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照趁着众人都注意别处,不客气地伸手摸了一把柳居奇的腰,“刚刚病愈就又舟车劳顿,柳儿的腰都细了一圈,让在下好生心疼啊。”
柳居奇恨不得一脚踢死他,这人怎么就没个正经呢?莫名其妙的出现也就算了,早上出发的时候还敢趁机调戏自己!
“是吗,”柳居奇抬头瞪着他,默默伸手掐在花间照腰眼儿上拧了一圈,“咱们礼尚往来,我也看看你瘦没瘦。”
花间照疼得弓着腰,委屈道,“柳儿好狠的心,我刚才还救了你呢,不以身相许也就算了,还这么欺负我。”
那语气那神态,活像个被占了便宜的黄花大闺女,可配上这幅粗犷的相貌,着实不敢让人恭维,看的柳居奇一阵恶寒。
“废话少说,你混进使团队伍里干什么?偷东西?”柳居奇调侃他,“上次去皇宫还没偷够啊,居然一路追到这儿来。”
“都说是取不是偷了……我混进这里,还不是为了保护柳儿的安全?”花间照一点儿也没有认真回答的意思,玩笑道,“要不是我打山鸡的速度够快,第一个赶回来,你现在可是棍下亡魂了,宣亦辰这家伙,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看见他还帮我挡棍了吗?”柳居奇知道花间照在跟自己打哈哈,也不去追问,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时候明白太多真相反而没有好处,至少他确定花间照对自己没有恶意,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这就足够了。
宣亦辰被那一棍打得小臂骨轻微骨裂,右臂上过镇痛的药,就绑好了在颈上吊着,御医劝他去歇着,他也置若罔闻,蹙眉清点在冲突中受伤的军民,“好在伤者不多,其他事情随后再说,先去将大家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御医拗不过他,只好提着医药箱,带着几个人去帮那些刁民包扎治疗,小乱也跟着去了。
宣亦辰回过头,看柳居奇正和那个大胡子武士说话,不由多看了大胡子几眼才唤道,“柳公子,你手上的伤怎么样?”
“没事,就是流了点儿血,小孩子咬得能有多严重。”柳居奇伸肘撞了一下花间照,他才挤眉弄眼地掏出来一盒膏药,两个人的神态看上去很亲昵。
千荥和兖龄暗自摇头,看来花间照的易容术瞒不了多久,宣亦辰心思细腻,他要是老老实实混在队伍里也就罢了,还偏偏要去招惹柳居奇。
“宣亦辰,这膏药对伤筋断骨有奇效,你拿去用。”柳居奇把膏药塞给宣亦辰,皱着脸打量他的右臂,“很疼吧?都怪我连累你受伤了。”
“没有大碍,”宣亦辰语气温和,“柳公子无需自责。”
不远处的那个大胡子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得前仰后合,柳居奇斜他一眼,他才收住了笑声。
“你们认识吗?”宣亦辰盯着那个大胡子武士,眼神中带着质疑,大胡子也不畏惧他,大大方方站直了给他看,还行了一个礼。
“算不上认识,偶尔聊过几句,觉得他挺豪爽的……”柳居奇脸上燥热,咳了一声岔开话题,“这个小壶庄究竟是怎么回事?听他们说什么贪官污吏,我看这些百姓也不坏,倒像是走投无路才会闹起来。”
宣亦辰点点头,“没错,我正有追查的意思。”
风岚国土上的每一处管辖都有严格的分割,这个农庄萧条至此,却无人接管救济,至少也要治相干的官员不查之罪。
有时候位处高出,帝王就无法看到隐藏在角落的事实,上下掩耳蒙蔽不自知,沾沾自喜以致灭国的,历史中不在少数。
柳居奇和千荥、兖龄先去整理出的屋子里休息,宣亦辰不急不慢地进了另一间临时辟出的草房,清雅温润的面孔上没有丝毫摒弃之意,他在老旧的木椅上坐下,吩咐手下道,“将我们的储粮拿出来一部分,做好汤饭分给百姓;问清楚小壶庄归哪里管制,将渎职的官员押解过来,不得有误。”
“是。”等领命的士兵离开,屋子里就剩下宣亦辰一人时,一条黑影无声无息的从横梁上翻下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宣亦辰面前,“二爷请吩咐。”
“调查一下大胡子的平羌武士,尽快回报给我,去吧。”
影子一般的黑衣人迅速消失在房里,宣亦辰闭目不语,回忆着那个武士似曾相识的神态语气,那双灵动的眼睛,他分明见过才是。
第六一章 惩治贪官
庄民似乎都饿得狠了,煮好的清粥馒头一端上来,大家就上前一阵疯抢,咬伤柳居奇的那个孩子因为要照顾爷爷挤不到前面去,老头儿就一手推着他,“小六子,别管我,快去吃点,快去。”
小六子的头摇得像波浪鼓,“爷爷,我不去,我陪着你。”
小乱看他们可怜,盛了两碗粥端过去,柳居奇也拿过来两个馒头,“吃吧,还有很多呢,不够再煮。”
老头儿看柳居奇他们的神情柔和了很多,一双浑浊的眼睛泛着泪光,“大人,你们是好人啊……都是我们犯浑……”
那些庄民闻言,也都放下食物,三三两两地放声哭起来,柳居奇叹口气,伸手摸摸小六子的头,“没想到这里离凤城那么近,却疾苦到这个地步。”
看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就知道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了,小六子的大肚腩可不是因为胖,那是腹水,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柳居奇以前在网上见过非洲穷苦孩子的类似照片,当时触动很大。
千荥也从屋里出来了,指挥着那些平羌武士将烤好的野味分给庄民,庄民得了吃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随队的御医忙个不停,这些人不少都拖着病,旁边支了火架,上面盆盆罐罐地煮着不同的汤药。
“怎么都是老弱妇孺,年轻人呢?”千荥问。
“小壶庄实在太穷,能走的人都走了,我们离不了祖根,才留在这里守着庄子。”
“上面的人也不管么?”柳居奇不满地皱着眉。
“小六子的爹去找过,被打的半死不活地赶回来,没过几日便去了……他们根本就不拿我们的生死当回事!”
花间照抱臂站在柳居奇旁边,语带不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哪朝哪代都免不了有恶官。”
“这位武士说的不错,”宣亦辰不知何时走到了这里,庄民们知道他身份最高,纷纷叩首行礼,宣亦辰忙道,“大家不需多礼,此事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都请回去休息吧。”
安顿好百姓已至深夜,柳居奇回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摸着身下滑手的丝被感叹,以前总觉得自己过得辛苦,可和这些人相比,他至少还能吃饱穿暖……知足常乐。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小乱还睡着,柳居奇没有吵醒他,自己出了屋子,外面巡逻的士兵手握兵刃来回走动,宣亦辰那间草房还亮着,大概是在等那个渎职的官员。
宣亦辰正在桌上写着什么,看到柳居奇进来也没有避讳,不动声色地将弹劾奏折写完,这才让旁边侍奉的人洗笔收砚。
“你胳膊不是受伤了么?怎么不找人代笔。”柳居奇帮着他把吊颈的绷带绑好,宣亦辰活动了一下手指,“也没多么疼,上奏的事马虎不得。”
一时无话,两人一个被咬伤了左手,一个被打伤了右臂,看上去有些搞笑的默契,柳居奇侧头看着宣亦辰,想问问他为什么帮自己档棍,却呆呆地望着他在灯火下俊逸的侧脸失了神。
宣亦辰转头看他,“怎么了?”
柳居奇脸上一红,急忙躲过他的眼神,“……你身份尊贵,档那一棍受了伤,多不值得。”
宣亦辰闻言笑了,伸手轻轻划过柳居奇的脸颊,指尖点着他红润的嘴唇,“值不值得我最清楚,你又何必多言?”
又这样、又这样!柳居奇脸烧的都能滚鸡蛋了,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宣亦辰的体贴温柔让人无力招架,话虽不明说,但所有的行为都昭示着他的心思,再加上上次的吻……
“进来吧。”宣亦辰突然收回手,正襟危坐,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子被架进来按在地上,士兵刚一松手,那胖子就站起来骂道,“放肆!你们是谁,竟敢夜闯本官府邸、绑架朝廷命官!”
宣亦辰冷哼一声,那两个士兵立刻狠狠踢在胖子的腿弯上让他跪下,又将两把泛着寒光的刀架在他脖子上,胖子这才蔫蔫地闭上嘴。
柳居奇看到这个肥头大耳的官员就倒胃口,胖成这样,一看就贪了不少钱。
宣亦辰语气冷淡,“你是管辖小壶庄的马县令?”
马县令愣了一下,“你知道本官还来招惹?”
压住他的士兵立马一个嘴巴子抽过去,“这是二皇子殿下,不得无礼!”
那马县令脸刷的白了,豆大的冷汗顺着鼻尖往下淌,“二皇子……下官见过二皇子……”
柳居奇看得过瘾,这就是权势官威的好处啊,怪不得那么多人要往上爬呢。
宣亦辰却愈发显得悠闲,替柳居奇和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徐徐吹着热气,“马县令家良田数顷、美妾八人,几个亲戚也都在洛郡开了酒楼店铺,可惜你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不过马县令有钱有势,他们过得倒也潇洒。”
马县令这下更是云里雾里,抖得像筛糠一样,结结巴巴道,“这……下官、下官为政清明,从不贪污受贿,望二皇子明鉴啊!”
柳居奇有些意外,宣亦辰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马县令的所有情况,心下了然道:宫深似海,一个皇子手里怎能没些人物手段?
宣亦辰也不和他废话,将一张纸状丢给他看,何年何月判了冤案、何年何月受贿多少……上面都写得一清二楚。
马县令面如土色,哆嗦着嘴唇再说不出一句辩解,垂头丧气地瘫软了身子。
“拉出去吧,将人交给洛郡太守,让他迅速荐任新人,务必将小壶庄照顾好。”宣亦辰下了令,那两个士兵就将马县令拉走了,柳居奇捡起那张纸看了一会儿,咬牙切齿道,“这人真是死有余辜。”
“十官九贪,官场上哪里会有净土。”宣亦辰取过侍从手上的大氅给柳居奇披上,因为一只手吊着,动作有些不便,“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我们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嗯,你手上的伤注意些,睡觉的时候别压到了。”柳居奇说完,觉得这话似乎关心过了头,脸上显出不自在,宣亦辰却只是淡然一笑,“多谢柳儿关心,我知道了。”
柳儿?
柳居奇看他一眼,裹紧了大氅就闷头出了屋子,宣亦辰摇头笑着,旁边那小侍从也乐得捂住嘴,“二殿下,没想到柳公子脸皮这么薄。”
“多嘴。”宣亦辰嗔他一句,倒没真的生气。
柳居奇被他一句亲昵的柳儿叫的头昏脑胀,进了黑洞洞的屋里掩上门,刚松了一口气,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整个人就晕乎乎的失去了意识。
花间照脱去了那一身易容的行头,穿着白衣戴着斗笠,无声坐在房顶上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就知道这女人会忍不住……”
第六二章 蛇蝎美人
柳居奇睁开眼睛,旁边的草叶搔着他的脸颊,天上的一轮弯月美轮美奂……我刚才不是回房了吗?
他坐起来张望四周,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小山包上,幸亏身上还有宣亦辰给他的大氅,不然一定要冻成冰棍了。
“还以为是什么货色,竟这么又蠢又丑。”柔然在他身后迎光而立,一身紫色宫纱萦萦如仙,绝色倾城的脸上带着不屑和些许的嫉妒。
柳居奇诧异地回头看她,仔细想了又想,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大美人,可看她的样子来者不善,自己还是多提防些才好,“美女,是你带我来这儿的?”
“不然呢,难不成是你有夜游症?”柔然不屑地嗤了一声,抬手轻抚发髻垂绦,看得柳居奇眼睛都直了,柔然深知自己对男人的吸引力,她轻轻一笑,柔弱无骨地朝柳居奇依过来,“柳成林,你不认得我也不奇怪,我是在你离宫后才加入绝杀宫的。”【注:柳絮是花名,原名柳成林】
绝杀宫?柳居奇下意识拧紧了眉头,“宫主他有什么吩咐?”
“那倒没有,”柔然勾唇一笑凑近了些,呵气如兰,柳居奇问到她身上的那股花香,头又开始发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柔然看得好笑,“你怕我?”
“男女授受不亲。”柳居奇扯了个谎,拿手在两个人中间比划比划,“就离我这么远,半夜三更的,一个大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
柔然差点就笑出来,这小东西挺有意思了,难怪燕肃澜要向着他,把那个海棠折腾的那么惨,“我叫柔然,是宫主的侍妾,也是”情杀”堂的副堂主。”
柳居奇心想,这个柳絮以前也是情杀堂出来的,这样算起来,柔然就是他的主母兼上司了。
“小的见过柔然副堂主,不知副堂主要小的做些什么?”
柔然一见他那副谄媚的脸,立刻就失去了戏弄他的兴致,这样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燕肃澜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大概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柔然是南桁赐给燕肃澜的侍妾,可燕肃澜却宁愿在宫外找人一度春风,也不肯碰她,上次海棠因为柳成林被刑重,害得柔然一阵紧张,误以为燕肃澜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妓。
“没什么事,做好宫主说的就行了。”柔然厌恶地离开柳居奇,柳居奇这才放心,挪挪酸麻的小腿站起来,柔然美眸闪着寒光,笑道,“听说以前你痴缠宫主,我且提醒你一句,拎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