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居奇拍拍桌子,招唿几个诚惶诚恐的大厨都坐下,大家一起开个会议,宣亦辰看他煞有介事的模样觉得好笑,见那几个大厨似乎有些忌讳自己的身份,便先去楼上检查桌椅布置了。
“柳老板,咱们也不是吹牛,凭我们几个的手艺,要不了多久这凤城第一酒楼的名号就该是咱们柳记的了。”一个大厨自信满满的说。
柳居奇赞同道,“这我知道,”食为天”虽然是凤城的老字号,但食物的种类缺乏创新,绝对拼不过你们天南地北的菜系……但是我要的不是这种精致的饭菜,一道炖肘子就得十几两银子,太贵了。”
几个大厨面面相觑,他们以前都是大酒楼的主厨,手里出来的菜肴哪有便宜的,这十几两还只是本钱而已,根本就不是对外报出的价格。
“柳老板的意思是……薄利多销?”
“差不多了,”柳居奇指着炖肘子说,“你看看里面的材料,什么松茸枸杞山参,一般的老百姓哪里吃的起,我们要具有开拓精神,天下食者不分高低贵贱,所以嘛,我们要创造出一个任何人都吃的起的饭馆,里面不但有山珍海味,还有便宜管饱的套餐。”
几个大厨听的纷纷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柳居奇,柳居奇得意洋洋地举起那个百酿鸡的鸡腿,“就比如这个鸡腿,做法有很多,简单的炸一下撒上佐料,别出心裁又好吃,干嘛非弄得这么复杂?除了套餐,我们还可以进行外卖点餐的服务……”
柳居奇用现代的快餐店知识给这些古代大厨洗脑,听的大家满脑子新奇佩服,做了这么多年厨师,他们也很想让更多的人吃到自己做出来的美味佳肴,而不是每天都闲的蛋疼、在专用的小厨房里拍苍蝇,只等着凤毛麟角的有钱人来点自己的招牌菜。
宣亦辰逛了二楼回来,就见那几个大厨已经对柳居奇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柳居奇点到即止,教了他们几样简单的现代点心和最基本的快餐菜式,什么炸鸡啊卷饼啊盖浇饭啊之类的,又将研究香料和推陈出新的重任交给他们,说柳记肯德基每旬都要推出一样新菜式,牢牢吸引顾客的眼光,说完了这些才宣布散会。
宣亦辰靠在栏杆那里等着他过来,“你倒挺像模像样的,有几分老板的架势。”
柳居奇抬高了下巴说,“那当然了,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嘛,这三天我可要好好利用,给我的饭庄打响招牌!对了——开张的时候,你们三个皇子都要来剪彩啊,回去我还要请皇帝大叔给我写招牌,嘿,到时候想生意不好都不行。”
宣亦辰无奈地点他额头,“你还真是人尽其责、物尽其用,钻到钱眼子里出不来了。”
一个时辰过的很快,柳居奇一扫之前的颓唐,心情大好,和宣亦辰有说有笑的返回了皇宫。
回到水榭阁之后,宣亦郁来了一趟,柳居奇兴高采烈地跟他说了开饭庄的事儿,宣亦郁一口就答应下来替他剪彩的任务,柳居奇让他派给自己写字端正的人,宣亦郁也立刻着手办了。
“柳记肯德基,物美价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新店开张,头三十名客人享有终身半价特权,本店主打:墨西哥鸡肉卷套餐、新奥尔良鸡腿套餐……”
柳居奇满意地看着一沓沓写好的广告纸,和小乱一起用宣亦郁画画的颜料把广告纸好好装饰了一番,着手将这些广告贴满凤城的大街小巷。
第二天晚上,风岚帝御笔金书的”柳记肯德基”招牌也挂了上去,凤城里早就掀起了一阵柳记热潮,饭庄还没开始正式营业,就引起了颇大反响。
正式开张那天早上,这条长街被挤得水泄不通,阳光晴好,几个皇子亲手帮柳记肯德基剪了彩,一阵热烈的鞭炮声过后,柳居奇正式宣布,饭庄开始营业。
一涌而进的人潮差点挤破不算小的饭庄,就算不是饭点,客人也一桌一桌的络绎不绝,不少人已经订好了隔几天的外卖配送,柳居奇在楼上看着热闹的饭庄,仿佛已经看见了一个一个可爱的金元宝进了自己的腰包,高兴地嘴都合不起来。
“柳哥哥,太子殿下他们都等着你进去呢。”小乱从雅间里出来,帮柳居奇合起来快笑掉的下巴,“可悠着点儿,小心脱臼了——底下人手不够,我先下去帮忙了。”
“嗯,辛苦你们了,记得跟大家说一声,今天发奖金,都卖力一点。”
雅间隔音效果很好,里面还放着盆栽,阳光透窗而过,显得温暖又雅致。
宣亦辰坐在那里和宣亦曦说着南怀战事,宣亦郁则在观看一旁小屏风上的荷花,见柳居奇进来,笑道,“小柳,这花画的不错,不知是哪位名家的手笔?”
柳居奇吐吐舌头,“还名家?这是我从侍女的绣样册子上拓下来的。”
“难怪比一般的工笔细腻许多,法子倒有趣。”宣亦郁欣然点头。
过了一会儿,饭庄的主打菜式一道一道送进来,柳居奇记得宣亦郁不宜吃的太油腻荤腥,特别给他做了鲜鱼粥和酱汤,一会儿还端过来了几只圆滚滚的热乎鸡蛋,三个皇子都觉得奇怪,柳居奇却拿起一只开始剥,“快尝尝看,这叫鸡蛋饭,我小时候很喜欢吃的。”
第一零五章 发生争吵
鸡蛋饭是将生鸡蛋敲一个小孔导出蛋液,然后将大米灌进去蒸好,这样的吃法营养又好玩,拨开蛋壳之后,米饭还被一层薄膜裹着,就像是天然长成的”米饭蛋”。
这一顿饭吃的热闹开心,尽管宣亦郁对宣亦曦的热切关怀有些不自在,可有宣亦辰和柳居奇在场,他毕竟还是没有冷脸拒绝,将宣亦曦夹过来的菜肴都吃了,宣亦曦看着宣亦郁苍白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憋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男人聚在一起哪有不喝酒的道理,他们兴致来了玩起行酒令,就是柳居奇这样不擅长喝酒的,也免不了要被灌几杯,宣亦郁有宣亦曦这个黑骑士,来者不拒的都一气儿喝下了肚,柳居奇可怜兮兮的瞅着宣亦辰,宣亦辰装作看不见他的求助,柳居奇只好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宣亦辰偷笑,他喜欢看柳居奇微醺时脸上腾起的红晕,那双眼睛也湿漉漉的像只小鹿,比平时更可爱了。
酒酣耳热之极,底下来了堂倌,说有位客人是柳老板的故交,特意来捧柳老板的场子,请他一叙,柳居奇心下疑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在凤城还有故交?
柳居奇下了楼,远远看见临窗的落梨站起来跟他打招唿,复又坐在同桌的锦衣公子怀里,捏了一块炸酥糕伸手喂给男子,笑得娇媚万分,颇有当时海棠的妖娆风姿。
柳居奇越发觉得奇怪,落梨跟自己顶多算个面熟,以前在醉欢楼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合盘,出使之前落梨还给自己和千荥喝过”加料酒”……他怎么突然跑过来捧场子?
“柳老板好大的架子,如今进了宫,想见你一面都难得很。”落梨偎在锦衣男子怀里,锦衣男子揽着落梨的腰,锐利的眼神却全落在柳居奇身上,柳居奇蹙眉问,“这位是……”
锦衣男子淡淡一笑,“在下工部尚书次子骆秋棠,柳大人好。”
“骆公子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柳居奇吩咐堂倌说,“落梨和我是旧相识,这一桌捡好菜好酒上,算我的账。”
“柳大人客气了。”骆秋棠脸上的笑容分外亲和,柳居奇却觉得挺虚伪,他咂咂嘴想,看落梨今天的架势,估计是坐稳了醉欢楼第一倌的名号,怎么品位这么低俗,选了个笑面虎当入幕之宾。
落梨站起来,行事间已有了当年海棠的倨傲气派,他凑到柳居奇耳边说,“柳絮,你可是咱们醉欢楼的榜样,现在大家都学着你好好去挑踏板,虽不指望像你一样入朝为官,好歹也能脱了贱籍,享一世的富贵荣华。”
柳居奇听他语气讥讽,心里有些不悦,什么叫挑踏板?柳居奇扪心自问,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想着利用容貌去做什么,一举一动都问心无愧,“落梨,有句话说得好: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我可不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落梨听柳居奇话里有话,说他是个以色侍人的绣花枕头,居然扑哧一声笑了,“柳絮,你果然与众不同,我服了。”
落梨收起一开始故作的娇柔之态,又恢复成以前那冷冷淡淡的性子,看也不看柳居奇一眼,只坐在一边默默喝酒吃菜,骆秋棠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盯着二楼的雅间,状似无意。
柳居奇心里正纳罕骆秋棠的意图,背后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柳儿。”
柳居奇一回头,便看见宣亦辰温柔宠溺地对他笑,因为喝了酒,宣亦辰往常清明的眸子显得有些波光潋滟,惹得柳居奇不由脸红,“你怎么下来了?”
宣亦辰旁若无人的替他簪正有些歪了的白玉簪子,“大哥和四弟有话要说,我就来看看你的”故交”。”
宣亦辰说着话,凤眸却和骆秋棠对视一番,骆秋棠马上站起来行礼,“见过二殿下。”
宣亦辰颔首道,“宫外无需多礼,早闻骆公子风雅博睿,相请不如偶遇,骆公子可有意和我去后院畅聊?”
“甘之如饴。”骆秋棠似乎早等着宣亦辰这句话,拂袖站起来,丝毫没有留恋刚才还和他如胶似漆的落梨,直接跟着宣亦辰去了后院。
落梨等他们走远了,放下筷子不屑地说,“可算是让他达成目的了,哼。”
“什么意思?”柳居奇坐下来,不客气地端着落梨的酒一饮而尽。
“骆秋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二殿下,你、我、甚至这顿饭都是逢场作戏的垫脚石,明白了吗?”落梨说完,有些羡慕地看着柳居奇,“我看二殿下对你有几分真情,倒是难得。冯老板总说我们不能痴心枉负,我却听不进他的说教,若真能有一人让我倾心至此,枉负一遭也不算吃亏。”
“感情这种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柳居奇不赞同道。
“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好运气吗?”落梨看骆秋棠似乎不会再回来了,起身说,“不说了,没意思,我走了。”
柳居奇看着落梨被几个打手小厮前唿后拥的围着走远,心里却能感觉到落梨很孤单,这种孤单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带着风尘和无奈,柳居奇突然有些庆幸,好在他一早就出了醉欢楼,身边还有很多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
“嘭!”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在柳记里吃饭的客人都惊愕的停下动作张望,一时间鸦雀无声,柳居奇忙招唿大家说,“各位随意吃喝啊,可能是哪个堂倌笨手笨脚摔了酒,请别在意,我这就去看看。”
一进雅间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吃饭的桌子被掀翻了,满地的狼藉,宣亦郁涨红着一张脸浑身颤抖,似是气得厉害,宣亦曦手里捏着碎了的酒壶,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宣亦曦,你的手!”柳居奇看到宣亦曦的手吓了一跳,宣亦曦却浑然不在意,满脸都是隐忍的怒气,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柳絮你劝劝大哥吧。”
宣亦郁阴沉着脸,嘴唇有些诡异的红肿,低头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滚!”
柳居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宣亦郁生气,等宣亦曦这个罪魁祸首走了,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亦郁,你们吵架了?”
宣亦郁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柳居奇知道他不想说,便没有多问,安静的陪着他,等宣亦郁收了眼泪,柳居奇轻声说,“不管是什么事儿,你也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宣亦郁点点头,刚才和宣亦曦大闹了一通,他觉得头晕又乏力,“小柳,咱们回宫去吧,我累了……抱歉,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却这么扫兴。”
“说什么呢,你的身体才最重要。”柳居奇将宣亦郁宽慰了一会儿,让小乱留下来照看柳记,这才和宣亦郁坐马车回宫。
早晨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的,现在却不欢而散,宣亦郁心不在焉的发呆,突然道,“小柳,我若是能文善武就好了。”
“你不是喜欢画画么?”
“画画有什么用,我若能文弄权如亦辰、善武杀敌如亦曦,或许还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而非如今这样,处处受制于人……”
柳居奇一时无语,自从那日和风岚帝聊过之后,柳居奇对宣亦郁的心疼就更多了,这么一个水墨般清澈淡泊的人,却偏偏生于皇家,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比如落梨、比如宣亦郁、比如风岚帝……其实人人都有许多遗憾,但人生中有些遗憾是无法避免的,也许你从一出生就必须带着它,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柳居奇霎时多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寂寞感,这还是自从他来古代以后,第一次心情这么低郁……
两人再无它话,马车辘辘行至宫门,四方端正的皇宫仿佛一个精致的鸟笼,锁住了内里所有人的翅膀,宣亦郁下马车的时候绊了一下,多亏柳居奇扶住才没有摔倒。
还没把宣亦郁送到主殿,就听到存芳堂那里传来的欢笑声,柳居奇对章露馨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佩服的很,脸跟个猪头似的居然还能笑出来,这女人真够乐观的……
章露馨蒙着面纱,亲自将一个眉眼英气的年轻御医送到存芳堂的门口,斜眼觑到柳居奇和宣亦郁在看着她们,颇为不悦的翻了个大白眼,转脸又对那御医柔声道,“商御医走好,双碧,去送送。”
双碧看宣亦郁没有出言阻止,虽然觉得自己主子有些过分,还是毕恭毕敬地把商盛一路送出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