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跳伞前别吃太多,习惯了就会好。]闻礼又发来信息。
文斯看着那行字想,以后?习惯?还是算了,他回复:[哦。]不要说太多。
可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口气舒出来,刚刚还觉得柔软的心上却好像被放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怪累的。
文斯想睡觉了,关上抽屉的同时又听见里面的手机震了两声。
略一犹豫,还是没法装作充耳不闻,文斯再次拿出手机,点开闻礼的新消息:[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哎……”
文斯叹了口气,白天卢庚去俱乐部结账的时候,得知闻礼已经把跳伞的费用结了,相当于他做教练不仅没收钱,还替他们倒贴给了俱乐部。
当卢庚打电话过去感谢,闻礼的理由是,“我本来就是来训练的,随手带一次而已。”
就这么稀里糊涂又欠了人情,上次就已经拒绝过,文斯这回的确不好再拒绝了,而且以闻礼的行事风格,这顿鸿门宴不摆上,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文斯回信:[好,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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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第二次约饭最终还是黄了,但这次不怪文斯,是闻礼那边时间变动,临时有个重要应酬。
文斯当然高兴,想着最好再往后拖两天,他就可以借口戏要开拍,继续无限期推迟了。
最近老天爷大概觉得亏欠了文斯,所以他这样想的时候也心想事成,闻礼的事情需要去外地几天,而文斯的戏正好要从后天进场拍摄。
没等闻礼回来,文斯就和爸爸告了假,说离家出去玩三天,实际是去比跳伞俱乐部更偏一些的戈壁,拍几幕特殊场景戏。
他虽然仍旧是配角,但这次的戏份比重还是比较大的,戈壁场的戏是男主和他在一次跳伞训练中因为意外偏离既定位置,坠落在荒原艰难求生的过程。
虽然跳伞是替身在跳,但近景里文斯会有个降落伞被沙砾刮破,重重摔落下来的情景,本来导演的意思是可以采用借力辅助和镜头切换,但文斯觉得出来效果估计不好,主动表示他可以真摔。
那高度倒是没什么,但由于是真实的戈壁滩,地上都是飞沙走石,摔下去隔着衣服也还是把胳膊肘蹭破了,更别说这一跤吃了满嘴鼻子的土。
文斯明显感觉胳膊肘一片湿热,但他没吭声继续走戏,这一幕两次过,之后还有,当坚持到半场拍完时,那件长袖的跳伞服,胳膊肘那块布料已经和肉黏在一起了。
退到幕后,随拍医生给他小心翼翼撕开,都问,“要不把衣服剪了弄吧?”
“不行,这是道具服,这两天都得穿的,没事儿,我忍得了。”
他龇牙咧嘴地笑着,任由医生给他处理伤口,贴上纱布,之后又跟没事人似的继续下半场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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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中间隔了这么些天,但到底该来的还是要来。
从戈壁回来第二天,闻礼再度向他发出约饭邀请,文斯很想借口说自己还在拍戏,但闻礼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提到见了卢庚,得知他的外场已经结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文斯这次爽快应了,第二天先去上节语言课,下午回租屋换装,然后打车提前到达预定地点。
是家名叫“机食主义”的主题餐厅,门口装修像是那种极简风格,前台站着一位侍者,看到文斯走来,说了声,“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文斯说,“有的。”
“好的,请在这里输入您的预约手机号。”
文斯在服务台面板上获取包间位置,就有个和蓝宝差不大的机器人过来迎接他了。
因为是闻礼定的地方,文斯见到机器人一点也不诧异,跟随它走了进去,因为特意到得早,店里只有寥寥两桌人,文斯戴着口罩,没人注意他。
大厅不见服务员,没有来往走路的声音,整个环境雅致静谧,优美的音乐随着功放流淌,每张桌子旁都有个书架,上面摆着杂志和书籍,一家餐厅倒做出了咖啡书屋的感觉。
而继续往里走文斯才发现,原来并非没有服务员,而是这里的服务员全部都是机器人。去往包间时路过透明厨房,主厨同样也是机器手和机器人。
文斯不由地回头望向那名侍者,侍者接收到他目光,走了过来,对他微微一笑,仿佛看出他疑惑,“先生,我是真人,请放心。”
“是不是每个到这里的客人都会有这样的猜想?”
“您说的很对。”侍者帮文斯推开包间门,就退出去了。
文斯打量这包厢内的装潢,不同于外面的轻简风,有那种未来科技的既视感,四面墙壁布满错综复杂的银色线条,手指戳在上面会像涟漪似的散开,划过时短暂留下痕迹。
文斯就在墙上来回来去划拉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他以为是服务员,进来的却是闻礼。
两人照面,彼此点了下头。
文斯差不多是提前了四十五钟到的,他以为他很早,肯定得等好长时间,但没想到闻礼也提前了,他们前后脚可能差不了五分钟。
闻礼进来时,文斯的手指还停在墙壁上。
“这是感应墙,每个包间都有,主题不同,小孩子可以在上面画画、大人可以选择看电影,或者打体感游戏,功能很多,在家里也可以装的。”
文斯问,“你很了解?”
闻礼点头,“这是我的店,上个月刚开的。”
文斯诧异,他居然完全不知道,闻礼也并没在家提起,不过这样一来文斯想到,刚刚大厅里好似的确看见了些智能摆件,还有那些机器人,原来都是创致的产品,这也算是宣传的一种有效方式了。
闻礼对他做个手势,说,“坐吧。”
而后仿佛随口般,又问了一句,“你的手怎么样了?”
第六十一章
文斯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
闻礼视线下落在他身侧的左胳膊上,“拍戏的时候摔了吧?”
“……闻总怎么知道?”文斯突然产生种“莫不是被监视”的感觉,鸿门宴的气氛顿时更浓厚了。
闻礼却说,“你拍戏那天的花絮,剧组发在网上了。”
文斯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因为他只转发卢庚让他转发的东西,新剧剧组他并没关注,闻礼居然连这都看到了。
可只是花絮而已,他也没跟人说胳膊受伤的事,难道花絮正好拍到了某种角度?
闻礼并没说怎么看出来的,但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个花絮里,文斯从将近两米的高度跌下来,虽然模拟专业跳伞运动员,做了个保护性的缓冲动作,但手肘先触地,那地上都是石子,很明显。
后来闻礼就格外注意他那条胳膊,果然在文斯一个转身抬臂的动作角度,发现靠内侧布料上那片暗红色。
应该很疼吧,他想。
闻礼微微皱了眉,戈壁风沙大,他现在打量文斯,人没怎么晒黑,但感觉憔悴了点,想来这三天拍摄,类似摔伤这种事,没从花絮里看到的,都是家常便饭。
“你倒是能吃苦。”他淡道。
“这有什么,”文斯随便笑笑,“当演员哪有不吃苦的。”
闻礼没接话,他想说明明有些演员就不吃苦,你又何必这么傻气,但临到嘴边觉得文斯不会愿意听到这种话,便打住了,只是心里有点闷,却不知这种感受从何而来。
两人落座后,桌面自动弹出一个电子菜单,这次想到餐厅是弟弟开的,他忍不住道,“闻总真是什么都会啊。”果然小说里才有的完美霸总。
闻礼挑眉,“怎么说?”
“会造机器人,还会跳伞,是个成功的商人,还是出色的研究人员,嗯……”文斯想着,并且会打架,关键时刻特别an,当然这个事不好拿来讲,“总之,高难度的事情都会,那低难度的事情你更加不在话下了。”
闻礼却摇了摇头,他拿起透明水壶,给文斯杯子里加了柠檬水,放在他面前,“谁都有优缺点,你说的算是我的强项,但我没有艺术细胞,不像你。”
“谢谢……”文斯接过杯子,听见这话问,“艺术细胞?”
闻礼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淡然道,“我唱歌跑调很严重。”
“……”文斯嘴里含着的那口柠檬水差点喷出来,最后关头被他强大的毅力给克制住了。
可闻礼依旧说得很认真,“你唱歌至少在调上,我觉得你如果好好唱应该很好听。”
这个“好好唱”,让文斯立刻就想到跳伞时候自己唱的那个“我要飞得更高”,怎么听都觉得是在暗示那事,不像什么夸奖的话。
可闻礼却又看向他,道,“演艺也是艺术。”
这话文斯很受用,他开起玩笑,“听闻总这么说,我在想能否有幸聆听一下闻总的歌喉呢。”
“……你不会愿意听到的,”闻礼瞥了他一眼。
看着弟弟脸上瞬间流露出的一丝木然,莫名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要不哪天以姐姐的身份约他出去唱个K吧?
文斯内心坏笑着想,面不改色说,“先点菜,虽然是你的店,但还是我请客,说话算话。”
“好。”
这家店都是机器人下厨,菜色却还挺丰富,文斯原本就喜欢看菜单,不管点不点看着也是赏心悦目,而且这店里菜单做得很特别,通过平板可以展示3D实物,不是那种平面图,视觉上更有食欲了,不过这样一来点菜只怕花的时间要更长。
闻礼看文斯皱眉思考,问,“喜欢吃什么?”
听到这问题,文斯灵机一动,说,“喜欢吃辣的。”
他这是大实话,但因为冯姨在家从不做辣的,那现在展现出爱吃辣的一面,他和那位大小姐的区别无疑就更显著了。
天降真实障眼法,文斯愉快地又说,“无辣不欢。”
平时好像没见闻礼吃辣,最好因此嫌弃他,下次别借着吃饭为由来刺探敌情了。
可闻礼却说,“你身上有伤,别吃上火的。”
“那算什么伤,早已经好了。”文斯不满地说。
两个人眼神交战了一会儿,不料这次竟然是闻礼先别开了视线。
“……随你。”
闻礼垂下眼,在菜单上做推荐筛选,分享过去,文斯从中挑了几道,然后像是“才”大条地想起来此举不合宜。
“闻总,这顿是我请你吃,应该点你喜欢的,这……要不换一下吧?”
文斯觉得他这波假惺惺的骚操作应该能刷一波厌恶值,以及让闻礼觉得自己这个情敌段位太low不足挂齿,进而将他当空气。
没想到闻礼却说,“我不挑食。”
他在共享面板上直接将菜下了单,“我也喜欢吃辣的。”其实之前在国外的时候,辣酱算是常备货了。
文斯被杀个措手不及,才知弟弟在家也是被迫跟着爸爸养生,和自己一样隐藏够深的。
“这样啊,那好。”他阔气地又让闻礼点酒水,不过——“我不太擅长喝酒,闻总喝,我陪饮料,不介意吧?”语气听着都有点欠欠的。
可闻礼又道,“公事外我也不喝,都喝饮料吧,喝凉茶,省得你上火。”
文斯:……遇到一个包容度好高的霸总。
包厢的点菜面板上有同步视频,从下单后就能到后厨制作菜品的过程。所以是边吃机器人做的饭,边看机器人怎么做饭。
“你这个功能还挺好玩儿的。”
闻礼见文斯对这感兴趣,说道,“其实机器人厨房只是个噱头,并不好吃,我姐和我说过,中餐是机器人做不好的。”
文斯眼睛悄咪咪转了转,“哦……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他没想到闻礼竟然这么实诚地评价自己的餐厅是商业噱头。
闻礼忽然问,“你会做饭吗?”
文斯犹豫一下,“算会吧。”姐姐不会做饭,那他就承认会,天降障眼法第二重。
他这样想着,由内而外的小窃喜就不由自主闪在眼睛里了,闻礼看见,又不露声色移开目光,落在文斯握着杯子的手指上,指甲干净,指头偏圆,细细长长的,好看。
“那应该是做的不错。”他说。
“也就一般吧。”文斯谦虚假意地笑了,虽然他做饭的确不错,但如果他做得很好,闻礼不得怀疑他用什么“拴住男人的胃”的方法去勾引季明景吗?
“真的很一般。”他再度强调,“刚够自己能吃的水平。”
关键是“自己”,没有别人。
闻礼却看着他,不知信还是不信。
机器人小服务员进来上菜了,推着两层小桌,上下都是红艳的色泽,姑且不论味道,那些摆盘倒特别让人眼前一亮,削出的雕花、瓜片薄如蝉翼,让人都不忍心下筷子破坏了。
再尝尝味道,比起视觉惊喜,到底还是欠了一筹,机器人的手艺算无功无过,挑不出错也不怎么出彩。
但辣的东西够劲儿就好,文斯有心想让闻礼对自己放松警惕,不要当他是个强力竞争对手,于是毫不掩饰市井气息,吃的时候全不顾忌形象。
并且障眼法第三重,要知道他做姐姐的时候在行为举止方面还是蛮淑女的,和闻家父子共餐桌的时候尤为注意,为了保持仪态吃得还慢,所以现在可就大不一样了。
对面,闻礼看文斯吃得投入,也没再和他说话。
其实食不言从来也是他的习惯,自上学到工作一直保持下来,为省时间吃饭还极其讲究效率。
可今天,闻礼发觉自己不仅时常分心想说点什么,更是在瞧着对面那人鼻头发红、微微出汗的样子时,几次停住筷子,导致吃饭进度也慢了。