳奕泽,惊讶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柳奕泽看了他一眼,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孟修竹心虚避开他的视线。
哦……柳奕泽又想起了还有一笔账要算。
*
“师兄,我们只是想帮你!”孟修竹委屈的解释。
“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这两日你们回去吧。”柳奕泽道。
孟修竹撇了撇嘴:“……”
孟修兰假模假样抹着眼泪:“师兄可是嫌我们碍事?若真如此,我们走便是。”
柳奕泽拎着桌上的酒壶喝了口,就倒是好酒。
“既然你们这么有自知之明,那多的我也就不说了。”
孟修兰假哭声一顿。
以退为进这招在柳奕泽这从来不管用。
“我爹娘也该担心你们了。”柳奕泽说。
姐弟二人这些天玩也玩的够久了,身上也没多少钱了,见师兄着实不准备将他们留下,便放弃了,当晚收拾了东西,第二日就准备离开。
柳奕泽第二日送他们离去。
翌日上午,城门口人来人往,孟修竹抱着行囊,和柳奕泽道别。
“路上多加注意,那黑衣人不知来历,昨夜跟踪你们,你们要小心。”
“嗯,会的,师兄,你要给我们写信啊。”
“我们会帮你保密的。”
“一定要写信啊……”
“对了。”孟修兰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拉着柳奕泽道,“师兄,那王姑娘,你可知她是哪里人?”
柳奕泽:“怎么突然问这个?”
孟修兰压低声音道:“师兄,不知为何,我见着这王姑娘,总觉得有些奇怪。”
柳奕泽:“奇怪?”
孟修竹也在旁边跟着点头,“之前阿姐不说,我还没发现,师兄,你有没有觉得,王姑娘有时候不像个名门闺秀。”
“也不是这么说,就是……”孟修兰想了想,“她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千金,但我见旁的小姐,走路都是斯斯文文的,可这王姑娘,走起路来却甚是——奇怪。”
孟修兰也不知怎么形容那一种违和,大概就是女人比较会注意到的细节。
经她这么一说,似真有那么点感觉。
柳奕泽没放心上,笑着弹了一下她额头:“你个小姑娘,成天瞎想什么。”
孟修兰捂住额头,嘟嘟囔囔:“才没瞎想。”
三人拉拉扯扯大半个时辰,孟修竹又饿了,在城门口的摊位上蹭了柳奕泽两碗面,才相继离去。
……
“少爷,吃饭了。”常衣端着菜上桌。
树下石桌边,闻昭神思不属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常衣猜不透,反正已经看到他拿着杯子摸了有半个钟头了,但里面的茶水一点没少。
桌上落了一片树叶,被闻昭抬手抚过。
常衣做了四个菜,两荤两素,他坐在一边,看闻昭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常衣看了他两眼,严格来说,自从昨夜回来后,闻昭的情况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但作为下属,常衣也不便过多过问。
“少爷,没胃口吗?”常衣问。
闻昭突然说:“有糖葫芦吗?”
常衣:“糖葫芦?”
“算了。”
常衣觉得闻昭真的很多变。
他坐在桌子另一边吃着饭,没过多久,又听闻昭问:“昨晚,柳奕泽说今天会来对吗?”
常衣点点头。
闻昭:“他来了和他说我不在。”
他起身准备往屋里走去,一只脚踝受伤,所以走的有些慢。
这回常衣是彻底弄不明白了,不过还是尽职的执行了命令,下午柳奕泽果不其然来了,和他说他家小姐不在。
柳奕泽吃了闭门羹。
他站在木门前,又抬手敲了敲,常衣从里面打开了门。
常衣:“还有什么事?”
柳奕泽道:“你家小姐去哪了?”
常衣都在这,王姑娘怎么可能不在,柳奕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王姑娘不愿意见他。
也是,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
“无可奉告。”常衣说。
柳奕泽:“行。”
常衣“砰”的关上门,差点打到了柳奕泽的鼻梁,他后退两步,劫后余生叹道:“啧,这么凶,一看就没姑娘喜欢。”
门内听到这话的常衣:“……”
柳奕泽在那周围待了一天,把边上路况都摸清了,也没见着门再打开。
入夜,厢房中亮起了烛火,闻昭坐在窗边,手支着脑袋看书,时不时往外面看上一两眼,烛火燃烧,蜡滴流在了桌上,没过多久,常衣拿了根新蜡烛进来,替他续上了火。
“他走了?”闻昭问。
常衣知道他说的“他”是谁,道:“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去。”
闻昭笑了声。
还真是没有毅力,若是明白他的意思,就这般放弃,那也就罢了。
闻昭不想和他玩下去了。
“少爷,时间不早了,歇息吧。”常衣说。
闻昭“嗯”了声,手中的书还没放下。
常衣瞥了眼,顿时面红耳赤。
那书上是图画,他没看太清,但仍能认出是两个人影,他看了眼便不敢再看,这东西出现在一向文雅的闻昭手中,却让他感觉不到丝毫的违和。
常衣悄声无息退下去了。
闻昭瞳孔涣散,注意力不知飘到哪去了。
第二日,柳奕泽依旧来寻闻昭,常衣还是那个回答,接连好几天,他都没有见到闻昭的面,也没看见闻昭踏出过那扇门。
这些天还时不时有人跟着他,柳奕泽每次想法子把人甩开,下一次跟踪他的人就会增加,好在他收到孟修竹报平安的信,心里终是安心了些。
孟修竹已经回到宗门了,也没透露在山下城镇见到过他的事,他在信中写到,“师傅师娘身体安康,吃嘛嘛香,胖了两圈”……柳奕泽看完信,不由发笑。
他找时间,也寄了一封报平安的信回家。
柳奕泽趴在桌上,拿毛笔写了一□□爬字,歪歪扭扭不成形,他父亲打小就盼着他能长成玉树临风的公子哥,但柳奕泽就是不爱念书,除了念书啥都喜欢干,这一手字被他父亲耳提面命教训多年,依旧立不起来。
柳奕泽写好信,仔细封好。
他看到手边的玉哨子,愣是觉得眼熟。
盯着半响,往后靠在了椅子上。
这姑娘生气,到底该如何哄才好?
和王姑娘未能相见的第十日,柳奕泽发现,跟着他的那些人都不见了踪影,虽不知缘由,但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了不少。
马上就要进入四月,春意盎然,天边暖阳高挂,这日柳奕泽没有再出现在闻昭家中附近,当常衣将这件事告诉闻昭时,闻昭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院子中晒了中草药,弥漫的味道很浓郁,常衣熬了药端给闻昭,前两天闻昭夜里出门受了风,感染了风寒,常衣不敢怠慢。
闻昭面不改色的端过那闻着便难受的药,吹了吹仰头一饮而尽,嘴中苦涩味道散开,他突兀问道:“有蜜饯吗?”
常衣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药的确很苦,他道:“我这就去买。”
“不必了。”闻昭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蹙了起来,他把药放在了桌上,拂袖进了屋子。
又不真的是稚童,喝药哪需要什么蜜饯。
常衣不知道他怎么就生气了,他闷不吭声收了碗,苦恼的看着残留药渣的碗底,最近这段时间,王爷的性子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片刻后,常衣敲了敲闻昭的房门:“少爷,我去买蜜饯。”
房内人“嗯”了声,偏细的声音压低了,和他平时的声音接近。
常衣出门了,但在推开门之后,他往巷口的某个方向看了眼,巷口一小片青色衣角露了出来,常衣只停顿了一下,便若无其事的抬脚出了门,不忘把门上落了锁。
柳奕泽,来了。
细想起来,闻昭的一切不对劲,都是从柳奕泽送闻昭回来后那晚开始。常衣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屋顶砖瓦被太阳晒得滚烫,近未时太阳最是毒辣,柳奕泽脚轻落在了屋顶上,手上拿了一个风筝,他盘腿坐下,把风筝放在了腿上。
下去,还是不下去。
常衣已经走了,这些天王姑娘不愿意见他的意愿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柳奕泽将心底犹豫扫去。
正准备跳下去时,屋内的门打开了。
闻昭在房中便听到了屋顶异动,那些人被他解决了,按理说不会有漏网之鱼,但屋顶异动过后,半天没听到下一步动静,再者对方应该也没查到他身份才是。
屋顶柳奕泽听到开门声,两只脚不听使唤,脚底一滑,直直从屋顶上滚下来,好在他及时调整了摔下来的姿势,没受什么伤。
风筝掉落在了不远处。
柳奕泽咳了两声。
白皙修长的手捡起了地上的风筝,柳奕泽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他余光扫过闻昭脸庞。
平静冷静,漂亮的桃花眼泛着春水般动人,就是瞧着脸色有些苍白,他闻到了院子里的药味,一时想关心又不知从哪开口。
“王姑娘。”柳奕泽这会儿看到他,才恍若觉得好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甚是想念。
“你……病了吗?”他问。
闻昭看着手中的风筝,神差鬼使的应了声,还偏头虚弱的咳了两声,“本不该让你看到我这般模样,你怎的来了?”
柳奕泽心想许是那天受了惊,他不免自责。
“我几日没有见到姑娘,心中忧心不安。”柳奕泽清朗的声线道,他见闻昭没有太过抗拒自己,便往他那走了一步,拉近了二人间的距离。
闻昭伸手把风筝递给他,柳奕泽伸出手去,却不是拿风筝,而是握住了闻昭的手。
闻昭垂下眼帘,睫毛微颤。
柳奕泽:“在下可否……将那日晚上当做姑娘对我的答复?”
他问的小心翼翼,他猜想,以王姑娘这般柔软的性子,若是他拒绝,也不会让彼此太过难看,大不了就是心照不宣的翻过那一页。
闻昭没有回答,眉眼间和往常一样带着春风般令人舒适的气息,他抬眸和柳奕泽目光对上,柳奕泽紧张得喉结滚动,他心下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下一刻,闻昭忽而笑了。
这像是给他的回答,又像是什么也没说的沉默。
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似变得稀薄,阳光刺眼,柳奕泽眼睛不眨的看着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眼前一幕宛若镜花水月,那般的不真切。
他心中悸动,握住闻昭手的掌心冒出了细汗。
闻昭:“明日我和常衣要去寺庙祈福,奕泽可要一起?”
柳奕泽一口应下:“好。”
闻昭:“风筝……”
柳奕泽毫不掩饰的直言坦白:“风筝是我亲手做的,若姑娘喜欢,便收下,若不喜欢——姑娘便找个地随便放着吧。”
柳奕泽心底连日阴云遍布,此刻被闻昭的一阵风吹散了,如此,还有阳光照射进来,他心底的向阳花都飘拂了起来。
闻昭摸着风筝的骨架,每一处都削的很平滑,透着细心,没有一点倒刺,他勾了勾唇:“嗯,喜欢的。”
……
翌日天色有些阴沉。
这样的日子其实不适合出行。
常衣赶着马车,柳奕泽坐在另一边,一条腿屈起,一条腿悬空晃悠着,这次常衣对他的态度和之前相比和善了许多,堪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们要去的寺庙离城中有些远,赶路到了午间,吃饭时常衣还问柳奕泽够不够吃,惹得柳奕泽受宠若惊。
“常衣兄,你突然这样,我有点怕。”
常衣在他身旁盘腿坐下:“怕什么?”
树下凉风习习,旁边是河道,水流冲撞着水中石头,水声不止,闻昭下了马车,被凉风一吹又回去了,柳奕泽就和常衣坐在河边树下的干燥石头上。
“你……”柳奕泽也不好说,总不能说之前常衣对他,脸拉的那叫一个长,现在虽不说笑脸相迎,但态度好歹是缓和了许多。
昨日常衣回来,见到他在院子里,也没说什么,甚至王姑娘留他下来吃饭,常衣也表现得跟顺从,没有半点不满。
柳奕泽啃了口饼,没有再说。
马车内,闻昭掀开帘子,见他们二人还在树下闲聊,片刻后,他又掀开帘子,那二人还在脚。
“常衣。”闻昭声音平平。
习武之人耳目敏锐,常衣立马起身走了过去,柳奕泽也拍拍衣服,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走在常衣身后。
“该走了。”闻昭说。
常衣一跃上了马车。
柳奕泽笑嘻嘻的走到马车边上,撩起帘子,手伸进去,手中握着几朵花,是刚才他在河边摘的,有粉黄白,还有绿色的枝叶,夹在一起分外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