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露馨咬牙切齿,被柳居奇呛得说不出话,柳居奇微微一笑,借口说跟二皇子有约就离开了。
双碧看着章露馨的模样,出言劝道,“娘娘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
“死丫头,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昨晚叫你去找柳居奇过来,你为什么不去,竟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帮你从街上捡回来,给你吃喝让你长大,你个忘恩负义的死丫头!”章露馨说着,从柳居奇那儿受的气全部撒在了双碧身上,伸手狠狠拧着双碧的胳膊,双碧痛得都掉了眼泪,却一声不吭的生生忍着,老爷对自己有恩,既然将自己给小姐做了陪嫁丫鬟,她就是再委屈,也不能辜负老爷的信任。
柳居奇和小乱在树丛后面偷看,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太无耻了,心想:皇帝大叔当时脑子烧坏了吧?怎么给宣亦郁配了这种不要脸的女人,除了长得像个花瓶之外,简直一无是处啊。
小乱依着柳居奇原先设计好的,故意高声叫起来,“柳哥哥,这儿也没有!”
“再仔细找找,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向平羌王妃讨来,打算进献给皇上呢,”柳居奇说完,故意扮作苦恼的样子四处地寻找,“刚才我就来了这么几个地方,不可能掉在别处啊。”
章露馨支愣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停下了虐打双碧的动作,果然如柳居奇预料的那样上钩了。
“是啊,平羌王妃年近四十,却还保养的像个闺阁姑娘,就是那甘泉露的作用,如果皇上得了那保养圣物,肯定会很高兴的。”小乱添油加醋。
章露馨偷听他们主仆对话,不屑的嗤了一声,暗骂柳居奇是个马屁精。
她无意中眼睛一扫,却发现自己脚边有个精致的描花小瓶,章露馨心头一动,将那小瓷瓶拾起来打开,里面装着清亮的液体,香气扑鼻,她不动声色地收起小瓶,双碧张嘴想说什么,被章露馨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娘娘,”柳居奇从树丛后面钻出来,扫视了一下四周的地面,“我丢了东西,娘娘有没有看到一个小瓷瓶,上面画着并蒂莲的。”
“没看到。”章露馨不耐烦地说,“一大早想清净点儿都不行,双碧,我们回去。”
双碧怯怯的跟在章露馨后面,经过柳居奇的时候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掉头走了,柳居奇和小乱目送他们主仆二人离去,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知道章露馨会贪得无厌的把那东西据为己有,这下有好戏看了!
*****
午睡过后,宣亦郁、宣亦辰和柳居奇三人一起在水榭阁的水塘亭里喝茶谈笑。
正说到当时柳居奇被马贼掳去的事情,亭外突然来了人大吵大闹,因被宣亦辰的侍卫死死拦着不能过来,就站在连接水塘亭的木桥那里骂个不休。
来人正是章露馨,春光正好,她却拿一方纱巾将脸蒙了个严实,气的跳脚大骂柳居奇,什么难听骂什么,一开始宣亦辰他们还权当听不见,这女人却不知好歹,骂的人脸臊,一张嘴臭的跟塞了马粪似的。
双碧听自己的主子出口成脏,清秀的脸羞了个通红,扯着章露馨的袖子,“娘娘,咱们回去吧,二皇子和殿下也在呢,给人瞧见多不好。”
“呸!我就是要骂柳居奇那贱人!他算计我!将我的脸……我的脸,呜呜……”章露馨又哭又闹,亭子里的三个人终于忍不下去了,柳居奇跟小乱说,“让她进来吧。”
一被放行,章露馨就提着裙裾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抬手就要朝柳居奇脸上打,宣亦辰旁边站着的侍卫立刻眼明手快的抓住章露馨的手。
“狗奴才,快放开我!”
“太子妃请自重,二殿下还在这里,你吵闹撒泼成何体统。”宣亦郁蹙眉。
“你们……你们都向着他!”章露馨委屈地放声大哭,不能亲手打柳居奇泄恨,她就狠狠瞪着柳居奇,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儿肉来。
“究竟是怎么了?”宣亦辰淡淡喝茶,“太子妃不妨说出来,我绝不偏私。”
瞧着宣亦辰面似是个公正的人物,章露馨点点头,抽泣着拿下自己遮面的纱巾,一时间亭子里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宣亦郁满脸的古怪,宣亦辰咳了一声,柳居奇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笑得东倒西歪,再看那些侍卫宫人,也都掩饰不住的偷笑。
章露馨的脸被蜜蜂蛰了个遍,红红肿肿的到处都是包,整张脸跟个粉红的大猪头一样,尤其是那嘴唇,简直就像含了两根大香肠,跟东成西就里的梁朝伟有一拼。
“呜呜呜!不许笑!”章露馨恼羞成怒地叫着,赶紧把遮羞的纱巾又包了个严实。
“太子妃这是去钻了马蜂窝么?”柳居奇故意嘲笑她。
“你、你还敢问!都是你的那个破甘泉露,我擦在脸上刚一出屋子,就被蜜蜂蛰了个遍!你分明是有意陷害我的!”
柳居奇疑惑地眨眨眼睛,“太子妃这话从何说起,甘泉露是什么东西?我第一次听说啊。”
“你胡说!明明是你说那是平羌王妃的东西,什么永葆青春要进贡给父皇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如果是要进贡给皇上的,为什么又会到了你的手里?”柳居奇语气一冷,咄咄逼人。
章露馨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勐然醒悟过来,这一开始就是柳居奇设下的圈套,就等着自己这个冤大头往里跳,偏偏她偷藏了人家的东西理亏,她斜眼瞥见垂首站在一旁的双碧,拉过她理直气壮地说,“双碧,你当时也在场,你说,是不是柳居奇故意将那瓶甘泉露显摆出来的?”
双碧嘴唇张合,突然看到宣亦辰冷冷的目光,似乎被人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一阵一阵发寒,不由畏缩地跪下说,“奴婢、奴婢不知道……”
小乱也跪下,替柳居奇鸣不平道,“回禀二皇子,今日我们去花园赏花,只和太子妃寒暄了几句,不知她为何将被蜜蜂蛰的事儿全赖到公子身上,还请二皇子做主。”
一出戏要演全套,柳居奇还要继续装好人,故作大方地圆场道,“算了算了,我看太子妃大概是被蜜蜂蛰晕了,才会口不择言,我就不计较了。”
“你……”章露馨都快气死了,恨不得一脚把柳居奇踹进水塘里,“你说谎!柳居奇你竟敢算计我!”
“双碧,太子妃身体不适,还不扶回去休息。”宣亦郁看不得她继续丢人现眼,今日由着柳居奇折腾了这蛮妇,不得不说,他心里也是痛快的。
等理屈的章露馨不甘不愿地走了,柳居奇拍着桌子大笑,“太爽了!总算出了一口气,瞧她那张猪头脸,没十天半个月是出不了门的,这回可算要消停了。”
宣亦辰纵容地看着欢快的柳居奇,这家伙的鬼点子可真多。
宣亦郁却有些担心,“小柳,女子的容貌甚是重要,她的脸……”
“放心吧,我一早看过花园里的蜂,都是普通的蜜蜂,蛰了不过肿疼几天,不碍事的。”柳居奇只是想给她个教训,没想着要将人逼到绝路,那可不是聪明的做法。
“她说的甘泉露是什么东西?”宣亦郁好奇道。
“我先前在御花园里发现了一种花,那花叫蜜蜂花,特招蜜蜂,我和小乱采了好多做成凝露,她抹在脸上招摇,自然讨蜜蜂喜欢了。”
三个人细细说起来方才的闹剧,都觉得解恨又好笑,正聊着,突然来了个公公传旨,“打扰两位殿下雅兴,皇上传召柳大人,他得先跟奴才走一趟了。”
第一零二章 人心难测
一路随行到了置笔阁,柳居奇来过这里两次,倒也算轻车熟路,传旨的公公长得慈眉善目,恭敬道,“柳大人请在此稍候片刻,皇上正在和四殿下说话。”
说完,还派人端来了圈木椅和清茶,柳居奇不免受宠若惊,能在御书房外头坐着喝茶等召见,他这面子也太大了吧。
不知里面的宣亦曦和风岚帝在说些什么,风岚帝气的连茶碗都摔了,柳居奇有些担心地望着那紧闭的门,突然听风岚帝怒骂了一声”滚”,宣亦曦大声说了句“儿臣告退”,从置笔阁里出来了,俊脸上也带着不郁,剑眉紧紧蹙着。
“宣亦曦。”柳居奇站起来,试探地叫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看到柳居奇,宣亦曦蹙着的眉舒展了一点,“父皇这会儿心情不好,你说话要仔细一些,别触怒了他。”
“我知道了……你们方才再吵什么?”柳居奇探头看了一眼幽静的置笔阁,很少见波澜不惊的皇帝大叔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过是些战事方针意见相悖,父皇恼我浮躁轻率。”宣亦曦说的面不改色,柳居奇却一眼看透他是在撒谎,既然别人不愿意说,柳居奇也不打算追问。
宣亦曦心里苦涩,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太子妃的不是,希望父皇能给大哥配一个贤德温婉的女子而已,父皇就发了好大的火气,说他贼心不死,枉读圣贤书。
“柳絮,你如今住在大哥那里,千万帮我照顾他,若那女人不知好歹——你看着办就好,出什么事有我顶着。”
“放心吧,亦郁是我的朋友,我肯定不会让他被人欺负的。”柳居奇想起刚才章露馨的猪头脸,扑哧一声笑出来,“宣亦曦,你要是想看热闹,不妨派人去东宫打听打听,保准你笑破肚皮。”
宣亦曦疑惑地看着柳居奇,柳居奇跟他摆摆手,兀自进了置笔阁里。
置笔阁里沉默无声,地上的茶碗碎片反射着阳光,柳居奇蹑手蹑脚的进去,缩在帘帐后头打探情况,风岚帝看他贼头贼脑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还不出来,像什么样子。”
柳居奇吐吐舌头,他对风岚帝可没有畏惧,顶多把他当成一个严肃的长辈,撒撒娇、卖卖乖其实比什么讨好都管用,“我这不是怕您生气么……”
风岚帝阴沉的脸上带了些笑意,招手让他走近一些,“你从平羌回来后,朕还没有跟你好好说过话呢,人晒黑了点儿,倒看着更精神了。”
柳居奇笑眯眯的过去帮风岚帝捏肩膀,老低着头批奏折肯定会害颈椎疼,风岚帝很受用,享受的半眯着眼睛,几个儿子都不曾跟他这么亲近过,柳居奇这样的小动作,反而让他生出了一种身为人父的幸福感,“在太子那里住的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柳居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皇帝大叔你怎么给他娶了那么一只母老虎啊,嘴巴坏、心眼儿也坏,难相处死了。”
“难相处你就让蜜蜂蛰她啊?”风岚帝似笑非笑,柳居奇愣了愣,果然皇帝都是千里眼顺风耳吗?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我就是小小教训一下她,让她乖乖在屋里消停几天……”
“唉,朕知道。”风岚帝说起宣亦郁,心里也觉得愧疚,“亦郁这孩子内敛柔弱,向来不是跟人红脸的性子,朕当初也是看大理寺少卿为人谦和,才让他待嫁的女儿做了太子妃,谁想这女儿跟父亲,居然差了十万八千里……委屈亦郁了。朕当初让你搬去东宫,有两个理由。”
柳居奇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一个就是那母老虎太子妃?”
“还有一个,你看看这些。”风岚帝将一份密宗打开,里面记述着宣亦辰和宣亦曦的事情,宣亦辰几月几日密会礼部侍郎,宣亦曦几月几日训练私兵……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不敬,看得柳居奇眉毛直跳。
“这两个孩子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等不及了。”风岚帝叹了口气,明明这是他一开始就预料到、并且一手促成的事情,为何等真正发生时,他竟然有些莫名的失意,“太子之位,从来就是为他们俩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亦曦被朕这么一迫,让时间提前了许多。”
柳居奇一震,“太子之位是为他们准备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宣亦郁从一开始就是个牺牲品?!”
柳居奇浑身发寒,陡然想起宣亦郁那日说过的一句话:若父皇真心疼我,就不会叫我当这劳什子的太子了……原来宣亦郁竟什么都知道,只是拖着病体,默默忍受这加诸在他身上的不公平的一切……那么一个向往自由、喜欢种花画画的人,那么纯善的一个人,凭什么就要接受这些,当别人的牺牲品!
“你和肖蒙来自另一个世界,大概不能理解,可朕不只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君王,牺牲亦郁朕比谁都不愿意,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亦辰和亦曦都是有力的继承人,朕不能偏颇,只好将太子之位交给亦郁,让他们全凭本事,自己去争夺那原本属于他们的位置。”风岚帝想,若自己只是普通人家的父亲,三个儿子里他一定最疼宣亦郁,那孩子纯良孝悌,远比心思复杂的宣亦辰和善于征战的宣亦曦讨他喜欢。
“亦郁他身体不好,别无所求只求清净,你为什么要这么强迫他?”柳居奇情绪有些激动,气的身子都在发抖,“宣亦辰和宣亦曦要是喜欢当皇帝,尽管自己去争去抢就好,凭什么把无辜的人拖下水!”
“所以朕叫你住进东宫权衡他们之间的关系,柳居奇,你一定要护的亦郁周全。”风岚帝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除了来自异世界的柳居奇,他也实在无人可说,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让柳居奇护住宣亦郁,别让这个大儿子再受折磨。
柳居奇默然无语,他觉得风岚帝太过冷血薄情,但风岚帝也是万不得已才设计如此,站在为人父的角度来讲,有谁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兄弟阋墙?国家国家,先是国后是家,这就是身为君王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