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楚皓亦答的毫不犹豫。
这让梁晏一时觉百味成杂,连区区一匹马,都能得到楚皓亦的喜欢,楚皓亦对他,又是否似看待这匹马那只白狐,像看待美物一般的喜爱。
梁晏让他先上了马,而后再坐在了他前面。
楚皓亦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身,下巴搭在了他肩头:“不高兴了?”
梁晏微滞:“没有。”
他自觉自己并没有表现出何处有不对劲的地方。
梁晏隐藏情绪的能力很厉害,但楚皓亦还是能感觉的出来,那是一种日积月累的相处之后,从细节中所得出的结论。
梁晏骑马前行,楚皓亦在后收紧了搂住他腰身的手,话题便暂且终结在了此处,他把下巴靠在梁晏的肩头,耳边风刮过,梁晏骑马的速度不快,但也算不上慢。
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
“我还是第一次同人这么骑马。”楚皓亦在梁晏耳边低声说。
他的嘴唇蹭到了梁晏的耳垂,梁晏握着缰绳的手收紧了,腿夹紧了马肚子,风吹不散他耳边的热气,恼人又勾人。
“你若想,可以有很多次。”他道。
他们在山林间流连,丛林虫鸣声不止,鸟雀扑腾着翅膀飞着,他们转悠得太阳都全然下了山。
林间溪边泉水缓缓流淌,水流撞击到石头上,边上生起了火,枣红色的马被栓在不远处的树边,低头吃着草。
楚皓亦靠在树上,看着溪边处理鱼的男人,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不带片刻的停滞,十分的熟练,散发着冷酷严峻的魅力,让人很想打破他那平静的表面,与之缠绵。
楚皓亦指尖抚过唇角。
片刻后,梁晏处理完了鱼,把鱼放在了火堆边的架子上烤着,然后回头去寻楚皓亦,在他回头的瞬间,身后已然贴上了一个似没骨头般的人。
楚皓亦侧头碰了碰他的耳垂,从他脸侧吻到了嘴唇,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将他推倒在了草地上,随后附上去,在他额角落下了一吻,再到眉间。
梁晏偏过头,气息不稳:“侯爷……这是做什么?”
楚皓亦双手支着草地,长发从肩头垂落,他笑盈盈的说:“哄你。”
“哄我做什么?”梁晏道。
楚皓亦:“出门时你可是吃醋了?”
梁晏:“……”
楚皓亦:“吃那苏庭轩的醋。”
梁晏:“明知故问。”
楚皓亦觉着这么支撑着,下面还有一条腿的脚底受了伤,有些累,便松开手双臂搭在了梁晏身上,梁晏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腰。
他这吃味的表现,倒是让楚皓亦觉得心安的很,他凑上前去,亲了亲梁晏的唇,指尖把玩着梁晏的一缕发丝:“我又不喜欢他,吃什么醋。”
梁晏翻了个身,盯着楚皓亦充斥着笑意的眼睛,好似任他为所欲为都不会反抗的模样,他能让人火冒三丈,也能让人瞬间灭火,看似能让旁人为所欲为,而实则却是他自己在为所欲为,还让旁人说不出话来。
楚皓亦勾着梁晏的脖子,压低的声音在丛林中的杂音里也不会彰显得突兀,温柔低喃的说道:“在我眼里,郎君甚美。”
两人回去时已经很晚,梁晏把楚皓亦送回到他的住所,伺候楚皓亦的下人这才松了口气,楚皓亦没回来,那下人大半夜都不敢闭眼,就怕楚皓亦出什么岔子。
黑灯瞎火,房中一抹细小的火苗亮了起来,接着下人又点亮了旁边几盏灯,当他看清二人情况,不禁大惊失色。
只见南平王嘴角出了一道新伤口,面上看不出喜怒,此情此景,威慑力十足。
侯爷……竟是动手打了南平王。
……
回程前晚,行宫中摆着宴席,楚皓亦坐在他的位置上,看着不断的有人为梁晏敬酒,梁晏的位置与他距离不远,他甚至还能听到几位大人问起梁晏婚配之事。
宴席中高山流水的乐声不止,人来人往谈笑风生,楚皓亦一人坐在那处,坐姿随意,没个正形,一名年轻男子到了他身前。
梁晏身量高,烛火落在他身上,他的影子笼罩着楚皓亦,“侯爷。”
楚皓亦掀起眼帘,见着男人,扯开嘴唇笑了笑,慢吞吞的起了身:“南平王。”
他端起酒杯,同梁晏的杯子碰了一下:“难为南平王还记得本侯。”
他将酒杯放在唇边,一饮而下。
梁晏亦是此举,他今日喝酒喝得多,但面上看不出分毫,他的视线落在了楚皓亦的唇上,他唇色嫣红,沾染了酒水,便透着一分魅色的勾引。
只见楚皓亦轻轻的探出舌尖,自唇边舔过。
梁晏只觉所看到的流速都变慢了。
二人不知,旁人都在有意无意的观察着他们,这两日南平王与侯爷不合之事已经传遍,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侯爷脚上的伤如何了?”梁晏问。
楚皓亦道:“劳你惦记,再过几日便好了,在下是否还得恭喜南平王,只怕是过几日,南平王的门槛都要被那媒婆踏破了。”
现场环境吵闹,旁人听不清二人在说些什么,只见楚皓亦嘴角含笑的说完了一句话,南平王便皱起了眉头,很是不快的模样。
众人心下了然,这两位关系紧张,只怕并非只是传言,而是煞有其事,见此景,众人心中各异。
这两人一人是习武奇才,一人精通经商之道,头脑灵活,在利益上倒并没有直接纠葛,不过若是真斗起来,想来也很是精彩。
“你可是酒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梁晏声音冷淡的说。
在楚皓亦旁边给他倒酒的小厮手一颤,差点把酒水倒了出来,这南平王话说的未免也太不客气了些。
反而楚皓亦本人并未生气发怒,也没有争锋相对,语气平和道:“喝没喝多,南平王试试不就知道了。”
梁晏看着他。
楚皓亦勾了勾唇:“亥时,本侯等你。”
梁晏眼神冷冷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端着酒杯转了身。
楚皓亦也不恼,一口饮下了杯中刚倒满的酒。
此次与楚皓亦同行的家仆,他都特意带了那些没见过梁晏的人,免得见了人乱说话,因此他也不担心旁人会发现什么。
亥时已过,夜里清风凉爽,院中冷清,只有房中隐隐传出声音,窸窣的声音听不真切,倘若有人靠上去,只怕会觉面红耳赤。
不过院中的下人都已经被清了出去,因此连个人影都不曾见着。
“南平王今日待本侯这般冷淡,着实让人心里难受。”楚皓亦俯下身,低声在身下人耳边呢喃。
梁晏冷峻的面上沾染了几分□□,墨发散落床榻,与楚皓亦的长发交织,他微仰着下巴,轻喘的呼吸紊乱。
“我……何时待你冷淡……”他声音不成连串。
楚皓亦侧头吻在他耳垂,说话的声音低哑:“何时待我冷淡,南平王莫不是自己心里头没个数?”
“人多眼杂,行事……谨慎而为。”梁晏道,他掌心贴在了楚皓亦脸侧,指腹带着茧,轻抚过楚皓亦荡漾着水波般的眼眸,哑声道,“你若是心里不痛快,那便冲我来就是。”
楚皓亦轻笑一声,偏头吻过他的掌心,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附在了他手背上,“自然得冲你来。”
梁晏呼吸微颤,咬紧了牙道:“今日那话,往后也莫要说了。”
“什么话?”楚皓亦问。
梁晏:“你知晓我说的是什么话。”
楚皓亦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指尖勾起他一缕发,在指尖卷着,“你说的可是娶妻之事?”
梁晏下巴往上抬了抬,闭眼眉间轻皱,呼出的气质炙热,他微张开了唇,还没说话,楚皓亦便已俯身吻住了他,湿软的舌头在他嘴中扫荡而过,裹着主人霸道的占有气息,一一被染上了他的气味。
待楚皓亦退开,梁晏睁眼眸中冷静自持已溃散,只听楚皓亦道:“你我如今已这般……本侯岂会看着你娶妻?”
他湿热的吻落在了梁晏眉间:“你已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
这话令梁晏呼吸微滞,一瞬染红了眼角,绷紧了背脊。
——
回京之日,艳阳高照,一队人马声势浩大,楚皓亦坐在马车内,马车窗户再次被敲响,他掀开了帘子,看到了骑着马的梁晏。
梁晏手伸了进来,摊开掌心上面是几颗红彤彤的野果,楚皓亦接了野果,指尖在他手心勾了勾,梁晏指尖卷了卷,楚皓亦便抓着他的手,在他腕骨处吻了一下。
天上太阳不算太晒,梁晏却觉得热的很,待他收回手,半条手臂发软,他不着痕迹的摸了摸手腕处的地方。
楚皓亦笑了声,将帘子放了下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苏庭轩看着前面他们并行的这一幕,失落的拉着马去了看不到他们的地方。
梁晏单独将楚皓亦送到了他的府邸,他没进去,只在大门外将他扶下马车,远远便见着府邸门口一抹熟悉的桃红色身影。
乔纤云素来爱穿艳色的衣服,也很衬他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他知晓今日楚皓亦会回来,特意到门前来等候,好不容易熬走了那君成,他想在楚皓亦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不想远远便见着了一人。
骑着马的男人潇洒的从马背上下来,再掀开帘子,将里面的楚皓亦扶下了马车,他最初以为是那君成又回来了,但对方没有进门。
可看过来时的那种眼神,让他胆战心惊,这让他觉得似是君成,又不似君成,直到听到替楚皓亦推轮椅的下人道了声“恭送南平王”,乔纤云瞪大了眼睛。
——
如楚皓亦所料到的那般,梁晏回京之事公开,婚姻大事便成了头等事,他征战七年,如今已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如他这般年少有为,再加上丰神俊朗的外貌,无疑成为了京城当中名门闺秀丈夫的热门人选。
原本的第一人选是那京城才子苏庭轩。
至于楚皓亦,虽说他有权有势,可他断袖之癖人尽皆知,于是遗憾落选。
这几日南平王府中来往的人都多了起来,一时门庭若市。
梁晏这两日入宫,连同皇上都过问过他婚事一二,他只道已有心仪之人,皇上便也就没提过了。
今日早朝过后,楚皓亦跟在了梁晏身后,看着他与一位朝中大臣同行,两人手臂中间保持着半臂的距离,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恰巧楚皓亦能听得见。
“听闻南平王已有心仪之人,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并非是哪家千金。”
楚皓亦走路大摇大摆。
自然不是哪家千金,是他这玉树临风的侯府侯爷。
“哦?”大臣惊讶了一下,又道,“难不成是南平王在战场上相识之人?”
梁晏摇了摇头,不欲多说。
正所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他已有了那人,又怎能再招惹旁人。
这些日子的前来试探之人,皆被他挡了回去。
他察觉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脚下一顿,转过了头,对上了楚皓亦那一张笑得似花般灿烂的脸。
他笑道:“南平王,张大人。”
张大人见到他,叫了声“侯爷”,便先行了一步。
梁晏同楚皓亦走在了一块,楚皓亦一边摇头一边啧啧称羡:“侯府可从没有这般热闹的时候。”
“哦?”梁晏不动声色道,“侯府后院可热闹得很。”
楚皓亦:“南平王不提,本侯倒是差点把这事忘了。”
“何事?”梁晏偏头看向他。
楚皓亦笑眯眯的回视,并不答话。
他可不信梁晏是不记得了,便是不记得了,那他也会让他想起来。
终究是梁晏脸皮没他厚,率先别开了脸,两人在宫门口分别,各自坐上马车回府。
楚皓亦回到府中,便有下人前来禀报——乔纤云跑了。
自那天见到与君成极其相似的南平王,乔纤云便一直在暗地里打听有关梁晏的事,历经心理波折,最终确认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实——君成就是南平王。
他慌乱,也害怕梁晏会来找他报仇,而楚皓亦回来这几天,也未曾去见过他,再加上楚皓亦心思飘忽不定,难以琢磨,乔纤云不敢在他面前晃悠,犹豫再三,他下定了决心逃跑。
楚皓亦听到他跑了的消息,也不难猜测到他心中所想。
“侯爷,是属下看守不利,请侯爷责罚。”下属发现乔纤云逃跑,再到发现他的踪迹,立马便前来禀报了,“现下是否要将他捉拿回来?”
乔纤云一时跑不了太远,如今还没离开京城,他是趁着楚皓亦不在府中时悄然跑出去的。
“不必。”楚皓亦道,“跑了便跑了吧。”
他懒得费那心神去捉拿,乔纤云小心眼多,有点小聪明,也知道楚皓亦的底线在何处,在府中之时,都只敢做些小打小闹之事,至于他出去之后会如何,楚皓亦不打算多管。
如今楚皓亦有更重要的事,他道:“你且去让管家拿那库房的册子过来。”
“是。”
下人下去了,没多久,管家带着账本来了,楚皓亦翻了翻,这些年他不怎么打理库房,家中积攒了不少好东西,都快要落灰了,有些是他去别处做生意时,带回来的新奇物件,有些是旁人送来的。
管家站在他跟前,拿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见楚皓亦半响没说话,他问:“可是有哪处对不上?”
楚皓亦把账本放在一边,喝了口茶,想的是另外的事,可管家被他这系列举动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