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你知道他的好了?”宣亦辰反问。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宣亦辰又说,“我不清楚你和燕肃澜究竟好到什么地步,不过花间照既然带你来夏城,想必有些事情你也是心里有谱的……燕肃澜也许心思不纯,对你只是加以利用而已,毕竟我们以前……”
柳居奇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宣亦辰的意思,他是说燕肃澜拿自己在宣亦辰心里的地位做文章 ,柳居奇不由有些恼了,冷笑道,“他对我好不好,我这个当事人最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小人还记得皇上这句话,燕肃澜也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你把江山看的比什么都重吗?”
宣亦辰听到那句刺耳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心里不是滋味,这话是他作别柳居奇亲口说的,如今听来,却字字诛心,难以想象柳居奇当时会多么心痛。
“柳儿,若我再问你一次,你肯留下来么?”宣亦辰勐的拉住柳居奇的手,看着对方刚沐浴过后红晕未消的脸颊,和那双灵动的眸子,忍不住就要吻过去。
柳居奇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扬起另一只手就是一巴掌,清脆一声响,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宣亦辰白皙的脸上印着一个清晰的掌印,他没有生气,只是失意的松开了柳居奇。
柳居奇也回过神来,不太高兴的说,“过去的事情没法改变,我现在心有所属,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要是你还想跟我当个点头之交,就不要说那些奇怪的话……以前的事我对你有所误会,我道歉,可是别的我不想再提。”
物是人非事事休,宣亦辰苦涩的笑笑,“如果我和燕肃澜一定有一个人要死……你也不会舍得选他吧?”
柳居奇一震,若有所思的看看宣亦辰,低声道,“我要休息了。”
宣亦辰站起来,背影落寞的走出了柳居奇的房间,临关门时那无可奈何又懊悔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柳居奇的心,就算已经没有爱情,柳居奇也没办法忘记这个给了自己很多的男人。
柳居奇站起来舒了口气,微微蹙起眉头,“你们哪一个都不会死的……”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第三二章 情敌会面
深夜,夏城的某座院落内,一间漆黑的屋子内室里灯火明亮。
燕肃澜和情添等三位分堂堂主商议完事情,黑眸才转向安静跪在地上的杨青,情添撞了一下血魄,小声说,“你帮着向宫主求求情吧,杨影侍毕竟也是宫主的心腹,给宫主个软台阶,他就不会被重罚了。”
血魄讷讷的摇头,在他的心里,忠主是第一,虽然杨青在他心里有着不同他人的地位,但在燕肃澜面前也不能例外。
“你叫什么血魄,改名叫木头得了。”情添气的哼了一声,自己好不容易想帮他撮合杨青,他却傻乎乎的拒绝了。
“错了就该罚。”血魄深深看了一眼杨青,跟在情添和绝殁身后走出了内室,慢慢合上了内室的房门,隔绝了最后一点光亮。
血魄站在门外,静静听着屋内的动静,没有要走的意思,绝殁也停下了脚步,对情添道,“要不咱们去跟宫主……”
“别多事,这次我还巴不得杨青躲不过罚呢,罚得越重越好。”情添笑眯眯的指着守在门外的血魄说,“瞧见没有,那木头还是知道心疼人的,杨青性子冷,血魄又木讷,这俩人就是缺少一个契机。”
绝殁恍然大悟,患难见真情,原来情添是这个目的。
血魄留意着屋内,暗自决定道:若燕肃澜真要杀掉杨青的话,自己会第一时间冲进去求情,若燕肃澜要重罚他,自己也会跟他一起承担。
突然门开了,杨青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看到守在门口的血魄愣了一下,“你还没走?”
血魄看着杨青玉面书生一般清俊的脸,不由有些失神,“……我……我还有事要回报宫主。”
“哦,”杨青点点头,“那你快进去吧,别让宫主久等。”
血魄摇头道,“事也不急,明天再说也一样……我和你一起走。”
杨青应了,不自在的和血魄肩并肩出了屋子,他们两个都是少话的人,便一路沉默无语的走了很久,在院子里慢悠悠踱步,似乎谁都不想先分开。
杨青从襄彤几日未眠的赶到夏城,即使武功很高,脸上的疲态也掩饰不住,血魄斜眼偷瞧了好几次,终于从怀里掏出来一包东西递给他,“这是安神医送我的补药,你吃吧。”
杨青也不客气,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血魄又问,“宫主罚你了吗?”
“没有,宫主说现在是用人之时,让我回绝杀宫以后再领罚。”杨青捏着药包打了个哈欠,“你自去忙吧,我还要回客栈守着副宫主。”
“我今晚也没什么可忙的,不如替你守一晚?”血魄挠挠头,若不是夜色浓,耳朵上的红晕就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
“你这样的状态,万一误事怎么办?倒不如先养足了精神再说,有我帮你守着,宫主不会责怪的。”血魄说完,也不给杨青拒绝的机会,腾身便越过了院墙,借着月色一路远去。
“木头,连地方都不问清楚——”杨青哭笑不得,扬声喊道,“在四方客栈的天字六房!”
血魄远远招招手,示意他听到了,杨青望着血魄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来,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掂掂手里的补药,自己也的确应该好好休息一晚了。
燕肃澜在隐秘的内室打坐调息,情况越来越紧迫,距离两方人马直接冲突的日子不会远了,他必须尽快将柳居奇从宣亦辰身边接回来,就算宣亦辰以前对柳居奇有过感情,他也不能放心爱人在宣亦辰眼皮底下晃悠……更遑论他男人的本能里,隐隐对前情敌的提防在作祟。
蜡烛的火苗突然晃了一下,燕肃澜摸出根金针,冷冷道,“出来。”
宣亦曦从房顶的天窗里翻下来,英俊的脸上带着笑容,“绝杀宫宫主果然厉害……三哥。”
“谁是你三哥。”燕肃澜冷峻的剑眉皱起来,若不是顾念着眼前的人是柳居奇的朋友,他早就取了对方性命。
“花间照都告诉我了,你是宣亦缅,是我三哥没错。”宣亦曦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对燕肃澜语带威胁的模样毫无畏惧,依旧豪爽的笑着,“别生气啊,我只是替花间照来传个话,不然你躲得这么隐秘,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燕肃澜收起了金针,不悦地看着宣亦曦,示意他说完快滚。
“明日辰时正,花间照约你在夏城西南方的跃然亭见面,他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让你只身一人去。”宣亦曦说完,突然凑近了燕肃澜仔细看看,“大哥和二哥是双胞胎,在四个兄弟里,就你跟我长得像些。”
燕肃澜冷冷地哼了一声,“本尊不姓宣。”
“那你也是我三哥。”宣亦曦哈哈大笑,瞧见燕肃澜手里闪闪发亮的金针,赶紧摆手讪讪道,“你别生气,我这就走,明日你一定要去赴约啊。”
“没兴趣。”燕肃澜阖上双目,每次见花间照都没好事,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单刀赴会绝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来传信的宣亦曦明显要跟宣亦辰更亲近一些,说不定这次的约见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你不用那么提防我,我早就不是风岚四皇子了,说实话,你和宣亦辰之间的事情我根本不想搀和进去,”宣亦曦看出燕肃澜的戒备,淡淡道,“若非大哥一力相劝,就算你们俩”相煎何太急”,我也不会多事一句的……柳居奇现在可是跟花间照一伙,所以你最好还是去一趟吧。”
燕肃澜听到柳居奇三个字,总算愿意正眼看宣亦曦了,“花间照为何不亲自来?”
“他还有事,明日辰时才能赶回来,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自讨没趣,来你这儿当个传信使?”宣亦曦顿了顿说,“好话说完了,去不去都是你的事,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也不清楚,不过你既然是真的宣亦缅,我还是肯叫你一声三哥的。”
燕肃澜沉默了一会儿,闭上双眼道,“你告诉花间照,本尊会去的。”
“那就好。”宣亦曦笑笑,腾身跃上了房梁,攀着天窗翻了出去,喃喃道,“功夫不用就生锈,按着我以前的本事,不该这么容易就被发现的……”
*****
柳居奇一夜未眠,安虚蓝刚一敲门他就下床去开,顶着两只黑眼圈问,“怎么了?”
“快辰时了,花间照让我带你去跃然亭。”安虚蓝笑眯眯地给柳居奇嘴里塞了一丸药,沁沁凉凉的带着香气,让人精神一振。
“去跃然亭做什么?”柳居奇还没说完,就被安虚蓝拉下了楼,宣亦辰竟然也在,他穿着一件靛青色长袍,风神毓秀,见到柳居奇后微微颔首,然后便挪开了目光。
柳居奇扫过宣亦辰的脸颊,上面还有些没消的红印,不过已经看不出是掌痕了,他不禁自责,昨晚自己似乎打得太重了点儿。
“宣亦辰,你的脸……”
“没事。”宣亦辰淡淡笑了一下,似乎将昨晚的一切不快都抛诸脑后,“快出发吧,不然大概就会错过时间了。”
“你也要去跃然亭?”柳居奇纳罕的拉住兴冲冲的安虚蓝,“花间照叫我们去那儿做什么?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把你们俩带过去。”安虚蓝耸耸肩,丢给宣亦辰一瓶凝脂露,“擦上吧,淤痕一刻钟就能消了。”
“多谢。”宣亦辰接过药瓶,跟在柳居奇和安虚蓝身后,在晨光熹微中走出客栈。
夏城的人大多才准备洒扫出摊,街道上很宁静,三个人走在秋日里微凉的风中,金色的太阳带着暖意渐渐升高,驱散了清晨的寒气。
跃然亭距离这家客栈不算远,他们走了约摸十五分钟就到了,亭子处在城角,所以周围显得有些荒僻,远远看见一人坐在里头,穿着一身黑衣,背影高大挺拔。
柳居奇马上就瞪圆了眼睛——是燕肃澜!
“剩下的我就不管了。”安虚蓝趴在柳居奇耳边小声说,“花间照大概还要一会儿才能到,所以你得拖住他们俩,可别打起来才好……”
安虚蓝说完,吐吐舌头就一熘烟儿的跑了。
“喂,你别走啊——”柳居奇苦着脸,他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花间照要直接在当事人面前说出事实、解决一切……不过按照燕肃澜和宣亦辰的执拗,真能顺利调停吗?而且他干嘛非得把人凑在一起,还不如不分开来劝解呢……
柳居奇咽口唾沫,这个节骨眼上也没办法了,他只好对宣亦辰说,“走吧。”
燕肃澜听到了身后的声响,转头来看着他们,先是目光温柔的扫过柳居奇,便和宣亦辰对视起来,一个冰冷一个矜傲,两个强势的男人谁都不肯服输,尤其是在柳居奇面前。
空气里仿佛带着电光火焰,让柳居奇瞧得头皮发麻,他干脆装作看不见,省的闹心。
第三三章 唇枪舌剑
跃然亭里坐着三个人,黑衣冷峻的燕肃澜,青袍儒雅的宣亦辰,还有惴惴不安的柳居奇,他既担心燕肃澜生气自己擅自来夏城的事,又担心这两兄弟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不过幸好燕肃澜似乎没有要搭理宣亦辰的意思。
“过来。”燕肃澜朝柳居奇抬抬下巴,跟宣亦辰坐的那么近,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那个……”柳居奇支支吾吾的站起来,磨蹭着不想过去,他怕燕肃澜霸道的性子一上来,当着宣亦辰的面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燕肃澜在绝杀宫的时候就是那样,只要高兴了,不管有谁在跟前,就抱着他卿卿我我,可是在”前男友”面前跟”现男友”燕亲热的感觉,太奇怪了……
燕肃澜看柳居奇不肯过来,脸色越来越阴沉,柳居奇越是在宣亦辰面前忤逆他,他越是心情不佳。
宣亦辰本来静静靠坐在那里,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柳居奇身上,温柔又宠溺,看在燕肃澜眼里如同针刺,他突然伸手拉住柳居奇的衣袖说,“柳儿,别过去,就坐这儿。”
燕肃澜这回脸黑的跟锅底有一拼了,脸上如同蒙了一层寒霜,柳居奇慌忙挣脱着宣亦辰的手,“你放开我,他会误会的!”
燕肃澜手起针飞,金针以巧妙的角度和力道齐齐割开了宣亦辰拽着的一方袖角,柳居奇因为方才挣扎的用力,此时脱力下一个趔趄,稳稳跌进了对面燕肃澜的怀里,燕肃澜紧紧抱着柳居奇,仿佛是在宣誓自己的所有权,表情甚至带着些孩子气的得意。
宣亦辰握着那一截断掉的衣袍,轻笑道,“宫主这是什么意思?断袖之宜?哀帝慕董贤,故断袖而起,恩爱无比……宫主这比喻可真让人当不起。”
柳居奇心里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燕肃澜大概还是介意自己和宣亦辰的过去,宣亦辰却偏偏在燕肃澜跟前说这种话,就好像他们藕断丝连似的……
“哼,你理解错了吧,本尊比的是单徐二人的割袍断义。”燕肃澜才不上当,他按住坐在自己腿上不甚老实的柳居奇,偷偷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柳居奇马上涨红了脸,再也不扭来扭去了。
燕肃澜压低声音在柳居奇耳边说,“等回去了再跟你算账,居然敢自己到处乱跑……刚才还敢不听我的话。”
“我……”柳居奇可怜兮兮地看着燕肃澜,脑海里不断闪现他在温泉池里压着自己肆意”惩罚”的样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我原先还以为你有多爱柳儿,原来也不过如此。”宣亦辰眯着凤眸冷嗤了一声,“你难道看不出他怕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