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女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心虚了,带头的那个一摆手,“谅他也狐|媚不了皇上,咱们走。”
“姐姐,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
“你给我记着,”带头的那个威胁的瞪着柳居奇,“你要是敢在皇上跟前说三道四或者狐|媚|惑|人,仔细你的脑袋,我爹可是左丞相。”
“小人明白。”
小乱走来,正要出言质问那几个趾高气扬的妃子,柳居奇冲他使了个眼色,小乱只好看着她们从自己跟前走过去,“柳哥哥!你平白受这气做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柳居奇将绿豆汤端过来喝了,“太甜了,要少放些冰糖。”
“柳哥哥……你都不问问皇上纳妃的事儿吗?”小乱试探着说。
“问什么,我又不是傻子。”柳居奇伸个懒腰,“我累了,回去睡个午觉,你叫宣亦辰晚上过来一趟。”
“柳哥哥终于改变心意了吗?”小乱惊喜道。
“别问那么多,让他来就是了。”柳居奇转过身,静静走回了水榭阁。
连妃子都纳了,他们之间,真是再无半分的可能了。
*****
柳居奇下午起床之后,将小乱叫来,把柳记和柳记分店的房契、厨师堂倌的契约都交给了小乱,小乱接着这些烫手山芋说不出话来,只是一阵心慌,闹不清柳居奇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记好歹也算我的一番心血,你要好好打理,绝杀宫那边就别再回去了,燕肃澜已经知道你是宣亦辰的人了。”柳居奇环顾了一番水榭阁,“这里头也有不少皇后送的方便家具,你看着什么能用上就拿去用吧,免得放着可惜。”
“柳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小乱把房契扔回桌子上,“我不要。”
“小乱,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了,你以为我今晚要和宣亦辰说什么?我是要出宫。”柳居奇轻轻叹了口气,“他来来回回这么多天,似乎也看清了我的心意,前几日他欲言又止只是无法开口,我干脆今晚自己提出来……至于你,小乱,你就留在宣亦辰身边吧,我知道你要报恩,而且留在这里才有前途,跟着我,你永远都是个端茶递水的仆役,只会被人瞧不起。”
小乱上前抱着他哭道,“柳哥哥,你不要走,皇上他也不舍得你走……”
“小乱,在我的那个世界,一个人只能同时有一个爱人,宣亦辰要当皇帝,就免不了三宫六院,我不是个大度的人,也不喜欢在后宫里跟一群女人争宠。”柳居奇也留下了眼泪,没有留心到一抹明黄踏进了水榭阁……
宣亦辰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他紧赶慢赶地处理完政务,提前来到水榭阁,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难道柳居奇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他还是要走?
“柳儿。”宣亦辰轻唤一声,主仆两人才回过神,小乱上前行了个礼,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你听到了?也好,省得该说的时候我又说不出口。”柳居奇最近还是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地和宣亦辰说话,“宣亦辰,当皇帝是你的梦想,难道你能放弃皇位,跟我一起走吗?”
风岚帝等了肖蒙那么多年,才能放下权势名声,宣亦辰刚刚站在这个国家的顶点,怎么可能舍得?
第一二八章 终须一别【上部完】
宣亦辰听着,只是默默地笑了,他摇着头说,“柳儿,我很早就告诉过你,我先是风岚的二皇子,然后才是宣亦辰……为了风岚的江山百姓,我不得不把其他的一切都放在脑后。”
“当然了,我从来不指望我会是你心里特别的存在。”柳居奇自嘲地勾着唇角,他上前搂住宣亦辰宽厚的肩膀,像以前那样轻轻的偎着,宣亦辰的身子僵了一下,终是没有回抱他,柳居奇带着怀念的唏嘘说,“宣亦辰,出使的那段路是我在这个世界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就算有很多的曲折坎坷,可是你一直都能陪着我,让我觉得很踏实,好像就算天塌了下来,身后也总有一个人能一边无奈的微笑、一边帮我料理好一切……其实仔细算起来,我已经得到很多了,人也不能活的太贪心。”
宣亦辰的眼睛湿了,他曾经为柳居奇打破了太多的原则,但如今站在这个孤独的高位上,他却没办法再退让太多,“对不起……柳儿,我爱你,亦爱这江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可以遇到更爱你的人,但风岚却难再遇明君。”
“我都懂。”柳居奇强忍着眼泪,这算是和平分手了吧,最好两个人都笑着,也不算太难看,“怪我太贪心……可我没办法……”
理由有很多,宣亦郁和宣亦曦的死亡、宣亦辰为了权势来算计自己、宣亦辰会有很多或爱或宠的女子、两个人总是无法完全坦诚和信任……其实早在宣亦辰开始朝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奋进的时候,他们的爱情就变得摇摇欲坠了,能维持到今天,已经算是奇迹。
“宣亦辰,你一定要当个好皇帝啊,千万别辜负了皇帝大叔的期望。”柳居奇吸吸鼻子放开他,努力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像对好兄弟一样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吗?骆秋棠以前说过一句话让我恨得牙痒痒,现在想想却挺有道理的——他说我小家子气,配不上你。的确,我的心太小,容不下你的大业,咱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你的皇后应该是能帮你稳定这个国家的权臣之女,而不是我这个只想着安居乐业的小人物。”
“柳儿自有柳儿的好,”宣亦辰也淡淡笑了,“骆卿总是口无遮拦,朕会替你罚他。”
仅仅是称唿的改变,就说明了他们的关系拉远了许多,直若天涯同海角。
柳居奇笑道,“那最好扣光他的俸禄,罚他给你白干工!”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然而这里面究竟是几分真正的笑意,彼此却都心照不宣,宣亦辰抬手抚着柳居奇的脸颊,叹了一声,低头在他额上印了个吻,将一块盘龙玉佩塞进他的怀里,“不要拒绝,这是朕最后的一点儿心意……出门在外,一定好好照顾自己,若有什么难处,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朕,水榭阁会一直给你留着。”
柳居奇点点头,“那我吃过晚饭就走了,你大概还有公事吧,就别在这儿耗着了。”
宣亦辰深深望了柳居奇一眼,终于别过头大步走出了水榭阁,强忍住的泪水簌簌而下,落湿了衣襟,外头候着的侍从都不见了,只有骆秋棠一个人,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皇上,您为什么不留下柳大人?”
“柳儿不该被困在这里,朕若强留他,反而磨灭了在他心里的最后一点位置。”宣亦辰自小在宫廷长大,见惯了后宫中肮脏的争斗,柳居奇若留在皇宫,自己就算再护着他,也总有力不能继的时候,倒不如放他自由,也算是变相保护了所爱的人。
“那皇上也大可把大皇子他们逝世的真相说出来,免得柳大人总认为您是个弑兄杀弟的罪人。”
“他既要离开,说与不说又有什么不同?倒不如让他毫无牵绊地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最好还能快快乐乐的爱上另一个人,彻底忘了朕……”宣亦辰望着天边渐染的云霞,夕阳斜落,他和柳居奇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皇上总爱说违心话。”骆秋棠笑道。
“你来这儿总不是来看朕笑话的,有什么事就说吧。”宣亦辰瞥了他一眼,骆秋棠这才站端正了身子,无奈道,“臣恳请皇上准臣两个月的假,臣要把某只不听话的小倔驴给逮回来。”
宣亦辰难得看到精明的骆秋棠吃瘪,挥手道,“朕记得是叫落梨吧?……去吧去吧,朕准你半年的假,半年之后再不回京,就革了你的职。”
骆秋棠喜上眉梢,皇上这是连带着婚假一起准了,道谢拍马几句便急匆匆的走了。
宣亦辰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孤单起来,是不是只要站在这个高高的位置上,就注定了高处不胜寒的命运……
*****
柳居奇趁着宫禁之前背着简单的行囊出了宫,磨了这么些天,他没有改变心意,宣亦辰也没能说服自己,所以离开,就是注定的结局。
柳居奇脑海里还回想着宣亦辰的那句话……“我爱你,亦爱这江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可以遇到更爱你的人,但风岚却难再遇明君。”
好一个不可兼得,风岚帝说的没错,宣亦辰的确是个做皇帝的料,薄情理智,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自己的初衷。
他低头看看收在怀里的红玉九连环,明明他连银票都能一张不落地全部还回去,可就是鬼使神差地将宣亦辰的周岁礼给带了出来……
小乱还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含着两泡眼泪哭的稀里哗啦,柳居奇回头看他,“小乱,你还不回去吗?再晚宫门就要关了。”
“柳哥哥……”小乱哽咽着问,“你还会回来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和肖皇后一样,隔十几年再回来,也许就一去不返了。”柳居奇笑得洒脱,心里也的确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连这晚上的空气也觉得新鲜好闻,他走近小乱几步,偷偷将宣亦辰塞给自己的盘龙玉佩递给小乱,“这个你收着,伴君如伴虎,万一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宣亦辰,就拿出来给他看,绝对能保得你一命。”
小乱认得手里的东西,这是历代风岚帝王上下相传的盘龙玉,代表着皇帝亲临一般的权利,他不敢接,慌乱的摇头说,“柳哥哥,这是皇上给你护身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我又不是个爱惹事的人,拿着也没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为了吃肉把它给当了呢,让你收你就收着呗,不然也没别的好给你了。”柳居奇看着像亲弟弟一样的小乱,也很舍不得,他抱抱小乱说,“我柳居奇心里永远都有你这个弟弟,绝不会忘了你的……好好打理柳记,男人要有事业才能站得稳脚,千万别耽误了自己,记着啊,以后你就不再是小乱,而是郁卉,一定要抬头挺胸的做人。”
“嗯……”小乱泪汪汪地使劲儿点头,攥着那枚玉佩犹豫了半天,眼里光芒闪烁,终于还是咬牙说,“柳哥哥,我给你做了碗送别的红豆汤,你喝了再走成吗?”
“那正好,省的我走不出凤城就渴了。”柳居奇毫无防心,笑眯眯地接过那盅温热的红豆汤一饮而尽,小乱中途想说什么,还是闭上了嘴,看着他将红豆汤喝完了。
“感情好,一口闷。”柳居奇将喝光了的汤盅倒过来放回小乱手里,掂了掂肩上的包袱说,“送到这儿就行了,到哪儿都是要分别的,我走了——”
似乎是怕小乱难过,柳居奇一熘烟儿就跑出了长街,拐过了街的转角。
直到再看不见柳居奇的身影,小乱才哭着扔下了手里的汤盅,碎了一地的瓷片,映着刚升起的圆月格外刺眼,“柳哥哥……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房顶上一袭粉红衣衫的花间照正瞧着这一切,盛夏里暑气难消,到了晚上还是热的人心烦,花间照挥了两把手里的扇子,吁了口气,“嗨,这笨柳儿。”
柳居奇刚刚出了长街,几个黑衣人拦住了跟在柳居奇远处的影卫,带头的正是绝殁,绝殁冷着面孔,朝那两个被擒住的影卫说,“回去跟你们主子报备一声,绝杀宫的人自有我们绝杀宫来护着,就不劳他操心了。”
两个影卫带着强烈的防备,舌下藏着的毒囊已经被抵在了牙尖上,绝殁却只是淡淡点头,示意手下放他们离开,冷声道,“若下次再见,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柳居奇慢悠悠地走在风岚的街上,还特意去柳记门口转悠了一圈,里面生意正热闹,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柳居奇在隔壁的店家那儿借了纸笔留了张便条,拜托老板第二天送给柳记去,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柳记自明日起更名为郁记。”
待他刚离开柳记没几步,突然被一匹高头大马拦住了,他往左对方也往左,他往右对方也往右,柳居奇郁闷地想:自己不会这么惨吧,刚出了宫就被人找麻烦。
“乖柳儿,要不要哥哥带你出城啊?”花间照看他低头只顾着躲自己的马,忍俊不禁地将人提着肩膀勐的拉上了马,胳膊牢牢圈着柳居奇的腰身。
柳居奇惊得高唿,待看清楚来人竟是花间照,立刻没好气地给了他两下,“没事吓我好玩儿么!”
“你这么强忍着眼泪做什么,想不想大醉一场?”花间照捏了把柳居奇的脸蛋,喝了一声便将马飞驰出去,怀里的柳居奇不说话,花间照便笑道,“好说好说,哥哥在城外的废庙里埋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今儿个就便宜你了。”
柳居奇囔着鼻子,眼睛红红地瞪他一眼,“废话真多,要喝酒就快点。”
两人一骑,朝着凤城的城门踏尘而去,洒下一地的碎月银晖……
第一章 重新出发
柳居奇抱着一只酒坛靠在墙上睡得直咂嘴,前几日皱着的眉眼总算舒展开来,嘴角挂笑,口齿不清地嚷嚷着,“花蝴蝶……再来拼一坛……”
花间照看得好笑,这小子居然一口气喝了三坛陈年的女儿红,不醉了才怪呢,他捏着柳居奇的下巴哄道,“柳儿,张嘴吃颗解酒药,不然明天该头疼了。”
柳居奇迷迷煳煳地把药丸嚼下去,苦着脸呸呸两声,“不好吃……苦啊……”
“良药苦口嘛。”花间照跟安慰小孩子一样拍着柳居奇的脑袋,柳居奇这才安心睡着了,花间照叹口气,突然想到之前小乱给柳居奇喝的那碗红豆汤,抓着柳居奇的手腕仔细号过,除了有些郁燥上火之外,并无不妥,花间照摇摇头,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也对,柳居奇吃了寒泠丹,寻常的毒也奈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