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边关探子来报。
莽国国君宿禹殁了,遭人暗杀,已举行葬礼,皇位由一宗室子继任。
相传宿禹继位以来,纳妃无数,荒淫无度,从不立后,每位妃子均是宠幸月余便再也不见,也并未有子嗣传下,更奇的是,两年前苏家小女入宫后,便再不纳妃,专宠一人。
可这苏家小女入宫两年来,未为皇帝添一儿半女,一日游玩,碰巧遇上那没了生母的宗室子,见有眼缘便收了作义子。
宿禹也就顺了她的意,赐了他个名号。
两年后,立他为储君。
满朝文武听这消息,先是一惊,后又纷纷议论这宿禹真是活该,忘恩负义的家伙。
早朝过后,司晨照常前往承恩殿,他早已将批阅奏折的地方转移至承恩殿,日日陪着邓鋆,顺带帮忙照看两个孩子。
路上,司晨暗觉有人跟踪,故意支开身边人绕了路。
司晨走到一拐角处,只见一黑衣人从屋檐翻下,并未带刀剑,二人互搏十几个回合,只见身法越发熟悉。
司晨将人震出距离后哂笑一声:“叶初阳,好久不见。”
叶初阳解下面罩:“司晨,好久不见。”
二人走近照年少时的方式来了个击拳便并肩同行,叶初阳搂上了司晨的肩:“我这一回京就听闻了,这皇上皇后可真是恩爱,太不仗义了吧,当年你们俩水火不容,弄得我在中间不做人,没想到你俩搞上了啊。”
司晨拨开他的手:“男男授受不亲,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你注意一下,还说我呢,一走这四五年,就要回来了来了一封信。”
叶初阳尴尬的挠了挠后颈,突然灵机一动,凑近道:“我这不是有要事在身吗?刚想试试你功夫,四年不见,略有退后啊,是不是流连美人,忘了习武啊?”并向他挑了一下眉。
司晨听到这话哂笑一声:“那你呢,后宫专宠?”
叶初阳本想揶揄他两句,没想到被司晨给噎住了。
叶初阳加快了步伐,气急败坏的扯下身上最外层的一层黑衣:“快走快走,我家小阿鋆我可是好久没见了!”
司晨刚想跟上,就见叶初阳停下回头看他,司晨皱眉疑惑,只见叶初阳咬了咬手指。
“那个,,,承恩殿怎么走来着?”
司晨走到叶初阳前面,挑衅的回头向他勾了勾手。
“跟着我”
叶初阳在身后喊:“嘚瑟什么,我怎么说也四五年没来了!”
到了承恩殿,叶初阳率先冲了进去:“我的小阿鋆我来了!”
一进去看到这场面,叶初阳率先愣住了,还笑了出来。司晨走进来也笑了,连忙过去帮忙。
邓鋆正手忙脚乱,一手抱着哭闹的小公主,另一只手在给谟儿换尿布。
司晨抱过小公主来哄,让邓鋆给谟儿换尿布。
邓鋆看到叶初阳时也只是草草的回了一句:“你来了。”
见没人在意他,叶初阳只好讪讪地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茶水,盯着茶碗道:“唉,走了四五年,回来就是这待遇,连个招待的都没有,小叶子可太难了。”
邓鋆恰好整理好尿布,抱起谟儿走向叶初阳:“你走了这四五年,连一封信都不回来,就是好了?来,谟儿,叫叔叔。”
谟儿乖乖巧巧的叫了一句:“叔叔。”
【这,应该就是叶初阳吧,卧槽这右眼角一点泪痣,真是勾魂啊,没得可真是人畜不分,啊呸,雌雄难辨!太好看了,一双眉眼也太勾魂了吧,可真便宜了宿禹那狗贼!】
司谟知道这人,这也是司谟看《燎沉香》时最喜欢的配角,性格爽朗,但身世又惹人怜惜。
叶初阳将司谟接了过去:“来,叔叔抱。”又看向邓鋆:“你们夫妻俩可是越来越像了,连埋汰我的话都一样。”
司晨哄好颖儿之后也抱着他走了过来,并没有理会叶初阳而是走向邓鋆:“你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实在不行就留两个侍女陪你吧。”
颖儿这时用手够向邓鋆,邓鋆将她接了过来:“我一个人可以,出门的时候也有奶娘,不碍事的。”
司晨见状摇摇头只好作罢。
叶初阳看他俩这郎情妾意的样子,对着小司谟说:“小司谟啊,你看你两个爹爹,太气人了,当着我的面,就这么卿卿我我,太欺负人了,你说是不是啊。”
小司谟非常应景的回了一句:“是。”惹得司晨和邓鋆直笑。
司晨命人将孩子交给了奶娘,三人去了舞榭台赏景聊天。
舞榭台离得承恩殿极近,不一会儿便到了。
坐下司晨便问叶初阳:“宿禹,你打算如何处理?”
☆、叶上初阳干宿雨(1)
叶初阳捏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他低头思索打算如何说,邓鋆听到这话仍是不解,邓鋆虽不上朝,司晨却派了人日日将朝堂上的事告诉他,他亦早已知晓莽国易主,此时是满肚子的疑惑看向司晨。
司晨用眼神示意他听叶初阳说。
叶初阳调整好后,先是给三人都满上了茶。换上爽朗的样子:“还能怎么样,囚在我府上呗,毕竟,是个罪人。”
邓鋆明白了过来,原来司晨说自己不懂爱,竟指的是这一回事。
“行,那你可要藏好了,毕竟京城里仍是有人认识他,想要杀他的皇亲贵胄也不在少数。”司晨说罢,命下人取了酒来,他要和叶初阳不醉不归。
叶初阳举起酒杯:“放心吧,我会的,来,干一个,今天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邓鋆只得在一旁规劝着二人。
二人侃天侃地整整一天,直到太阳西斜才将叶初阳送出宫去。
一路上凉风习习,醉意也消磨了不少,看到叶府的牌匾,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爹,孩儿回来了,孩儿虽未完成皇命,但也希望爹不要怪孩儿。”
“娘,你那么疼孩儿,应该会尊重孩儿的决定吧。
叶将军的死讯从战场上传回来时,叶夫人正感染风寒月余,一封噩耗让病情加重,心火烧的更旺,先皇派了最好的御医前来诊治,但依旧无力回天,不久便离世。
叶初阳走的这四五年,府里只剩下了老管家和一群下人,主人几年没回来,下人也遣散了不少,好在皇帝年年拨着月例,府里也能维持下去。
他走进去,先是与老管家道了道思念与家常,毕竟长时间未归,两人相见亦是眼泪汪汪,数不尽的心酸苦楚。
叶初阳一回来就换了衣服前往皇宫,只让老管家将他带回来的人安顿到自己的院里。
叶初阳命管家备上酒食送到自己的卧房,管家本想规劝,但想起这少爷舟车劳顿,醉了反倒好睡着,也就从了他的命令。
叶初阳又在大厅里坐了会儿,这装潢摆件与走之前如出一辙。院里的合欢树似是又粗了一圈,更加枝繁叶茂。
穿过回廊,后花园里碧池,小桥,假山,海棠,仍是当年模样,不免勾起回忆。
儿时曾追着司晨抢夺风筝。
曾与邓鋆一起在桥上喂鱼。
曾戏弄宿禹不成反从树上掉了下来。
不知不觉,泪水已湿润了眼眶,叶初阳擦了擦泪水,调整好心情走向自己的小院。
他先是推开了偏殿的门,宿禹正在里面习字,见他眼神迷离便知道他又喝酒了,放下手里的毛笔走了过来:“喝酒了?”
叶初阳忍不住哭了出来,这是他最爱而又最恨的男人啊。
“怎么还哭了?”宿禹刚想要给他擦一擦眼泪就被叶初阳吻了上来,他吻得狠厉直接咬破了宿禹的嘴唇。
宿禹并不制止,反而扶着他的头掌握了主动权,加深了这个吻。
叶初阳吻累了主动离开,宿禹也作罢。他转过身抹了抹眼泪,带着些鼻音地说:“吃饭吧。”
“好。”
叶初阳牵着宿禹的手把他带到了主卧,老管家早就将屋里归置好,桌子上放着他最爱的女儿红。
叶初阳让宿禹坐下,给他倒上了酒,看着酒中自己的倒影,不免让他回忆起走的这几年。
四年前那个春日,冬雪消融,然而叶家门上的白布还未扯去。叶初阳在战场为自己的父亲收了尸,紧接着接到了母亲离世的消息,但仗还得打,所以他未曾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他终日浑浑噩噩,之前无忧无虑,逍遥快活的叶公子担起了叶家的大梁,伤心过后,是思考叶家的未来。
叶将军的爵位也呈递到了他的手中,他现在是叶家的一家之主,叶家满门都还要倚仗他,他必须挑起大梁。
期间,邓鋆和司晨也来看过他几次,他装作一副坚强的样子,实则钢铁般的外表下面早已失去了灵魂。
一日夜里,皇上秘密召他进宫,接了旨意便去了。
先皇先是嘘寒问暖一阵,叶初阳一一回复,最后道出了今晚召他来的真正意图。
“朕要你潜入莽国,暗杀宿禹。”
先帝不是不留情面的主,叶初阳也知道宿禹究竟做了些什么。
宿禹在本朝时,皇帝对他信任有加,准许他们几个可以入藏书库学习,宿禹熟记兵书,了解了本朝的排兵布阵,战争之初,对我军部署了如指掌,使得我军连连败退。
他辜负了皇帝的信任,更是伤了数万名战士百姓的性命,弄得许多家庭支离破碎,弄得我朝民不聊生。
叶初阳接旨爽快,因为君令不可违,这是叶将军交给他的。
回家之后,他躺在床上,目光空洞思索了许久。
他曾对宿禹暗生情愫,宿禹不同于邓鋆司谟,他虽行事知礼节,却又能谈笑风生,他在一些事上的胆怯与唯唯诺诺却又让叶初阳心生怜悯。
而他不知道的是,宿禹最讨厌怜悯。
可叶初阳又恨透了他,被战争波及的家庭里就有他们一家。
叶初阳混入莽国之后,听闻国君纳妃无数,荒淫无度,起初还存有疑虑,国君是不是宿禹,但当他在殿中见到他时,他确定了那就是宿禹,只不是,不是曾经的宿禹。
☆、叶上初阳干宿雨(2)
叶初阳在莽国城中得知,国君素爱美人,每个进献过女子的宗族都得到了提拔,进献也就成了墨守成规的事。
眼下正是陈,赵,谭,苏四家打算送女儿前去。叶初阳下榻的酒家中,正好接待着苏家。
这苏家是莽国的小门小户,只是正巧小女儿适龄便也被选中了,可苏家小女确实不愿意,几次三番的想逃。
叶初阳正在大堂里吃茶,就见着苏家像是押解犯人一样,蒙着小女儿的头押了进来,送进了天字一号房。
期间只留一老嬷嬷在房里伺候。
叶初阳留意了几日,见苏家防卫疏忽,一日夜里偷偷潜入了苏家小女的房间。
他悄悄将老嬷嬷打晕,没想到苏家小女倒是听觉灵敏,直接坐了起来,但手被绑着,无奈做不了什么。
她也不是那胆小怯懦的主,两人透着月光对话。
“你是谁,来做什么?”
“我能救你,你信吗?”
“救我,如何?”
“你敢不敢,换人?”
“那可是欺君之罪!”
“所以就看你敢不敢咯,救不救,全凭你一句话。”
苏家小女思索良久,叶初阳就静静地等着她回应,他早就查到了,苏家小女早就心有所属,是一秀才,苏家嫌他身份地位又无家产,不允许。
叶初阳突然出声:“救了你,你就能和你那好哥哥共度余生了,你敢还是不敢。”
苏家小女拧眉:“你知道他。”
叶初阳冷哼一声:“不查一查就来谈交易,你当我傻吗?”
“你打算如何做?”
“明日你说你改了心意,愿意入宫,后日启程入宫,届时你进轿前支开那随身的老嬷嬷,我们换了即可,看着你那些随从也不像什么聪明人。”
“嗯”
一切行事顺利,那随从果真没注意到。
就这样,两人互换了,叶初阳还给那苏家小女留了一些盘缠让她路上用。
到皇宫时,轿子交由皇宫中的人抬走,随从一律不得跟从,那老嬷嬷给抬轿的宫里人塞了些钱,便与随从一道回府了。
在前往宫殿的路上,叶初阳听着抬轿的人闲谈了解到。每次迎娶妃子,皇帝都要大办宴席,宴请百官,眼下夜色正起,皇上定是在吃酒呢。
送到宫殿之后,早就有一老嬷嬷在殿外等候。轿子停下,那老嬷嬷揭开幕帘,牵引着叶初阳进殿。
老嬷嬷看到他身量如此之高,还叹了一句:“苏州可真是养人的宝地。”
牵引着他坐到床上之后,老嬷嬷将一碗汤药递给了他:“喝了吧,每一位进宫的都得喝,不是什么毒药,你喝了便是。”
叶初阳本疑心,但想了想,能有什么事呢,听嬷嬷说每一位进宫的都喝,便也喝了下去。
见他喝了,老嬷嬷就说:“老奴就先退下了,再过不到半个时辰,皇上就来了,宫里来了就且住下,也不必奢求大富大贵,求个安稳就好。”
叶初阳向她微微颔首致意。
殊不知,叶初阳此时的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
渐渐的,他感觉屋里有些闷热,许是屋里的碳火烧的太热,已是如春了,怎的这宫里还这么害冷吗?
又过了约摸半刻钟,叶初阳更热了,他想着,许是自己心急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