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龄从花间照那里知道了这事儿,对千荥恼火的很,好端端要娶一个男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千荥这次铁了心,任他怎么念叨也不改心意,兖龄只好作罢。
柳居奇倒觉得这门亲事不错,虽然只和宣拓吃了顿饭,可他看的出来,宣拓被臻王保护得很好,性子有些急,但心思单纯得如同孩子,着实难得。他吐槽千荥:宣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还指不定你以后怎么把人家世子教坏呢。
臻王给的吃食基本都进了柳居奇的肚子,没办法,他对海鲜实在敏感,总闹肚子也不是办法,在御医那儿吃了多少药都没用,宣亦辰看他清减不少,还破例吩咐船停渡了几次,专程带他去城镇里吃东西。
走走停停七八天,终于到了风岚和平羌的边境,再次由水路换成陆路。
这里人烟稀少、灌木丛生,与一路看惯的景色差异极大,虽然荒土满目,却让人多了胸怀浩瀚的舒畅感,三辆马车和两百骑兵在风沙中徐徐前行,渺小的就像袤原沙粒。
春光正浓,天气回暖多日,马车里的暖盆厚褥早就撤了,柳居奇坐在那儿数银子,最近大家把扑克牌和大富翁都玩顺手了,他能赢的钱越来越少,看来得找机会做副花牌或者麻将才行。
“每天都数几趟,银子还能数着数着变多了不成?”宣亦辰无奈地摇头笑他。
“宣亦辰,你有很多钱吗?”柳居奇抬头看他,宣亦辰思索了一会儿,“比你这里的多得多,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有多少。”
“那就好,上次我写的《西游记》和《天仙配》卖了吗?银子给我——”柳居奇笑得奸诈,既然宣亦辰有很多钱,压榨一点儿他也不觉得有负担。
“两千两,”宣亦辰掏出银票,弹了一下柳居奇的额头,“也不知你脑子里哪来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又是猴子精又是七仙女的。”
柳居奇有点儿心虚,那可不是他的想法……
宣亦辰拉着他坐到身边,“柳儿,给我唱歌吧?”
“唱歌?你想听什么?”柳居奇也挺有兴致,他很享受这样惬意的时光,爱情银子两丰收嘛。
“选你喜欢的。”宣亦辰牵着他的手亲了一下,柳居奇有些懊恼,自己一心想当个攻,可是不知不觉就被定位成……记得第一次见宣亦辰的时候,自己还想着他是理想型的美貌小受,那时候一定是精神不正常!
“假如我说黑夜是胸膛,温暖是我能给的发烫星光……等待风和日丽的天气,爱从海底缓慢的升起,唯一未知的秘密,握在手心里……”
花间照骑在马上,听着那的确风和日丽的曲调,大胡子下的嘴唇勾了起来。
千荥想着他的宣拓,心里甜滋滋的,兖龄叹息,男大不中留啊,满面都是思|春相。
小乱听着那歌声却觉得不安,柳居奇似乎并未将他的劝说听进去,如此发展下去,受伤的只会是柳居奇,宣亦辰虽然温和,但心睿则凉,也不知道会将情爱看得多重。
……
正当众人思绪纷飞时,隐在两侧灌木丛后的偷袭者全部放出冷箭,那箭上绑着烟囊,一时间白烟四起,淹没了队伍,视线不清的骑兵们被射倒了不少。
“有埋伏!保护王子和殿下!”
此时马车里最安全,那些箭都被马车上装的磁铁吸住了,宣亦辰看到有烟雾渗进来,便用巾帕湿了茶水堵在窗缝处,“你在这里呆着,周围人自会护你周全,我出去看看。”
“别出去,他们就是冲你和千荥来的——”柳居奇拉着宣亦辰不放手,他第一次经历这种类似于黑帮火并的场面,外面乒乒乓乓一阵打杀声,不害怕是假的。
“南怀不敢在繁华处动手,水路又多有不便,我早料到他们会在边境附近出现,你放心吧。”宣亦辰柔声安慰着他,“柳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马车门突然被人打开,一股烟雾顺着冲进车里,花间照探头进来,蹙眉道,“还有心思卿卿我我,宣亦辰,咱们中招了!赶紧把解药吃下去!”
第七五章 狼头纹身
宣亦辰一闻到那烟雾,就觉出不对了,浑身滞乏得使不出力气、头昏不已,让他险些就要晕倒,花间照把一颗解毒丸塞进他嘴里,把小瓷瓶交给他,“千荥和国师还在马车里,你去给他们送药,柳儿让我照顾!”
宣亦辰看了一眼柳居奇,知道花间照这是集中保护的法子,只有和千荥呆在一起,保护他们的力量才不会分散,柳居奇不是南怀的目标,跟在他身边反而危险,“我知道了。”
柳居奇对着那烟雾嗅了半天,也没哪里不舒服,“这到底是什么毒雾?我怎么闻不出来……”
“这斫草单独燃烧并无毒性,不然那些偷袭的人早就先熏死了,问题出在我们的膳食里,肯定有人加了火茯苓,每日一点慢慢下进去,连我都不曾察觉,吃了火茯苓再闻斫草雾,就和服食麻沸散的效果差不多——你前段日子老闹肚子,便是因为食物里有毒物火茯苓,服了寒泠丹百毒不侵,你才会闹肚子排毒的。”
柳居奇瞠目结舌,下毒的人手段也太高明了吧,这样算起来,他们岂不是从上了船就开始吃毒药,一连吃了十来天……
外面的烟雾渐渐散了,柳居奇大着胆子去看,因为花间照身上的解毒丸有限,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解了毒,大多数骑兵都倒在地上,那辆马车成了集中攻击的对象,刀刀剑剑都往上招唿,看得他头皮发麻。
“花蝴蝶,你快去帮宣亦辰和千荥!我只要不出马车就安全得很,小乱能保护我的。”柳居奇远远看见小乱往这边走,便急着要把花间照支过去帮宣亦辰。
宣亦辰和千荥都出了马车,和偷袭的人战在了一起,虽然两个人身手都不差,还是让柳居奇胆战心惊。
“时间拖得差不多了,援兵也该到了……”花间照突然轻松起来,笑着摸了把柳居奇的脸,“那我过去了啊,今天帮你瞒下了寒泠丹的事儿,回头记得谢我。”
“花蝴蝶你给我搞清楚场合!”柳居奇快气死了,这家伙真是不分时候地轻浮,愤愤一脚将他踹下了马车。
“二殿下小心!”一声唿喝响起,柳居奇不由望去,宣亦辰被人划伤了左臂,血染红了衣袖,他抬手便将半落的袖子扯掉,面无异色地继续举剑击敌,手臂染血处现出一个嚎月狼头,若隐若现……
小乱望着那纹身,突然怔住了,傻呆呆地站在刀剑下不知闪避,柳居奇将马车里的香炉抛过去砸倒他身后的杀手,喊道,“小乱,你发什么呆!小心一点!”
小乱这才回过神,神色复杂地跑过来,额头上全是冷汗,柳居奇看他不对劲儿,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我刚才被吓到……”小乱勉强笑了一下,把柳居奇往车里推,“柳哥哥你进去,别伤到了。”
他们正说着,刚才那个被砸倒的杀手不依不饶地追过来,小乱空手应付得辛苦,被他引得远离马车,立刻便有人钻了空子,将手里的匕首射向毫无防备的柳居奇。
柳居奇抓过一本书挡在眼前,反应过来才后悔,这薄薄一册书哪儿挡得住匕首啊!
半晌没有声音,柳居奇怯怯放下书去看,马车前瘫着偷袭者的尸体,双臂和身体分了家,死相凄惨,本要飞向自己的匕首正钉在他的胸口上……
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马车前,在混乱中犹如静止,伟岸的身子挡住了身后一切厮杀,一双冰冷深邃的眼睛静静望着柳居奇,“莫怕。”
柳居奇长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这声音是……燕肃澜!
又有人往这边靠过来,燕肃澜回身淡淡道,“滚远些,他是本尊的人。”
……燕肃澜说什么?自己该不是眼睛耳朵一起瞎了吧?!
“多、多谢宫主……”柳居奇一直摸不清燕肃澜的脾气,一会儿要掐死自己一会儿又给他圣药,这会儿居然抽风地跑过来保护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本尊的人。”燕肃澜看着他,又说了一遍。
“小的知道,小的为宫主效力万死不辞……”
燕肃澜皱眉,显然是不高兴。
“小的时刻谨记,小的是绝杀宫的人,绝不和他们一帮,一定恪守卧底本分、忠心耿耿!”柳居奇举手盟誓,紧张得手足无措,他刚才被人飞匕首都没这么害怕!
燕肃澜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说得不明白,竟让柳居奇曲解成这样,不过他也没再解释,只是点点头,便飞身离开了柳居奇那里,抬手捻了十只金针,瞬间就无声放倒了护在千荥和宣亦辰周围的士兵。
第七六章 有惊无险
“燕子,你还是来了。”花间照挥扇而上,挡住了第二拨金针,燕肃澜不禁恼怒,那些没用的家伙,跟随了使队这么久,居然都没看出来汍澜埋伏其中!
“汍澜。”燕肃澜念着他的名字,手下的金针又加了气劲,花间照不能硬接,只好将那些金针一一击飞,周围到处都是宣亦辰的人,打起来未免束手束脚。
“南桁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花间照语带讽刺之意,“这些杀手训练有素,想必是你宫里的人吧,你也真舍得让他们干这种粗活。”
燕肃澜一语不发,只是和花间照你来我往地交手,周围的人只看到人影纷飞,丝毫窥不清其中的具体情况。
宣亦辰抬眸看到远处激扬的尘土,知道平羌的援兵已经来了,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丢剑捂住臂上伤口,脸色有些白,兖龄马上扶他上马车包扎。
平羌大批人马一到,燕肃澜立即便下令撤退,花间照也不纠缠他,放燕肃澜一众人离开,这次突袭时间比他们估计的要早,再加上没料到中毒的情况,所以伤亡不容乐观。
原地休整两个时辰后,所有人的斫草药效都散了,宣亦辰下令立刻开拔,队伍逐渐进入平羌地界,沿着平羌最大的水脉孔雀河一直走。
宣亦辰受的剑伤虽然不深,但流了不少的血,此时精神不济地靠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要不你躺下睡会儿吧,千荥说晚上才能到呢。”柳居奇把补血的汤药端给他,宣亦辰接过喝了,摇头道,“我没事。”
“还说没事,刚才那身衣服都快被血染透了,燕……偷袭的人也太狠了。”柳居奇不放心地轻轻碰着宣亦辰包扎好的伤口,“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
“想什么呢,”宣亦辰扑哧笑出来,用完好的作臂抱住他,“就算只剩下一只手,也抱得紧柳儿。”
“谁担心这个了!”柳居奇汗颜,怎么宣亦辰和花间照没呆多久就学会开黄腔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啊……
宣亦辰不再和他嬉闹,蹙眉说,“方才那些人来者不善,若在和援兵接洽之前拼死一搏,我们哪里能完好如初?”
“你是说,他们有意放咱们一马?”柳居奇心虚,该不是燕肃澜因为自己才心慈手软了一回……这不太可能吧。
宣亦辰百思不得其解,释然道,“若来的不是南桁手下亲信,也许是起了异心,罢了,好歹有惊无险,我也无需庸人自扰。”
“说的是,”柳居奇呵呵笑着,背后冒冷汗,“那你赶紧休息,我去找千荥和国师玩,不吵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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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如斓,草原上的夜风带着特别的粗犷和豪爽,白色的帐包如同一朵朵在草地上绽开的花朵,此时已经到了深夜,各处却明灯高挂,平羌王和王妃携手站在阔大的栅栏入口,武士们也都恪尽职守,将王族居住的范围守卫的滴水不漏。
“宛儿,夜风凉,你身体又不好,先回帐子等着吧。”平羌王蓄着大胡子,倒和花间照易容后的装扮有几分相像,眉眼英姿勃勃,身上的平羌装束将他衬得十分野性彪悍。
平羌王妃却娇娇小小,脸也圆团团的挺孩子气,一点儿都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妇人,“真唠叨,我又不是纸扎的,千崇好久没回来了,要是第一眼没看见母后该多难过呐。”
平羌王说不过爱妻,只好用披风将她裹了个严实,牢牢抱在怀里替她遮风,旁边的武士们早已见怪不怪,王只娶了王妃一个,伉俪情深,多年都不曾有过一点儿夫妻矛盾。
远远见有个武士策马奔来报信,“王、王妃,王子们已经到了弯月泊,再有一会儿就要到了!”
“太好了!”宛王妃像个小姑娘一样高兴地跳起来,扔了披风就跨上武士骑来的马,平羌王还没反应过来,宛王妃已经骑着马像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宛儿!宛儿!”平羌王急了,“她又不怎么会骑马,怎么这么胡闹……愣着干嘛,快去牵匹马过来啊!”
“王,是要您的追月还是流星?”
“追个屁!有四个蹄儿能跑就行了!”平羌王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了,还问东问西的没眼色,摔伤了王妃他们担得起吗?
第七七章 到达平羌
花间照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穿着一身扎眼的粉色长袍,嘴角衔着草叶,他松了马缰任马儿信步前行,感受着草原上特有的沙沙过风声,要不是怕了自己太粘人的母后,偶尔会草原上散心倒挺不错的。
“现在倒肯露面了,不怕被人识破身份?”千荥也骑着马走在他旁边。
花间照勾唇一笑,闲闲道,“如今还有隐瞒身份的必要吗?”
千荥道,“还是草原好,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野心勃勃。”
“噗,”花间照吐了草叶子,笑眯眯地看着千荥,“哥,若我问你要继位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